本文内容由【押井守】整理,八零电子书网(www.txt80.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那些青春,与爱有关 作者:含胭 ================== ☆、遥远的回忆   安宏走在阴湿的石板路上,曲折的弄堂里,两边都是普通人家住的平房,衣服乱糟糟地晾晒在窗外,简易的灶台和一些生活家当都摆在屋檐下,正是晚饭时间,安宏似乎闻到了阵阵炒菜的香气,还有几位阿姨在公用的洗衣台上卖力地揉搓衣服,安宏不自觉地微笑,这些熟悉的生活气息总是会令她动容。   走着走着,沿途有许多模糊的面孔向自己打招呼,安宏不知道该叫他们什么,于是只得笑着点头,脚下却不停,沿着熟悉的小径一直往里走。   她终于见到那个蹲在沙堆边的小女孩,3岁左右的年纪,穿一身短袖短裤,又黄又糙的头发剪得毛茸茸的,整个人黑黑瘦瘦,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低着头只顾着一个人玩泥巴。   安宏站在离她5、6米远处,静静地看着她,小女孩儿将双手全部插入沙土中,然后用力揉抓,嘴里还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安宏抬头看向远处,那个弄堂的拐角,开始等待。果然,只一会儿功夫,那里就转出一个小小的身影,小人儿斜背着一个小书包,边走边调皮地踢着脚下的石头,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玩沙土的小女孩一下子就站起来回头看,然后就撒欢儿地飞奔过去。   “晓君!!晓君!!你回来啦~~~”   走过来的是一个小男孩儿,看起来不比小女孩大多少,但是安宏却总是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他说:“你怎么又在玩泥啦,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多脏啊。”   “我要造房子!”小女孩儿咧开一个笑,细细的眼睛,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小牙。   “别造啦,来,我们回家。”   “好。”   小女孩儿将小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就乖乖地拉住了小男孩伸出的手,她当然擦不干净,但是小男孩却毫不犹豫地握紧了她的手。   他们俩摇摇摆摆地从安宏面前走过,安宏突然就觉得眼眶潮湿,忍不住叫了一声:“晓君。”   小男孩回头,她只觉得眼前模糊一片,怎么努力都看不清他的脸,想伸手去抓,可是什么也抓不到,小男孩拉起小女孩就欢快地跑起来。安宏想追,却觉得脚下如踩棉花,怎么也迈不开步。她急得哭起来,大声地唤着:   “晓君!晓君!!韩晓君————”   脚下一空,如坠悬崖,她惊悚莫名,身边的景物突然千变万化。   安宏睁开眼睛,原来是一个梦。   看过时间,已经是中午11点,安宏穿着宽大的睡衣去洗手间洗脸刷牙。镜子里的人披头散发,眼圈发黑,眼角还留着梦里的泪痕。因为宿醉,安宏觉得头有些痛,于是就双手捧水泼到脸上。想起中午和赵德生的午餐之约,开始抓紧时间洗漱。   12点整,安宏下楼的时候已经神   清气爽。正是三月初,莺飞草长的季节,天气还有些凉,她穿着烟灰色的毛线开衫,□就是普通的牛仔裤,长头发懒懒地扎在脑后。   赵德生已经在楼下等她,看到她下来就帮她打开车门。   “你休息日的装束果然和平时大不同,显得休闲很多。”   “平时工作要求穿套装,那是没办法。”她笑一下,一口亮晶晶的白牙,“中午吃什么?”   “云南菜,我已经定了位置。”他专注开车。   “好,云南菜够辣,我喜欢。”   这就是赵德生的好处,也是安宏的好处,他总是很有主意,而她,也是毫不做作。   赵德生是安宏的旧同事刘艳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32岁的年纪,是一家合资公司的部门经理,论年纪、长相、家境、学历都和安宏相当。   安宏已经28岁了,比她小一岁的刘艳已是一个2岁小孩的妈妈,她总是忧心着安宏的终身大事,认识那么多年,也不见安宏身边有个男人,于是不时替她介绍对象。安宏倒也不拒绝,只是前面几个,不是她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她,直到赵德生出现。安宏觉得,如果要和这个人过一辈子,倒也可以接受。   两人交往了三个多月,一周见2到3面,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情人节时赵德生送了安宏一束玫瑰花,安宏欣然接受,并且任由他拉起了她的手。   如果交往顺利,接下来,就是接吻、上床、准备婚礼了吧。快的话,到秋天就可以结婚了。   吃午餐的时候,安宏接到了直系上司辛维的电话。他叮嘱安宏第二天上班时一定要注意穿着,并且不能迟到,然后要求安宏通知自己手下的几个小兵这些事项。   “明天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安宏诧异,辛维很少会在周末打扰她。   “是,明天业务一部的小王负责的那个项目,创意大厦的业主,要派人过来考察公司情况,听说是去看几个工地和几个已完的项目,待个3、4天最多,再过一个月要投标了,这个考察也比较重要。”   “我知道了。”安宏挂了电话,又打给手下的几个人,细细叮嘱了一遍。说完了才发现赵德生正在看她。   他的眼神很温和,和记忆里的那个人有些像。他说:“你可真忙。”   安宏摇摇头:“没办法,给人做牛马,总是这样的。”   他微微沉吟,少顷开口:“如果,将来我们结了婚,你有没有考虑过,不再工作?”   安宏一愣,抬头看他,觉得他不像在开玩笑,问:“德生,你是觉得女人不用上班么?”   “不,我尊重女性有自己的事业。我的前提是,男人有足够能力养家的时候。你知道,我很忙,你的工作也常要加班,而我母亲身体又不好,我是很希望我们结婚了以后你能多   些时间照顾家里。”   安宏心里不是滋味,却又不想和他继续探讨这个话题,只得说:“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啦!”见他还要张口,急忙夹一块鸡肉到他碗里,“快吃吧,菜都凉了,一会儿还要去看电影呢。”   结束了约会回到家,已经是晚上8点,安宏踢掉鞋子进屋就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发现有一封新邮件,是萧琳发来的。信里写了最近的学习和生活,参加了派对,新认识了朋友,和同学参加了露营,还附了几张露营时的照片,湿漉漉的头发,灿烂的笑脸,颊边有两个大酒窝,最后写着:“Miss you~ Hong~”   安宏欣慰地笑起来。洗了澡,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拿了一盒绿爱喜就窝在了沙发里,看煽情的电影,混乱的球赛,莫名其妙的偶像剧。   她燃一支烟,细细的白色在指尖燃烧,就好像默默消逝的青春,但是,她却没什么好怕的。   晚上,安宏又做了梦,梦里依然是韩晓君小小的身影,却在走向她的时候渐渐长大,最终幻化成一张少年的脸,安宏辨不清他的五官,只模糊地看到他面色苍白,一脸忧伤。他站在那里,茫然地四下张望,待看到她后,就伸出了手,说:“安安,你在哪里?”   安宏在满头大汗中惊醒,重新洗了个澡后,再也睡不着,索性倒了杯红酒斜靠在床头听音乐,舒缓的旋律,将她的记忆拉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童年的记忆如果有颜色,那么对于安宏来说,绝对不是鲜艳美好的颜色,不至于是黑,但起码也是灰。   2岁以前,安宏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坦。爸爸做工厂小工,妈妈做护士。妈妈人漂亮,收入又比爸爸高,不免要说爸爸几句,说得多了,爸爸就开始喝酒,喝了酒,就拔出拳头打妈妈,妈妈吓得抱着安宏跑回娘家,爸爸酒醒了就哭着跪在外婆门前求妈妈原谅。妈妈看着怀里小小的安宏,心一软,就跟着爸爸回了家。   可是,噩梦还是会循环发生。   其实,爸爸清醒的时候还是很疼爱安宏的,他会给她做竹蜻蜓,做风筝,会给她买各式各样的小零嘴,安宏有几张爸爸抱着她的相片,绝大多数是黑白的,像豆腐干一样小,只有两张是彩色的5寸照。照片上的爸爸很年轻,皮肤黑黑的,有一双细长的眼睛,安宏长得像爸爸多点,只有脸型和嘴巴像妈妈。   爷爷奶奶不喜欢安宏,因为是女孩。妈妈生下安宏的时候,爷爷奶奶一看是个女孩,就直接回家了,只剩下爸爸和外婆在医院里照顾母女两个。   爷爷说,女孩子就叫安红吧,以后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妈妈不乐意了,这个年代出生的孩子,还有几个叫红啊绿啊的,以后长大了叫声小红,不知道有   多俗。   爷爷听了妈妈的意见很生气,骂她是生不了儿子断他们安家香火的扫把精,妈妈伤心地哭了。   那个年代计划生育已经普及,以妈妈在医院里的铁饭碗职位,如果要超生,就是要下岗罚款的了。妈妈的收入在家里占了大头,大家也不敢逼她生二胎。   后来外婆圆了场,说安HONG这个名字倒也响亮,不如就这么叫吧,把字换一个,改个“宏”字,比较大气。于是,安宏的名字才算尘埃落地。   2岁半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妈妈发生了婚外情,对方是同一个医院的医生,姓萧,离过婚的。爸爸去医院接妈妈下班时看到妈妈在那个男医生怀里哭。   至此,鸡飞狗跳的生活才算开始,爷爷奶奶把妈妈骂得够呛,爸爸更是酗酒打人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本来还是爸爸理亏的局面,一下子变成了妈妈的罪大恶极。   突然有一天,爸爸喝多了酒,死了。   大人们说爸爸买了假酒,酒精中毒了。   爷爷奶奶一夜间老了10岁,爸爸是他们唯一的儿子,爸爸死了,意味着安家的香火,彻底地断了。他们领着两个女儿疯狂地打妈妈,说是妈妈气死了爸爸。妈妈流着眼泪带着安宏为爸爸办了追悼会。追悼会后,爷爷奶奶从爸爸单位分的房子里赶走了妈妈和安宏,从那以后,安宏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妈妈带着安宏回了娘家,外公早在安宏出生前就去世了,外婆一个人住在J市幸福村的平房里。   妈妈总是偷偷地抹眼泪,看着安宏的时候,眼里有复杂的情绪。   3个月以后,妈妈调动了工作,去了200公里以外的L市,同去的还有她的男朋友——当初发生婚外情的萧医生。   妈妈和外婆说,调动工作是萧医生提出来的,他只问妈妈愿不愿意跟他走。妈妈考虑了很久,决定赌一把,就同意了。   妈妈想带着安宏一起走,外婆不答应。外婆知道女人如果拖着一个孩子,是很难找到幸福的。那时外婆还年轻,妈妈更年轻,外婆说反正两地也不远,她会好好照顾安宏,叫妈妈放心地去。   于是妈妈就走了,一个月只回来两天。   这所有的一切,安宏只有一丁点儿的印象,大部分都是听外婆说的,她不知道外婆会不会运用渲染效果把爷爷奶奶说得很坏,又把妈妈说得很可怜。安宏还太小,没了爸爸妈妈的她还没满3岁,这些台湾8点档苦情连续剧般的往事,并没有在她心中留下什么印象。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开填,已经写了8万多字了,之前是在另一个ID写,几个月前开始更的。   那时,想不起来含胭这个ID的密码了,所以就重新注册了一个。   几个月后,不死心,又试了几个密码,竟然登陆上来了   于是就开始续更《五彩》   后来发现两个ID实在是很麻烦,就想着干脆合并了   把这个文搬到这里来,估计要做点大修改。   暂时定为日更吧,毕竟8万多字啊,库存很足~~~哈哈 ☆、小时候,小时候   安宏的记忆始于1986年的5月,那是她出生的月份,出生三年,安宏从没有过过生日,却在3周岁的某一天启开了她记忆的大门。   走进她记忆深处的那个人,当时还只是一个6岁半的毛孩子,可是安宏遇见他时,就像王子和公主相遇般地直接擦出了火花。   火花……对,是火花。   安宏玩了火柴,差点烧掉了幸福村的一间早点铺。   发现火情的就是韩晓君。他很沉着地找到了在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的安宏,然后叫来了大人灭了火,没有人员伤亡,几乎也没有财产损失,于是就生活继续。   但是安宏认识了韩晓君,外婆也认识了韩晓君的爸爸妈妈。   韩爸和韩妈是从A省W县来到J市做早点生意的,就住在外婆家附近,安宏差点烧了他们的家当后,外婆颤着腿跑来领安宏回家,自然免不了在韩爸韩妈面前把安宏狠狠地揍一顿。   安宏哭得撕心裂肺,在地上耍赖打滚。   因为外婆要上班,所以安宏是放养的。三岁的她,又黑又小又瘦,从外表根本就看不出是个女孩子,小脸总是脏兮兮的,头上长满了虱子,外婆图省事,就给她剪了个寸头,手艺不好,脑袋像狗啃过般的难看。   韩晓君拦住了外婆,他说;“奶奶,你别打她啦,很痛的。”   哭得半赖在地上,衣服已经全部耸到胸部以上的安宏听见了,顶着一张糊满了眼泪鼻涕的脸打量韩晓君。   韩晓君很瘦,个子却比同龄小孩高。小麦色的皮肤,浓眉大眼,衣着整洁。   安宏难为情了,看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扭捏着从地上爬起来。   韩爸韩妈也赶紧打圆场:“哎呀,刘阿姨,别打坏了小孩子,小孩子嘛,不懂事调皮捣蛋是难免的。”   安宏怯怯地站在外婆身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偷偷看韩晓君,韩晓君突然朝她笑起来,眼睛亮闪闪的,咧开的嘴里,缺了一个门牙。   安宏觉得好温暖好温暖。   从此以后,她的小心眼里,悄悄走进了一个人。   盛夏的季节,在平房林立的幸福村,家家户户都在家门口支个躺椅纳凉、聊天、打牌、吃西瓜。小孩子们就一群群地玩在一起,没哪个大人会担心自己小孩会被人拐卖,唯一要叮嘱的就是叫小孩子不要去水塘里玩。   自从认识了韩晓君,安宏就像跟屁虫一样地跟着他,韩晓君一点也不烦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想着她。   小孩子们还兴玩过家家的游戏,韩晓君会演皇上,5岁的果果演皇后,3岁的安宏只能扮演士兵甲之类的角色。果果的爸爸是开小卖部的,家境比其他小孩好许多,衣服也就鲜亮许多。安宏很羡慕,却也无可奈何。   有时候玩得凶了,大家会吵架,安宏会像只小狮子   一样扑上去和比她大许多的男孩子打架。韩晓君拉都拉不住。小朋友受了伤,就被爸妈带着去外婆家兴师问罪。外婆一边赔不是,一边揍安宏屁股。   安宏哭得很委屈,她对外婆说:“他们说我是没有爸爸妈妈的野孩子,我说我不是……呜呜呜……”外婆心软了,再也打不下手,就陪着安宏一起哭。   韩晓君会到安宏房间的窗下叫她,安宏爬上桌子打开窗,韩晓君就利落地爬进来,给安宏带来几颗糖,或者是蜜饯。不过他要安宏保证,不能再和小朋友打架。   “可是我不是野孩子,我有爸爸妈妈的。”她觉得委屈。   “哎,以后他们再说你坏话,你等着,我帮你揍他们。”他揉揉她稻草一样的头发,“你是女孩子,不要老是打打杀杀的。”   说这话时的韩晓君,眼神坚定,大瞳仁忽闪忽闪的,安宏觉得真好看。   9月的时候,韩晓君上学了,念了小学一年级。   再没有人陪安宏一起玩,小朋友们都去上学或念幼儿园了。   安宏总是会在韩晓君放学的那个点,选一个地方等他,一个人玩泥沙,或是自己和自己玩过家家,扮英雄,扮小姐,等到韩晓君从那个转角晃晃悠悠地走出来,伸手对她说:“你又玩得那么脏,来,回家。”   这是安宏一天里最幸福的时刻。   安宏想和韩晓君一起去上学,她回家问外婆,自己什么时候可以上学,外婆才猛然醒悟,安宏已经3周岁多了。   外婆只得托人写信给妈妈,妈妈和萧医生赶来幸福村,萧医生托了关系送了礼,才在开学一个月后把安宏送进了红花幼儿园念小班。   红花幼儿园的小小女魔王安宏正在茁壮成长中,她欺负女孩子,和男孩子打架,她自幼和大孩子一起玩,虽然个子瘦小,打起架来却是一副不要命的姿势,同龄的男孩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没有一点点的算术和唐诗宋词基础,老师教的东西完全不懂,上课时小动作连连,做游戏时称王称霸,最大的爱好就是在睡觉时把小朋友弄哭。   活了三岁多的安宏小朋友,从来没有午睡的概念。外婆在上班,她每天就像游魂一样晃荡在幸福村里,肚子饿了就回家吃点剩菜剩饭,或者到韩爸韩妈的早餐铺里吃点点心。幼儿园老师看到她差点要发狂,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叫来接孩子的外婆去“详谈”。   外婆和韩爸韩妈聊天的时候不禁诉苦,说实在是没想到,小时候还算乖的安宏长到现在会那么穷凶极恶,简直就是魔王转世。   韩晓君和安宏在小房间里偷偷听他们讲话。   韩晓君偏头问安宏:“你为什么不喜欢午睡啊?”   安宏说:“我睡不着。”   “睡不着就把眼睛闭起来,然后数羊,一只羊,两只羊   ,三只羊,数着数着就睡着啦。”   “……我不会数数……”安宏脸红了。   “我教你好啦。”韩晓君刮一下她的小鼻子,“你知不知道人在睡觉的时候才会长个子啊。你那么矮,再不睡午觉就更加长不高了!”   安宏吓住了,从此午睡问题彻底解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妈妈仍旧是每月回来两天,她越来越漂亮,皮肤细腻,眼神灵动,再没了当初担惊受怕的小媳妇模样,萧医生对妈妈关怀备至,就连小安宏都知道妈妈过得很好。   安宏渐渐长大,她懂事了很多,一半是因为幼儿园的教育,一半是因为韩晓君。她不再像过去那样肆无忌惮地打打闹闹了,外婆很高兴她终于开始变得像一个女孩。她几乎每天都和韩晓君玩在一起,韩晓君甚至负起了接她幼儿园放学的重任。   安宏开始明白自己和别人的不同,别人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呵护,可自己只有一个外婆。外婆对外孙女很好,宁可自己吃咸菜也要给安宏买肉吃。但是外婆毕竟是外婆,中老年人不懂教育小孩的科学方法,也没有疏导小孩心里苦楚的能力。再小一点的时候,安宏闹过要零食,要玩具,要花裙子,除了得到外婆的一顿揍,她什么也没有如愿。   于是,她知道,祈求是不会有结果的。   所幸韩爸韩妈对安宏很好,偶尔会给她买条裙子织个围巾,有好吃的也叫韩晓君带去给安宏,有时候干脆叫韩晓君把安宏带回家吃饭。   安宏的可怜,是一目了然的,每个做了爸爸妈妈的人,看到这样的一个孩子,总是会心生怜悯。   妈妈和萧医生早已经结婚了,在安宏读中班时,妈妈怀孕了,萧医生很高兴,他叮嘱妈妈不要再两地奔波,于是外婆隔两个月会带上安宏去L市看妈妈。妈妈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所有的人都围着她打转,安宏看到萧医生眼角眉梢止不住的喜悦,小小的心眼里会觉得那是离她多么遥远的一种感情。她有时会摸摸妈妈的肚子,妈妈问她:“宏宏,你想要一个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安宏说:“我想要一个小哥哥,像韩晓君那样的。”于是大家都笑了。   1988年11月,安宏同母异父的妹妹——萧琳,诞生了。   外婆请了假去L市照顾坐月子的妈妈,给了韩爸一点钱,希望他们帮忙照顾安宏一个月。韩爸坚持不要,直接把安宏接到家里住了下来。   韩晓君家也是和安宏家一样的平房,房子很小,韩爸韩妈也没什么讲究,看完电视就发配安宏和韩晓君一起睡。   已是初冬,南方的屋子没有暖气,空气里有冰冻的味道。韩妈带着安宏去公用澡堂洗了澡,回来后就把她丢进了韩晓君的被窝。   5岁   半的安宏居然还知道害羞,穿着小短裤的两条腿就是不敢往被窝里伸,蹲在床头冻得发抖。   韩晓君快满9周岁,也知道男孩子和女孩子一起睡一个被窝不太妥,可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哪里能有什么主见,于是就穿着棉毛衫裤钻进被窝,拍拍身边说:“你不冷啊,快睡觉吧。”   安宏只得哆哆嗦嗦地躺下来,妈妈离开以后,她都是一个人睡觉的,懂事以来的头一次,有个人和她一起睡,两个人挨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取暖,她觉得很——神奇,尤其这个人,还是韩晓君。她悄悄看韩晓君的脸,他离得那么近,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抖动着,显然没有睡着。   安宏轻声问:“晓君,你在数羊吗?”   韩晓君“倏”地睁大眼睛,气鼓鼓地回答:“哎呀,忘记数到哪里了,要重新开始数!”   安宏突然就凑过头去,在韩晓君脸上亲了一口。   韩晓君惊讶地问她:“你干吗?”   “电视上都演睡觉前爸爸妈妈要和小朋友亲一下脸的。”   “我又不是你爸爸妈妈。”   “但是你比他们都好,你是对我最好的人!”安宏望着他,声音渐渐低下来:“从来没有人在睡觉前亲过我。”   韩晓君愣了愣,思考了很久,鼓足勇气凑过来在安宏脸上亲了一口。   “呐,睡觉吧。”   “恩!”安宏高兴极了,赶紧闭上眼睛,过一会儿又悄悄睁开一条线,发现韩晓君还是在装睡。   于是她说:“晓君,给我讲个故事吧。”   韩晓君无奈地睁开眼,板着小脸:“讲什么故事,你怎么还不睡觉?”   “我睡不着,突然想听田螺姑娘的故事。”   睡前故事,在3岁之前,也许听过,但在那之后,就成为了无法实现的念想。   韩晓君皱着眉头思索半天,然后就一板一眼地讲起“田螺姑娘和大侠”的故事。他讲得磕磕巴巴,胡编乱造,随便凑了下数就定了个结尾:“从此,田螺姑娘和大侠就永远永远在一起了,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讲完了,他吁了一口气,看面前的小人儿只是眯着眼睛在笑。   安宏边笑边说:“晓君,我们以后也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韩晓君伸手揉揉她毛茸茸的头发,笑着说:“傻瓜,将来你长大了,都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安宏瞪着眼,小嘴一扁:“我不,我哪儿也不去,就要和你在一起。”   韩晓君眨眨眼,支吾着问:“那……阿宏……你……你长大以后嫁给我好不好?”说着脸就红了。   “呃?为什么呀?”   “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呀,我妈妈说,只有结婚了才能永远在一起。”   “我要问一下外婆。”   “你不愿意啊?”   “不是的。”安宏急了,“我妈妈还   不知道。”   “这还要问妈妈啊?”   “啊……”   “你答应不答应啊?”   思考了一会儿,安宏才轻声回答:“我答应。”声音像蚊子叫,但是韩晓君却笑了。   然后两个人一起“咯咯咯咯”地笑起来。   隔壁传来韩妈的怒吼:“几点啦还不睡觉!韩晓君你皮痒啊!!快关灯!”   韩晓君手脚麻利地关了床头台灯,一片黑暗中,他们谁都看不清对方,只是笑个不停。   在安宏的记忆里,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个月,虽然天很冷,偶尔还下雪,但是两个人每天挨着一起睡觉,享受着彼此睡前的亲吻礼,纯洁得像一个童话。   最惨淡的岁月,还好有韩晓君的陪伴,才不至于那么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节奏很慢的,有小虐,但是要再过几章才出现,重口味无能呀…… ☆、童年的幸福和忧伤   春节的时候,妈妈和萧医生带着小萧琳回J市看外婆和安宏,安宏第一次看到裹得棉鼓鼓的萧琳,她很漂亮,长得像萧医生,皮肤粉粉的,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哭起来却惊天动地。这一次,所有的人都围着萧琳打转,安宏一个人在边上自顾自地玩着,无人理睬。   她突然好想念韩晓君。   韩晓君跟着韩爸韩妈回老家过年了,要等正月十五过了才回来。萧医生在J市有单位分的房子,他带着老婆女儿住在那里,一家人还要去走萧医生家的亲戚。   于是,整个春节,安宏几乎就是和外婆两个人过。外婆心疼她,给她买了很多爱吃的菜和小零嘴,但是安宏还是闷闷不乐。   春节过去,当幸福村的韩哥早餐铺又一次开张的时候,安宏欣喜地发现,韩晓君回来了。韩爸韩妈带着他提着家乡特产来给外婆拜年,大人们在家里聊天,韩晓君就拉着安宏出去玩儿。   他穿着鼓鼓囊囊的新棉衣,头发理得清清爽爽,已经是一个英俊的小男孩子了。他拉着安宏的手逛到集市的东口,那里有一块空地,是幸福村孩子们集体游戏的场所之一。韩晓君从兜里掏出两盒摔炮,递了一盒给安宏,两个人一人一个地往地上扔,“啪!啪!”的爆裂声听起来是那么悦耳,比除夕时漫天绽放的烟花都要蛊惑人心。   韩晓君眼角带笑地望着安宏,说:“阿宏,新年快乐!”   安宏咧着嘴就傻笑起来,韩晓君揉揉她头发,问她:“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她说,“就是你回来了,我好高兴!”   韩晓君失笑,拉起安宏的手带她去逛集市:“走,咱们去吃糖葫芦!”   正月十五的集市很长,也很热闹,除了两边本来就有的商铺,还多了许多摆摊的小贩,在集市的西口有一个小型的灯会,灯饰并不出众,只是多一点节日气氛。韩晓君拉着安宏走走玩玩,路上碰到卖小吃的,都会给安宏买一些解馋。卖棉花糖的胖阿姨看到他们,就和他开玩笑:“晓君,这是你的小媳妇么?”韩晓君脸红了,付了钱拿了棉花糖就拉着安宏走开,安宏没明白,一边舔着棉花糖,一边歪头问他:“晓君,什么是小媳妇?”   韩晓君说:“就是和妹妹差不多的意思。”   “可是我不是你妹妹啊?”   “就是……和妹妹不一样,比妹妹还要再亲一点。”   “哦……”安宏似乎明白了,“那我就是你的小媳妇啦。”   “……”   安宏毕竟年纪小,天气那么冷,走的时间又长,开始挂着鼻涕喊累。   韩晓君叹口气,在她身前半蹲□,说:“来,我背你回家。”   安宏想也没想,毫不犹豫地就趴上了他的背。   那个时候根本没有心计,不懂得忸怩造作,   欲拒还迎。他的背就在面前,像一个大吸铁石吸引着她,安宏只想稳稳地伏在他身上。   那个冬天的下午,一个9岁的男孩,背着一个不满6岁的女孩,在寒冷的空气中,走了半个小时才回家。   这真是世上最美妙的事,安宏想。   生活又回复了从前的模样,安宏继续念着她的幼儿园大班,韩晓君读着他的小学三年级。课余时间,安宏仍旧做他的跟屁虫,一群孩子从幸福村的这头,玩到幸福村的那头,韩晓君处处都护着安宏,甚至不惜为她和别的孩子打架,结果就是双双被家长狠揍一顿。   春天的时候,妈妈又一次回了J市,她给安宏洗了个澡,又带去理发店剪了头发,买了一身新衣服。最后带着她去了韩晓君的学校。顶着一个童花头的安宏很疑惑,却也没说什么,到了才知道是小学的入学报名。   韩晓君有时也会和安宏说起学校里的事情,他说他的班主任教语文,是个和蔼的老太太,但是数学老师却很可怕。那个年轻男人有一头蓬蓬的乱发和一双金鱼眼,瞪着人时像个魔鬼。他只喜欢成绩好又漂亮的小孩,尤其是小女孩,对其他小孩进行阶级斗争般的残酷打压。   安宏听到的时候觉得很不可思议,红花幼儿园的老师和阿姨虽然偶尔也会打小朋友屁股,不过大多数时间还是温柔体贴,对大家照顾有加的。她希望自己不要碰到韩晓君嘴里魔鬼般的数学老师,因为她知道自己并不是漂亮的小女孩。   韩晓君还会说起其他的趣事,比如运动会、文艺表演、春游秋游、探访敬老院的活动等等。他是班长,还参加了学校田径队,主项是400米,隔一天的早晨要早去学校进行训练,训练很辛苦,但因为可以不参加枯燥的早读,他还是很乐意的;他还参加了学校的鼓号队,吹小号,只是刚开始学,还不能吹出像样的调调;每隔两个星期,班级里要出一期新的黑板报,他们班里都是一个叫黎芸芸的女生负责编排内容和做美工,韩晓君负责写大标题,另外同学按小组轮流写板书。   韩晓君的字写得极好,他每个暑假都参加少年宫的书法班,平时也会练习写字,韩爸韩妈没什么文化,却觉得练习书法能培养一个人的沉稳气质,事实似乎也是如此,三年级的韩晓君俨然是幸福村一带小孩子里的领头人,哪怕是比他大2、3岁的孩子,也愿意听他的话。   安宏对于韩晓君的学校——曙光小学,已经有了很多的印象,韩晓君在学校里过得风生水起,使得安宏想象中的小学生活也变成了丰富多彩。   临进教室前,妈妈叮嘱安宏:“宏宏,你不是一直很想和晓君哥哥一起读书吗?只要今天乖乖的表现,好好回答老师的问题,到秋天的   时候,你就可以和晓君哥哥一起在这里上学了,明白吗?”   面对这样有诱惑力的好事情,安宏小朋友的小宇宙爆发了,虽然妈妈一直从外婆这里听来安宏是如何如何的野蛮、暴力、不听话,却也了解到自己的女儿,一向很听邻居儿子韩晓君的话。   安宏当天表现得大方得体,自我介绍时声情并茂,看图识物全部答对,记诵数字也答得八九不离十,老师们很满意,安宏本来就是户籍内的孩子,妈妈被告知回家等通知,录取通知书会寄上门去。   于是,在又一个疯狂玩耍的暑假过去后,安宏上了小学一年级。   红花幼儿园是一家设在幸福村的私人幼儿园,入托的孩子多以幸福村外来劳力的子女居多,教育质量可见一斑。   曙光小学却是辖区里的一所重点小学,韩晓君是外来户籍,韩爸韩妈安排他入读时也费了不少工夫,送了很多礼。安宏是户籍内小孩,上这所小学是理所应当。只是,安宏没有想到,曙光小学会和红花幼儿园有那么大的不同。   红花幼儿园统共只有7个班,共80多个小朋友,而曙光小学光是一年级就有8个班,每个班有40名左右的学生。整个学校有三幢四层的教学楼,还有一幢实验楼、一个大礼堂、一个体育馆和一个运动场。   同学们都是刚刚幼儿园毕业,对小学充满了好奇,一年级(5)班的安宏小朋友坐在位子上,东看西看,身边的同学全不认识,她的幼儿园园友没有一个和她同班。   上课以后,安宏认识了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班主任——沈老师,一个语速很快的中年女人。   后来的数学课,安宏又认识了数学老师——脑袋上蓬蓬的乱发和一双金鱼眼,竟然就是韩晓君嘴里那个会瞪人的魔鬼。   魔鬼姓姚,穿白衬衫黑西裤,才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他讲话不紧不慢,眼神在教室里一圈又一圈地扫视,被他的眼神扫过,安宏觉得脊背发麻。   放学以后,一年级的小同学要排成两列在教室门口集合,由班主任带领着走出校门,然后才能散开。   外婆不会来接安宏,因为有韩晓君在。   韩晓君背着书包斜靠在校门口的围墙边,安宏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个女生说话。   那个女孩子扎一个麻花辫马尾,发圈上缀着两个亮晶晶的玻璃球,鹅蛋脸,皮肤很白,大眼小嘴,长得很漂亮。   安宏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看,直到韩晓君注意到她,才和那女孩子打了招呼离开。经过了一整个暑假,韩晓君又长高了一些,此时穿着白绿相间的短袖T恤和白色的运动长裤,已隐隐地有了些少年的味道。   他伸手揉乱安宏的童花头,笑着问她:“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   安宏不知道他   的“怎么样”是什么意思,答非所问地说:“我们的数学老师是你说的那个魔鬼。”   “姚洪兴?……唉……”韩晓君叹气,“我们上四年级换了数学老师,大家都正高兴呢,居然是他又轮去教一年级了。阿宏,你可要小心点,特别在他的数学课上,只要你数学成绩好,他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如果成绩不好,这个人真的很可怕。”   安宏的心思却一点也不在这里,她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像闲聊天一样地问韩晓君:“刚才那个是你同班同学呀?”   韩晓君点头:“是啊,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画画很好的黎芸芸。”   安宏不说话了。   小学生活正式拉开序幕,安宏同学没有能逃脱姚老师的魔爪。她不是漂亮的小姑娘,学习成绩又差,尤其是数学,课听不懂,作业也写不全,碰上测验就一塌糊涂。安宏还未在学习上开窍,性子也没从幼儿园转过来。一年级的时候,上午上课,她兴奋异常,根本就坐不住,老师讲什么她都会思想开小差,东摸西抓,还打扰到其他同学。到了下午,又变得萎靡不振,本应是午睡的时间,却偏偏要硬挺着上课,让她痛苦不堪,小脑袋支不住了就跌落在课桌上昏昏沉沉睡去,然后被沈老师的教鞭打醒,或是被姚老师的粉笔丢醒。   上了二年级后,午后打瞌睡现象渐渐消失,但是她的功课还是一如既往的差。班级里分好生、普通生、差生,安宏绝对属于最后一档。   她的性格也渐渐发生变化,本来还算是活泼爱笑的一个人,慢慢变得沉默寡言。外婆根本就不管她的学习,只负责让她吃饱穿暖,连家长会,都委托韩爸韩妈来开。韩爸韩妈也乐意,反正要开儿子的家长会,索性就当是饭后散步,两个人一起去学校,一个去韩晓君的教室听表扬,一个去安宏的教室听骂声。   每次开完家长会,韩妈就会搂住安宏问她:“宏宏,你这么一个聪明的小姑娘,幼儿园时就晓得把不爱吃的肥肉藏在衣兜里带回家了,怎么现在读书了却那么不认真呢?要不要阿姨叫晓君哥哥来辅导你的功课?”   安宏摇头拒绝,她不喜欢读书,和韩晓君在一起玩的时候,她回避谈到学习成绩的话题,韩晓君也没办法,只能和她说些课余趣事。   有一次,妈妈亲自去开了安宏的家长会,登记的时候填了安宏“母亲”的身份,沈老师诧异地问她:“你是安宏的妈妈?那那个每次来开家长会都笑眯眯的女人是谁啊?她每次都填自己是安宏妈妈。”   妈妈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个文也能顺便回忆下我的童年和少女岁月   因为安宏同学的年纪是和我一样的~   只要完全照着自己的生活轨迹来写就可以了   我从小就是普通的小孩,但读书时还是发生过许多值得纪念的事   刚好可以通过这个文记录下来~~   读文的各位亲估计都比较小,不知有没有和我差不多大的,83年生的奔三女,呵呵~~ ☆、一塌糊涂的人   安宏时常会觉得没意思。她沉默寡言,没有任何文艺特长,体育也一般,只有美术课成绩不错。同学老师给她的评语就是文静内向。   爸爸去世、妈妈改嫁外地的小孩,绝对不讨老师的欢心;家里复杂的情况、别扭的性格、糟糕的成绩、其貌不扬的外表也让她不受同学的欢迎。   因为经常和韩晓君在外面玩,安宏晒得很黑,而且瘦小,头发枯黄,眼睛细长,一冲眼看就像个小难民。其实外婆给她吃得不差,她胃口也不小,但就是怎么吃都不长肉,也不长个子。   她不参加文艺表演,不参加运动会,她永远不会是班干部、课代表、三好生,她成绩烂得瞩目,经常被老师挖苦,被同学嘲笑。   姚老师会命令她蹲在教室前方的地上,在全班同学的眼皮底下,伏在椅子上订正作业,不订正完就不能坐到椅子上。她根本就不会,于是就百无聊赖地蹲着,交叉变换着承重腿。姚老师发现她没有在做题,就一把把她拎起来推出了教室。   安宏站在走廊里,正是上课时间,学校里很安静,偶尔能听到教室里传来的隐约朗诵声和老师讲课的声音。她的耳边还环绕着姚老师的怒吼:“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孩子,没有大人教到底不一样,你还有没有脸皮!有没有脸皮!你这么小就不学好,长大了只能去当环卫工人扫大街!!”   环卫工人又怎么了?安宏想着,外婆一直在给人打扫卫生,她从未觉得外婆卑微过。   关于脸皮的问题,她久久思索未果。就这样上学放学,听着不懂的课,受尽责骂挖苦讽刺,有没有羞愧的感觉?   自然是有的。   但又怎么样呢?有人在乎么?外婆不在乎,因为她不懂,妈妈不在乎,因为她根本没精力,韩晓君也不在乎,韩爸韩妈更不在乎。   既然大家都不在乎,那自己有什么好在乎的?浑浑噩噩的日子继续过着,人总是会长大的。   真是没劲啊……   安宏背靠着墙站着,觉得很无所谓。那个会和大男孩厮打在一起的小女孩,早已消失了踪影。   暑假,安宏在作文本上写下一行字:“时光穿梭,转眼我已经要读小学三年级了……”   思索良久,还是接不到下句,索性不写。   正值盛夏,窗外烈日当头,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着,外婆去上班了,安宏坐在桌前吹着电扇写暑假作业,她仍然是全班排名倒数的学生,对学习,依旧是提不起兴趣。   写不出作文,更别提讨厌的数学了,安宏干脆坐在那儿发呆,直到窗外一个声音把她唤醒。   “阿宏!阿宏!游泳去了!”   是韩晓君,安宏“呼”一下就跳起来,一边应着,一边利索地抓起早已准备好的小包就蹿出了门。   韩晓君正推着   自行车站在弄堂口等她。   开学后,他就是小学毕业班学生了,又高又瘦的一个人,此时晒了一个暑假,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明朗,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眼神清澈见底,安宏觉得格外好看。   一年两个学期外加寒假暑假,安宏最爱暑假,最恨寒假,学期中就觉得一般。   暑假时可以和韩晓君一起玩,韩晓君带她认识了几个高年级同学,其中有他最要好的朋友丁言,三个人总是在一起,韩晓君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去市里的向阳游泳池游泳,去儿童乐园玩各种游艺设施,去城隍山登山、去郊区有名的瀑布景区玩水,在溪流中光着脚丫子抓鱼抓蝌蚪。   丁言会欺负安宏,偷偷把水从她背后的衣领里灌进去,冰得安宏原地乱跳,然后追过去打他。韩晓君就在一边笑,他经常穿一件蓝格子的短袖衬衫,运动长裤挽到膝盖,露出两条匀称修长的小腿。   阳光从树叶间隙洒下来,映照在曲折的溪水中,泛起一片闪烁的光。韩晓君笑嘻嘻地光脚站在水里,肩头披着淡淡的光影,被水弄湿的头发碎碎地挂在额前,漂亮的大眼睛亮闪闪的,他这个样子一下子就印在了安宏心里。   那个时候,这些都还不算爱。只是对于安宏来说,韩晓君这个人,是老天爷空投到她身边的救世主,是她本已无望的童年中,生生变幻出来的一个希望,一份理想,一片能够支持她没心没肺过日子的无穷动力。   他之于她,是何等特殊。   不出去玩的时候,三个人会窝在丁言家里看录像,丁言家是开录像厅的,香港连续剧多得数不清,那时录像机还很稀奇,丁言家里就有一台,别人从电视台根本看不上的剧,都能在丁言家里看到。   有时黎芸芸也会带一个女同学和他们一起玩,每次看到安宏,她总是会微笑打招呼,她在韩晓君面前讲话软软糯糯的,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可是安宏很讨厌她。她怎么也忘不了黎芸芸在她背后说的话。   有一次大家一起去游泳。安宏在女更衣室换好了泳衣就先出去了,黎芸芸和女同学还在换。安宏溜进泳池没多久就觉得肚子痛,于是又回了女更衣室,钻进了和更衣区一板之隔的厕所隔间。   黎芸芸估计是在沐浴区湿了湿身子,出来后就和女同学聊起了天。   “哎,你说韩晓君身边那个小萝卜头,好不好看?”   女同学一声夸张地惊呼:“芸芸,你开玩笑吧?那个小鬼哪能叫好看,乌七妈黑的,眼睛那么细,都算是难看了吧。”   隔板后的安宏咬紧了嘴唇。   黎芸芸笑了出来:“可是我看韩晓君很喜欢她呢。”   “估计是当妹妹看的吧。”   “他和我说起过,那个人很小时爸爸就去世了,妈妈又嫁   去了外地,他很可怜她。”   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一个角。   “是么?……怪不得她这么野,原来是没爸没妈的啊。”   “恩,我还知道她学习成绩很差,在班里几乎是垫底的。韩晓君成绩那么好,居然会喜欢和她一块玩,真是想不通。”   “芸芸,你嫉妒啦?”女同学的声音越来越远,“你放心,那个萝卜头怎么可能比得过你,等你们上了初中……”   后面的话,安宏没有听见。   是啊……自己怎么可能比得过黎芸芸呢?她漂亮,聪明,成绩好,穿着紧身的泳衣时,胸前已经有了微微的凸起,连臀部也开始有优美的弧线。   安宏在闷热的厕所隔间里站了很久,脑门上的汗悄无声息地流淌下来,和其他某种液体混在了一起。然后她默默地走了出来,站在更衣区的镜子前打量自己。   依旧是黑瘦的身体,毛糙的头发浸了水后乱七八糟地贴着头皮,细眉细眼,塌鼻子烂牙齿,穿着连身泳衣的身体像块木板一样扁平。安宏转着身子打量自己,不由得一阵沮丧。   走出更衣室,安宏一眼就从人堆里看到韩晓君在浅水区教黎芸芸游泳,安宏站在池边呆呆看了一会儿,忽然脚踝被人一拉,整个人摔进了泳池,在身边一阵大笑中,挣扎着站起来,咳出几口水,才知道是丁言的恶作剧。   安宏也懒得和他计较,又抬眼看不远处的韩晓君,他正不经意间朝她看,发现她的视线后,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黎芸芸抓着他的手臂,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用手撩过额边的发,温柔地笑起来。   她的笑,直扎进安宏心里。   开学以后,三年级的安宏依旧混着日子,作为毕业生的韩晓君却忙碌了许多。   安宏逃不过被姚老师责骂、惩罚,各种各样的惩罚手段层出不穷,比如自己用手扇黑板槽100下,扇得红肿疼痛;比如站在墙边,脑袋和脊背后面都要顶住一本书,要保证书不掉落;比如蹲在走廊上拿张椅子,伏着订正作业;比如在上课时站在教室最后的角落面向板报背对大家……   久而久之,安宏已经能入无人之境般地经受这一切。   临近毕业,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六年级男生女生间开始萌动起一种莫名的情愫。八卦传言一直传到了三年级的班级里。   听说,已经有好几个女生对韩晓君表白。   听说,韩晓君已经被封为六年级的第一帅哥,在高年级中倍受欢迎。   听说,韩晓君和他班里最漂亮的黎芸芸走得很近。   听说,韩晓君和三年级一个样子难看成绩垫底的女孩子,很要好……   甚至有一天,有两个高年级的女生来到安宏的教室门口朝里张望。安宏清晰地记得,她们经过指点,在看到自己   时,那惊讶、不屑的表情。   安宏明白,在女孩子们看来,自己就是个一塌糊涂的人,不管在哪个方面,都没有资本和她们竞争韩晓君。   只是每天和韩晓君一起上学放学,在韩晓君身边打打闹闹,安宏已经习惯,韩晓君对她的态度,从来未变,她想,哪怕是施舍也好,是可怜也罢,只要韩晓君不提离开,她绝对不会提。   韩爸的早餐铺经过多年的发展,已经变成了韩叔小吃店,租了个40平米的店面,早上做早点,中午晚上做快餐,凌晨做宵夜,生意很不错。   安宏每天和韩晓君一起在店里吃早餐,周末的时候,韩晓君会在店里帮忙,安宏偶尔过去玩,会碰到曙光小学的小女生结伴过来吃早餐,然后找机会和韩晓君说说话。   韩晓君总是温和地对待那些小女生,眼睛微微弯起来,低着头轻声笑。   安宏很落寞,也许只有她记得,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夜,在一个暖洋洋的被窝里,有一个9岁的男孩子向一个5岁半的小女孩求过婚。   虽然后来,他们再也没说起过这个事。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节快乐,长假期间保持2天一更 ☆、尖叫的人生   冬天的一个周末,安宏在韩晓君房间里写作业,韩晓君则靠坐在床上看武侠小说。   安宏写着写着,不由得抬眼看他,他微低着头,长睫毛一闪一闪,忽然,他抬头对上安宏的目光,惊得安宏把圆珠笔都掉到了地上。   “你看什么呢?”韩晓君问,“题目做好没有,做好了我们出去买糖葫芦吃。”   12岁的韩晓君正在变声期,声音哑哑地,并不太好听。   “还没。”安宏低声回答。   韩晓君走过来,站在安宏身后低头看她的作业。   安宏很紧张,小心脏通通通地跳。   看了一会儿,韩晓君敲她的脑袋:“你在搞什么呀,这么长时间才做了这么点。”   忽然,他从她背后伸出手,抓起了她伏在写字台上的手。   安宏回头看他,只见他在端详自己手上遍布着的冻疮。   “今年怎么长那么多冻疮?”他皱着眉放下安宏的手,转身走开,“等一下,我去拿冻疮药。”   安宏每年都长冻疮,只是这一年长得特别多,因为经常要接触冷水的关系。   外婆已经58岁了,身体不太好。其实安宏出生后不久,外婆就退休了,但因为是一个人住,闲得慌,外婆就一直在一家私企做打扫卫生的工作,后来安宏跟了外婆,开销增加,外婆也就没有停过工。   外婆经常气管炎发作,因为年轻时落下的病根,肩周炎也很厉害。   妈妈每个月会给外婆一笔钱用于养育安宏,数目并不多,但外婆还是常常推辞,她知道女儿在新家里还要负担萧琳的抚养费用,萧医生虽然收入尚可,但他也要负担和前妻的一个孩子的抚养费,所以经济并不算太宽松。   安宏已经是个9岁的小姑娘了,没有母亲的陪伴,没有新衣服,没有零食,她渐渐习惯,也不再在乎。   她在家里需要做家务,要洗衣服、洗菜、洗碗、拖地,她的小手长满了冻疮,她同样不在乎。   生活很无奈,只要有韩晓君的陪伴,就好。   韩晓君给安宏的小手上冻疮药,他低垂眼帘,一语不发。   他已经有了少年的模样,安宏红着脸,任由他用长长的手指将冰凉的药膏抹在她发红肿胀的手指上。   安宏不知道怎么的,就问了一句话:   “韩晓君,你喜欢黎芸芸吗?”   韩晓君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她,口气淡淡的:“你在说什么哪!”   “……没,没什么。”   “小丫头,快些做题吧,做完了我请你吃糖葫芦。”   安宏喜欢吃糖葫芦,山楂的,她一点也不怕酸。从最上面那颗最大的,一直到底下那颗最小的,她总是认真地舔着,咬着,吃得津津有味。韩晓君喜欢看她吃冰糖葫芦的样子,有一种满满的幸福感。   紧接着,就是寒假。寒假   是最难熬的时候,因为韩晓君会跟着爸妈回老家过年。而安宏的妈妈也会和萧医生一起,带着萧琳回J市住一段时间。   萧琳被妈妈和萧医生宠得无法无天。3岁多的小姑娘就已经知道挑吃的挑穿的,她会甜甜地叫外婆,却一直不肯叫安宏姐姐,安宏很无所谓。   妈妈她们一回来,外婆就乐得像开了花,抱着萧琳逗个不停。每当这个时候,安宏就一个人溜去幸福村集市的东口空地,一个人玩摔炮,一个人去集市上晃悠,然后一个人买一串糖葫芦慢慢吃。   1992年的春节,似乎一切都没什么两样。但是,又好像某些事有了变化。   正月十五后,韩爸韩妈带着韩晓君回了幸福村,和以往不同,韩晓君看起来似有满腹心事,好几次对着安宏,都是欲言又止。   直到有一天,在回家的路上,安宏问起他,初中打算念哪个学校。   问这个问题,是因为她想到黎芸芸的女同学说过的话,等到韩晓君和黎芸芸上了初中,他们就不和她在一个学校了。到时该怎么办呢?   她并没有发现他脸上奇怪的表情,兀自说着:“在我们这个学区,不管你念了哪个学校,等到我小学毕业了你就初中毕业啦,除非你中考时考三中的高中部,那么我升到了三中初中部,还能再和你同校三年,不过估计我升不上,三中好难考的。”   她边说边想,想到自己念初中的时候,韩晓君已是高中生的样子,不禁笑出来。回头看韩晓君,却是站在那里没有迈步。   安宏走回几步,抬头问他:“晓君,你怎么了?”   韩晓君看着她,牵牵嘴角,像鼓足了勇气似地对她说:   “阿宏,爸爸妈妈决定送我回老家念初中。”   安宏傻了,问他:“什么?”   “过了暑假,我就要回老家念初中了。”他换了种说法又把这件事重复一遍。   “为什么?”她还是不懂。   “因为我户口在老家啊,在这里读初中又要交很多钱,将来中考还是要回老家。”韩晓君的眼神淡淡的。   安宏咬住了嘴唇,强忍着眼眶里的眼泪。   韩晓君揉揉她的头发,说:“没关系的,我每个暑假都会回来这里过,我爸爸妈妈还在这里啊,到时候我来找你玩。”   他的眼神温和,安宏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姚老师的课,安宏向来不听。   自从知道了韩晓君要离开,她更加得神不守舍,得过且过,对什么事都无所谓了。   这一次姚老师还是如往常一样,上课后叫了几个同学到教室前方的空地上伏着椅子订正数学作业。还是那么几个人,调皮捣蛋的男生中,夹了一个安宏。   姚老师把作业本丢到安宏头上,阴阳怪气地说:“你真   本事啊,10道题里能错9道,你干脆都错光算了!你是弱智吗?是猪猡吗?你这样子就该去低能儿学校,在这儿也是浪费我时间!”   有同学笑,安宏也不响,面色平静地捡起本子就蹲到地上去写。   姚老师开始上课,安宏昏昏欲睡,到了课堂习题时间,陆续有订正完的男孩子勉强交了作业回了座位,课桌和黑板间的地上,只剩下了安宏。安宏明白,她不可能把作业订正到姚老师满意的地步,这个人的课,她注定了只能蹲在地上上。   姚老师坐在讲台前,批改前一天的卷子,然后叫了一个女同学的名字。   “宋李婷,你上来一下。”   宋李婷梳两把麻花辫,头发乌黑,皮肤水嫩,也算是班里漂亮的女生之一了,尤其特别的是,才三年级下的她,已经开始发育,个子比普通女生高,胸和臀已有了些微的曲线。   此时她露着惶恐的表情走上讲台,姚老师示意她走近一些,给她讲起了卷子上的一道题。   这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在课堂习题时间,老师给学生讲题。所有的同学都习以为常,埋着头“沙沙沙”地演算着,谁也没有注意讲台上的两个人。   除了安宏。   她的位置在姚老师侧后方,靠近教室前门,她先是看到了宋李婷走上讲台时红得古怪的面孔,然后,就注意到了姚老师从背后抚摸上宋李婷臀部的那只手。   那只手,只有安宏看得到。   姚老师根本就忘记了,背后还有一个人。   安宏紧张地差点忘记了呼吸,虽然她年纪还小,但潜意识里还是知道,这绝对不是正常的举动。宋李婷扭着身体想要离开讲台远一些,姚老师却死死地按住她,左手还不忘在她屁股上捏一把。   安宏觉得想吐。   然后她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把铅笔盒,狠狠地朝姚老师的后背扔了过去。   “哐啷”一声响,铁质的铅笔盒散了花,文具丢了一地,全班同学都惊讶地朝讲台看,宋李婷得了空隙,立刻离开了姚老师三步远。   姚老师回头,眼睛里仿佛都充了血,死死地盯着安宏。   安宏仍然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也是毫不畏惧地回瞪他。   姚老师一下子就站起来,两大步迈到安宏面前,一把拎起她,然后直接一个耳光就甩了下去。   手掌甩着脸的巨响声,把同学们都吓呆了。安宏的鼻子被打出了血,她仍是一声不吭,转过头来还是瞪着他。   姚老师气得声音都变了调:“好啊你,敢用铅笔盒扔我了?啊?啊?你等着,这次不叫你吃处分,我就不姓姚!”   他拽着安宏的胳膊到了她的座位,一把把她推到位置上:“收拾东西,跟我去教导处,你这种学生,我是教不了了!”   安宏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收拾好了以   后,姚老师就去拿。安宏紧紧拉着书包背带不放。   姚老师上了火动了气,硬要将书包抢下来,安宏小小的一个人就被他拖来拖去,哪怕撞到了课桌椅也死不松手。   但姚老师毕竟是成年男人,一开始,他还是留了点余力,没想到安宏那么倔,他也发起狠来,吼道:“叫你不给我!!”一下子用力抢下书包,跨到窗户边就把书包从三楼丢了下去。   书包没有封口,书本作业顿时四散,轻薄的几份考卷化成了漫天飞扬的白色翅膀。   楼下的教室传来了惊呼声,安宏空着手站在那里,鼻子还流着血,姚老师喘着气面对她,眼神狠得像要刺穿她的身体。   安宏突然嘶声尖叫起来,然后直冲到姚老师身上踹他咬他打他。   此时此刻,她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三年来受的委屈,刚才亲眼目睹的龌龊之事,还有——韩晓君的即将离开,都已经将她推到了悬崖边上,哪怕会被姚老师打死,她也不怕,这个变态的恶魔,安宏只想能咬下他一块肉来。   姚老师反手一个耳光就把她打飞了出去。   安宏从地上爬起来,她身上有几处擦伤,红肿的脸上是斑斑的血迹,接触到身边几个同学的视线,都是惊惧交加。   姚老师说:“你等着被开除吧。”   安宏抹一把鼻血,看一眼还站在讲台边上呆若木鸡的宋李婷,又盯着姚老师,冷冷地说:“你敢开除我,我就把你刚才做的事都说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小学时,老师体罚学生的事,我是亲身经历,只是有些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我最要好的一个小学女同学,就曾经和数学老师打架,被老师将书包从3楼(或者是2楼)丢到了楼下。   这个数学老师,就叫姚hong xing,关于他摸小姑娘屁股的事,也是我们亲眼目睹。   这个人,真的很变态,很多年过去了,听闻他不断升职,还升到了我们市某个区教育局的一个岗位上。汗……   其他有些中年女老师,也是非常生猛,折磨调皮的男同学,会造成学生奋起反抗与之厮打的局面。   当时我以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直到进了初中,问了其他的同学,才晓得原来不是每个小学都有体罚……   这个,和学校优劣、教师素质都有关。还有家长的原因,我们小学的学生家长,大部分是学历低的工人,会对老师说,孩子不听话,你就帮我教育,老师打了学生,家长还感激老师……哪像现在,家家都一个孩子,当宝贝似的,哪个老师敢动孩子一个指头。   不过,也不是没好处,我小学里几个要好同学,现在再看,普遍抗压能力强,小挫折小困难根本就不在话下,其实,体罚会不会给小孩造成心理阴影,还要取决于各人不同的境况,毕竟,孩子的世界,大人看不懂,小孩子,并没有大人想象的那么娇弱,他们也是有自己的抗压本事的。   ps:昨天说2天1更,今天想想还是日更算了,也不是新鲜写出来的东西,捂着也变不成宝贝,大家继续看吧~~~这一节后半部的课堂冲突我写得很爽~ ☆、我会一直想念你   韩爸把安宏从教导处领出来的时候,韩晓君急坏了。   安宏的样子实在很可怕,他去拉她的手,她低着头一挣,就挣脱开。   回到家,外婆看到她的样子又气又急,作势要打她,幸好被韩爸拦了下来,外婆草草地为安宏处理伤口,安宏咬着牙始终一声不吭。完事以后,她独自回了房间,锁上了门,一眼都没看一直站在一边的韩晓君。   背靠着门,她听到韩爸带着韩晓君向外婆告辞的声音。   这一场风波并没有让安宏吃处分,更没有被开除,相反地,姚老师不再针对她了。他完全无视她的存在,她写不写作业,考试考得再烂,他都不再管,仿佛班里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人。   安宏也乐得自在,她再也不用蹲在地上订正作业了,她可以在数学课上睡觉、发呆、看小说。   期末考试前的一天,宋李婷和安宏在走廊擦肩而过,宋李婷叫住她,低头红着脸说:“那天,谢谢你。”   安宏扯扯嘴角挥挥手,说:“我不是为了你,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然后就转身离开。   期末考试自然考得糟糕无比,语文处于中下,数学是全班倒数第一。   1992年的暑假,巴塞罗那奥运会正如火如荼地举行,老百姓们津津乐道着中国代表团又拿了几块金牌银牌,整个城市沸腾着热火着,安宏的心里却像冬天般地下了雪。   她几乎不见韩晓君,韩晓君来找她,她就装不在,装生病,装睡觉。实在躲不过见到他了,也是爱理不理。   有一天吃过晚饭,外婆嘱咐安宏出去倒垃圾。她提着垃圾袋一出门,就看到那个靠在墙壁上的人。   淡淡的月光底下,他站在安宏面前,脸上挂着看不清的表情,似笑非笑。   安宏站在那里看着他,韩晓君也不说话,安宏转身就走开。   韩晓君跟上来,在她身边问:“阿宏,你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安宏不吭声。   “你每次生气了就不理我,最多也就一、两天。这一次你已经好几个月没好好理我啦。”   安宏继续不吭声。   “我马上要走了,你就真的不打算和我说话了吗?”   安宏停下脚步,转头看他,对上他的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   她咬着嘴唇:“是你自己要走的,不是我叫你走的,我没有什么话要对你说。”   还没等韩晓君反应过来,她已经丢下垃圾袋就奔跑起来。   她知道韩晓君不会来追。   两个人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她怎么会不知道他。   一口气跑到集市东口空地,安宏坐到一张圆石桌边上,这张石桌,是他们玩五子棋、强手棋的好地方。此时正是晚上,月朗星稀,偶尔传来几声狗吠,简陋的幸福村平房间到处闪烁着橘色的灯光,那是家的颜色。   安宏抬头望天,她的家究竟在哪里呢?   第二天,安宏一直睡到快中午才起床,刚洗漱完,外婆就递给安宏一封信,还有一个细长的小盒子,说是前一晚韩晓君给她的。   安宏躲进房间,把信封和盒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很久,决定先拆盒子。简易的包装下,是一支崭新的黑色钢笔,英雄牌的。   韩晓君喜欢写钢笔字,这是他常用的款式。   想了想,还是拆开了信封,是韩晓君写给她的一封信。   他的字真漂亮,一笔一画都刚劲清逸,透着一股潇洒味道。   “阿宏:   展信好。   这几个月来,我们一直没有好好地说过话,我有些后悔,告诉了你我要回老家读初中的消息。早知道你会这么生气,我就该晚点再和你说,也能让我们这几个月都高兴一些。   但是有些话我是一定要和你说的,之前总觉得你还小,怕说了你不高兴,想等你大几岁再和你说,但现在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可是你又不和我说话,我想,还是给你写封信吧。   我们一起玩了那么多年,你的脾气我最了解。你学习不好,并不是因为笨,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想学。我知道你一直在怪你的妈妈,虽然你不说,可是我一直都知道。不过你要明白,大人也有大人的烦恼,你妈妈看起来不怎么管你,其实她还是很关心你的,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一直在想,该在什么时候和你说一句,好好学习吧。并不需要你排名班级前列,起码也要是全班中等,哪怕是班里垫底,也不要和倒数第二名相差太多。我去看过你的数学成绩,糟糕得我都不敢相信,姚洪兴虽然是一个很变态的人,可是他教下的学生,也有在数学竞赛中得了奖的。所以,他并不是你学不好数学的借口。   你都敢在他的数学课上拿铅笔盒丢他,敢和他打架,你可以接受他对你的种种惩罚,你有这么大的忍耐力和胆量,怎么就不能下定决心好好学数学呢?   你不是还想和我上一个学校吗?我算过了,你考上大学的时候,我应该是大学四年级,这样子的话,我们就还能在一个学校里一起待一年,可是你的成绩那么糟糕,我都怕你升不上大学啊。   所以,阿宏,我来和你做个约定吧,我们一起考Z大。它是省里最好的大学,我们会在Z大相聚的,我相信你。   当然,我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下一个暑假,我考完试,就会来这边看你,到时,我要看你的成绩单,你不会叫我失望吧。   我去了W县读书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和人打架了,一个女孩子,我又不在你身边,我怕你会吃亏。还有,在班里也要交几个朋友,平时可以一起学习一起玩。   你要多参加运动,毕业   前我问了体育老师,他说你这样年纪的女孩子,多跳跳绳,晚上早点睡,睡眠时间长一点,多吃点肉和豆类,就可以很快地长个子,所以你不要再挑食了,豆腐是很营养的东西,以后要学会吃。   忘记告诉你地址了,以后可以给我写信,试试用我送你的钢笔吧,一直也没送你什么东西,这支钢笔希望你会喜欢。   我的地址:A省W市W县XX路XX号,邮政编码:XXXXXX   我会一直一直想念你的。   韩晓君   1992年8月14日”   一封信看完,安宏已经哭得稀里哗啦,折好信藏起来,就要去找韩晓君,她懊恼地想,这几个月来,为什么要和他怄气,为什么不好好和他说说话,为什么还不理睬他。原来时间是那么宝贵,几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现在离开学也没有几天了,她要如何做才能弥补?只希望赶紧跑去韩晓君身边,对他说:“我答应你的约定,我一定好好学数学,我不会再和姚老师作对,我会考上Z大!”   可是还没有迈出家门,外婆就塞给她一张纸条:“喏,这是晓君早上6点多就送过来给你的,我刚才忘了。”   安宏疑惑地打开纸条,还没读完就拔足飞出门去。   “阿宏,在你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我已经在去W县的火车上了,我和爸爸一起回家,要坐18个小时火车,昨天晚上给你的信不知你是否收到,本来想和你好好告别,因为火车票的临时改签,看来是没有办法了。阿宏,再见。”   本来只有几分钟的路,安宏却觉得异常遥远,提着一口气奔到韩晓君家,直接冲进门去,在韩妈惊愕的目光下四处寻找。   韩妈见她转来转去失魂落魄的样子,轻轻叹口气说:“宏宏,晓君已经在火车上啦。”   安宏沉默许久,终于放声大哭。   从来没有如此懊恼过,前一天的晚上,韩晓君就站在她面前,他说:“我马上要走了,你就真的不打算和我说话了吗?”   而她竟然回答:“我没有什么话要对你说。”   真的没有吗?真么没有吗?安宏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她有好多好多话要对韩晓君说啊!   她伤心地想:从此以后,要一个人上学放学了;有了高兴的事,不会再有人一起分享;受了委屈,也不会有人听她愤慨地诉说;掉了眼泪,不会再有人轻轻为她抹去;不会再有人陪她逛市集、买糖葫芦吃;不会再有人陪她去图书馆看闲书;不会再有人为她抹冻疮药……谁能取代韩晓君的位置?谁能??   那个在阳光穿透的树荫下,光脚站在溪水中的少年,是不是就此变成了回忆?   闹铃突兀地响起来,已经是早晨6点。窗外泛起鱼肚白。   安宏回过神来,手边的红酒杯   早就空了,音乐也已经放完。她动了□子,发现自己保持了一个姿势靠在床上,起码2个小时,腰背都酸得厉害。   想想之前的事,是个梦?还是回忆?安宏已经搞不清了。   她站起来走上阳台,看这个初醒的城市,她的阳台正对小区的中心花园,天还半亮,但已有不少大伯大妈出来买菜、打拳、跳舞、遛狗……。   生活总是在继续的,不会因为回忆而停滞不前,正如现在,初春的晨风一吹,她头脑清明地想起前一天中午辛维的电话:今天公司有重要客户来考察,万事都需要注意。   于是做了决定——出门晨跑,然后回来洗澡洗头,吃早餐,再然后,容光焕发地去公司上班。   第一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章终于结束了,这不是铺垫,整篇文就是回忆夹杂着现状一起写   应该是回忆的篇幅更多一些   第二章就是写现在啦~~~   欢迎留言 ☆、男朋友VS客户   周一的早晨,工作日的开始。   新的一天要有新气象。   安宏扎了一个马尾,化了一个淡妆,穿着宝蓝色的小西装和黑色西裤驾车去公司。辛维的嘱咐她不敢怠慢,于是提前1个小时就到了办公室。   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早上她总是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头晕晕沉沉的,想着以后不能再半夜里爬起来喝酒。   部门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到了,安宏看他们的着装都没问题,于是就交代了一下:“等一下一部的王敏清有客户来公司考察,估计会待3、4天,这几天大家上班时注意一下,不要迟到早退,不要大声喧哗,不要吃东西,着装要正式。”说着又不禁笑了下,“反正本来该干嘛还是干嘛,不是我们部门的事,别给公司抹黑就行。”几个小鬼自然是满口答应。   安宏任职的公司是一家建筑施工企业,名曰丰源建设,拥有多项总承包或专业承包施工资质,专门承建写字楼、住宅、医院等房屋建筑施工。安宏所在的部门是业务二部,她是部门副经理,主要负责招投标和预决算,直系上司是身为公司业务部总经理兼二部经理的辛维。   没过一会儿,辛维就端着茶杯来到她的办公室,他36、7岁,穿一套灰色西服,身材中等,眉目平和:“公司已经派车去机场接机,老伍和小王都过去了,待会儿大概11点回公司。这个标老伍亲自出马,操作了不少时间,希望是比较大的,不能出篓子,虽然我没怎么插手,大概的情况还是有数的。”   安宏朝他笑笑:“也就是一个标,不用这么紧张,这个星期我们部门也有两个标要做,铁定要加班,等一下我把预算发给你看一下。”   辛维点点头,离开时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说:“老伍说了,中午设一个简单的宴,当做给业主代表接风,到时你也一起去,毕竟我们这儿高层人员里女同胞太少,一桌子男人吃饭也没什么味道。”   安宏点头:“没问题,我知道怎么做,中午又不喝酒。”   “晚上估计是要喝的,听说对方过来的是宇华集团的项目部总经理,我前几年打过交道,好像是姓方的,那个人胃口很大,不好对付。”   “宇华集团?J市的宇华集团?”安宏心里一惊。   “是啊,是你老家来的呢。中午吃饭先聊聊看,看看怎么个操作法。”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是在我们的地盘,一切都有的谈,等一下我和你一起走吧,你来叫我下。”   辛维点头离开,安宏立刻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   一个上午在波澜不惊中度过,11点多的时候,辛维打来内线电话,叫安宏准备一下,业主代表已经到了,在老伍那里小谈一下,大家就出发去吃饭。   安宏去洗手间整理   了一下妆容,回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伍总办公室的门一开,一行人边说话边慢慢地走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伍总和一个年轻的男人,他个子很高,面容冷峻,穿一身深色西装,走路的样子有些奇怪,似乎脚有些跛。   他长得很英俊,微微低着头,和比自己矮一大截的伍总轻声地交谈。   安宏发现办公大厅里的几个小姑娘都在悄悄打量他,包括她自己。   趁他们还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她赶紧转身回了办公室。   安宏是坐辛维的车到现代宾馆的,这是T市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一楼二楼是餐饮业的百年老店香满楼,三楼以上都是客房。   在车上的时候安宏觉得头晕,兴许是周末的时候喝了太多的酒。   辛维看她脸色一阵白一阵黄,问道:“怎么了?生病了么?”   她摇摇头挤出一个笑:“没事,突然有点头疼,过一会儿就好了。”   下了车走进宾馆,伍总看看人都到齐,就一一介绍了起来。   首先介绍身边那个高个子的年轻男人:“这位是宇华集团的执行总经理路云帆先生,这次的项目路总亲自过来考察,我们是万分的荣幸啊。”路云帆向大家点头致意,嘴角微微上扬,大约算是微笑了。   接着介绍了路云帆的三个随行人员,一个是助理小高,一个是宇华项目部裘工,另一个是宇华预算部周工。最后介绍丰源的一众人,介绍到安宏时,说:“这是我们公司业务二部的副经理小安,她做事可是仔细得很哪。” 安宏和路云帆握手,只觉他掌中温热,两人目光交汇,听见路云帆说:“安经理,你好。”嗓音低沉,魅惑人心。   “路总,请多指教。”安宏笑一个,此刻头晕脑胀,面上却平静地完全看不出来。   这时伍总招呼大家上二楼包厢用餐。离得最近的是旋转楼梯,电梯在几十米外的电梯间里。伍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带领众人就往楼梯走。   安宏站在人群外,却是盯着路云帆,只见他微微皱一下眉,随即就抬脚要上楼梯,他身边跟着的三个工作人员也没说什么。安宏突然就说:“二楼包厢离电梯近,不如坐电梯上去吧。”   伍总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连忙说:“对对对,坐电梯坐电梯,电梯一出来就是包厢了,方便。”接着就要往下走。   路云帆轻轻按住他肩,淡淡地说:“不用那么麻烦,走楼梯吧。”   于是就在一片沉默中,他扶着扶手,缓慢却优雅地一级一级走上了台阶,脸色却是异常深沉。   安宏跟在最后,悄悄抬眼看他,直到他走上二楼的台面,心才放下来,开始懊恼刚才的多嘴。   午餐进行得简单又顺利,安宏作为唯一的女性,在适当的时机要给主宾添饮料,添茶水,察言   观色地看宾客有什么需要。   席间,大家并没有谈工作上的事,都在聊一些新闻、时政、本地的风土人情等等。路云帆吃得并不多,也不太说话,反倒是他公司的裘工、周工和丰源的领导层聊得热火朝天。   午餐结束,路云帆一行人到楼上的客房部稍事休息,预备下午2点半坐丰源的车去公司里开一个碰头会。   安宏再没有和路云帆说上话,仍旧坐辛维的车回了公司。   在车上,她询问辛维下午的会议她是否可以不参加,部门里还有很多事要做,毕竟这是一部的项目,和他们二部是没什么关系的。   辛维点头同意,但还是希望她参加晚宴。   “晚上要喝点酒,你一向来酒量好,聪明又会调动气氛,比如说刚才……这一次宇华直接派了老总过来考察,我是真没想到,我还以为是那个姓方的过来。不过,这个路云帆年纪轻轻,看起来似乎比姓方的更难对付。”   “我身体不太舒服。”安宏脸色发黄,额头冒汗,看起来一点都不假,“晚上叫一部的邱洛洛去吧,小姑娘酒量绝对不输我,要使美人计也不能用我呀,都老皮老脸的了。”   辛维笑说:“也行,一会儿我去和王敏清说一下吧,不过,你难道不知道,你是我们公司未婚小伙子心目中的丰源一枝花么?”   整个下午,安宏几乎就是呆在办公室里,除了上厕所和倒水绝不出来。她吞了两颗退烧药,还是觉得头晕晕得难受。宇华的人来了,又去了会议室了,她就躲在自己办公室里拼命地算报表。   下午4点多的时候,她去吸烟室吸烟,面对了一下午电脑,脖子几乎要断裂。她一边扭动着僵硬的脖子,一边靠在门框边吞云吐雾。   烟气散去,才觉得人变得真实起来,头痛似乎都好了点儿。   这时候赵德生打来电话,安宏接起来,他约她第二天晚上看电影。   “明天晚上?”   ……   “应该可以吧。”   ……   “那我明天不开车了,你下班了到我这里来接我吧。”   ……   “好,拜拜。”   挂断电话,安宏熄灭香烟,转身的时候却看到一个人站在墙边看着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路总。”安宏觉得脸上发烧,看看他,又不自觉地低头看他的腿。   路云帆一步步走过来,脚步滞缓,和她并排站立时,也拿出一支烟。   “我问了前台,说这里是吸烟室。”   “是。”安宏抬头看他,却对上一双蕴含深意的眼睛,连忙移开视线,“路总您请便,我回去工作了。”   走的时候脚都有些发软,这个该死的男人!安宏心想。   幸好,他没有叫住她,他什么也没有说。   晚上回到家,安宏很难得地放了一缸水泡澡。她在浴缸里泡了   很久,心里想着的,眼前晃着的,竟都是路云帆的身影。他走路微瘸的样子,他沉静的面容,忧郁的眼神。   他的腿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变成这样呢?像他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能够忍受身有残疾?   真是疯了!!安宏想。   周二,安宏没有参加创意大厦项目的任何工作,宇华的人来考察,本来就是和她无关的事。   她在公司里还是见到了路云帆,擦身而过的时候,他们互相点头致意。   她没有再去吸烟室吸烟。   下班的时候,安宏站在写字楼下等赵德生来接。   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   有一丝风吹过,气氛很微妙。   安宏强迫自己不转头看他,他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良久以后,安宏叹一口气,好像受惊般地转头说:“哎~路总,您在这儿哪。”   路云帆微微点头:“安经理你好,我在等我助理开车过来,我们租了一部车。”   “租——车?”安宏诧异,路云帆在T市,理应都用丰源的商务车,而且,只是3、4天的行程,根本就不需要租车。   “是,考察的时间也许会延长,说不定,需要几个星期。”他直视前方,气定神闲。   “呃?”安宏傻了,“怎么需要几个星期呢?不是再过一个月就要开标了么?”   “延期了。”他转头朝她微笑一下,刹那之间如百花开放般绚烂,“贵公司那么热情好客,这个项目对大家来说又那么重要,T市如此美丽,我还没有好好逛过,有什么理由不延长考察时间呢?”   安宏瞪眼看他,面上阴晴不定,这时候,赵德生的马6缓缓驶来,停在两人面前。   赵德生下车,看到和安宏并排站立的路云帆,不禁怔了怔,安宏连忙介绍:“路总,这是我男朋友,赵德生。德生,这是我们公司的客户路总。”   两个男人握手致意,此时,一辆黑色奔驰商务车也从远处驶来,路云帆说:“正巧,我的车也到了。安经理,祝你有一个美好的夜晚,再见。”   然后,他昂着头,慢慢地朝不远处的车子走去,身体有些微的摇摆,背影看起来却是异常倔强。   赵德生和安宏上了车,安宏还是一言不发。赵德生发动车子,看了她一眼,说:“你怎么看起来心神不宁的?”   “呃?有吗?”   “有。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这两天太累了吧,德生,我们今晚别看电影了,吃了饭送我回家吧。”   “好。”   一阵沉默。   赵德生又开口:“刚才那个,你们的客户,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腿啊,这么年轻,仪表堂堂的一个小伙子,腿脚却不好。”   “也许只是暂时的吧,受了点伤什么的。”安宏心里的   确如此希望。   “不,一看就是永久性的了。”   安宏再也不想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章开始了~~ ☆、黑白无常   周三到周五,路云帆一直呆在丰源。要么开会,要么在王敏清的陪同下,外出看工地。   辛维和伍总又是惊讶又是叫苦不迭。投标延期的补遗书已经收到了,竟然延期了2个月,要到6月中旬才开标,谁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之业主一句话就是圣旨。   辛维侧面打听了下其他几家投标单位的考察情况,三家说是宇华项目部的方工过去的,待了4天左右,两家说是路云帆亲自去的,各待了1天,还有两家还未被考察。   于是大家就郁闷了,为什么,丰源,要被考察几个星期呢?   周五午餐的时候,业务二部的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聊着八卦。   小琴:“那个路总,真是太帅了,帅得连年纪都摸不透,说他33吧,我信。说他22吧,我也信。”   阿兰:“可惜腿不好,我看像小儿麻痹症。”   小琴:“唉……真是人太优秀,连天都嫉妒哪,不过这样子看起来更让人心疼!”   阿兰:“是啊是啊,他每天板着个脸,简直就是偶像剧里典型的受尽沧桑的忧郁男主。”   小琴:“没错没错,就是那种表面看起来很冷很闷骚,心里其实爱女主爱得要生要死的那种。”   阿兰:“如果碰到女主,就会把她强拉进角落,摁在墙上强吻一通。”   小琴:“啊————说得我心都要醉了。”   安宏很冷静地喝了一口汤:“你们再说下去,我就要吐了。”   周五下午,辛维通知安宏晚上一起吃饭:“邱洛洛已经陪了两个晚上了,宇华的周工和裘工喝起酒来都没个谱,小姑娘吓坏了,不肯去了。”   “我去吧。”然后安宏电话赵德生,取消了周六的约会。   “周日再碰面吧,这几天真是累,晚上还有应酬。”   赵德生:“那你晚上不要开车了,应酬完了我来接你?”   “不用了,公司会安排车子,辛总也一起去,他会送我回家的。”   “还是陪上次那个客户么?”   “哪个?”   “那个腿瘸的。”   安宏不高兴了,她不喜欢别人这样说路云帆。忍住脾气说:   “大约是吧,我要挂了,公司有些事。”   安宏穿一件白色的长款风衣,里面是一件紫色的V领线衫,□穿一条灰色一步裙。跟着辛维的车到了现代宾馆的香满楼餐厅,大家都已经到了。   路云帆安静地坐在那里,端着杯子低头喝茶,他的手指纤长漂亮,低垂的侧脸完美如雕塑。   打过招呼后,周工很热情地招呼安宏:“哎呀,安经理,怎么上次吃了一次午饭你就不见了呢,还以为你不屑和我们一起吃饭呢。”   安宏连忙笑着给他酌茶:“哪有的事,周工真会开玩笑。今天我自罚三杯,当做请罪了。”   吃饭的时候,一桌子   人嘻嘻哈哈开着玩笑,中年男人们说着荤笑话,全然不顾安宏在场是否会尴尬。安宏也不含糊,频频劝周工、裘工喝酒,她深知,中国人的生意是饭桌上做出来的,好酒好菜招待了业主,再多塞几个红包,项目也就搞定了大半。   可是,这一次,宇华的拍板人却是他们的执行老总路云帆,贿赂的事自然就泡汤,最多可以从周工、裘工这里挣点印象分,说不定在评标时也有帮助。   路云帆一直默默地喝着茶,吃着菜,一滴酒都没喝。伍总想敬他酒,他就以身体不适推过,实在逼得急了,就叫周工或裘工帮着喝了。   周工、裘工酒量真好,一杯接一杯地干来敬去,丰源的人这几天也和他们熟了,知道他们的脾气,越推脱他们越起劲,于是基本上是来者不拒地喝。到了后来,大家都醉了七分的时候,两个中年人开始对着安宏进攻了。   安经理这么年轻就很能干啊,安经理这么漂亮酒量又好啊,看安经理的眼睛笑起来多媚啊,安经理安经理安经理……BALABALABALABALA……   安宏连着干了几杯白的红的,只觉得有些天旋地转,胃里隐隐难受。饶是她酒量好,但是这么猛灌起来,人没喝醉,身体还是会受不了。她拿眼神朝辛维求救,辛维只是瞪着眼对她点点头。   她看向路云帆,却对上他的目光,他嘴角带着一丝浅笑,眼神里似乎有一层雾,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看着她喝下一杯又一杯,却只是置身事外,仿佛完全与他无关,   安宏的手机响了,她趁机说了抱歉走出包厢。是赵德生打来的电话。   匆匆说了几句,他要来接,安宏拒绝,她并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踉踉跄跄地走进洗手间,照照镜子,脸上的妆都糊了。   黑色的眼线和睫毛膏已经化开,本来清爽凌厉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一双十足的烟熏眼。眼白充血,眼神无光。   安宏肤色略深,从小就如此。她向来不在意。一张瓜子脸上,五官长得细腻古典,眼睛虽是单眼皮,但细细长长,笑起来弯弯的像月亮,鼻子小而挺,唇形优美,唇色饱满,长着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   当年的丑小鸭,已蜕变成了美丽天鹅。   丰源的员工私底下叫她冷美人,因为她笑起来明媚舒畅,不笑的时候气质冷冽,如冰山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安宏望着镜子里乱糟糟的自己,索性开了水龙头捧水洗脸,洗着洗着,突觉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匆匆转进女洗手间抱着马桶大吐特吐。   吐完以后,感觉神智清醒了许多,她扶着墙摇摇摆摆地走出来,又洗了把脸,潄了口,抬头时就从镜中看到了身后倚着墙站立的那个人,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一双深深   的眼睛。   安宏深呼吸,转身后已经面色寻常,她笑着对路云帆点头:“路总,我酒量浅,让您见笑了。”路云帆一语不发,只是将手里端着的一杯热茶递到她面前,安宏稍许失神,双手接过,说声:“谢谢。”嘴里苦苦的很不是滋味,的确需要一杯茶润一下。她仰头喝得一干二净。喝得太快,又弓着背不停地咳嗽起来。   路云帆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她突然就觉得万分伤感。   很多很多年以前,也有一个人,会在她喝呛了水的时候,给她拍背。   安宏非常非常想念他。   宴席散了以后,丰源的五人座车除了驾驶员外,横七竖八地坐了伍总、王敏清和一部的小江,只剩下了一个空位。几个男人都喝多了,自己的车留在停车场,谁都忘记了女士优先这回事。   辛维对安宏说:“你上车吧,我打车回去。”   安宏刚想上车,却被身边一个人阻止。   路云帆语气清冷:“小高没喝酒,我们送安经理回去好了。”   周工和裘工已经直接去了客房了,路云帆跟着大家一起走到了宾馆门口。   辛维诧异:“路总,这怎么好麻烦您,这一个星期您也很累了,赶紧上去休息吧。”   “我没事。其实现在还早,我是想逛一下T市有名的步行街,今天又是周末,想必很热闹,不知道安经理是否愿意做个免费导游呢?”   这时已是晚上8点半,温度不高,天气也不好。路云帆穿一件黑色风衣,长身玉立,他抬头看了看天,很认真地说要去逛步行街,一番话说得辛维和安宏酒都醒了大半。   辛维连忙说:“如果路总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您做向导,我是T市本地人,对这里熟悉得很。”   路云帆问:“怎么安经理不是本地人么?”   安宏刚想开口,辛维就替她作了答:“小安是J市人。”   路云帆突然眼睛亮了:“J市人?那和我是老乡啊,不知道安经理是什么时候来的T市呢?”   安宏盯着他:“我大学毕业就来了,已经待了6年。”   “哦——”路云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就笑了,“那安经理更不能推辞啦,这里离J市那么远,都能碰到我这个老乡,难道这不是缘分么?”   辛维和安宏再也无话可说,辛维转身上了丰源的车,对安宏说了句“自己小心。”载满醉汉的车子就扬长而去。   小高把车开到面前,路云帆替安宏打开车门,安宏上车后,路云帆走到另一边上车。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人站在车外,左手握紧车内的扶手,先抬左腿上了车,再用身体带动右腿提上来,坐下以后,快速地用手把右腿摆正位置。整个动作完成得很快,却无论如何也不潇洒好看。   坐定后,路云帆淡淡地说:“抱   歉,让你见笑了。”   安宏忙说不会。   小高的车开得很稳,路云帆和安宏都不说话。安宏还沉浸在刚才令人震惊的情景中,她发现他的右腿似乎病得很厉害。   车子到了步行街的一头,安宏快速地下了车,绕到路云帆那一面,他已经开了车门,左腿伸出车外踩到地上,然后握着扶手带动身体,人一下子就下了车。安宏本来想伸手扶他,却看到他那一双冷冷的眼睛,索性就站住不动了。   清河步行街是T市的一个特色景观,是政府大力发展的仿古步行街。300米长的街道两边都是古色古香的建筑,白墙黑瓦,石板路面,店家一律做古代店小二打扮,做着茶铺、特产、工艺品、食品、饭店的买卖。   路云帆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异常得小心仔细。   安宏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晃晃悠悠地跟在他身边。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街边见闻,安宏给他介绍步行街的来历及几个比较著名的店铺,路云帆简单地搭腔,偶尔露出好奇又欣喜的表情。   走了一段路后,他的步伐越来越滞缓。   他说:“对不起,我走路比较慢。”   安宏局促起来:“你不用和我道歉,本来就是饭后散步。”   他自嘲地笑笑,继续往前走,然后指着不远处卖冰糖葫芦的小摊说:“想吃么?我请你吃。”   安宏讶然:“不,我不喜欢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哦——”他说,“我以为女孩子都喜欢吃这个,尤其是草莓糖葫芦。”   “人都会长大的。”   路云帆转头看她一眼,眼里透出莫名的神情,抿着嘴唇什么也没说。   安宏看看他,又低头看看自己,两个人一个黑风衣,一个白风衣,像极了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冷风吹过,她已毫无酒意,还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突然很害怕身边的黑无常会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幸好他什么也没做。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要上班了……悲催   欢迎留评~~ ☆、极品备胎   沉默无限蔓延。   最后还是白无常打破寂静:“恩……路总,我们公司的考察,3月底前应该可以结束了吧?”   “不一定。”   “怎么会要那么久呢?是我们准备得不充分么?”   “不是。”   “路总,恕我直言,考察时间那么长对贵公司和我公司来说都是有弊无利的,相信您也是日理万机的人,时间那么宝贵,怎么能用1个月时间来做本来3天就可以做完的事呢?”   路云帆意味深长地看她:“安经理,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在这里是白吃白住啦?”   “不,不,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我说,我这几年工作太忙,一直没什么时间放松一下,来到T市,非常喜欢这个美丽的城市,于是想借考察之名多住一段时间,就当是度个假,你觉得如何呢?”   安宏语塞。   他继续说:“还有,这个城市我虽是第一次来,但是我有一个老朋友就住在这里。这么多年了,我还满挂念的。”   安宏继续沉默。   路云帆突然问:“安经理,这几年,你回过J市吗?”   安宏低头走路:“回过。”   “是过年时吗?”   “不,是清明时。”   “清明?”他顿了顿。   安宏浅笑:“是啊,回去看看我爸爸妈妈,还有我外婆。”   路云帆突然停下来,安宏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步行街的尽头了,前方是T市著名的一个景观湖,湖边绿树上绕满了霓虹灯带,整个湖被光线映衬得分外绚烂。   安宏比路云帆多走了两步,此时回头看他,见他微微颦着眉,眼神里划过一丝痛楚,薄薄的唇紧紧抿着。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安宏急忙伸手拉住他手臂,问:“怎么啦?”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如往常般淡定,他低头看到安宏握住他左胳膊的两只手,有些发愣。安宏急忙松开,说:“对不起。”   “没关系。”他走向街边的一张休息椅,缓缓坐下来,然后打了个电话。   挂下电话,他说:“不好意思,我走得有些累了。小高会开车到这里来接我们。”   安宏站着不动。   路云帆抬头看她:“安经理,坐一会儿吧,小高说这里是单行线,他要绕好大一圈才能过来,需要15分钟。”   安宏只好走过去和他并排坐下。   她悄悄打量他,其实这五天来,她虽没和他有太多接触,却已经打量了他无数次。   透过办公室的百叶窗,看到他慢慢地走去吸烟室吸烟;假装出去倒水,看到他和辛维在走道上谈话;在洗手间的盥洗镜前遇见,悄悄看他弓着背优雅地洗手;她偷偷摸摸,和自己部门花痴的小姑娘没有两样。安宏知道,自己的心里,有一个地方,正在慢慢起变化。   冷丝丝的空气中,   路云帆目视前方,他的侧面沉静好看,挺直的鼻梁,瘦削的脸颊,紧抿的唇,倔强的下巴,还有那双深沉的眼睛,整个人清冽地如同一幅工笔画。   他点了一支烟,夹在手中慢慢地吸。安宏看他轻轻吐出一个烟圈,烟瘾也有点上涌,但是在这样一种氛围下,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对他说,路总,借个火。   他突然转头看她,目光如强大的磁场般将她吸引。安宏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脸上顿时起了两团红晕。28岁高龄的安经理此时的样子就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要是叫她的手下看到,说不定下巴脱臼。   两个人的脸离得很近,他的身上有飘渺的烟草味,苦涩又淡然。   安宏直视着他深邃的眼睛,脑中风起云涌。   路云帆忽然一笑,问道:“安经理,什么时候结婚?”   安宏一下子清醒过来,愣了几秒钟后说:“也许,是秋天的时候。”   “哦——”他又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语气,“到时候,给我发个喜帖吧,我好来喝喜酒。”   “哈哈哈哈,路总你真会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   安宏闭嘴了,真是诡异的谈话。   路云帆送安宏到小区楼下,安宏住的是老式小区,她那幢楼一共7层,她住6楼。安宏抬头看看楼层,又低头看看路云帆的腿,觉得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请他上去喝杯茶。   路云帆说:“谢谢安经理今天陪我逛街,早点休息,再见。”   然后就转身上了车,头都没回一个,剩下安宏站在那里发呆。   直到黑色大奔在视线中消失,她迅速地从包里掏出烟,抖着手抽出一根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心才渐渐地平缓下来。   周六上午,安宏又是在宿醉中醒来。刷牙的时候接到刘艳的电话,叫她下午喝茶逛商场,安宏想想这天并没有和赵德生的约会,就一口答应了。   安宏刚到丰源上班时只有22岁,还是应届毕业生。同部门的刘艳是大专毕业的应届毕业生,比她小1岁。   刚入职时,安宏沉默地令人害怕,而刘艳却异常活跃,很奇妙的,两个女孩子反而熟络起来。刘艳是外地人,毕业了以后跟着大学里的男友、现在的老公来了T市,在丰源做了3年。后来怀孕了就辞职回家做少奶奶,和安宏的友谊却是一直延续了下去。   在T市,安宏只有这么一个同性的好友,刘艳亦是如此。   陪着刘艳在百货大楼扫荡时,安宏的电话响了,是赵德生。   “昨天你回家了没给我打电话?”一副关心的语气,又带点质疑。   “哦,对不起,我昨天喝多了,回家就洗澡睡觉了。”安宏自知理亏,其实,前一天的晚上,面对路云帆时,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赵德生这个人。   “以后不要喝那   么多酒,一个女人,多危险。”   “我知道啦,先不和你说了,我和刘艳在逛商场呢。”   “明天一起吃午饭吧,我12点来你家楼下接你。”   “好。”   挂了电话,对上刘艳促狭的笑。   “哎呦呦,赵德生的LOVING CALL啊?”   “神经。”安宏没好气。   “安小宏同学,不是我说你啊,像赵德生这样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钱有钱,要房子有房子的四有好男人,你可得给我抓紧点。我老公说了,赵德生在公司里可受欢迎了,今年刚来实习的几个小姑娘都粘着他不放呢。可他说他还是喜欢你,觉着跟你结婚才靠谱。”   安宏忙着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在和他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着吗?”   “那还差不多。”刘艳提着大包小包,觉得累了,“哎,去前面那个咖啡馆坐一下吧,走得腿都酸了。”   两个人在咖啡馆坐着闲聊,基本是刘艳说,安宏听,刘艳说到家里的儿子多么皮时,安宏忍不住笑了。   电话又响,安宏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就接起来。   “喂,你好。”   电话那边沉默了2秒钟,然后响起一个好听的男低音:“安经理你好,是我。”   “路总?”安宏觉得心里一动。   “我是想问,安经理今天下午有没有空呢,我没想到要在T市待那么多天,所以换洗衣服带的不多,这里我也不太熟,想请安经理陪同一下,也帮我参谋参谋,买几套衣服。”   安宏满头黑线,却也不能拒绝,只得说:“这么巧啊,我现在就在银泰百货呢,在三楼的咖啡厅。”   “好,那我15分钟后到。”接着就挂线了。   刘艳看安宏脸色不对,就问:“是谁啊?要过来吗?”   “我们公司一个客户……要我陪他买衣服。”   “啊?男的女的啊?”   “男……的。”   “安小宏我告诉你啊,你要是做了对不起赵德生的事我可是会打小报告的啊!这什么客户啊这么变态,要一个未婚女人陪他买衣服。他是不是要找二奶啊!是不是又老又丑的男人以为自己有点钱就了不起了?”她杏眼圆睁,表情夸张。   “这倒……没有吧,他长得还挺好的。”安宏心虚了。   “哦?”刘艳来兴趣了,“让妹妹见一眼,多个备胎也不错啊。”   路云帆很准时地出现在咖啡馆,一身黑色西装,藏青色的衬衫,没有打领带。他走到安宏和刘艳面前,刘艳的嘴已经张成了O型。   在刘艳的口水掉下来之前,安宏介绍说:“这是我好朋友刘艳,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合作伙伴,路总。”   “哎呀哎呀,路总你好。这样子的啊,安小宏,我家豆豆差不多要起床了,看不见我会闹得厉害,我先走了啊,你   们慢慢聊,慢慢逛。”   然后直接抓起大包小包的战利品,转头就溜。   安宏看着她的背影,再回头看一眼路云帆,笑着说:“路总您别介意啊,我朋友向来这么大咧咧的。”   5分钟后,安宏收到了刘艳的短信。   “极品啊!!!!就是腿有点问题,姐姐你华丽地推倒他吧,安正他也逃不了。哪怕是做二奶都赚了啊!!”   安宏无语了。   路云帆买了几件外套,清一色的黑,清一色的昂贵。他试装的时候安宏看得有些傻眼,无论是毛衣、风衣,还是西装,他穿起来都是玉树临风,像明星般炫目。   然后他又买了几件衬衣和几条裤子。他买裤子都不试。   安宏提醒他:“买裤子还是试一下吧,万一不合适还能换号。”   他板着脸说:“我有数的。”   安宏低头看到他的腿,想起他上下车时的样子,突然就明白了。   路过一个专柜的时候,安宏看到一件男式的浅蓝色连帽毛线开衫,用料很好,看起来非常温馨舒适。就盯着看了会,路云帆顺着她的眼光也看到了,居然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就走了进去,安宏立刻步态僵硬,心里小鹿乱撞。   好在进到店里,他就放开了她的手。路云帆个子高,肩膀宽,就叫营业员拿了一件XL号。然后他脱□上的西装外套交到安宏手上,就穿上了这件毛线开衫。   虽然他还穿着藏青色的衬衫,但是开衫的拉链拉上以后,他整个人的气质还是瞬间变了样。   如果说,穿着黑色西服的路云帆是成熟的,内敛的,英俊端庄的,那么此刻的路云帆,就只能用清纯可爱来形容了。   他微微笑着,软绵绵毛茸茸的毛衣衬着他白皙俊美的脸,亮晶晶的眼睛无限平静,那么年轻,还带着一点稚气,就像一个学生般青春逼人。   他把双手插/进毛衣口袋里,慢慢转了半个圈,问安宏:“是不是还可以去骗骗高中生?”   安宏突然想起小琴和阿兰的“22、33”理论,再看看面前这个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买完衣服,付完钱,路云帆打电话给小高,叫他来拿票据去每个专柜拿衣服,然后他对安宏说:“今天谢谢你陪我买衣服,晚上如果没有约会,我请你吃饭吧。”   美色的诱惑,安宏脑袋一热,竟然就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多了一条评论。   只要有一个人看,我就继续写咯~~ ☆、时间是否会抚平伤疤   晚餐吃广东菜,安宏选的餐厅,就在百货大楼边上的商业圈里,装修典雅,菜品精致,价格也比较亲民。路云帆要了包厢,破例点了瓶红酒。安宏有些担心,问他:“你能喝酒吗?”   他轻轻点头:“少喝一点没关系的。”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安宏心里七上八下的,只不过才6天,他们已经发展到单独逛街单独吃饭的地步了,虽然两人的称呼还是“路总”和“安经理”,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关系不一般。   饭桌上聊得很散,安宏撩了下刘海,露出左眉边的一条疤痕,淡淡的,但还是看得清。   “你这里有条疤。”路云帆指指自己的左额角。   “是啊,小时候和一个男孩子打架留下来的,玻璃扎的。”   “只差一点点就要伤到眼睛了。”   “对,那个时候医生都说万幸。”   “女孩子要是破了相可不好,长大了找男朋友和找工作都会受影响。”   安宏摊开手笑:“所以啊,我到现在也还没有嫁出去。”顿一顿,“不过小时候打架,那个男孩子可说过长大后我要是没人要,他就娶我。哈哈,是不是很好笑?”   路云帆望着她,摸着自己的下巴:“安经理说笑了,不是说秋天结婚吗,怎么会没人要?”   她转动桌上透明的酒杯:“只是……也许。”   路云帆沉思片刻,突然卷起自己右手的衬衫袖子,安宏看到他手腕上戴着一串黑色的珠子。他把袖子卷过手肘,露出的手臂白皙细长,肌肉隐隐蕴含其中,安宏不知他要干吗,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原来在他的右手肘附近,也有一条疤,比安宏眉角处的长得多,也深得多,他说:“你看,我身上也有疤,也是小时候打架留下的。”   “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输了。”   “原来路总小时候也这么调皮。”   “不过我也没叫那个小孩好过。”他突然得意地笑了笑。   安宏有点楞,盯着他,语气幽幽:“时间久了,疤痕就会慢慢得淡了。”   他点头:“对,所以我已经忘记了,那个打架的对象和为什么要打架,每次看到这个疤,我只记得我打输了。”   安宏沉默。   过了一会儿,路云帆又说:“不过,有些伤,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他垂下眼帘,落寞的表情令人心疼。   安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声安慰他:“一切都过去了,路总。”   吃完饭,路云帆突然提议走一走,安宏没有拒绝。   他喝了酒,而且喝了不少,一杯接一杯,也许是因为酒量浅,喝酒后的他走路有些不稳,本来就是一步一滞的人,这时候几乎已是摇摇摆摆了。   安宏担心他,就走在一边护着他。两个人慢悠悠地走过了一条街,到了一个街心公园的   门口,路云帆说要进去看看,安宏只得由着他。   已是晚上7点半,公园里锻炼的人已经不多,阴暗的白色路灯下,只有一些情侣的身影。路云帆走到一个小型喷水池边,从兜里掏出一个硬币丢进去,然后低头闭眼合掌许愿。   安宏楞在一边,等他重新睁开眼睛,才说:“路总,这个,可不是许愿池啊。”   路云帆摇摇头说:“许愿池在心里,就在任何地方,何况,最近我已经完成了一个心愿,所以,必须要找许愿池许下另一个。”   说完后,他低头看她,脸上浮出一层淡淡的粉红色,安宏被他看得脸颊发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轻轻地拥进了怀里。   路云帆很温柔,不敢用一丝一毫的劲道,像是呵护着一件无价之宝。   安宏也不敢动,手抵在他的肋部,轻声叫他:“路总!”   他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飘荡:“别动,就一会儿,安经理。”   埋首在他的胸膛里,安宏冷静下来,她闻到一阵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夹杂着香甜的酒味,是舒心的、温暖的味道。   安宏闭上眼睛,思绪飘到九霄云外,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来环住他瘦削的腰身,体味到他僵硬的背脊,正微微地有些颤抖。   就放纵这一次吧,她想。于是就紧了紧手臂,路云帆像是受了极大的鼓励似的,忽然就收紧臂膀,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抱里,那样的用力,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这个怀抱,是那么温暖,温暖到令她想起了满天绚烂的礼花,冬夜里清冷的空气,霓虹环绕的俏丽河景,还有那个倔强的少年。   那是16岁时做过的一个梦。   安宏紧闭着双眼,那些快乐的悲伤的过往,像电影一般在脑海中掠过。她沉溺其中,不想清醒。   可是,所有美好的一切,就像一个泡沫,很容易就幻灭。   “今晚陪我。”路云帆突然在她耳边幽幽开口。   “呃?”安宏睁开眼睛,错愕万分。   路云帆放开她,双手握着她的肩膀,面对面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眼睛。又说了一遍:“今晚陪我,安经理。”   “路总,你是开玩笑吧……你喝多了。”   他望着她,眼神深不可测,他说:   “你开个价。”   “什么?”   安宏变了脸色,挣脱了他的手,眼睛瞪着看他,牙齿咬紧下嘴唇。   “我说你开个价。”路云帆神色平静,眼睛漆黑似墨,“10万够不够?只是一个晚上。”   “啪!”一个耳光。   他重新回过头来看她,额前的头发因脸的甩动而垂在眼前,脸上带着轻微的掌印,嘴里却是不停:“嫌少?那20万?”   安宏又抬起手,却在落下时被他抓住手腕。安宏挣了挣,挣不开,又抬另一只手,仍旧被他捉住。   “那么,3   0万吧。”他倾身靠近她,安宏不得不向后些微弯下腰。   路云帆看着她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一个晚上,30万,你还不满意吗,安经理?”   燃烧的眼睛里竟有一丝嘲讽。   安宏毫不示弱地和他对视,少顷,叹了一口气,冷冷地说:“我以为你足够成熟了,原来还是那么幼稚。路云帆,你闹够了没有?”   周日,安宏推了赵德生的午餐之约,关了手机,把自己锁在家里加班。   路云帆出现了一个星期,令她的工作效率大打折扣,此时此刻,她需要一个封闭的空间,有烟有音乐,才能在一大堆的图纸和参考书中,冷静地完成工作。   傍晚的时候,她开机和徐沫沫通电话,电话里传来沫沫的女儿小莅的撒娇哭闹声,徐沫沫不得不提出挂电话:“小黑,我得挂了,有什么事千万记得和我说,知道不?”   “恩,Bye-bye~~”安宏笑着放下电话,倾诉了一阵后心里的郁闷减轻了许多,随便给自己炒了一个蛋炒饭吃完后,又埋首到工作中。   夜深人静时,她再也不想面对这些报表、数字,开始考虑要不要喝点酒,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想到第二天上班会碰到路云帆,她就觉得头大,若是喝了酒,第二天非得炸了头不可。   周一到周三,路云帆一行人考察继续,安宏尽量深居简出,不与他照面。他们开始晚餐自理,中午也只是吃简单的工作餐,安宏心想,这要命的考察,终于要结束了。   周三快下班时,辛维把安宏叫去办公室。   他面色有点沉,见安宏进来就嘱咐她关了门。   安宏在他办公桌对面坐下,辛维就开门见山:“小安,上周五晚上,你和路云帆没什么吧?”   安宏一惊,一边摇头,一边问:“什么意思?”   “这几天老伍和我说到一些事,他也许会找你。说不定他已经摆平了,如果摆不平的话,事情恐怕会有点难办。”   安宏听得云里雾里:“领导,你说得明白点吧。”   辛维斟酌片刻,不知要怎么开口,犹豫一阵后说:“路云帆和老伍说考察差不多可以结束了,然后提出想去邻近的Y县看油菜花,这段时间正是开得最盛的时候,老伍自然是说全程替他安排,结果他提出——”   他抬眼盯着安宏,没有再说下去,安宏心里已经隐隐地有了数。   “他要我去是吗?”   “……对。”辛维点头,“他提出‘只’要你陪同,他说因为你和他是老乡……这个借口真是有够烂。”   安宏笑笑,说:“我不会去的。”   “如果你不去,恐怕老伍为这个标做的所有工作,就都泡汤了。唉……”辛维叹一口气,“小安,你在丰源六年,公司对你如何,你也是清楚的。这件事情,   我作为你的领导,也是非常非常为难。劝你去,就是把你往狼堆里丢,简直就不是人该做的事。不劝你去,也真是对公司很难交代。”   安宏沉默不语。   “小安,归根到底,我们是实在实在没有看出来,路云帆是这么一个衣冠禽兽。”   离开辛维办公室前,辛维说:“我们再想想办法。这件事情,只有老伍和我知道,我们不会告诉任何人。”   安宏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走进了吸烟室,点燃一支烟,她只是吸了一口,就任由烟丝兀自燃烧殆尽。   脑子里冒出了辞职的念头,虽然她知道,保全了自己,就维护不了公司,若要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除非是路云帆自己良心发现。   想到那个周六的夜晚,他几乎是咬着牙地说:“一个晚上,30万,你还不满意吗,安经理?”安宏就脸色发白,脑门冒汗。   熄灭香烟,她去卫生间洗手,刚巧路云帆从男洗手间里走出来。   两个人看到对方,都是一愣。   自从周六晚上她丢下他逃离街心公园,已是数日没有正面碰头。   安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路云帆粲然一笑:“安经理,怎么还不下班?”   他似乎心情很好,笑得那么好看,安宏有一瞬间慌了神,思索了一会儿后,问他:“路总,听说你想去Y县玩?”   路云帆点头:“那是看油菜花的胜地,安经理在T市那么多年,有没有去看过?”   安宏笑:“还真没有。难得路总那么有兴致,不如我们就这个周末去吧。”她特意强调了“我们”两个字。   路云帆笑:“好啊,真是看不出来,安经理那么敬业,连全陪导游都会做。”   安宏装作听不懂:“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周五下午出发吧,我先下班啦,路总再见。”   有一些话,总是要说清楚的。   有一些债,总是要还的。   转身离开,安宏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只是她没有看到,在面对她的背影时,洗手台前的那个男人,也瞬间换成了一张冷冰冰的面孔。   作者有话要说:上班了ToT ☆、安安,好久不见   安宏收拾了东西坐电梯下楼,到一楼后,电梯门一开,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安宏吓一跳,定睛一看,忽然无比欣喜:“嘿!陈航,什么时候来的呀。”   面前的男人30出头,体型修长匀称,发型清爽,笑容温和,戴一副无框眼镜,此时正笑嘻嘻地看着她。   “这里有个研讨会,离你公司不远,想想你快下班了,过来碰碰运气。”   “哎呀,多久没见你啦,都两个月了,走,我请你吃饭去,坐我车。”安宏拉着陈航就要往外走,阴郁的心情仿佛都好了许多。   此时另一部电梯也停在了一楼,“叮”一声后,电梯门缓缓打开。   陈航无意中看了眼从电梯中走出来的人,像被施了定身术般站住不动了。   路云帆也看到了他,愣了愣,继续一步一步慢慢往外走,像是看到一个陌生人。   安宏拉着陈航让到一边,路云帆背脊挺直,紧抿着唇,从他们面前缓慢地走了过去,虽然不明显,但还是看得出他走路姿势有些别扭古怪。他径直走向大厅出口,一眼都没有再看他们。   短短数十秒,漫长如十年。   陈航看着路云帆微晃的背影,又看看身边变了脸色的安宏,惊讶到极点。   刚想说什么,安宏就制止了他。   “别说了,我们去吃饭吧,一会儿我慢慢告诉你。”   在沸腾着冒着泡的火锅边上,安宏埋头大嚼,陈航是一脸石化的表情。   “就是说,你和路云帆,这一个多星期,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然后,他装作不认识你,你也装作不认识他?”他拿起湿纸巾擦去额头细密的汗,不知是因为火锅的辣,还是因为心中的诧异。   安宏笑着点头:“没错,是不是很有趣?”   “有趣?”陈航眯起眼睛,摘掉眼镜放在桌上,“我看你们两个是变态才对。”   安宏放下筷子,点点头:“你说的也对,是有点变态。不过还多亏了这变态。”   “?”陈航疑惑。   “这一个多星期,我和他,不管是独处时还是在人前,都跟演戏一样,我们俩演得多好啊!都能得最佳男女主角奖了,整个公司都没人看出我们认识。一开始,我觉得别扭,两个人明明认识,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呢?可是,他就那么看着我,心安理得地叫我‘安经理’,我就想,路云帆,你要演,我就陪你演啊。”安宏低头喝饮料,又叹了口气,“还幸亏了这演戏,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陈航靠着椅背抱着双臂看她:“安宏,都那么多年了,你现在过得不错,就不要再沉溺在回忆里了,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也许是过得不错。”安宏移开视线,不知望向哪里,悠悠开口,“可是他呢?他过得好不好?你也看到他的样子了,凭你   对他的了解,你认为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陈航正色说:“我并不了解他,真正了解他的人,是你。”   安宏收回视线,看着他,问:“陈航,你说他是不是很恨我?”   自己恨她吗?   路云帆不知道。   站在现代宾馆28楼豪华套房的落地窗前,这座城市璀璨华丽的夜景尽收眼底,他静静地陷入沉思。   创意大厦的项目投资很大,宇华集团相当重视,他作为执行总经理,在看到投标报名单位中那个公司的名字时,立刻就决定了要亲自实地考察,令公司的几位高层都大吃一惊。   这么多年来,他只是知道她生活在那个城市,工作在那个公司,却从来没有勇气去到她身边看哪怕是一眼。   六年了,不算太长的时间,但也绝不是弹指一挥间。路云帆曾经无数次地设想过再见到她的那一刻,可一次又一次,总是下不了决心。他的心已经冷了,那种心灰绝望、痛彻肺腑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体验第二次。   可是,可是,在心底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他想见她,他想见她!他想问她很多话,他想要解开困扰了他六年的心结。所以,这一次,他盯着那张报名名单看了很久很久,终于决定勇敢一回。   从机场到丰源的路上,路云帆一直在观察这座城市。它有茂盛浓密的景观树,街道干净整洁,路边的隔离带里种满了盆栽小花,拼成一幅又一幅美丽的图案。   车子经过一条城中河,河边的柳树正冒出新芽,一株株鲜嫩翠绿地舒展着,河中有仿古游船经过,能看到数对结婚的新人在河边拍婚纱照,幸福满满地洋溢出来。   到了市中心,又换成了一派繁华景象,各种高档写字楼、大型百货公司、超市、服装市场鳞次栉比,街边还有一排排经营各地料理的食肆,T市是有名的美食天堂。   六年来,她就是生活在这座城市。   路云帆能够想象她坐着公交车或是地铁上下班,在车上护着包随着人潮挤来挤去的样子,她一定是面无表情的;终于找到座位坐下来以后,她一定会开始小鸡啄米般地打瞌睡;周末的时候她会和同事一起唱K、吃饭、购物;她一定很喜欢那家红底黄字招牌的火锅店,她说过暖色调会勾起她的食欲,而火锅,又是她的最爱之一;她是否走过这条街?是否去过那个电影院?是否会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辗转难眠?她……会不会让其他男人牵起她的手?   脑中浮出陈奕迅的那首歌,安宏,是他路云帆命里注定的劫数。   “我来到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像着没我的日子   你是怎样的孤独   拿着你给的照片   熟悉的那一条街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   我们回不到   那天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喧   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喧   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他闭上眼睛,心里说着:“安安,好久不见。”   周四晚上,安宏终于和赵德生见了面。   赵德生的脸色很难看,因为安宏已经连续推了两次他的约会了,两个人一个多星期没有见面,他自然是很有想法的,但是看看安宏,却是一副麻木的表情。   “安宏,安宏,点菜吧。”服务员等在一边,赵德生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憋着一口气。   “哦,不好意思。”安宏拉回自己的思绪,随意点了几个菜。   赵德生手指叩着餐桌,问她:“这些日子你怎么了,很累吗?”   安宏轻抚太阳穴点头:“是啊,公司里事情太多了,部门里的工作都忙得做不完,还要帮一部的忙。”   “做得累,不如就辞职好了。”赵德生不假思索地开口,“安宏,我们可以先出去旅游一趟,然后回来,准备婚礼。”   安宏惊讶地看着他,他这是在求婚吗?她一下子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德生,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再慎重点比较好。”   赵德生皱眉:“我很慎重的,我们都不小了。”   安宏咬着嘴唇,说:“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你要做什么准备呢?安宏?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接受我?”   听了他的话,安宏开始烦躁,她决定最后再试一次:“德生,先不要说这个了,好不好?我们吃饭。我心里烦得很,明天还要出差呢。”   “你每次都逃避!”赵德生也生气了,“明天不是周末吗?还要出差?去哪里?”   “Y县。”安宏懒得撒谎。   “你不要告诉我说,周五出差去Y县,是去看油菜花?”   安宏默认了。   “安宏!你不要太过分!我和你说正经的,你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现在为了一趟旅游,还来嫌我烦!”   安宏再也受不了了,她“噌”地站了起来,看着赵德生说:“我希望你能尊重我,也尊重我的工作,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然后转身就走。   她知道,这一次的争吵,完全是她无理取闹,赵德生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但是,但是!她真的没有耐心再陪着他慢慢吃饭,装作一个善解人意的温柔女友了。她的心里有多么压抑,让她只想找个地方大声地尖叫!   安宏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呼喊:赶紧醉过去吧!赶紧醉过去吧!醉过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晚上拉着陈航去酒吧喝酒,她并不说话   ,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干。   等到酒瓶空了要再叫的时候,陈航阻止了她。   “安宏,适可而止。”他搂过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你知道我一直都是纵容你的,但毕竟我还是个医生。”   “啊————陈,陈医生。”安宏“咯咯咯咯”地笑起来,“你是最,最不负责任的医生,会给我买烟,会陪我喝酒!”   “安宏,回家吧,你醉了。”   “我还没有醉!”她眯着眼嘻嘻地笑,脸上一片潮红,“我要醉到,忘记那些人,那些事!可是,好难啊~~~~”她站起来,脚步虚浮,手舞足蹈。   “陈——医生,你知不知道,我见到——呃——路云帆了。”安宏趴在陈航肩膀上,前一秒还笑着,后一秒就哭了起来,“他瘸了!我看到他瘸了!他那样子的一个人,竟然瘸了!”她无声地宣泄着眼泪,打湿了他的肩。   “没事了,没事了,这不是你的错,安宏。”陈航无可奈何地拍着她的背,寻思着要怎么把她带回去。   出租车开到安宏家楼下,陈航先下车,再绕过来打开后门,半抱着把安宏拖了出来。   安宏稍微清醒了一点,只是脚下不稳,还是半靠在陈航身上。   出租车开走,两个人转身,陈航不禁愣住。   单元门口,昏暗的路灯下,如雕塑般站立着的,不是路云帆是谁?   他冷着一张脸,看着面前两个搂抱在一起的男女,光线那么暗都挡不住他凛冽的目光。   陈航心里暗叫不妙,低头看安宏,她已经寒了面孔。   “安宏喝多了。”陈航打破沉默,“我送她回来。”   “我过来,只是和她说一声。”他缓缓走过来,“明天下午5点,我来这里接她。”   “去哪里?”陈航诧异,安宏什么都没有和他说。   “公事。”路云帆和他面对面,“麻烦你转告她,陈医生。”   然后,他低头看一眼安宏,就走向了不远处停着的黑色奔驰车。   他步伐缓慢,背影看起来如此落寞。   安宏一直低着头,这时突然抬起,朝着他喊道:“路云帆!”   他站住了,仍是背对着她。   她松开陈航的手,慢慢走过去,十五米的路,她感觉走了很久很久。终于站定在他背后,在酒精的催动下,安宏伸手环抱住了他。   脸靠在他的背上,只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僵硬了。   安宏用只有他才听得清的声音说:“路云帆,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他们无法看到彼此的表情,但是安宏的左手正环在路云帆的心脏处,她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   而自己,又掉下了眼泪。   安宏想,自己最近真是越来越多愁善感了。   第二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公司里好忙,忙得要崩溃了~~~~~   第二章结束了,小妞们看出个所以然了没?   这个文节奏会很慢很慢很慢~~~   想要迅速扑倒那种,呃……没有   大家慢慢看吧,偶尔飘过的几只,留个言呐 ☆、小女孩的大梦想   四年级开学第一天。   安宏很难得地带齐了暑假作业。她鼓起了百分之两百的勇气,决定在数学课后向姚老师道歉,并且向他表达要努力学好数学的心意。为了和韩晓君的约定,她愿意放下所有自尊,接受姚老师任何的挖苦、讽刺和刁难。   数学课的上课铃响了,安宏万分紧张,姚老师已经成为了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现在自己却要在他面前低声下气,安宏真觉得很窝囊。   可是走进教室的人,却令她目瞪口呆。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留着齐耳短发,鬓边微白,面容端庄严肃,一开口却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龈,与她肃穆的外表极不相称,倒显出几分滑稽。   她说:“我姓夏,是你们四至六年级的数学老师,你们原来的姚老师去带新一届的小同学了。我希望往后的三年,我们可以一同努力,帮你们打好基础,接受初中里物理、化学的挑战。”   同学们都有点呆,班长反应过来带头鼓掌,教室里立刻掌声一片。   安宏鼓得异常用力,她简直想大声欢呼,是不是老天爷真的听到了她的心声,终于把姚老师调走了!   夏老师是退休后学校返聘的老师,一辈子都在干小学数学的教学工作,她上课的风格是简洁明了,但是课后的答疑、辅导乃至回家作业布置却很有特色。   她布置三种回家作业,按困难程度分为难、中、易,让同学们自己选择完成其一;她非常欢迎同学们课后去与她讨论问题,而且一定会悉心解答;她从来不会责骂学生,更不会体罚,她的批评方式让同学们很受用,哪怕是班里最调皮的男孩子,也慢慢喜欢上了数学课,一个月下来,她与姚老师截然不同的教学方式,已经俘虏了她任教的两个班级的所有同学。   安宏本就有了好好学习的愿望,又遇到了她梦寐以求的老师,自然是干劲十足,但是这不代表她有好好学习的能力。基础太差,功课落下太多,她学得异常吃力,面对自己看不懂的课本和习题册,很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于是第一次单元测验,她依然是全班倒数第一。   订正卷子的时候安宏很沮丧,明明认真做了的题目,为什么会错那么多呢?她抬头看讲台上,有好几个同学在围着夏老师问题目,她从来没去过,有些实在消化不了的知识,她就问一□边成绩好的同学。可是小学生就是小学生,自己学得再懂,也很难为人师,况且安宏和姚老师那一架,轰动了整个年级,想到她那天抹着鼻血冷冰冰的眼神,同学们还是有些忌惮。   快放学的时候,安宏坐在位置上发呆,手里拿着红叉密布的数学卷子想心事。刚巧夏老师走进教室来巡视,见到她的样子,就把她叫去了办公室。   安   宏哪里会想到,之后发生的二十分钟谈话,会影响她的一生。   夏老师叫安宏在身边坐下,拿过她的数学卷子看了下,问她:“安宏,你想不想学好数学?”   安宏点头:“想。”   “那你为什么想学好数学?”   安宏愣了下,她心里说,是为了韩晓君。嘴里却答得雄心万丈:“我想要考Z大!”   夏老师笑了,看着这个黑黑瘦瘦的小女孩儿,捏着一张53分的卷子,说要考Z大。   “安宏,定目标要一步一步来,一开始把目标定得太高,若是完不成,是很容易退缩逃避的。比如你,一开始就应该把目标定到,弄懂知识点,考试能及格。”   安宏脸红了,她的确是很久很久没将数学考及格了。   夏老师继续说:“接下来,是65分,再是70分,再是班级中游,再是班级前列,然后,升上初中,升上高中,一直保持稳定的排名,最后的目标才是?”   安宏抬头对上夏老师的眼睛,接道:“考上Z大!”   “对。”夏老师笑着咧开缺了个门牙的嘴,和平时严肃的样子很不同,“考试分数只是学习的一种表现形式,其实啊,我并不希望你过分在意自己的成绩,我更希望你能喜欢上数学。你现在还是小学生,还没接触到物理、化学,等你上了初中,你就会知道,数学是所有理科的基础,只有学好了数学打好了根基,你才能游刃有余地学习其他理科科目,等到将来你走上工作岗位,你才会知道学好理科是多么有用。”   安宏似懂非懂,轻声说:“可是,我很多题都不明白。”   夏老师又看了看她的试卷,继而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厚厚的书交给安宏:“你的基础比较薄弱,直接跟上四年级的进度会很困难,必须从根基开始补。这是二年级的数学题库,难易程度对你来说刚好,你从第一套开始做,一个礼拜做3套,随便你用哪一天的晚上做。但是,时间必须规定是1个小时,包括了检查时间,时间一到,不管做没做完,都要停笔。然后,每周一的中午12点,你拿着做完的题,来这里找我。”   她将这套题库交到安宏手上:“这是秘密武器第一部,将来还有第二部第三部,等你把这些都做完了,让我们看看你能进步多少,好不好?”   安宏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题库,很认真地点点头。   宋李婷开始慢慢地接近安宏,她在课余时间找她玩,并且带她进入自己的小圈子,几个女孩子一起跳皮筋,玩跨跨儿,安宏自小都和大男孩一起玩,面对这些喜欢撒娇发嗲梳妆打扮的小女生,很有些不适应。不过,到底抵不过孤独的滋味,她慢慢融入了她们。   11月初,每年一届的校运动会又要举行。安宏如往年一样不   打算参加,但是班主任沈老师却找她谈话,说是体育老师说她跑步成绩越来越好,希望她能参加四百米跑,安宏听到“四百米”三个字,脑袋里就浮起韩晓君的身影。   他是校田径队的成员,四百米是主项,年年得年级第一,还代表学校参加区里、市里的小学生运动会。韩晓君个子高,腿长步大,从起跑开始就保持稳定的节奏和步伐,风刮过他的发,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散发着炫目的光,他跑向终点时低头冲刺,夺得第一后就快乐地小跑步并习惯性地左手叉腰,扬起右臂,脸上绽开灿烂的笑,绝不像其他男生般累得东倒西歪。   想到韩晓君,安宏心里就开了花,她面对着沈老师,轻轻点了点头。   她也想试试跑400米。   小学生的运动会乐趣十足,跳高的同学压断竹杆;跳远的同学连沙坑都跳不进;一、二年级的小同学不参加长距离跑,却有一项十分精彩的赛事——50米接力折返跑。   安宏的比赛就在二年级的折返跑后,她上午参加了预赛,出人意料地闯进了下午的决赛,于是早早地做起准备,去运动场边的洗手间整理着装。   她穿着一件柠檬黄色的长袖T恤,下穿一条黑色的运动长裤,从洗手间出来,就碰到来找她的宋李婷,两个人手牵着手去看二年级的折返跑。   比赛果然精彩纷呈,八个班级在主席台前的百米跑道上截取50米做赛道,每个班20个小同学,一边各10人接力往返跑,人影憧憧,场面壮观。比赛期间,摔跤的有之,掉棒的有之,把交接棒交到别班同学手中的有之,互相碰撞的也有之,最有趣是一个小男孩,跑了没几步就一个狗啃泥的姿势摔到地上,接力棒也飞了出去,他咬牙爬起来捡了棒继续跑,也许是腿摔疼了,没跑多久又摔到了地上,这一下摔得重,他终于扬起沾了灰的脸扁着小嘴哭起来。老师们赶紧进去把他抱出赛场,他还兀自在老师怀里扭着身子嚎啕大哭。   安宏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看,笑得肚子都疼了。   最后,她在四年级女子400米跑中,得了第三名,给了四(5)班一个大大的惊喜。   安宏每周做三套数学试卷,有时做四套,只不过是多花三、四个小时时间。二年级的题,在当时会觉得困难,到了四年级再做,就有点小儿科的感觉。但安宏不敢马虎,仍是一套一套,一题一题认认真真地做下去。   每个周一中午12点,安宏准时出现在夏老师的办公室,夏老师先给她几道挑选出的四年级简单题目做,自己批改她做的几套卷子。等到安宏做完题,夏老师就给她讲解她试卷中的错题,着重讲解知识点,务必讲到她听懂为止。然后安宏订正卷子,夏老师再批改   她新做的几道题,再是一番讲解,等到全部结束,已是下午1点多。   在这样的额外辅导下,期末考试时,安宏的数学考了63分,位于全班倒数第三了。   安宏每个周六都给韩晓君写信,事无巨细地给他讲述自己的生活,她总是能洋洋洒洒写满3大张信纸。韩晓君也给她回信,不过每次都只有一张信纸,而且频率远没有她高,1个月只有1、2封回信。   但是安宏不在乎,每次收到韩晓君的回信,她都像得到稀世珍宝般地藏起来,恨不得捧在手里,捂进心里,连睡觉都想抱着。   妈妈回来看她,外婆就对妈妈说:“小妮子对晓君真是比对你还亲,你每回过来回去,也没见她有什么表示,晓君回老家那一阵,你都不知道她哭得伤心成什么样子,现在晓君来了信,她又乐得像开了花一样。”   妈妈笑着说:“小姑娘长大了,就不要妈妈了嘛。”   安宏才不管她们的玩笑,半年未见韩晓君,她真的无比无比想念他。有时候会发呆,揣测着韩晓君念了初中是什么样子,班里会不会有像黎芸芸那样的漂亮女生?他还会不会再跑400米?他有没有再长高?他那么英俊的男孩子,一定很受欢迎。   每每念及此,安宏就觉得心里不是味。   如果能变成一只小鸟该多好,就可以飞去韩晓君的身边。安宏希望自己能够快快长大,大到有足够的能力主宰自己的生活,到那时,她一定会去韩晓君的身边,谁都阻止不了。   寒假如往常一样过,正月十五以后,韩爸韩妈回到幸福村,给安宏带来了一份惊喜——几张春节时,韩晓君和堂哥堂妹一起玩耍拍的照片。   那是个雪天,地上堆了两个张牙舞爪的雪人,韩晓君站在雪人的一边,头戴毛线帽,身穿厚棉衣,鼻子冻得通红,一双眼睛微微弯着,闪着温暖的光。   安宏欢天喜地地把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宝贝地藏进日记本里。   她站在幸福村集市东口的空地,咬着糖葫芦,遥望着W县的方向,在心里默默地想,再过一个学期,就能见到韩晓君了。   开学以后,安宏和夏老师继续着她们的数学补课,安宏终于完成了二年级的知识点补习,此时开始接受三年级的习题辅导。她的数学成绩在班里已经排名中下游,似乎是连带作用,她的语文成绩也在慢慢上升。课余时间,安宏甚至得到了在黑板报上做美工的机会,因为她的绘画才能正在渐渐显现,这在过去,是不可能发生在默默无闻的安宏身上的事。在写给韩晓君的信里,她得意地写出单元测验的分数和最近发生的好事,心里美滋滋地想着韩晓君在收到信时露出的赞许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章开篇,小过度一下~~   昨天没更,今早补上~~ ☆、疯子和骗子   五月中旬,天气开始炎热。   妈妈给安宏带来一条缀着蕾丝边的白色连衣裙,她说,这是送给安宏的生日礼物。安宏很高兴,这是妈妈送她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之后的某一天,安宏班里女生中的领头人物江妍儿对全班同学发出邀请,请大家参加5月22日她的10周岁生日聚会。   如果放到以前,这样的活动安宏是绝对不会去的,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有那么糟糕了,也有了宋李婷这样的好朋友,她决定去参加,并且还要穿上漂亮的新裙子。   那天正是周六,在倒了2趟公交车,问了几次路后,安宏和宋李婷终于找到了位于城东的江妍儿家。宋李婷带了一盆家养的小花做礼物,安宏带了自己做的生日贺卡。   江妍儿的爸爸是一家私营服装厂的厂长,那时正是改革开放初期,江家的经济条件算是很好的了。他们全家住在一幢4层高带院子的自建房里。一楼是客厅、厨房、客卫;二楼是餐厅、江爸爸的书房兼会客厅、卫生间;三楼是江爸爸和江妈妈的卧室、客厅、主卫;四楼是江妍儿的天地。整幢楼每层都有100多平米,二楼至四楼各带着一个大大的露台。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江妍儿热情地招呼了她们,请她们进屋参观,喝饮料,吃蜜饯,然后就不着痕迹地转到李嵩身边去了。   李嵩是四(5)班的小女生们最喜欢的男孩子,长得漂亮,成绩又好。安宏对此很不屑,在她眼里,哪有男孩子,可以优秀过韩晓君?   安宏和宋李婷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香港电视里才有的富丽堂皇的家,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班里的同学已经来了大半,安宏发现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同学,也许是其他班的吧。江妍儿是校广播站的播音员之一,也是中队委里的人,和其他班的一些班干部关系都不错。安宏看看周围,有几个同学在看录像带,放的是刘德华演的《神雕侠侣》,这部剧安宏和韩晓君在丁言家看过,另外还有几个同学在玩强手棋,有几个女孩在院子里跳皮筋。   那一边,江妍儿正和几个同学在看自己的相册,身边站着李嵩。安宏只听见她的声音若隐若现地传来:“这里是泰国……爸爸带我去骑大象……这里是马来西亚……”随着她的指点,身边的同学发出一下又一下的赞叹。   宋李婷拉拉安宏的袖子,问她去不去看,安宏摇摇头,宋李婷就独自走过去了。安宏看她慢慢地挪到李嵩身边,伸着脖子看江妍儿在那里介绍。   安宏从茶几上拿了一个大白兔奶糖吃,她有点后悔过来了,离吃饭还有一会儿,这段时间该做点什么呢?   安宏站起来,开始四处打转。她走上二楼,发现偌大的餐厅里已经密密地摆了3   大张圆桌,上面放着若干冷菜。忽然,她看到餐厅墙上挂着的几幅画,就走过去想仔细看看。   是一副向日葵,一幅荷花,外加几张江妍儿家里人的合影。安宏仰着头,看得不太清,于是就拉过一张椅子,跪在椅面上看,正看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你干什么的!!要偷东西啊!!”   安宏吓得差点掉下椅子,稳住身体连忙回头,却只看到一个小男孩儿叉着腰抬头瞪眼看她。   小男孩明显比安宏年纪小,长得却相当漂亮,白嫩嫩的脸,一双俊俏的眼睛,眼神清清亮亮,此刻正带着怒气,粉红色的小嘴翘得老高。最可爱的是,他留着一个锅盖头。长长的头发已经盖住了眉毛,要不是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安宏都会以为他是个女孩子。   没想到只一个回头,那个男孩子的眼睛就瞪得更大了,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遇见了仇人。他指着安宏大叫:“你给我下来!你这个坏蛋!”   安宏莫名其妙,爬下椅子说了句:“我就是看看画。”然后就想下楼。   走过他身边时,小男孩却一把抓住她的连衣裙下摆,用力一扯:“不许走!你这个小偷!骗子!”   安宏只听见“哧——”的一声,低头一看,连衣裙已经被扯掉了一块白纱,此时正如一片残败的树叶一样挂在身体一侧。   她又气又急,使劲推了一把小男孩,叫道:“你干什么!你有毛病啊!”   小男孩年龄比她小,个子比她矮,又是没有防备,被她用力一推就坐到了地上,“哎呦”一声叫出声来。   安宏掳一掳撕破的裙子,既心疼又懊恼地想着不知道能不能缝起来,一眼都没看小男孩,抬脚就要走。   坐在地上的小男孩怔忪地望着她,突然大叫一声就扑上来,手抱住安宏的腰,脑袋顶住她的肚子,右脚还趁空踢她两脚。   安宏惊呆了,这个看起来白净漂亮的小男孩居然会像发了疯似地打她,他下手也不知轻重,小拳头打到身上还是很疼的。   安宏捉住他两只爪子,朝他吼:“你发什么疯!和你说了我没偷东西!”   “你就有偷,不是偷画,就是偷菜吃!!你这个小偷,骗子!!”小男孩语无伦次,身子乱扭,手被捉住,他还有嘴,朝着安宏的手腕就咬了一口。   红花幼儿园的女魔王安宏自小打架无数,虽然已经退出江湖多年,可在被惹毛了的情况下,仍然是热血沸腾,双目喷射出熊熊火花。   她胳膊一动,一下子就把小男孩掀翻在地上,人顺势坐在他身上,朝着他的脸就是一个耳光。   “啪!”响亮的声音令小男孩彻底地呆住了,漂亮的眼睛瞪着安宏,继而疯狂地扭动身体,带着一个掌印的白嫩小脸上,小嘴紧紧地抿着,眼里却已经滚   出了大颗的眼泪。他该有多委屈啊,这世上,根本就没人打过他,连他的爸爸都从未有过。生平第一次,他被人打了耳光,还是一个看起来如此瘦弱的女孩子。   安宏也就打了一下,就爬起来准备走,以大欺小,被同学知道可不好听,何况还是在江妍儿的家里。   但是小男孩却一点也不罢休,安宏站起了身子,他也随即一骨碌爬起来,又缠着安宏厮打,又踢又咬。安宏吃痛推开他,他就再冲上来。但是他毕竟年纪小,力气弱,无论如何也得不了优势,不知道怎么的,从餐桌边地上的一箱汽水里抽出一瓶玻璃装的汽水,挥舞着就朝安宏的脑袋砸去。   小孩子打架是不分轻重的,但安宏毕竟已经10岁了,也知道这一下砸来可不得了,眼见避不过,就矮□子用手护住了头。小男孩估计也是怕,闭着眼睛砸,一下子竟然没砸准,玻璃瓶子砸到了一张椅背上,瞬间碎裂四射,发出一阵撞击声,瓶里液体也飞溅得到处都是。   他竟然还不停歇,手里挥舞着剩下的半截子瓶子砸向安宏,安宏一个躲闪,只觉得眼旁一痛,转眼温热的液体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用手一抹,手掌里鲜红一片。   她气急了。空手就去夺小男孩手里的半个碎玻璃瓶,也不管手心被划破的危险。小男孩看着安宏眉眼处汩汩冒出的鲜血,已是吓得不敢动,安宏抢过碎玻璃瓶后,他才反应过来,竟然又欺身上前抢夺,安宏闪避不及,手一挥,碎玻璃瓶就在他的右手肘处割了一道口子,小男孩纤细白嫩的手臂立刻渗出鲜血,他小嘴一扁,即刻嚎啕大哭。   这正是听到响动赶到二楼的众人,眼里所看到的情景。   两个孩子血淋淋地纠缠在一起,安宏满脸鲜红,形状可怖,白色裙子上满是汽水和血液的污迹,手里还握着半个碎玻璃瓶子,掌中血迹斑斑,面前的小男孩哭得梨花带雨,右手手肘处鲜血直流,左手还是死死地拽着安宏腰身处的裙摆。   江蓓倒吸一口冷气。只一会儿没见到这个小魔星,他居然就跑上二楼上演了这场喋血大战,心里是又气又急,快步上前一把捞起他,叫道:   “路云帆!你怎么尽给我闯祸呀!”转身对着身后的男人喊,“哥,你快打电话叫救护车,伤成这个样子他们都要送医院啦!”   安宏刚刚从一场厮杀中回过神来,眼见着面前的小男孩突然被一个年轻的漂亮女人抱走,微微有些发楞。这个时候,有个人快速地冲到自己身边,掏出手绢盖在了自己受伤的眉角处。   安宏扭头一看,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孩子,圆脸大眼,不是自己班的,但安宏认识她。   她是四(1)班的班长,在四年级里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了,属于德智体   美劳全面发展的那种优秀学生,而且长得清纯可爱,有不少男同学悄悄地喜欢她。   她叫秦月。   秦月显然是江妍儿从别班请来的贵宾级人物,而此时,她一只手牢牢地按着安宏的伤口,一只手无声息地取掉了安宏手上紧拽着的半个碎玻璃瓶。   她说:“你的伤口要赶紧清洗一下,要不然很容易感染的。”   这时候宋李婷也挤到了安宏身边,着急地问:“安宏,你要不要紧呀?”   安宏摇摇头,她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安宏自己下了楼,一屋子的小孩看到她满头血污的样子都是又惊又怕,秦月、宋李婷和江妍儿的家长一起,七手八脚地帮她用自来水清洗了伤口。在等待救护车的过程中,沈老师狠狠地骂了她:   “你怎么回事?你怎么那么喜欢打架?啊?上次打老师!这次,连那么小的小弟弟都要欺负,你这几年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吗?你到底有没有家教的!”她一边骂一边用手指去戳安宏的头。   江蓓搂着路云帆,急忙阻止沈老师:“老师你别急,她也受伤了,好不容易止了血,小心伤口再弄破!”   小小的路云帆在她怀里适时地哼哼两声,眨着水汪汪的漂亮眼睛,叫着“疼”,沈老师就又火起来,不敢动手,嘴里却一刻不停。   安宏只是沉默。   秦月一直坐在安宏边上,手仍是举高按着她的伤口,听着沈老师的喋喋不休,在安宏耳边低语:“你就当她在放屁好了。”   安宏没想到,优秀如秦月这样的女孩子,会说出如此豪放的话,忍不住抬头朝她看,秦月只是吐吐舌头,朝她做个鬼脸。   救护车终于来了。   江蓓叫自己的哥哥,也就是江妍儿的爸爸继续招呼孩子们过生日会,自己和沈老师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医院。安宏离开的时候,对秦月轻声地说了谢谢,秦月握了握她的手,微微一笑,说:“加油哦。”   作者有话要说:我爱这一节,写得很爽。   路同学终于出场了~咱们欢迎一下 ☆、十岁生日   医院里,急诊室的休息区。   空气中有各种各样的味道:药水味、消毒水味、血腥味,耳边还充斥着病人家属的哀嚎声和医生、护士焦急的呼叫声。   休息椅上,江蓓坐在中间,左右各坐了一个包扎过的孩子。   路云帆只是裹了手肘,安宏却是被剃了一部分头发,在脑袋上绑了大块的纱布,手掌上也做了清创包扎。   处理伤口的时候,路云帆大喊大叫,手舞足蹬,眼泪流了一箩筐,好像受了极刑般的痛苦。安宏在一边冷眼看他,任医生处置自己,消毒,清创,缝针,上药,包扎,她眉都不皱一下,始终一声不吭。   沈老师去排队取药,三个人就在长椅上静静地坐着。   江蓓终于开口:“路云帆,是你先动的手吧?”   “我没有!”他嘴硬。   “你这点心思我还会不知道!”江蓓柳眉倒竖,“刚才人那么多我也不来说你,现在就我们三个人了,你快点给小姐姐道歉。”   “做梦!”路云帆嘟起嘴,“她是个骗子!”   安宏火了,探出身体瞪着他说:“你胡说!你再敢胡说看看!”   路云帆不信邪地叫:“我就说!我就说!你这个小偷!骗子!”   安宏“刷”一下就冲到路云帆面前,作势要打他,包着纱布的手举在空中却迟迟落不下来,一张脸上尽是愤懑。   江蓓一时大意,连忙抓住她手腕,说:“小同学,别生气,我们家路云帆就是这样的臭脾气,和小霸王一样,都被他爸爸宠坏啦!”   路云帆见到安宏凶巴巴的样子,还是有些害怕,听了江蓓的话也就不再吭声。   安宏重新坐下,江蓓问她:“小同学,你家里有电话吗?要不要打电话叫你爸爸妈妈来接你?”   安宏摇头。   “那你知道自己住哪里吧?等一下我们送你回家。”   安宏点头。   路云帆在旁边阴阳怪气:“你是哑巴啊!”   安宏不做声。   江蓓喝止路云帆:“路云帆!你给我少说两句,你看看你今天做的事,你跟谁学来的拿玻璃扎人?这要是扎到眼睛里去了,眼睛瞎了怎么办?你听没听到刚才医生都在说还好偏了一点点。”   路云帆翻翻白眼:“反正现在没扎到。”   “没扎到你以为就没事啦?”江蓓气极,“对女孩子来说,脸蛋儿是很宝贝的,你这样子一扎,保不准要留个疤,以后小姐姐长大了怎么嫁人啊?”   路云帆很大声地回答:“没人要大不了嫁给我好啦!”   安宏跳起来:“傻蛋才会嫁给你!”   路云帆瞪眼看她:“你就是傻蛋!将来也只有我会要你!”   安宏回瞪回去:“你想得美!我死了也不会嫁给你的!”   江蓓大吼:“你们俩都给我闭嘴!”   沈老师取了药回来,和江蓓商量着怎   么送安宏回家,她才开了个口:“路同学妈妈……”路云帆就大喊:“她才不是我妈妈,她是我爸爸的小妾!”   江蓓脸色一变,转身对着路云帆说:“你爸爸下个礼拜就要回来了,你到时再把这个话对他说一遍。”   路云帆立刻闭了嘴,低头管自己生闷气。   江蓓对沈老师说:“等下送这位小同学回家,我要亲自和她爸爸妈妈道个歉,小朋友出来玩,搞得这样子回去,真是对他们不起。”   沈老师脸色尴尬,压低声音说:“安宏她爸爸很早就没了,妈妈也嫁去外地了,她是和外婆一起住的。你也不用道歉,这个祸是她自己闯的,她向来都是个粗鲁的女孩子。”   无论声音再低,两个孩子也都是听见了,江蓓瞅瞅安宏,暗自叹口气。   安宏低垂着头,手指在破了的裙摆上扭来扭去,路云帆却是好奇地打量着她。   有一辆车来接他们。   安宏有些吃惊,在那个年代,不管是公车还是私车,有司机来接总归是件稀奇的事。   一路上大家都无话。顺路先把沈老师送到家,接着车子开去幸福村,停在安宏家的平房外。   安宏说自己回家就可以了,江蓓执意不肯。牵着路云帆下车,跟着安宏来到门口,外婆穿着睡衣出来开门,她睡眼惺忪,一看到脑袋上裹着纱布的安宏的样子,立刻就吓醒了。   她一把拉过安宏扯到自己身边,问面前的年轻女人:“你们是谁?这是怎么回事?我外孙女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江蓓把事情简单地描述了下,自然是说路云帆的不对,末了从挎包里掏出几张纸币递给外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给安同学补充一下营养吧。”   外婆冷冷地看着她,低头看看始终沉默的安宏,缓缓开口:“我们家宏宏,从小就没了爸爸,妈妈又不在身边。我是个老太婆了,也管不好她,她小时候不知道有多皮,三天两头有小孩子被爸爸妈妈带着来我家告状。后来她大起来了,慢慢地就懂事了,特别是最近两年,她越来越乖,每天帮我做家务,四年级后,学习成绩也好了起来。我都60岁的人了,还能看她几年?我看她变得像个好学生,心里自然是很高兴的。”   外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眼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滑下来,“今天是我们宏宏的十岁生日。之前她妈妈就说了要回来帮她过,还给她买了这条新裙子。她说:‘我们宏宏十岁啦,是个大姑娘啦。’但是宏宏说她要去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她说她从来没有参加过那样的聚会,会有很多好菜,还有生日蛋糕吃。我们宏宏,从小到大,我们从来没给她过过生日,从来没给她买过生日蛋糕。我想,能和小同学们一起过,她应该也是高兴的吧。   下午,她第一次穿这条新裙子,高高兴兴地出了门,现在,你们就是这样子把她给我带回来的?”   外婆一把抢过江蓓手里的钱,狠狠朝她的脸砸过去,“我们是没钱!只是小老百姓,但还不稀罕你们这点施舍!你们!马上给我滚!”   江蓓脸色变了变,蹲□拾起地上的钱,说了声“对不起”就拉着路云帆离开了,路云帆早已经吓傻了,临走时还不忘看一眼垂着脸站在外婆身边的安宏。他揉揉眼睛,心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那个仿佛没有痛觉般的强大的安宏——竟然哭了。   外婆本来还想再教训一顿安宏,不过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终是不忍心。问她饿不饿,她点头。失了血,又是整整大半天没吃东西,说不饿就是假的了。   外婆给她煮了一碗青菜面,又加了一个荷包蛋,安宏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外婆看看她的眉角,叹口气:“那个小鬼下手也太狠了,以后你就要留刘海啦。”   吃完面,外婆看安宏还准备洗碗,连忙拦下她:“小囡,你是傻了吗?手掌上还有伤呢,这几天不要碰水,知道不知道!”   安宏点点头,简单洗漱后就溜进了房间。吵吵闹闹了一个晚上,这时候才终于安静下来,她掏出抽屉里的笔记本,翻开看韩晓君的照片,眼泪又一次流淌下来。眉角伤口的痛感忽然变得清晰起来,她悄悄照镜子,想到刚才那个漂亮阿姨的话:对女孩子来说,脸蛋儿是很宝贝的,你这样子一扎,保不准要留个疤,以后小姐姐长大了怎么嫁人啊?   心里顿时愁云密布,已经那么难看了,再加上一道疤,老天爷怎么那么不开眼呢?   曙光小学有6个年级,每个年级有7至8个班级,每个班级有40名左右的学生,整个学校就有2000名左右的同学。   一、二年级在A教学楼,三、四年级在B教学楼,五、六年级在C教学楼。二年级的路云帆和四年级的安宏相遇,需要怎样的概率?   做早操的时候,路云帆吊儿郎当地跑在队伍里,过去,他从没有试过从密密麻麻的人堆里准确地找出一个人,自从江妍儿的生日会后,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寻找那个身影。   当然,实在是因为那个身影太好找了。脑袋上缠着大块纱布的女孩子,学校里还能找出几个?   六一儿童节,学校里举办文艺汇演,在偌大的礼堂,路云帆又一次见到安宏,她仍然顶着半个脑袋的纱布,沉默地坐在自己班级的方阵角落里。路云帆借上厕所的机会从她身边的过道走过,他走得很慢很慢,终于看到安宏抬起眼睛瞥了自己一眼,他有些得意,但转瞬,那个脑袋又低了下去。   路云帆有些暴躁,最讨厌别人忽视他了!   邻近期末,安   宏眉角的伤已经愈合了,但真的留下了一道疤。疤痕周边被剃掉的头发只长出了薄薄的一层,她每天只能顶着这个巨难看的头,露着新长成的粉色伤疤去学校上课。安宏很郁闷,考试时却破天荒地考了全班第19名。妈妈很高兴,提出要安宏去她那里过一个月暑假。   早几年,萧琳还太小,妈妈无暇顾及安宏,现在,萧琳已经读了幼儿园,而安宏也是个大孩子了,妈妈很想享受两个孩子环绕膝下的乐趣。   但是对安宏来说,这真是一个痛苦的选择。韩晓君说期末考试结束后,他就会回J市过暑假,这一天,安宏已经盼了一整年。可是,是妈妈叫自己去过暑假啊!安宏毕竟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从小稀缺的母爱,令她有一种本能的向往。对于母亲,她既渴望亲近,又害怕亲近,从小到大,母亲给予她的感觉,就是来去匆匆和若即若离。安宏一直沉浸在“妈妈爱我”、“妈妈不爱我”、“妈妈爱我”、“妈妈不爱我”……的思维漩涡中,小小年纪的她还搞不懂大人们那种复杂的表达方式,但是,有一点她能确认,就是——妈妈爱萧琳,远远胜过爱她。   作者有话要说:摇头晃脑地又更一节,求收藏,求评论   预告~今晚会更一章《五彩》哦 ☆、我好想你   六月底,背着小背包的安宏跟着妈妈来到L市萧医生和妈妈的家里。那是一套位于五楼的70多平的二居室,装修得简单又温馨。妈妈安排安宏睡萧琳的房间,萧琳一开始不同意,还哭了鼻子,在萧医生的训斥下,才瘪着小嘴跟着爸爸妈妈去了主卧睡。   夜里,安宏躺在萧琳的小床上,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房间,粉红色的窗帘,粉红色的家具,粉红色的床上用品,还有一屋子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具,果然和那个娇俏可爱的萧琳很配。   安宏想到了自己的房间,那其实应该是妈妈还没出嫁前的闺房,水泥地面,坑坑洼洼的墙上还贴着许多过季明星海报,凹凸不平的天花板,角落里满是雨天漏水的印迹。房间里堆着各种年代夹杂在一起的古怪家具,那是老鼠蟑螂随意进出的地方,90年代初期大城市中的平房区,哪一间不是这个样子?   对于萧琳拥有的这样一个梦幻又甜蜜的房间,安宏不是不羡慕的。   休息天,安宏在做作业,萧医生看见了就过来辅导她,他看着安宏长大,知道她过去成绩糟糕,最近一年多突然开始进步,妈妈在他耳边说过很多安宏学习开窍了之类的话,萧医生觉得欣慰,又有些好奇。   他坐在安宏身边指点着她的功课,安宏心里有了小小感动。   萧医生是个温和儒雅的人,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但是“爸爸”对安宏来说,却是个最陌生的词汇。   她悄悄体味着萧医生带给她的“爸爸”的感觉,全然不觉不远处一双怒气冲冲的眼睛。   “爸爸~~~~~”萧琳颠颠地跑过来,一下子就扑到萧医生的腿上,“爸爸,爸爸,我们去游泳吧!”   “再等一会儿,囡囡。姐姐的作业马上就做好了,然后我们一起去。”   “不要嘛不要嘛~~~囡囡现在就要去~~~”萧琳长得白白嫩嫩,一双大眼睛像极了萧医生,撒起娇来楚楚可怜。萧医生立马缴械投降,一把抱起萧琳就走开去:“好好好,现在去,等一下妈妈洗完衣服再带姐姐一起过来。”   安宏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在萧医生怀里的萧琳还不忘朝她做个鬼脸。   等到妈妈做完家务叫安宏去游泳馆的时候,安宏已经倒了胃口,借故说作业没做完,不去了。妈妈也没勉强她,收拾了包就离开。   等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从游泳馆回来,妈妈惊讶地发现,安宏已经拖了地板,擦了家具,客厅也被她收拾得干净整洁。   萧医生对萧琳说:“你看看姐姐多勤劳,哪像你,整天东西乱丢,又懒又馋。   萧琳嗲嗲地回答:“囡囡还小嘛~~~”   妈妈忍俊不禁,后来还把这事说给来串门的邻居听,内容的重点自然是萧琳充满童趣的回答,对于安   宏付出的三个小时辛苦劳动,几乎未提及。   有时吃过晚饭,萧医生一家三口会外出散步,妈妈就叫上安宏一起去。   4岁半的萧琳骑在萧医生的脖子上,像个骄傲的公主,她想下来了,萧医生就把她放下来,她和公园里常一起玩的小朋友玩一会儿,玩累了,就踮着脚尖伸长手,叫着“爸爸,爸爸抱~~”,萧医生一边喊着“我可爱的小宝贝呦”,一边又把她骑到自己脖子上。   萧琳嚷着要去动物园玩,妈妈说夏天动物园可臭了,萧医生说:“囡囡想去吗?正好姐姐也在,我们和姐姐一起去玩吧。”   萧琳马上说:“我突然不想去了,夏天猴子大便很臭的!”   临睡前,安宏上洗手间,萧琳穿着她的粉红色睡裙跑出来,看到安宏的“睡衣”——破了几个洞的背心短裤,她皱着眉说:“你不要把我床床睡脏哦!”   安宏从洗手间出来,听到萧琳很大声地在问妈妈:“她什么时候回家啊?她抢了我的房间,还要抢我爸爸!”   妈妈和萧医生都笑了,仿佛听了一个大笑话。   一个星期后,安宏向妈妈提出想回J市,为了不让妈妈挽留,她说她想参加少年宫的暑期美术班,在7月中旬就要开课了。   妈妈知道安宏喜欢画画,自然是同意的,但是她和萧医生都要上班,没人能送安宏。安宏立刻就说:“外婆给了我居委会吴阿姨的电话号码,说我要是回去了,就给吴阿姨打电话,告诉她我坐哪一班车,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外婆会来车站接我。”妈妈听了有些心酸,那么小的女儿,居然已经做好了一个人回J市的准备。   在安宏离开前的一晚,妈妈给她准备了很多零食礼物,安宏听到萧琳在萧医生怀里撒娇:“爸爸,我突然又想去动物园玩了~~~”   安宏默默垂下眼睛,她真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她真想快快长大,现在的自己还太弱小,她必须要变强大,强大到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她!   一个人坐在长途汽车上,安宏并没有紧张害怕,倒是车里的大人们看她那么小一个孩子一个人坐长途车,都觉得很稀奇。   那时高速公路还没有通,从L市到J市,还需要经过一段蜿蜒盘旋的盘山公路,200多公里的距离,大巴竟要开上5个多小时。   颠簸了一早上,车子终于到了J市客运汽车站。   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安宏背着背包下了车,差点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睛。司机师傅帮她将行李提下来,妈妈替她准备了一个中号的拉杆箱,给她带的东西都塞在了里头,拉起来走路不会太累。   安宏跟着人潮走到车站出口处,满头大汗地在接站和拉客的人群中搜索外婆的身影。   左顾右盼,却对上一   双带笑的眼睛。   那个浅笑着站在路边树荫下,剃着短短的板寸头,穿着浅黄色T恤,灰色足球裤的少年,是谁啊?……是他吗?   安宏飞奔过去,直扑到韩晓君身上,一点儿没犹豫就“呜呜呜……”地哭起来。   韩晓君被她哭得有点措手不及,连忙稳住她身子,笑道:“坐车子坐傻啦,哭什么呀?”   安宏破涕为笑,抬脸看他,他长得好高,自己居然还不到他肩膀。他依然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长大了一点儿,结实了一点儿,变得更加俊朗好看了。   安宏说:“晓君,你回来啦!”   韩晓君揉她的脑袋:   “恩,我回来了。”   接过安宏手里的拉杆箱,韩晓君拖着她的手向公车站走去。   安宏不时地抬脸看他,刺眼的阳光下,他微微眯着眼,额边有汗水淌下来,顺着轨迹朝下,安宏看到他唇边长出了细细的绒毛。   她问:“晓君,怎么是你来接我?”   “你还说!”韩晓君挑高眉,“我兴冲冲地去你家找你,外婆说你去你妈妈那过暑假了,要待一个月。”   “是我妈妈要我过去的啊,不是我自己要去的。”   “后来你外婆来我家店里找我妈聊天,说起你要提前回来,是坐今天的这班车,我就提出我来接你啦。”   “晓君。”   “恩?”   “你怎么剪了这么个头?”   “因为凉快。”   “晓君。”   “恩?”   “我好想你。”   “傻瓜。”   在外人听来,这样情意绵绵的对话,出自一个10岁的女孩和13岁半的男孩之口,一定会觉得奇怪又惊讶。但是如果他们看到女孩子在公交车上,枕着男孩子的肩膀甜甜睡去的满足表情,一定会改变那龌龊邪恶的想法。因为那画面,是如此的纯净美好。   暑假的后半部分,是快乐的,充实的,无忧无虑的。安宏参加了少年宫的美术班,韩晓君就陪着她参加了书法班,两个人一块去上课,一块回家。闲暇的时间,韩晓君带着安宏去找丁言玩,丁言升上了玉兰中学,一年没见韩晓君,也是格外想念。   三个人还是去游泳,爬山,玩水,偶尔还去景观湖里划船。   晚上,安宏和韩晓君喜欢在幸福村里散步,走一大圈,然后买一支棒冰,坐在集市东口的空地上休息。   望着幸福村平房里散出的星星点点橘色灯光,韩晓君说:“我爸爸说,幸福村快要拆了。”   安宏一愣,问:“拆了?那我们住到哪里去?”   “不是,是拆掉这片平房,造楼房,就是那种小区房子。”   “什么时候呀?”   “还不知道,快了吧,是什么城中村改造工程。我爸爸说,如果幸福村这一块拆了,我们就暂时去别的地方开店,他说他要买一套房子   ,在J市定居了。”   “真的啊!”安宏很高兴,“那你以后就不回老家了是不是,你的户口就能在J市了,就可以回来读书啦。”   “你不懂啦,这个和户口没关系的,户口还是在老家啊,初中高中还是要回去读的。”   “哦——”好失望的语气。   韩晓君看到安宏左眉边那条粉红色的疤,伸手去摸,安宏一惊,连忙偏头躲开。   “怎么弄的?”他皱起眉,“我不在你就这么不小心。”   安宏想起那个晚上发生的事,突然就觉得委屈,一五一十地说给了韩晓君听。说到那个叫路云帆的臭小孩,她真是咬牙切齿的。   韩晓君听了又心疼又想笑:“阿宏,你都那么大了,还和个小朋友打架?”   “是他先打我的啊!跟个疯子一样!”安宏脑袋里浮出路云帆漂亮白净的小脸,心里的火又“腾腾腾”地燃烧起来。   韩晓君装作很生气的样子,浓眉一凛:“谁家孩子那么坏,把我们阿宏欺负成这个样子,以后不要叫我看见他,见一次揍他一次!”   安宏乐了,咧着嘴满意地笑。   彼时,路云帆正在中国最北端的姨妈家里过暑假,最炎热的夏天,却突然背脊发凉,继而“哈啾!哈啾!”地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的鼻涕挂了下来,扯着嗓子喊:“姨妈!!姨妈!!给我手帕啦————”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一节~~   预告:《五彩》下一次更新时间为10月16日~~   平时都没时间写,只有周末能多写一点,目前这两个文的存稿量都还行   《青春》日更,撑个半个月都没问题   《五彩》,三日更,后面已经写了六章了,而且思路还可以,可以比较流畅地写下去   两个文一起更的坏处就是,思维总是会陷入一个故事里拔不出来,这时若要转脑子写另一个文,就会比较痛苦。按照目前的进度来看,《五彩》会先完结,《青春》一定比五彩长,说不定到后面,我会先用功把《五彩》填完了,再一门心思地写《青春》,这样的话,到时《青春》搞不好会停更一段时间。   不过,一切都是暂定~~先把心思多用点在《五彩》上,看点击就晓得,《五彩》看得人更多~~ ☆、消失的童年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的,一年的等待,换来的也只有将近两个月的欢聚时刻。在韩晓君即将回W县的前几天,安宏央求他陪自己去动物园玩。韩晓君自然满口应允。   动物园在J市的南部,需要换两趟公车才能到达。天气依旧很热,安宏却兴致高昂,她哼着小曲,拉着韩晓君的手看斑马,看猴子,看熊猫,还喂干草给骆驼吃。   韩晓君看她摇头晃脑的得意样子,不禁觉得好笑,他哪里能想到安宏脑袋里的想法,此时此刻,安宏竟是在心里想到萧琳,她想:你有爸爸有什么了不起,我有韩晓君,他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男孩子,他会陪着我去任何地方,一点也不比你爸爸差!   像萧琳那么大的时候,安宏已经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韩晓君身后了,转眼,竟然已经过去了七年多。   回家的公车上,安宏对韩晓君说起自己的学习成绩,她说起新的数学老师,语气里满是崇拜尊敬。她说:“这是我碰见过最好最好的老师!”   韩晓君笑,说:“那真是太好了,再努力一把,初中升个好中学,考重高就更保险了。”   安宏说:“我是把Z大当目标的呀,晓君,你期末考是不是还是考第一?”   韩晓君摇头,说:“我考了第八。”   “哦……那一定是你一时没有发挥好。”   韩晓君揉她头发:“不是,我是正常发挥的。只是,阿宏,第一名只有一个啊,哪有人能一直拿第一呢?”   安宏点头,似乎明白了,在自己班里,第一名的确是在几个同学间来回变化的,但是,她记得那么深刻,韩晓君读曙光小学时,从没有拿过第二啊!   韩晓君离开J市的那一天,安宏跟着韩爸韩妈去火车站送他。这一次,他跟着韩爸的一个同乡回去。韩爸韩妈买了站台票,上了车厢帮韩晓君摆好行李,列车员开始催促送站的人下车,韩妈拉着安宏下车,站在站台,隔着绿皮火车厚重又模糊的玻璃窗,安宏分辨出属于韩晓君的那张脸。   她曾经提醒自己,一定不要哭!但是,完全不奏效。   韩爸韩妈都流下了眼泪,不停地朝车厢挥手,安宏红着眼眶,紧紧靠在韩妈的身上。   她在想,这之后的每一年,是不是都要这样在相聚和分离中度过,一直延续到她高中毕业?   五年级开学,一切都波澜不惊。   安宏的刘海已经长了出来,外婆给她稍微修剪了下,她照照镜子,感觉顺眼许多。   她的成绩开始变得稳定,次次考试都在全班第18名至22名之间徘徊。和夏老师的每周一次数学辅导继续进行着,她基本已经跟上了正常的教学进度,夏老师找了些数学竞赛的题目给她拓展思维。她并不要求安宏参加竞赛,只是觉得眼前的   这个孩子,已经开始喜欢上了数学这门课,如果只是按着教科书上的进程给她讲解,似乎已不能满足她的胃口。   五年级的上半学期,发生了两件对安宏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第一件事,是幸福村拆迁的消息,得到了证实,外婆得到通知,要在春节前寻妥安置房搬迁。幸福村地块将建成一片大型的居住区,配套设施包括医院、学校、商场、公园等等,预计将于1995年底交付,成为J市北部区块一个中心点。本地的居民将按户籍内人口分置房屋,原拆原回。像外婆的那两间小平房,因为安宏和妈妈的户口都在内,预计会分得一套65平左右的两居室。   有人欢喜有人愁,外婆比较淡定,已入晚年,能住上舒适的楼房自然是好事,她甚至想到,将来自己若是没了,这套房子也能算是给安宏的一个嫁妆。   那个年代的人,还不知道一套市区的房子,意味着什么。   安宏却不高兴,因为她听韩妈说,韩爸的店要搬去城东了,而且他们打算在城东买一套房子定居,这意味着,韩晓君,再也不是离自己那么近的韩晓君了,即使他回来J市,她和他,也会相隔遥远。   对一个孩子来说,公交车坐40分钟才能到的地方,就是遥远。   第二件事,是安宏认识了秦月。   自从在江妍儿的生日会上接受了秦月的帮助后,安宏经常会记起这个有着清澈眼神的女孩儿。暑假时也曾和韩晓君说起过她,无奈她压住安宏伤口的手绢已经被血污弄脏,无论如何都洗不净,安宏总觉得自己欠了她一些什么。   那次以后,安宏曾经在学校里数次遇见她,秦月也算是个公众人物,身边总是有不少男孩女孩簇拥着,而安宏,除了很少几次和宋李婷走在一起,大多数时间都是独自一个人。   两个人在走廊上擦肩而过时,安宏总能看到秦月投向自己的友善眼神,不知为何,她总是低下头,红着脸转移开视线,之后又懊恼,怎么不能大大方方地和秦月说句“你好,上次谢谢你”呢?   深秋时的一次自然科学课,安宏翻遍书包,发现自己忘记带课本,自然科学老师是一个冥顽不化的老头儿,不带课本会被他批得很惨,安宏有些苦恼。通常这种时候,同学们都是去别班找认识的人借书的,可是五年级的其他七个班,安宏竟然是一个人都不认识。   她忽然想到秦月。   自己,和她,也算是认识吧?安宏想。   这么想着,她就走到了五(1)班的教室门口,探头探脑张望了半天,还是不敢开口找人。   没想到这时候,有一只手拍上了她的肩膀。   回过头,正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睛。秦月笑眯眯地说:“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你来找我   的吧?”   安宏愣了半天,心想她怎么就知道自己是来找她的呢?   嗫嚅了片刻,才说:“秦月,我想问你借自然科学的课本,我忘记带了。”   秦月笑道:“我当什么事呢,你等着,我给你去拿。”   只一会儿功夫,她就跑出来,把课本递给安宏:“拿去用吧,我是下午第一节课,这之前拿来还我就行。”   安宏脸红了:“我,我不会在上面写字划线的。”   “没事儿,你写了我还省得记笔记呢。”她咧开嘴笑,“你快回去吧,该上课了。”   安宏说:“谢谢。”把课本抱在胸前就往自己教室走去。   上课时,看着整洁的课本上那一行行娟秀的笔记,安宏就在心里想起那个女孩。   秦月,秦月……她在想,为什么这个女孩子,会和别人那么不一样?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验?这个世界上有成亿上万的人,每天,我们都会和一些人发生交集,或者错过,但是在人群中,总是会有那么几个人,你明明只是和他(她)见了没几面,说了没几句话,却能感受到彼此间强大的磁场,你的潜意识,你的身体,你的感官都在告诉你,你喜欢这个人,想要和他(她)更亲近一些。   所以,不管宋李婷多么地想亲近安宏,安宏总是表现得淡淡的,而秦月,她根本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却已经在安宏心里扎下了一颗小种子。   在萧医生的帮助下,外婆租下了曙光小学不远处一个小区的一套一居室居民房,和安宏在12月底搬了家,老房子里的家具几乎没有拿,那都是很有些年头的东西了,甚至承载了妈妈少女时期的一些记忆。   安宏很有些舍不得,她仔仔细细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唯恐遗漏掉一丁点关于韩晓君的东西。出租房只有一个房间,外婆的意思是要安宏和她一起睡大床,安宏不同意,她宁可一个人在客厅搭一张小床。妈妈说孩子已经大了,和大人一起睡的确不好,而且老人早睡早起,小孩子晚上要做作业,休息天的早上又喜欢睡懒觉,还是分开睡合适。   当一切都安置妥当,安宏跑去找韩妈,韩妈告诉她,他们的店再过两个星期就关门了,然后到城东找新的店铺装修,年前就不开业了,刚好趁这个机会早点回老家去看韩晓君。   幸福村的居民全部搬迁完毕后,往日里热闹的集市、弄堂、民房变得寂静无声,每个地方都是空空荡荡,只有居民剩下的一些破旧家具家电还在诉说着这里过去几十年的喧闹。   就在安宏还没来得及把过往的一切牢牢记在心里时,轰鸣的挖土机已经把她的童年都夷为了平地。   寒假时,她跑去了工地,大部分地方已经被蓝色挡板遮了起来,看不清里面的情景,她隐约   瞥见集市东口空地处的那棵大树,它已经在这里生长了几十年,比妈妈的年龄还要大,安宏和韩晓君,还有幸福村其他的孩子,都是在这棵大树底下玩耍长大的。   看着面目全非的幸福村,熟悉的街道和房屋都已无了踪影,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安宏悄悄掉了眼泪。   她把这一切都写在了给韩晓君的信里,她想,韩晓君一定能体会到她的悲伤,这片土地,充满了他们俩童年的回忆,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五年级下半学期,还发生了一件小事。   上体育课时,宋李婷向体育老师请假,说是“例假”来了。   班里经常有女生在体育课时请假,安宏一直理解成她们是为了逃避吃力的长跑。可是很奇怪,体育老师每次都会应允,令她觉得很不公平。   安宏问宋李婷:“你怎么了?”   宋李婷红着脸回答:“我那个来了。”   “什么那个?”   “就是那个嘛,你怎么不懂呢?”宋李婷娇嗔地说道。   “你是不想跑步吧?”安宏问。   “不是!我都说了我那个来了!”   宋李婷红着脸气得跑开,她个子已经有1米56,足足比安宏高了十多厘米。   安宏真正是莫名其妙,回家去问了外婆,外婆只丢给她一句话:等你妈回来你问她。   安宏被这个古怪的问题搅得难受,心一横干脆去问了夏老师。   夏老师笑着给她上了人生的第一堂生理卫生课,不仅说了女孩子的,还说了男孩子的。   安宏想到去年暑假时韩晓君唇边的细细绒毛,和他已经稍许改变了的嗓音,脸“腾”地就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慢节奏地飘过~~~ ☆、小丫头,害羞了?   五年级下的期末考试,安宏没有发挥好,只考了全班第24名。外婆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安宏自己却是很沮丧。   以前,全班垫底时,她反倒是很无所谓的,现在却见不得自己的退步,当下就做了决定,暑假时要再用功补习功课。   暑假开始时的某一天,安宏正在自己客厅的小床上睡懒觉,头顶的吊扇吱吱呀呀地旋转着,她沉浸在一个不知名的美梦中,忽然被敲门声惊醒。   外婆已经退休了,这时候正在公园里听戏,妈妈是有出租屋的钥匙的,安宏不晓得是谁,睡眼惺忪地去开了门。   看到来人,她顿时石化,门口站着的竟然是一年未见的韩晓君。   他戴着一顶鸭舌帽,穿着墨绿色的T恤和牛仔中裤,脸颊上是一串串汗珠。   “阿宏,你这地方真难找!”他脱下帽子,露出一头碎碎的发,“让我洗个澡吧,热死了。”   韩晓君大咧咧地进了安宏家的浴室,过去住幸福村时,是没有单独的浴室的,每家每户洗澡都是拿木盆接了水在家里洗,冬天则是去公用澡堂。自从搬来出租屋,有了独立的卫生间,洗澡如厕方便了许多。   一阵水声过后,韩晓君光着上身穿着牛仔中裤走了出来。   他已经完全是一副少年的身板了,一头碎发,身高1米75左右,麦色的皮肤,身材清瘦,却有隐蕴的肌肉,一双腿又长又直,令安宏止不住地脸红心跳。   以前,不是没看过他的身体,他们每年都一起游泳,似乎从来都不曾尴尬。可是这一次,站在出租屋狭窄的客厅里,面对正在擦头发的韩晓君,安宏却是一阵没来由的局促心慌。   “暴露狂!快把衣服穿起来啦!”她走进洗手间,把韩晓君的衣服拿出来丢给他。   “哈!小丫头,害羞了?”韩晓君笑起来,还不忘伸手揉她头发。   “都弄乱了!”她低着头躲,“我刚扎的辫子!”   在他洗澡的时候,她已经在厨房洗漱完毕了。   “小丫头,一年不见了,看来不欢迎我啊,去年见了我还哭鼻子呢。”他笑。   “你怎么说都不说一声就跑来了!”安宏气恼,被他看到了自己刚起床的窘态。   “怎么说啊?你家又没电话。”韩晓君在屋子里走了一圈,“你们要在这里过度两年多吧?”   安宏点头:“叔叔阿姨买了新房子了,我去参观过了,好大好漂亮!”   韩爸韩妈在城东买了一套130平的住房,多层的,得房率高,小区新,绿化好,安宏和外婆参观过他们的精致装修后,赞不绝口。   “一般了。”韩晓君说,“我们在老家还有好大一幢楼呢,只有我和爷爷奶奶住,空得很。”   他说话时,微微翘着嘴角,浓黑的眉,漂亮的大眼睛,睫毛长得像一把   小扇子。韩晓君这么英俊好看,他的身边,是不是已经有了相熟的女孩子呢?像黎芸芸那样可爱娇俏的,或是像宋李婷那样温婉可人的,或是,像秦月那样清纯活泼的?   念及这些,安宏不禁黯然神伤。   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孩子,哪怕身体还未起变化,心思却已经变得敏感多疑。   安宏转换话题:“晓君,我期末考试都没考好,你呢?”   “我也考得一般。”他说,“你明年就要升初中了,有没有想过升哪所?”   安宏说:“没想好,升三中把握不大。”   曙光小学的毕业生,按照学区划分,有三所初中可以选择,分别是学校规模大、教学质量过硬但是路途有些远的三中;规模小,教学质量也不错,路途近的玉兰中学;还有教学质量很普通的铁路中学。   通常情况下,由学生自主报名升哪所初中,如果报名人数超过了预录取人数,学校就要举行升学考试,取预录取人数的数量进行录取,没考上的同学再转去其他学区内的学校。   九年制义务教育,初中肯定是有的念的。   三中和玉兰中学每年都会有升学考试,铁路中学却是少人问津,最后被淘汰下来的学生被分进铁中,初升高的成绩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恶性循环。   凭安宏在班里20名左右的成绩,升三中的确是把握不大,到时面临的竞争不光来自曙光小学,还有辖区内的其他几所小学。   开学后就是毕业班的学生了,其他同学有父母帮着跑关系,寻门路,对她来说,只有成绩至上这一条路。   韩晓君说:“其实玉兰中学也满好的,丁言就说他的班主任老师和任课老师都不错。”   “真的?”安宏很希望韩晓君能给她点明一盏灯。   “我也只是听说啦,过几天带你去找他玩,你自己好好问他。”   “哦……”安宏站起来去打开电视。   屏幕里正在播美国世界杯的赛事重播,韩晓君的眼神立刻就亮了:“嘿!别转台!”他开始津津有味地看起球来。   安宏不懂,就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不明白的地方就问他几句,韩晓君绝不会嫌她烦,一一为她讲解,一场球下来,安宏对足球知识也了解了五六分。   这是一场意大利2比1胜尼日利亚的八分之一淘汰赛。   尼日利亚几乎全场领先,在第88分钟时,那个一身白衣,梳着一根小辫子的神奇男人,终于将比分扳平,将全场的激情引致沸点。   加时赛时,又是他的一个点球,将意大利队带进了下一轮。   韩晓君眼神热烈地告诉安宏:“他是罗伯特?巴乔,是我的偶像!”   很多年后,安宏回想起这一幕,还是觉得心内激动。   1994年的世界杯决赛,巴   乔面向蓝天,踢出一个点球后,留给了全世界一个忧郁的背影。   这抹忧郁,也感染了韩晓君。连着数日,他都是闷闷不乐的。   安宏辗转公车,去他家里找他玩,也只能对上他淡淡的回应。   有一次,安宏甚至看到韩爸在训斥韩晓君。韩晓君挑着眉,不耐烦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韩爸在一边大声地朝他吼:“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老子辛辛苦苦在这里做生做死,不是要你去学这个的!你TM书都读到猪狗身上去啦!你要气死你妈是不是?”说着就把一样东西丢到韩晓君身上。   韩晓君“腾”地站起来,他个子已经比韩爸高。   他说:“你们有本事把我送回老家,就应该有本事不要来管我呀!”   说着转身就进了房间。   韩爸大怒,吼道:“老子不来管你!!你吃的穿的用的是哪里来的!!哪一样不是老子给你挣的!!你个小王八蛋狼心狗肺!真算是老子白养你了!!”   韩妈坐在沙发上掉了眼泪。   安宏吓坏了,她不安地移步过去,发现掉在地上的,是一个已经被韩爸捏扁了的烟盒。   只一会儿工夫,韩晓君就从房间里走出来,冷着面孔,身上背了一个背包。   他换了鞋子走出大门,韩妈上去拉住他:“儿子,儿子,你要去哪里啊?”   韩晓君不吭声,轻轻一挣就挣脱了韩妈的手,他说:“我出去走走。”   韩爸在身后大喊:“叫他走啊!他翅膀长硬了,可以飞啦!有本事出去了就不要回来!”   韩晓君立刻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安宏再也顾不得许多,连忙追着他跑了出去。   韩妈也要追,被韩爸拉了回来。   “追什么!就当没生这个儿子!”   韩妈哭着捶他:“我们把晓君送回老家,又不能好好照顾他,你怪他做什么呀?”   韩爸不再说话。   韩晓君步子很大,走得又快,安宏追在他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眼看要追不上了,她只得喊:“晓君,你等等我啊!”   韩晓君停下来,转身往回走,走到她面前站住,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他竟然笑起来,一点儿也看不出刚才怒气冲冲的样子:“小丫头,我就知道只有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   韩晓君提出去幸福村的工地看看,安宏自然不会反对。   他们在工地边的一个土坡上找了个平坦地坐下来。韩晓君望着眼前陌生的情景,说:“我曾经以为这里永远都会是以前那个样子的。”   安宏望着他,说:“晓君,你不要和叔叔阿姨吵架啦,刚才阿姨哭得好伤心。”   韩晓君轻笑一声,从包里掏出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抽出一支给自己点燃。   “你什么时候学会吸烟的呀?”   “初一就会了。”他吐出一口烟圈,   说,“县里的学生不好对付,我是外地来的,不跟着他们混,日子会很难过。”   安宏可以想象那个情景。   一个城里来的学生,样子英俊,成绩优秀,家境殷实,对学校里的小女生们会有怎样的冲击力,相反,又会令同年龄的那些受香港黑帮电影影响深重的县城男孩子,产生多少危机感!   尤其,这个男孩子,只是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父母都不在身边。   换做别人,会怎么做?   只能试着融入。   韩晓君一直是一个聪明的人,他懂得怎样保护自己。   但是这一切,该怎么和韩爸韩妈解释呢?他们眼看着小学时人人夸赞,成绩永远第一的儿子回了老家后,居然变得像个流氓混混一般吸烟喝酒,成绩也每况愈下,他还没满15岁啊!他们怎么能够理解?   安宏陪着韩晓君一直坐到天黑,韩晓君才肯回家。   先到安宏家楼下,安宏犹豫了一会儿,对他说:“晓君,记不记得你回老家那年给我写的信,你说我在怪我妈妈,但是大人有他们的苦衷,我听进去了。所以我很用功地读书。我一直记得你和我的约定,我们要一起考上Z大。   晓君,叔叔阿姨他们叫你回去读书,也是不得已,他们开店很辛苦的,阿姨每天早上4点多就要起床了,晚上叔叔也要到凌晨才能睡。我每次去你们家玩,他们都给我讲许多你的事。其实我好羡慕你的,你有爸爸和妈妈,他们都很爱你,不像我,只有一个外婆。所以,你回家以后和叔叔道个歉吧,不要和他们吵架了,好不好?”   韩晓君听了安宏的话,久久没有出声,良久以后才绽开一个笑,伸手揉安宏的脑袋:“小丫头,你才多大,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安宏也不回他,只是吐吐舌头,就转身上了楼,一直跑到家里,才趴在窗台上看韩晓君离开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章有些长,一共有8小节~~   再有2节就完结,进入第四章了。   第四章,又是讲现在了~,欢迎留评 ☆、跳级的神童   那个暑假,韩晓君并没有待到八月底,在八月上旬的时候,就回了老家。安宏和韩妈去火车站送他,韩爸还在生气,不肯去。   韩晓君离开的时候,只是揉揉安宏的头发,对她微笑一个,什么都没有说。   安宏心里有千言万语,也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韩晓君离开后,日子一下子变得空虚无聊。整整一年积攒下来的思念,却在一个多月内就透支殆尽,不是不沮丧的。   安宏去新华书店买了两本数学题库,索性在家里做起了数学题。   偶尔,和宋李婷去游泳池游泳。又报名参加了八月份的少年宫美术班。   在画笔颜料和数学题的夹攻下,一个暑假很快就结束了。   毕业班开学后,得知了一个极坏极坏的坏消息。   夏老师转去教五年级的数学了,安宏班里换了一个年轻的数学女老师。   安宏去夏老师办公室找她,问她怎么就换年级了呢。   夏老师说,她打算再干两年就退休回家给女儿管外孙去了。和学校商量以后,决定最后的两年还是换个年级带到毕业,而安宏他们的毕业班就交由师范大学刚毕业的小姑娘来带。   安宏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小脸上满是失望。   夏老师说:“以后每个周一中午你还是来找我呀,最后一年,我们看看能不能再提高些你的数学成绩,你说好不好?”   安宏马上就高兴了,用力点头:“恩!”   可是,到了第二周的周一,当她拿着数学习题库去夏老师办公室时,就见到了一个几乎遗忘在记忆中的人。   那个正在夏老师身边低头做题目的漂亮小孩,怎么那么眼熟?   搞笑的锅盖头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清爽爽的小男孩发型。他正垂着眼睛在写字,长睫毛眨动着,白嫩的小脸上,有挺挺的小鼻子和粉红色的小嘴唇。   路云帆抬头时,正对上安宏探究的目光。   两个人同时跳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异口同声。   夏老师吓一跳,看到安宏,就给她介绍:“这是我现在教的班里的小同学,叫路云帆,我叫他来订正题目,他马上就结束了,你稍微等一会儿。”   安宏惊讶:“你不是该念四年级的吗?什么时候读五年级了?”   路云帆神气活现地朝她笑:“我跳级了。”   “那个传说中跳了一级的神童,就是你?”安宏不可置信。   “就是我咯。”他真是洋洋得意,用下巴朝安宏手里的习题册努一下,“你六年级的题我也会做啊。”   安宏嫌恶地看着他,这个臭小孩,真的很欠扁。   直到安宏开始接受夏老师的特别辅导,路云帆还在磨磨蹭蹭地收拾书本文具。夏老师看不下去了,问他:“路云帆   ,你怎么还不回教室?”   他眨着眼睛,很厚脸皮地问夏老师:“老师,我能不能和这个小姐姐一起听听课呀?”   “不行。”安宏和夏老师几乎同时开口。   夏老师神色威严:“你跳级念五年级,就该上五年级的课,你要是想学六年级的东西,去叫你爸爸来和我说。”   “可是老师,六年级的题,我本来就会做啊。”   “那你还要听什么?快回教室!”夏老师瞪起眼睛板起面孔还是很可怕的,路云帆立即收拾东西蹿出了办公室。   安宏管自己闷头做题,听到夏老师边笑边说:“这孩子……”   长得漂亮的小孩子,果然是人人都喜欢。   路云帆有无尽的烦恼。   跳了一级,身边都是陌生的同学和老师,他稍稍的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他有很强的本领可以快速地融入这个班集体,那就是——仗着长相,装可怜。   他的年纪在同级的孩子中也是偏小的,六月出生的孩子,是同一届学生中的小尾巴了。而且他个子也小,细手细腿,皮肤又白,从来都是班里男生中最矮的一个。跳级念了五年级,比他大一岁多的女孩子们见这个男孩长得如此漂亮可爱,一个个都喜欢得不得了,每天都有成群结队的女孩子围着他逗他玩,和他开玩笑,甚至对他动手动脚。   路云帆烦不胜烦,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傻笑着任由她们说来说去。   这张脸,真是令他又爱又恨,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漂亮,也很懂得取悦长辈团结同学,但是,为什么偏偏有那么一个人,从头到尾都能做到对自己恶形恶状,甚至视而不见呢?   她要是个更漂亮的小孩子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个丑八怪!   好吧,也不是那么丑啦。   只是皮肤黑了一点点,个子矮了一点点,眼睛细了一点点,鼻子塌了一点点,牙齿乱了一点点……而已。   有一次安宏在夏老师这里进行数学补习,路云帆在一边蹭课。   中间夏老师出去了一趟,路云帆就忍不住拉安宏的辫子,问她:“你是不是很喜欢吃糖?你的牙齿怎么烂成这个样子?”   安宏顿时羞红了脸,紧抿着嘴瞪他,等到夏老师回来,问安宏问题,她还是紧咬着牙关不吭声。   夏老师看她面色凝重,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就放她回了教室。   路云帆在一边嘻嘻地笑,说:“老师,她牙疼。”   安宏冲到洗手间,看看四下没人,张口观察自己的牙齿,蛀牙是没有的,就是长牙时没有太注意,一口牙长得有些不齐,凹进凸出的。   哦……这可怎么办?   安宏有些疑惑,为什么会越来越注意自己的长相呢?放在过去,是毫不在乎的啊。   六年级下,面临着小升初的选择。   这个问题,   安宏从前一年的暑假一直思考到现在。   她的成绩,在全班第18至22名之间徘徊,数学很优秀,语文很普通。   外婆和妈妈没有给她任何的建议,妈妈说完全由她自己做主。她想不好,在三中和玉兰中学之间摇摆不定,这个选择不好做,因为考不上任何一个,就只能去铁路中学上课了。   要论保险程度,还是玉兰中学更保险。但是,她总有些不甘心,如果能升上三中,考重高的把握会更大一些,最后考上Z大的几率也就更大。但是,万一升不上呢?   在犹豫和纠结中,她向夏老师说了自己的想法和困惑。   那天,凑巧路云帆也在,但是安宏当他不存在。   夏老师沉吟了一会,说:“我还是建议你考玉兰中学。以我对你成绩的了解,考玉兰,把握会大许多。”   路云帆突然插嘴:“你果然很笨,我现在去考三中,都能考得进哦!”   “你给我闭嘴!”安宏朝他吼。   路云帆瞪她两眼,不服气地撅起嘴,管自己做题。   夏老师看着面前两个活宝,不明白他们俩为什么会看彼此那么不顺眼。她继续说:“三中固然好,但是竞争压力太大。说句实话,以我教学那么多年对J市这么多学校的了解,三中的初中部并没有太拔尖,它的盛名还是因为它的高中部。也就是说,入了三中初中部不一定能考上重高,而玉兰中学,它没有高中部,整个学校就是一个初中,师资力量也不错,每年的中考升学率都是很不错的。”   她笑一下,“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你可以参考参考,做决定的还是你自己。”   安宏点点头,离开了夏老师办公室。   回教室前,她鬼使神差地走去了六(1)班的教室,找人叫出了秦月,安宏问她:“你报哪所初中?”   秦月说:“玉兰,我已经交了表格了。离家多近哪,每天可以多睡30分钟呢!你呢?”   安宏笑着说:“我也要报玉兰。”   或许,是去年夏天,当韩晓君说出玉兰中学的名字时,她就已经在心里做了决定了。   提交表格的那天,在走廊里意外地碰到路云帆。   他读了五年级,和她在一幢教学楼了。   路云帆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她针锋相对,他和她并排走在一起,蹦蹦跳跳的,还矮了她半个头。   他问她:“你不报三中?”   安宏说:“不报。”   “报的玉兰?”   “恩。”   路云帆展颜一笑:“玉兰离我家也满近的呀,那我明年也报玉兰。”   安宏一头黑线,心里不禁冒出了要改报三中的念头。转念又一想,这个臭小孩,自己干嘛要忌惮他呢?   他和她,根本就是完全不搭界的两个人嘛。   玉兰中学的升学考试,安宏考得很顺   利。   得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她终于放松了心情。   宋李婷也考上了玉兰,她对安宏说希望再和她一个班级,安宏说自己也是这么想。   毕业典礼的时候,安宏的心情格外平静,戴着红领巾端坐在学校礼堂听校长、老师代表、毕业班代表讲话,她看着舞台上正声情并茂朗诵着的秦月,心里升起了小小的期盼。   离开学校前,她特地去了夏老师的办公室和她道别。   夏老师怜爱地摸着她的脑袋,嘱咐她进了初中不要放松,要是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来找她聊聊,她给了安宏自己家里的地址和电话号码,说自己再过一年就退休了,到时安宏可以直接去她家里做客。   能碰到这样一个老师,不能不说是安宏的福气。   离开夏老师办公室时,安宏在走廊里又碰到了路云帆。   他抱着一摞本子,瞪着漂亮的眼睛朝她看。   安宏心情正好,也忘记了和他之前的嫌隙,背起书包朝他咧开嘴笑笑。   路云帆问她:“你收到玉兰中学的通知书没有?”   安宏说:“收到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用一种怪怪的表情看着她。   安宏莫名其妙,就挥挥手对他说了声“再见”。   擦肩而过时,眼角的余光感觉到这个臭小孩突然挂上了一张悲戚戚的面孔。   她有点迷惑,转念又想,这一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这座学校,里面所有她喜欢和不喜欢的人,从今以后,都成为了历史。   她轻快地奔出校门,感觉世界无限大,自己正在成长起来,脱离了“小学生”这个名词,似乎离自由自在的人生又近了一步。   最轻松的一个暑假。萧医生和妈妈带着萧琳去了三亚旅游。   妈妈本来要带安宏一起去的,无奈萧医生的爸爸妈妈提出同行,妈妈也就不方便再带安宏。   安宏说无所谓,暗地里却把新买的泳衣悄悄塞进了抽屉最底层。   等到妈妈他们旅游回来,萧琳献宝似的把游玩照片拿给外婆看,看着照片里的蓝天碧海和笑靥如花的三口之家,安宏坐在客厅的小床上,退无可退。   她怀念在幸福村的时候,至少还有自己的房间,至少还有韩晓君的安慰。   萧医生发现了安宏牙齿的坏现状,提议趁着小升初,帮安宏矫正牙齿。跟着妈妈和萧医生去了医院,安宏张大嘴巴任由牙科医生在嘴里捣鼓,医生说她的牙齿长得太过杂乱,要矫得好看起码要2年时间,甚至是3年。   安宏大惊失色,妈妈和萧医生却不为所动,恳请医生给予良好治疗。   于是医生取了模,几天后做了牙套给安宏带上,安宏真是万分难受,嘴里塞进这么一副冷冰冰硬邦邦的不锈钢牙箍,一开始真是很难适应。   最初的   几天,异物感和疼痛感不停地折磨着她,令她不愿开口说话,吃什么都失了胃口。想到往后的两、三年内都要戴着这么一副“钢牙”过活,考上初中带来的喜悦感顿时荡然无存。   萧琳看着安宏的样子很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还在大人面前模仿安宏戴着牙箍说话吃东西的样子,逗得他们哈哈大笑。   安宏很想不通,这个所谓的“妹妹”,真的是和她一母同胞么?    ☆、去海边吧   韩晓君回来过暑假,已是七月中旬。看到安宏戴上牙箍愁眉苦脸的样子,也是忍俊不禁。安宏也不恼,只是急切地问他中考成绩如何,韩晓君笑笑,说志愿是填了一所职高,专业是机电工程,已经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安宏很惊讶,问他:“你怎么填的职高呢?将来不是不能参加高考了?”   韩晓君说:“我想快点参加工作而已。”   安宏很生气,她那么珍惜他们之间的约定,用功读书,还为升哪所初中而烦恼,而立下约定的那个人,却轻描淡写地说想快点参加工作。   不过她并没有生气多久,几天后,韩晓君来叫她一起出去玩几天。   “去青岛,日照。”他说,“我姑妈在日照,爸爸妈妈过去看她,我妈特地叫我带你一起去。”   安宏惊讶得很:“你们去走亲戚,我去不大好吧。”   “你真傻。”韩晓君笑,“今年你升初中,我升高中,我爸说要为我们庆祝一下,阿宏,你一直都是我们一家人啊。”   他说的那么自然,好像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安宏感动了,很没骨气的又一次在他面前哭了鼻子。   他们是坐通宵卧铺大巴去的日照。   那时候的卧铺大巴还是分的两列,每列有并排的两个铺位,分高低铺。韩妈本来安排晓君和韩爸睡一起,她带着安宏睡一起,但被韩晓君拒绝了。   不知道他是因为和韩爸还在怄气呢,还是觉得和韩爸待一块会超级无聊,总之,韩晓君提出由他带着安宏一块儿睡。   韩妈不太放心,在夜里乌七妈黑的破旧大巴上,任由两个孩子睡在一起,万一有人偷东西或是发生其他什么事,叫她如何是好。还是韩爸打消了她的顾虑:“晓君都是个高中生了,你像他那么大时,早跟着我出来打工了。”   大巴在夜里驶得飞快。安宏靠窗睡,韩晓君就侧卧在她身边。安宏仰躺着看窗外夜空的点点繁星,心里觉得这趟出行就像一个梦。   微微转身看身边的韩晓君,他闭着眼,英俊的脸颊在窗外车灯的映照下一闪一闪的,安宏有些失神,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冬夜温暖的被窝里,他们两个人也是靠得那么近,想到当年韩晓君稚气的求婚,安宏脸红了。   韩晓君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很漂亮,双眼皮深深的,睫毛长长的,眼瞳清澈,一眼望去就被吸引。   他轻牵嘴角,声音懒懒的,笑问:“小丫头,你又睡不着?要不要我帮你数羊?或者是——给你讲故事?”   安宏的脸更红了,飞快地拉过被子盖住头,含糊地说:“我要睡觉了。”   韩晓君一把拉掉她的被子,安宏尴尬地望着他,小心脏飞快地跳动着,她想,韩晓君要对她说什么吗?   等了半   天,结果,他说:“你有没有搞错啊,车上的被子那么脏,你还要盖住头?”   在日照,安宏第一次看到海。   虽然没有那么清澈,但还是足够令她震撼。   空气里有一股咸咸的味道,不好闻,韩晓君说,这就是海的气味。   换上新泳装,安宏大呼小叫跳跃着奔向沙滩,韩晓君眼疾手快拉住她,塞给她一个救生圈。   “干吗啊?我会游泳的。”她有些不满。   韩晓君敲她的脑壳:“你当这里是游泳池啊,海里游泳浪很大的,你先适应一下。”   安宏跑到海边,伸出脚丫子触到海水,觉得不温不冷,很舒服,一下子就蹦到了海里,走了几步,海水就漫到了她的腰。海边的浪一波一波地朝岸边涌来,每一次,都能把安宏冲得双脚离地,她抱着救生圈,开心地大笑,韩晓君一直在她身边,笑吟吟地问她:“好玩吗?”   “好玩!”她兴奋极了,过后又觉得不过瘾,趁着韩晓君扎了个猛子不知游到哪里,她悄悄摘掉救生圈,在海里游起来。   日照的海滨浴场还未开发,更不是旅游胜地,来游泳的都是些当地人,所以海滩上人并不多,也没有救生员。   安宏滑动细腿细手,像在泳池里一样游起来,觉得无比惬意。   正在她游得开心时,一个大浪打来,劈头盖脑地打上了她的身体。把安宏打得翻了一个身。她忘记了换气,头一下子就扎进了海水里,咕嘟咕嘟地喝了两三口海水,说不出的苦涩呛人。她想翻身,才动一动身子,第二个浪又打了过来。   安宏害怕了,开始后悔没听韩晓君的话用救生圈。她伤心地想,今天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人在临死前,是否会把过往的一切在脑海中像放电影一样过一遍?   安宏不知道,她只知道,在海水中上下扑腾时,她脑袋里只剩下了一个人的名字。   一双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   接着,一股气力自下而上地传来,她被人托出了海面。   吐了几口海水,睁开模糊的眼,她望见面前的人满脸惊慌的表情,和一双,神情坚定的眼眸。   安宏无力地伏在韩晓君的身上,她试了试,悲哀地发现,她“溺水”的地方,竟然脚都能着地,瞬时就感到颓丧。   她扒着韩晓君的肩,在海水中,两个人身上都滑溜溜的,触到他年轻的肌肤,安宏觉得似乎有一丝电流从指尖悄悄地涌到了心头。   韩晓君见她面色终于由白转红,才松了一口气,气道:“死丫头,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我错啦,下次不敢了。”安宏朝他笑,露出嘴里古怪的“钢牙”,只有在面对韩晓君时,她才会收起自己倔强别扭的脾气。   然后,她指着远处说:“晓君,救生   圈漂远了。”   韩晓君回头看那个已漂得老远的黄色救生圈,说:“不要了,你没事就好。”   玩累了,大家去吃饭,韩晓君的姑妈看到哥哥一家三口出来玩,还带着个萝卜头,不禁好奇。看着韩晓君对安宏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样子,不由得开玩笑说:“哥,嫂,你们那么年轻,就已经有了儿媳妇啦?”说完就掩着嘴乐。   韩晓君脸红了,安宏已不是几岁小孩,早就明白了“媳妇”的定义,听到这话,也是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倒是韩妈,慢条斯理地说:“我是看着阿宏长大的,她的家长会还都是我去开的呢。以后这两个孩子要是真找对象,我第一个举手赞成。”   “妈!”韩晓君窘死了,不明白平时保守古板的母亲这时怎么会如此开放,还是在自家姑妈面前。   安宏低着头,只顾吃菜。对于韩妈的话,她心里有隐隐的喜悦,但对于韩晓君,她却是猜不透他语气中的意味,猜不透,他的心思。   晚上住韩晓君姑妈家。   那是一间带大院子的平房,院子中还有一眼井,用水泵往上打水。打上来的井水冰凉清透,在炎热的夏天最是解暑。韩晓君带着安宏和自己的表弟,在院子里玩水玩得不亦乐乎,然后再用井水冰镇西瓜吃。安宏高兴极了,这令她想到了在幸福村时的快乐时光。这样肆意快活的日子,往后都不会再有了吧?   在日照待了三天,安宏只是跟着韩晓君到处去玩。吃烙饼,吃香喷喷的玉米粥,吃便宜、量大又新鲜的海鲜,每天都像神仙般自在。   之后,他们告别韩晓君的姑妈,坐车坐船经黄岛到了青岛。   去青岛,是纯旅游。玩海,爬崂山。   在青岛的海滨浴场,游人很多,安宏觉得还没有在日照玩得痛快。   但是青岛的海鲜更好吃。就着清凉的啤酒,四个人每餐都能吃出一大堆的壳。   韩爸想教安宏喝啤酒,韩妈有点犹豫,韩晓君问安宏:“你能喝不?”   安宏兴奋地直点头。   然后,她捧起一碗啤酒,咕嘟嘟地就喝了大半碗,末了还抹抹嘴,意犹未尽地说:“真爽。”   韩爸目瞪口呆,说:“原来你是个小酒鬼啊。”   安宏得意地笑:“我爸爸才是真的酒鬼。”   想到安宏那个传说中喝了假酒酒精中毒去世的爸爸,韩爸、韩妈、韩晓君三个人都觉得脑门开始冒汗。   酒量这种事,原来真的会遗传。   晚上,韩晓君拉着安宏去海边玩。   青岛的女孩子个个高挑漂亮,而且胆子大,穿着泳装就敢在街上走。   有泳装女孩频频朝韩晓君看。   见到这样一幕幕香艳的场景,安宏看得有点呆,偷偷看韩晓君,他竟是一副不为所动的面容。   在海滨浴场的沙滩上找了   个地方坐下,韩晓君悄悄掏出了香烟打火机。   “你就不怕我告诉你爸爸呀?”安宏用眼角瞟他。   “你?”韩晓君笑,“你才不会。”   他单手撑在地上,两条长腿闲适地伸展在前方,对着星空吐一口烟圈。   “阿宏,你看,海边的夜晚,星星特别多,真漂亮。”   安宏也学着他的样子,朝天看。   满天繁星果然璀璨夺目,是在J市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壮观景象。   沉默着看星星,良久,韩晓君才开口:   “我读的学校有3+2的大专班,我打算高中毕业后考上去。这样子,只要读2年大学就能拿到大专文凭了。而且,我的专业是机电,以后找工作是很容易的。”   安宏扭头看他,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韩晓君也转过头来,他的眼神温柔地可以滴出水来。   “阿宏,我大二就可以开始实习了,到时候,我会回J市找工作。”   “呃?”   “也就是说。到你念高二的时候,我就可以回来了。”   他笑起来,弯了眼角,露出整齐的牙,“我们不用等到你大一那年,就能在一起了。”   安宏脑袋里一片空白,这是…………承诺吗?   望着韩晓君的脸,再抬头看看天上闪耀的星。安宏想,是做梦吧?   她只有12岁,韩晓君的这番话,要表达的意思,还不是她能够完全理解的。   哪怕是一瞬间,她想到了那个层面,也马上就自我否定地说了“不可能”。   她是安宏,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子,家庭情况复杂,长得又丑,脑袋也不见得多灵光。而韩晓君,他聪明,英俊,个子高,脾气好,他有温暖的家庭,也有不错的家境。他的一切,都是那么优秀。   而自己,什么都没有。   直到躺在青岛回J市的卧铺大巴上,安宏还在心里咀嚼韩晓君的话是什么意思。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她看看身边的韩晓君,他个子高,卧铺的床位短,他两条腿已经甩在了铺位外,看上去睡得并不舒服。   安宏又转头看车窗外的星空。远离海边后,星空会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黯淡,等回了J市,就会只剩下烟雾蒙蒙的夜空和一弯冷月。   随着车厢的摇动,安宏的眼皮逐渐开始打架,这几天,大家都玩得累了。   她闭上眼,心想: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梦,但愿永远都不要醒来。   第三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呼~~第三章完结   最近几个小文都受冷落,我狠桑心,不过只要有几个人喜欢,我都会为你们继续写下去   关于日照和青岛,我去过很多趟,因为日照是我外公老家,现在那边还有许多亲戚。   但是安宏这个年纪时,我并没去,文中是1995年暑假,我实际去时要比她小,很多东西都忘记了,所以很多场景我不敢乱写,怕有BUG   我2000年暑假时去青岛和日照,是印象最深的一次,玩了一个多礼拜,在青岛,还坐了一个长长的缆车,两人一车,我落了单,就和一个刚高考完的大连男孩子拼缆车,他是一个人出来玩的,那时我高二刚结束,比他小一岁,我还记得他的样子,蛮帅,一路上很聊得来,可惜木有JQ发生~~   说回文,下一章又讲现在,会有一个小小高/潮,敬请关注   另:昨天突然手痒,写了个6000多字的清水完结小短篇,男主是聋哑GG,感兴趣的小妞们可以去看看,欢迎留评 ☆、潜规则之旅   满天繁星,渐渐模糊,身体微微地摇晃起来。   安宏睁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自己是在T市去Y县的长途大巴上。   她的姿势很舒服,头正枕在一个温暖的肩膀上,鼻息里能闻到一阵好闻的男士香水味,有一只手臂揽着她的肩,手指有意无意地搭触在她的左臂上。   安宏抬起头,路云帆也刚刚睁开眼睛。   “醒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此时此刻听来有一种说不出的甘醇感觉。   “恩。”安宏坐直身体,离开他的怀抱,“对不起,我睡着了。”   “没关系。”他冷冷地回答。   路云帆去Y县看油菜花的行程很诡异。   周五下午,安宏在伍总和辛维复杂目光的护送下提前下了班,到家收拾了行李后,五点整,路云帆坐着小高的车来接她了。   他们去了T市的长途汽车西站。   安宏很诧异,她一直以为是小高开车和他们一起去,路云帆却说要坐大巴。   安宏说不如她来开车,开过去也就1个多小时,方便快捷。   路云帆拒绝。   小高担心得很,但是某人阴沉着脸做了决定,他们谁也不敢再吭声。临走时,小高悄悄塞了张名片给安宏:“安经理,请你好好照顾路总,拜托了!如有什么特殊情况,尽快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赶过去。”   一番话说得安宏莫名其妙,照顾?特殊情况?什么意思啊?   她也没多问,收下名片说声OK,心想路云帆的这个助理可真是够贴心。   这趟“出差”,安宏给它取了个名字——潜规则之旅。   她想,为了丰源这六年来对自己的栽培,为了辛维这六年来对自己的照顾有加,为了这3个亿的创意大厦工程,自己还用在乎什么?豁出去吧!   何况,对方是路云帆。   车内有昏暗的灯光,她贴着车窗才能看到车外的情景。大巴在高速公路上飞驰,所过之处都是一样的单调景色,令人昏昏欲睡。   有多少年没坐大巴了?自从08年买了车,5小时车程内能到的地方,都是自己或同事开车过去的,远一些的地方则坐动车或飞机。   高速大巴绝不是安全的交通工具,不晓得为什么路云帆却偏要选择。   两个人坐在气味混杂的大巴里,气氛有些尴尬。   安宏悄悄看身边人淡漠的表情,决定到下车前都不再和他说话。   路云帆端端正正地坐在大巴座椅上,他坐得并不舒服。但是看着身边人贴着玻璃伸着脑袋往外看的有趣模样,他的唇边不觉带上了一抹笑。刚才,她就那么安静地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路云帆悄悄低头看自己的左手,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她左臂的体温。   他回想起前一天的晚上,在安宏家楼下,这个女人,跌跌撞撞地走向   他,并且从背后环抱住了他的腰,那一刻,他的心脏骤然收紧,身体完全僵硬,甚至发起抖来。   他听到她问:“路云帆,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她,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只是背对着她,闭上了眼睛,硬生生地忍住了眼眶中分泌出来的莫名液体。   车子到站时已是晚上9点多。   安宏从大巴底部的行李厢中拖出路云帆的行李——一个硕大的旅行箱,不禁没好气:“路总,去欧洲也不需要这么多东西吧?”   路云帆看她一眼,说:“生活必需品。”   安宏看着这个差不多到她腰身高的大家伙,说:“那你自己拉呀。”   “我不太方便,要请安经理代劳。”   路云帆走路微跛,这话也不假。   “不方便你还带那么多东西!”安宏把自己的小旅行包搁在大行李箱上,拉起来就走,“路云帆,这么多年了,你这矫情的毛病真是一点没变。”   “我矫情?”他在她身前站住身形,回头看她,眼神灼灼,“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出一个比你更矫情的人了吧?安安。”   听到这一声“安安”,安宏还能再说什么?   两个人走到汽车站出口处,上了一辆出租车,到了小县城唯一的一家四星级酒店,这也是Y县的油菜花享誉国内后,新建的一家酒店,此时正是旺季,房价贵得令人咋舌。   安宏去办开房手续,她问路云帆要身份证:“开一间还是两间?”   路云帆盯着她,牙缝里吐出两个字:“两间。”   “两间?”安宏挑眉,“你不是要我陪你么?开两间不是浪费了?”   很成功地看到他瞬间变暗了的表情。   不过,只是一会儿功夫,他就笑着说:“来日方长,安经理,我不会叫你失望的。”   入住手续办好后,路云帆又报了第二天的油菜花一日跟团游,早上很早就要出发,完全罔顾安宏的意见。   终于分头进了房间,是两间相邻的豪华大床房。安宏丢下行李,迅速地洗澡洗头,在大巴上待了2个多小时,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发臭了。   洗完后,是夜里10点半,因为在大巴上睡了一觉,安宏此时毫无睡意。   在床上翻来滚去半小时后,她起来泡了一杯咖啡,记起自己没有带烟。   安宏睡眠很差,认床,易惊醒,经常失眠。   平时也有仰仗安眠药的时候,但是自己也知道不好,于是就只能依赖酒精。   烟、酒、咖啡,都是刺激性的东西,按理说吃了应该更兴奋才对。但是安宏不,她可以依靠这些东西,令自己睡过去。   晚上赶车,安宏和路云帆都没有吃晚饭,此时她觉得饿了。   想了想,她决定去街上吃夜宵,喝点酒,买包烟。   离开房   间前,她想,要不要问一下路云帆是否一起去,再转个念头,还是算了吧。   打车来宾馆时,她看到边上的一条街有夜宵摊。   循着记忆走过去,果然是。不长的一条街,两排露天食铺,师傅们正热火朝天地炒着烤着,食物冒着香喷喷的气味,上座率有6成,都是三三两两喝着啤酒吃着烧烤、炒菜的客人。夏天时会更爽,安宏想。   她点了些烧烤,要了一瓶啤酒,就独自坐下吃起来。   微风吹过,觉得万分惬意。   一个人吃吃喝喝了半个多小时,手机响了,她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接起电话,耳边果然传来路云帆冷冰冰的声音:“你在哪里?”   “我在外面吃夜宵。”安宏故意从棍子上啃下一大块羊肉,咬得吧唧吧唧响,“路总,现在已经快12点了,而我还没有吃晚饭,出来吃点东西不过分吧?”   “……”   “没事的话,我挂了哦。”   “等等。”   “恩?”   “我打你房间电话,你一直不接,我怕你出什么事了。”他声音淡淡的,“没事就好。”   安宏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我马上就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吧。”   “……”   “还……有事吗?”   等了半天,才听到他憋出几个字:   “我也饿了。”   “……”   “你给我带点吃的回来。”   “酒店里有24小时的订餐服务。”   “我想吃酸辣粉。”   “深更半夜的,我到哪里去找酸辣粉啊?”   “我不管,我等你。”他把电话挂了,口气无赖得像个小孩。   安宏满头黑线,顿时失了胃口。   凌晨找酸辣粉,哪里能找得到?   安宏退而求其次,找了个摊位炒了份牛肉米线,又带上4罐啤酒、一包烟才施施然地回了宾馆。   按响路云帆房间的门铃后,过了很久,他才打开门。   他已经洗过澡了,头发还是湿的,身上穿着自带的睡衣睡裤和拖鞋,脸上依旧是冷冰冰的表情。   安宏大摇大摆地走进房间,看见他那个大号的行李箱还是安静地待在角落里,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电视柜上,对路云帆说:“找不到酸辣粉,只有牛肉炒米线。我记得……你也满喜欢吃这个的。”   听到她的话,路云帆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他走到安宏身边,拉出椅子坐下来,开始慢条斯理地吃米线。   安宏屁股靠在电视柜上,看着他安静地吃东西,然后她掏出烟,点燃了一支。   路云帆吃完后,伸手从袋子里拎出一罐啤酒,打开拉环,喝了一口,然后坐回床沿。   低气压在房间里盘旋,电视里正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安宏连着吸了两支烟,看路云帆仍然是动也不动地坐在床边,间或抬手喝一口啤酒   。   安宏也拿出一罐啤酒,打开后一口气就喝掉了半罐。   然后,她放下罐子,慢慢走到路云帆面前,低头看他。   路云帆也抬起头看着安宏,他的眼神平和纯净,嘴唇轻轻地抿着,脸上带着种莫名的神情。   安宏轻轻拿掉他握在手中的啤酒罐,放到床头柜上。然后伸出手,抚上他苍白的脸颊,她低头俯身吻上了他的唇。   她的吻轻柔,细腻,绵长,还带着啤酒的淡香。路云帆一开始并没有回应,他半睁着眼,眼神迷离,仿佛身处幻境之中。   终于,当他相信,这是现实以后,他抬手握上了安宏的腰,并且开始激烈地回应她。他的吻是热烈的,极具侵略性的,攻城略地般地占领了她所有的领地。   安宏穿着一件大领口的长袖T恤,外罩一件驼色针织开衫,她俯下/身体,路云帆能轻易地看见她的胸前风光。   两个人唇齿相依,柔软的舌相互缠绕,路云帆很快就燥热起来,身上某个部位也起了反应。他的手伸进安宏的衣衫,在她身体上游移,掠到她胸前时,他轻抚着她的柔软,听安宏发出低低的呻吟声。   他的呼吸开始粗重,皮肤微微发红出汗,眼睛里早已燃起了火焰。安宏抱着路云帆的头,手指抚过他的脸颊,穿过他尚未干透的发,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那是他惯用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她轻啄他的耳垂,他优美的颈项,清晰的锁骨,然后她的手开始渐渐往下。   她柔软的手从他宽松睡衣的下摆探进他的身体,路云帆有壁垒分明的胸肌和紧致的腹肌,他的皮肤细腻,此时正散发着微热。安宏抚摸揉捏着他,感觉情/欲已经铺天盖地地卷上了她的身体。   两个人都喘着气,安宏将手探向路云帆的睡裤,体会到他的高耸,她迷离着眼,准备将手探进他裤中,一触即发的时候,路云帆突然捉住了她放肆的手。   两个人都停下了动作。   安宏喘着气迷惑地看着他,此时,他大半个身体已经斜靠在床上,而她,正半躺在他身边,左腿纠缠在他的左腿上,。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路云帆嗓音暗哑,很明显地带着隐忍的气息。   安宏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不是你叫我来陪你的么?”手继续不死心地移到他的胯/下,隔着布料逗弄着他坚硬耸立着的路小帆。   路云帆一把拉开她的手,低吼道:“够了!”   安宏一惊,看着他的脸,有些不明所以。   路云帆稳了稳呼吸,低低一笑,说:“安经理,我还没有那么饥渴。”   安宏愣了愣,从他身上爬下来,拉紧开衫,抱着手臂,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他。   她冷冷地问:“路云帆,你究竟想怎么样?”   她疑惑极了,放下尊   严想要如了他的愿,竟然遭到拒绝。   路云帆坐直身体,伸长手臂从床头的计生用品架子上取下一张花花绿绿的卡片,捏在手上对安宏晃了晃:“安经理,你不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和这卡片上印着的,没什么区别么?”   安宏的脸瞬间变了色。她咬了咬嘴唇,转身就走到房间门口。   临关门时,她回头看路云帆,他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坐姿。   深吸口气,安宏冷笑:“路云帆,在我面前,你还要装什么柳下惠?”   “砰”地甩上门,她就回了自己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第四章开始~~小肉沫儿奉送~~   欢迎留评,欢迎收藏 ☆、结论   这一夜,两个人都睡得很糟糕。   清晨五点半,安宏就起床了。换上短袖短裤,扎起头发,她出门晨跑。   奔跑在这个陌生的小城市,令她觉得很新鲜。   小县城的春日晨间,也别有一番生动景象。她顶着冷风,塞着耳麦听着歌跑过了几条街,在6点40分时回到宾馆。天气虽然有些凉,安宏却跑得浑身发热。   喘着气等电梯,竟碰到刚下楼来吃早餐的路云帆。   两个人一见面,都想到了昨晚的情景,觉得有些尴尬。   路云帆穿着那件安宏看中的浅蓝色毛线开衫,下/身是仿旧款的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褐色休闲皮鞋,看着就是价格不菲的上品。   他看到安宏满脸的汗,因为运动而发红的脸庞,坦露在外的长腿长臂,细长的眼眸在不停朝他身上打量,不禁有些发怔。   “你在干吗?”他问。   安宏扯掉MP4的耳麦,回答:“你看不出来吗?跑步。”   “快点上去洗澡吧,还要吃早餐,等下7点40分就要出发了。”他轻咳一下,微微皱眉,“穿那么少,今天才几度,你就不怕着凉?”   安宏露齿而笑:“我健康得很,可不像路总您那么娇贵。对了,路总,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晨跑?”她狡黠地朝他腿上看去,忽然做出一副懊恼的表情,“哎呀,对不起!我忘记您身体不便了。……路总,您已经不方便跑步了吧?”   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转身时透过慢慢合拢的电梯门,看到电梯外那个僵硬了的背影。   安宏在心里大笑,嗬!真过瘾!   安宏和路云帆参加的临时散拼团只有17个人,导游带着大家出发,在车上给大家介绍Y县的风土人情。   安宏和路云帆并肩坐着,因了早上那个糟糕的玩笑,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互动。他们前面坐着一对小情侣,正亲亲热热地头碰头聊着天,女孩子时不时地娇笑几声。安宏看着他们年轻的样子,胸腔里突然塞进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1小时后,旅游小巴开到山脚下,导游放大家下车,说这里是Y县看油菜花最美丽的地方,大家自由活动两小时,赏花拍照,然后集合去用午餐。   安宏和路云帆一起下了车,她觉得空气格外清新,抬头是湛蓝的天,飘着几朵白云,远处是苍翠的山,近处一片连着一片,无边无垠的,就是黄澄澄的油菜花田,间或点缀着几幢白墙黑瓦的民宅,美得像是一幅油画。   “真漂亮啊!”安宏做一个深呼吸,回头朝路云帆笑,“嘿,你觉得怎样?”   路云帆也被这美景吸引,他似乎已经忘掉了早晨的不快,跨了几步走到安宏身边,很自然地拉住了她的手,他说:“我们下去走走吧。”   两人走进了油菜花田,路云帆一   直牵着安宏的手,他走得很慢。花田深处泥土层叠,路并不平坦,他小心翼翼地走着,还不忘提醒安宏注意。   两个人走了一会,看见其他的游人都在拍照,路云帆说:“把照相机拿出来,我给你拍几张。”   安宏瞪眼:“照相机?我没带照相机。”   “你出来玩怎么不带照相机的?”   “路总,你搞清楚,到底是谁要出来玩?”   “这些东西不应该都是女人准备的吗?”   “你又没有早和我说!”   “因为我没想到你会那么笨。”   “我笨?”安宏挑眉,“路云帆,我陪你过来这里玩,请你尊重一下我的劳动成果可以吗?你要照相机,我马上去给你买一个好啦。”   路云帆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嘴角一弯就笑起来,他说:“你急什么,手机也可以拍的啊。”   然后他真的拿出手机,命令安宏在油菜花堆里摆POSE,卡擦卡擦给她拍了好多张。   “我也给你拍几张吧。”安宏也掏出自己的手机,“难得来一趟。”   “不用。”   “拍嘛拍嘛。”   “我不拍。”   “为什么啊?”   “不喜欢。”   “切~~你以前很喜欢拍照的啊。”   路云帆脸黑了,安宏赶紧闭嘴。这时,他们碰到了车上坐他们前座的那对小情侣。男孩子欢快地跑过来,看看路云帆乌云密布的脸,楞了楞,转而面向安宏,说:“姐姐,帮我们拍个合影吧。”   “好啊。”安宏接过相机,就看两个年轻人在花田里做起了亲热的动作,一会儿比泰坦尼克飞翔式,一会儿高举手臂,比爱心式。   拍了好几张,她眼珠一转,问男孩子:“你也帮我们拍几张吧,合影。”   男孩子爽快答应。安宏从路云帆手里拿来他的手机,递给男孩,然后拉着路云帆的手就钻进他怀里。   安宏笑得没心没肺:“路总,开心点嘛~”   路云帆一只手搭着安宏的肩,嘴角扯开一个笑。两个人一起看向镜头。   男孩拍了几张,把手机还给路云帆时,说:“好像快没电了。”   女孩子一直在边上看着,临走时悄悄对安宏说:“姐姐,你男朋友真是太帅了,跟模特儿一样。就是总板着脸不好。”   安宏乐死了。   小情侣离开以后,两个人继续在花田里晃悠,时间慢慢地过去,天气很好,风景依旧很美,但是路云帆的表情却越来越凝重。   安宏看他皱着眉,抿着唇,一步一步走得很吃力的样子,心里叹一口气,提议先回集合地点,路云帆也没拒绝,两个人一起慢悠悠地走了回去。   在小巴上坐下来等待团友,安宏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路云帆也拿出了手机,翻看起刚才拍的照片。   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油菜花田成了最唯美的背景,   明明只是不值钱的乡间小花,当它成片成势地聚集在一起,竟成了那么壮美的景色。   花田间,他看到和自己拥在一起的那个女子。细眉细眼,笑得温暖和煦,真是天底下最魅惑人心的笑容。然后,他看到自己,轻轻牵动的嘴角,拥着身边人的肩,竟也是一副满足的神情,他心里一惊,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定格的相片已经记录下了他的心事。   手机提示电量不足,路云帆叹口气,将手机调整到省电模式,放入口袋。   抬起头,发现安宏早已经结束了游戏,正歪着头在看他,对上他的目光,也不回避。   她看着被车窗外阳光笼罩着的路云帆,他穿着那件柔软的浅蓝色带帽毛衣,白皙沉静的面容,深幽的眼神,整个人像一个悬疑故事般神秘难懂。   这两周来,自己和路云帆的相处,处处都透着诡异。明明两个人已经失去联系六年,初遇时还装作不认识对方,可是这两日来,两人之间的那种奇妙的契合度,似乎重新开始了运作,命运的齿轮滚滚转动,有一瞬间,安宏甚至相信,她和路云帆,说不定真是前世就修下的孽缘。   她看到他回望自己,咧开一个笑,终于问出了连日来的疑惑:   “我一直很好奇,路云帆,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路云帆轻笑,他说:“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我们遇见,只是一个巧合。”   “是么?”安宏眯起眼睛,“我很肯定地告诉你,我不信。”   路云帆不再说话,安宏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顾自说下去:   “这两个星期,因为你的出现,我的生活完全乱了套。在你出现以前,我工作顺心,睡眠正常,和男朋友感情也不错,你出现以后呢,我和男友吵架,还被上司委派了这样的全陪工作,要是被公司的同事知道,我在丰源还怎么待得下去?还有,我每天都睡不好,你看,我的黑眼圈都快赶上国宝了。”   路云帆打量着她,发现她的脸色真的不太好,他说:“抱歉,我真不知道,原来我对你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安宏笑笑,继续说:“我一直以为,那么多年过去了,我和你之间,不会再产生任何联系了,我放下了过去,努力地过往后的生活,我只是不懂啊,路云帆,你为什么还要再来找我呢?这对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路云帆寒了面孔,他听到她的语气,完全是一副苛责的意味。好像在质问他,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啊,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呢?   是啊,为什么呢?   路云帆自己都回答不出来。   来到T市虽然只有两个星期,但是他却得出了许多个令自己抓狂的结论。   第一、安宏得到了一份稳定又有上升空间的工作,同事   们喜欢她,领导都很照顾她,在公司里,她过得如鱼得水;   第二、她买了房,买了车,早已过上了她一直想要的那种生活;   第三、她交了合适的男友,已经在考虑秋天时结婚;   第四、她结交了新的同性好友,周末时会一起逛街,一起喝咖啡聊天;   第五、她并没有和过去诀别,因为,她还和陈航联系着,他们甚至一起在酒吧喝酒,任由他送她回家。   第六,是最重要的一点,现在的安宏,真是要了命的美丽优雅,气质出众!   而自己呢?单单是走路的姿势,就让他心里再次升起了挫败的感觉。   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厌恶自己了。   路云帆很无奈地在心里下了结论,没错,这六年来,安宏一直生活得很好。就像这世界上任何一个28岁的女人一样,过得很好。   只是他不明白,她过得好,为什么会令他那么痛苦,难道要看到她穷困潦倒失魂落魄,自己才会满意吗?   原来啊……这些年,沉浸在痛苦中,撕扯挣扎生不如死的人,从来只有他自己。   明白了这一切后,路云帆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安宏面前呢?   团友们陆陆续续地回来,导游清点了人数,车子把他们带到了团队餐厅。   团队餐当然是粗糙简陋的,安宏问路云帆要不要单独去吃,路云帆说不用。他们和其他的6个陌生团友坐了一桌,餐桌上,大家友好地聊着天,互相交流着旅游见闻。   坐在安宏身边的是一个5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她看看安宏,又看看路云帆,悄悄对安宏耳语:“大妹子,你这个男朋友真是俊得很,不过我一直在看他,是不是腿脚不太好。”   安宏一愣,笑着低声回答:“是,他曾经受过伤。”   “大姐在北京有相熟的骨科医生,要不要介绍给你,年纪轻轻的,若是能矫正一点儿也是好的。”   “大姐,谢谢你了,不过他一直都是在国外就医的。”   “哦,国外啊,那是很好的了。”   安宏不再言语,回转头来,才发现路云帆正在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她,她心里一惊,想着刚才的对话已经够压低声音了,不知有没有被他听到。   路云帆当然听到了。   他凑到安宏耳边,说:“原来你知道我去了国外,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打探我的事?”   安宏轻声地回答他:“大家有那么多共同的同学,他们都在说,难道我还能装作听不到吗?”   “哦,那么,你有没有听说我其他的一些事?”   “没有。”安宏抬眼看他,目光坦然,然后她就开始疑惑。   因为路云帆又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开始有库存告急的感觉了,因为没有太多时间写文!!   大家给点动力啊~~   最近工作实在忙,被几个标书压得喘不过气来。   文科生转行做工程类工作,真是桑不起啊~~~ ☆、我终于找到你了   下午的行程是逛Y县的特色集市,外加进一个寺庙。   路云帆的脸色差到极点。走了大半个小时,他说:“我累了,我要休息。”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虚啊?”安宏上下打量他,“我一直没问你,你的腿到底怎么了,那时候……伤得那么重么?怎么每次走一点路就会累?”   路云帆抿着嘴唇,看来是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安宏叹口气:“那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集市上并不热闹,也没有什么茶铺酒吧,安宏只在一个卖二胡的店铺门口找到了一张长条状的石凳子。   两个人坐下来以后,她闷闷不乐,他面色阴沉。   坐了一会儿,安宏就不乐意了。她站起来说:“你坐会儿吧,我去前面逛一下,顺便买点特产回去,马上就回来。”   路云帆抬头看她,轻轻点头,在她转身离开后,他的眼神变得越发得沉郁。   安宏精力充沛,心中又有点郁闷,这一逛就忘记了时间。   从集市的一头走到了另一头,还拐进了边上几条穿插着的小弄堂。   这古朴典雅的小镇,居住着淳朴善良的乡民,一条条的弄堂纵横交错,竟然让她想起了童年时在幸福村的美好时光。   有两个孩子追逐打闹着从她身边跑过,是个大一点儿的男孩子带着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她安静地站在那里,看他们嬉戏笑闹,纯真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成人世界里的荒诞和是故。   这个场景,多么像她的梦啊……   有水打上了安宏的脸,她一惊,摸上脸颊,才发现不是泪水,而是下雨了。   南方的县城,在清明前后,总是春雨阵阵。   孩子们慌乱地往弄堂尽头跑去。   安宏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她站在一个窄窄的十字路口,入眼的都是一样的景色。   她发现,自己迷路了。   打路云帆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   她微微镇静,循着记忆往回走。   雨势来得有点猛,只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瓢泼之势。   安宏躲进巷边人家的屋檐底下,不禁担心起路云帆来。这么大的雨,他没有带伞,不知有没有地方躲,不知道……他的腿会不会有事,还能不能走。   突然记起自己手机里还存着导游的电话,连忙打去,得知其他的团友都已经上了车,只余下了她和路云帆。   安宏很快地做了决定,请导游等他们二十分钟,如果二十分钟内他们没有赶到集合点,就请他们自行离开。她相信,她一定找得到路云帆。   狠了狠心,安宏冲进了雨中,不用1分钟,她全身已经湿透。雨下得大,还夹着雷鸣闪电,安宏心里有了一丝慌乱,陌生的街巷里半个行人都没有,连问路都不行。   又奔跑了几分钟,她才看到一间开张着的杂货铺。   立   刻觉得狂喜,安宏冲进去就问明了集市主干道的走法,还买了两把伞。   等她回到和路云帆分开的二胡店门口时,已经是她离开后的两个小时了。路云帆不在二胡店,他不知道去了哪里。   导游和其他旅客们没有等到他们,导游打来电话询问了情况,安宏就让他们先离开了。   她整个人如同水人一般站在二胡店门口四处张望,额前的发丝贴着脸,雨大得令她睁不开眼睛,只能大口喘着气,眯着眼睛四下寻找。   她心里只是想着:路云帆,路云帆,你在哪里?你千万不要有事!   “安安!”   安宏听到路云帆的声音,就在不远处,转过身来,才看到他撑着一把伞,狼狈地站在雨中。   他浅色的衣服弄得很脏,沾染了许多泥泞,原本质地精良的鞋子已经完全看不出颜色,牛仔裤的左边裤筒也是大片的泥迹。   他的头发早已湿透,撑着的伞在风雨中完全没有用,他的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情,此时已是一片煞白。在看到安宏毫发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时,路云帆才轻轻呼出一口气,似是放下心来。   安宏匆匆跑到他面前,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路云帆身子一软,整个人已经倒在了安宏身上。   自从开始下雨,他就硬撑着站起来去寻找她。   沿着集市的主干道来回走了一遍,也没见到她的影子,他开始担心,望着街道两边密布的支路,他不敢往里面走。自己手机已经没电关机,如果再离开主干道,两人只会离得越来越远。   于是就在集市上来来回回地走,然后,一点也不意外的,摔了一跤。   有多少年,自己没有摔过跤了?   忍着左脚踝处传来的钻心疼痛,路云帆咬着牙站起来,继续寻找。   最后,跌跌撞撞地,终于见到了那个在雨中左顾右盼的身影。   在失去意识前,他轻轻地说:   “我终于找到你了,安安。”   “路云帆!路云帆!喂!你不要吓我!”   瓢泼大雨中,不管安宏怎么呼喊,路云帆都没有再醒来。她根本撑不住路云帆整个人的重量,又不够力气把他拖去路边屋檐下,此时只能任由他躺在泥泞遍地污水横流的街上,自己跪在他身边,脱□上湿透的外套遮盖在他头上挡雨水。   看着他苍白死寂的面容,安宏是真的慌了,朝着四周开始大喊:“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这场景,勾起了那惨痛的记忆,痛苦呈排山倒海之势向她袭来,已经那么多年了,这感觉依旧寒彻心扉。安宏紧紧地怀抱着路云帆,让他靠在自己大腿上,眼泪混着雨水滚滚而下,她颤抖着身体,不停地在他耳边说:“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不会   的,不会的……”   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几个人影,他们正快速向自己奔来,等影像渐渐清晰,安宏才发现是当地的几个男性村民。   抬起脸,她朝他们喊:“求求你们,快救救他吧!!”   路云帆是被农用车送去县医院的。   小医院很少见到这样的阵仗,碰到急救病人,医生护士都有点儿慌乱。   急救床移到门口,路云帆被几个男人一起用力抬上了床,然后就被迅速地推了进去。   安宏狼狈地跟在旁边,一路小跑。   有护士来问患者资料。   “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安宏冲到她面前。   “病人姓名?”   “路云帆。”   “年龄?”   “26周岁。”   “哪里人?”   “J市人。”   “怎么昏过去的?”   “他,他腿不太好,今天走了不少路,后来又淋了雨,我看他可能摔了一跤,因为衣服都脏了。”其实安宏自己也没弄明白,看起来还算健康的路云帆怎么会突然晕倒。   “过往病史?”   “病史,病史……”安宏仔细回想,“6年前,他出过一次车祸,腿受了伤,骨折。还有脑震荡,颅内出血,现在,现在走路有些跛,右腿很严重!”好像……就是这些了。   护士抬眼瞟了她一眼,说:“那要先拍片看看,你去挂号缴费吧。”说着就转身离开。   帮忙送路云帆过来的村民们过来向安宏告别,安宏连忙从随身的包里抽了500元递给他们,并不停地说着感谢。他们推脱了一下,也就接下了,陆续地离开了医院。   办完手续,安宏疲惫地坐在简陋的休息椅上,一坐下,才发现难受,自己浑身都湿透了,但是她实在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突然想到临走时小高对自己说的话,这绝对要算特殊情况了吧!她翻了翻自己的包,才记起小高的名片留在了宾馆房间里,路云帆的手机虽然还在她包里,但早就没电关机了。安宏想,等路云帆醒过来,再去宾馆房间打电话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宏呆呆地坐着,已经忘记了时间。一直到之前的护士又过来找她。安宏奇怪地发现,小护士脸颊红彤彤的,竟然带着种娇羞的神情。   她说:“病人已经转去109病房了,暂时没什么问题,住院观察一夜,明天醒了就能出院了,他的片子王医生还在看。”   安宏呼出一口气,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她说:“谢谢你们,那我去看看他。”   正要抬腿,护士叫住她,问:“请问你是安小姐吗?”   “我是。”安宏疑惑。   “是这样的,安小姐,在诊治的过程中,病人清醒了一下,他特别关照了,在他治疗住院期间,要谢绝一位安小姐的探视,所以,抱歉,你不   能去看他。”   安宏傻了,心里的火“噌噌”地就烧了起来。她此时披头散发,浑身又湿又冷又脏,在外面等了两个小时,就换来一句“谢绝探视”?   她冷下面孔,说:“如果我一定要去看呢?”   小护士看着她凌厉的眼神,也有点怕,嚅嗫着说:“病人说了,如果你探视了他,他就要控告我们医院,侵犯他的隐私。”   “哈!”安宏难以置信,“他以为他在美国啊!还侵犯隐私?他的钱都在我这里,你不怕我不付医疗费吗!”说着就往住院区走去。   小护士紧紧追着她,边追边喊:“安小姐,你就别为难我啦,求你了。”   安宏没理她,只顾在住院区的病房房号上看。   103,105,107,有了!109号!   正要推门,小护士直接挡在了她面前,红扑扑的脸蛋表情坚定:“你这人怎么这样呢!和你说了病人不让你看!”   “他让不让我看管你什么事了?”安宏真的生气了,开始口不择言,“我是他女朋友!”   “你才不是!”小护士扬着脖子喊道。   “呦!我不是,难道你是吗?”说完安宏就拉住小护士把她往边上推,小护士咬着牙紧紧地扒着门框不动,嘴里喊着:   “你怎么能是他女朋友呢?就凭你刚才说的那些过往病史,你也不可能是啊!”   “我怎么不可能是了?”安宏柳眉倒竖,她个子高,手里一用力就把娇小的小护士推开了,然后握住门把手就推开了门。小护士再也来不及阻拦。   作者有话要说:先贴,等下看看是否要改   急着开会去了~~ ☆、变还是没变   落在眼里的情景,是安宏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   她呆呆地站在门口,一只手还握在门把上,另一只手僵硬地垂在空中。   这是什么啊?   是眼花吗?那个靠在床头柜上的,分明就是一条腿啊!一条假腿!!   路云帆被打了止痛剂,还含着镇静成分,仍旧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他已经被换上了医院的蓝白色病号服,看头发就知道已做了简单的清洁护理,此时微颦着眉,睡得正沉。   他的手臂在被子外面,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   他的腿在被子底下——左腿还在,右腿却是在很高的部位就骤然消失了。   安宏捂住嘴,强迫自己没有叫出来,眼泪已经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往下掉。她果然不可能是他的女朋友啊,哪有女朋友,连自己男朋友少了一条腿,都不知道的呢?   她突然想到一星期前,路云帆对她说的话:   “有些伤,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她在心里呐喊,这六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安宏去见王医生,那是一个40多岁的结实女人,面色黝黑,长得和任何一个农村妇女没有区别,脱下白大褂可以直接放到田里去劳作。安宏看着她的样子,实在无法将她和医生这个职业挂钩。   王医生手里正拿着几张X光片,看到安宏进来,就说:“请坐。”   安宏坐下,王医生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问她:“你是病人家属?”   安宏点头,本来是理直气壮的,现在只剩下了心虚。   “那他的情况你应该很了解的了,我也就长话短说。病人右腿高位截肢,恢复得还不错。问题是他的左腿,曾经发生过开发性骨折合并粉碎性骨折,植入过钢板,在几年前已经取出来了。   他的左腿伤得那么重,哪怕是健全人,也要恢复很长时间。而且健全人康复时拄拐行走,还能将重心转移到健康腿上。可是这个病人,他没有右腿,左腿又伤得那么重,恢复起来就会非常复杂非常困难。   现在他走路时重心是压在左腿上的,所以左腿的压力很重。骨折后的确需要适当的锻炼,但一定不能过度,否则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就像这个病人,他的左腿根本就负担不了长时间的行走,你看,这是他的左脚踝,这里有一点点骨裂,应该是今天摔跤时发生的。”王医生的手指在片子上指指点点,安宏看着那张黑底白骨森森的影像,头皮一阵发麻。   “现在又是阴雨天,他要是醒着,左腿一定是跟针扎一样疼,所以我刚才给他打了止痛针,让他先休息一夜。”   安宏问:“医生,那他的左脚踝要不要打石膏?”   “不用,只是很小一点骨裂,养几天就好了,最主要是一定要控制他行走的时间,绝对不能过量。还有,最好   使用拐杖,比较利于恢复,也更安全。”   一番话说完,安宏已经对这位农村妇女形象的医生完全改变了印象。   她又问:“那么,他明天醒了以后,如何出院?还能走吗?”   “当然是不能下地啦!用轮椅吧。脚踝的骨裂需要很小心地养。我发现病人过往的医疗痕迹非常好,看起来很先进啊。而且他的右腿假肢也是进口的,价格应该非常贵,但是走起路来会比国产假肢舒服得多。他是在哪里治疗的?北京?还是上海?”   “不,是在洛杉矶。”安宏回答,心里还是无法习惯——高位截肢,健全人,轮椅,假肢,这些词汇,运用在路云帆身上。   “哦……怪不得,你作为他的家属,一定要起到督促作用,像他这样年纪的病人,总是仗着自己年轻,以为什么都能自己做主,倔强得很,总是爱逞强表现,殊不知都是害了自己,以后老了有的是苦头吃。你要劝他,绝对不要勉强自己,受伤生病是很正常的事情,该怎么养就怎么养,半点都马虎不得。”   安宏不住地点头。   离开的时候,王医生说:“还有,你要鼓励他,这么年轻漂亮的小伙子,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未来的路还很长呢。他右腿高位截肢,左腿也不大好,对生活质量是有很大影响的,所以你一定要多多鼓励帮助他,在这种时候,爱情的力量是很伟大的。”   安宏并没有反驳什么,而是重重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你,王医生。”   回到路云帆的病房,之前的小护士刚为他量了体温,看到安宏,小脸一转,“哼”了一声就出门了。   安宏也不和她计较,拉了张椅子就在路云帆身边坐下来。   重逢以来,不过是两个星期,他们两人之间已经发生了很多事,这会儿,都闹到医院来了。路云帆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安宏第一次可以仔仔细细地打量他。   六年了,当年青春阳光的男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他依然那么英俊好看,清爽的发,白皙的脸,挺直的鼻,瘦削的下巴,还有那双虽然闭着,仍然透着哀伤的眉眼。他的确是长大了,在过去,这样无助的神情,何时在路云帆脸上出现过?。   安宏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入手有点烫,她知道他在发烧。她记起很久很久以前,路云帆站在她面前时,明朗开怀的笑,那个时候的他整天无忧无虑活蹦乱跳,又不知天高地厚,闯了很多祸,气了她好多回。他时而霸道固执,时而温柔体贴,时而又幼稚小气,是天底下最单纯快活的男孩子。   而此时,躺在病床上的路云帆,身体残缺,如此陌生。安宏很难把他和过去的那个骄傲的身影重叠在一起,王医生的话,靠在床头柜上的假肢,被子下右腿处那   突兀的凹陷,都在提醒着她,路云帆已经变了。   她抓起他的手,把它贴到自己颊边,亲吻着,一遍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滴落在路云帆的掌中,他像是受了感应,眉头紧紧地皱了皱。安宏一惊,仔细看他,他只是面色稍微地变了变,转眼又陷入了昏睡。   问了王医生,知道短时间内路云帆不会醒来,安宏就花50块钱请了个医院护工,帮忙看护路云帆两小时,自己打车回了宾馆。   先回自己房间,迅速地洗澡洗头,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找出了小高的名片揣进包里后,她去了路云帆的房间。   房间已经被宾馆服务员打扫过了,和安宏前一晚进去时没什么两样,只有一些剃须刀、IPAD之类的东西和前一天穿过的衣服整齐地摆在外面,路云帆的换洗衣服还都在那个大旅行箱里。   安宏打开了旅行箱的拉链,瞬间就愣住了。   除了一些换洗衣服外,旅行箱里还有一副黑色的金属肘拐。   安宏曾经在网络新闻中见过腿部受伤的文体明星使用过这种式样的拐杖。   她忽然明白,这样东西,已经成为了路云帆的生活必需品,所以他才要煞费苦心地准备那么大一个箱子把它藏起来。   他藏起他的伤痛,藏起他的秘密,不想让安宏窥视,可是却又要和她两个人一起出来玩,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也许不能负荷这趟旅行,却依然一意孤行。   这不正是路云帆的行事风格么?   安宏流着眼泪笑了,发现其实他并没有变啊!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夜。   路云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亮。   神智清醒之后,左腿处细细密密的痛立刻向他袭来。他不禁咬紧了牙,手拽住了两边的床单。   每到阴雨天,这样的折磨就要忍受一遍又一遍,他望着天花板,额上沁出了汗,又一阵尖锐的刺痛,终于令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接下来,他就愣住了。   安宏整夜都趴睡在路云帆的病床边,身上裹了一床毯子。晚上根本睡不好,她就一直躲在吸烟区吸烟,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路云帆的响动惊醒了她,安宏抬起头,扭着僵硬的脖子,瞪着巨大的黑眼圈望向病床上脸色惨白的男人,而他,也正在死死地盯着她。他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下巴上有新长出的胡茬,眼睛睁得很大,眼神里写满了慌乱和不安。   然后,安宏就看着他,先是右手极速地隔着被子探向右腿凹陷处,再是转头看见了搁在一边的假肢,最后,终于脸色苍白、神情木然地将视线转回了安宏脸上。   安宏也不说话,蓬头垢面地瞪着他。   很久很久以后,路云帆说:“你看够了没有?”   “没有。”安宏朝他扬扬下巴。   “你出去洗把脸吧,你的样子像鬼一样。”   “还不是因为你!”   路云帆神情黯淡下来,安宏站起来向门外走去,走了两步,又转回身来。   她伸手探了探路云帆的额头,说:“烧已经退了,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路云帆神色复杂:“我很好。”   “哦……”她怏怏地又转身往外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安安。”   “恩?”她转身。   “帮我找个男护工进来。”他的声音干巴巴的。   “干吗?你想要做什么,我可以帮你。”   “不用!!”他突然就提高了语调,安宏愣住了。   路云帆已经用手肘撑起了身体半靠在床上,他看着安宏,安宏也看着他,两个人互相瞪着,过了一会儿,安宏说:“不用就不用,你朝我吼什么。”   “……”   “你……你到底要干吗呀?”她还是不死心地问。   “你说我要干吗?!”路云帆火了。   “我怎么知道你要干吗!”安宏的嗓门也大了起来。   “我要上厕所!你能帮我吗!!”   “有什么不能的啊!你全身哪儿我没看过!”安宏挑高眉,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还用眼神将他从头到脚都扫了一遍。   路云帆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她,他的眼睛真漂亮啊,隐双眼皮,虽然不大,但是睫毛纤长,眼瞳纯净,看去就像一汪深深的潭水。就在安宏差点溺死在这潭水里时,路云帆拍拍右腿的凹陷处,缓缓问道:   “这儿,你也看过了?”   安宏一下子就闭了嘴,她眨了几下眼睛,咽了下口水,说声“没有”就逃出了病房。   她一离开,路云帆就卸去了浑身的力气,一下子又躺回到病床上,他呼出一口气,继续忍受左腿处传来的疼痛,一颗心仿佛已经跌进了冰窟里。   作者有话要说:昨日没更,今日补上。   昨天晚上加班至10点,悲催……   明天啥也更不了,因为我要去南京出差了…… ☆、我没事,你别担心   安宏帮路云帆找了一个男护工,她去洗手间收拾了一下自己,镜子里的那个女人面容憔悴,眼神却万分坚定。她给小高打了电话,并向他询问路云帆有没有带轮椅,小高很着急,说没带,又说没关系,他可以马上去买。   挂下电话,安宏去吸烟区边吸烟边等,一直过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护工离开。她端着医院食堂买来的白粥、菜包走进病房时,路云帆已经是完完整整地靠坐在病床上了。   此时天已大亮,路云帆的病房虽然在一楼,但是窗外就是医院的大院,并没有什么建筑物的阻挡。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天空放晴,温暖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洒在路云帆的病床上,安宏看见他面向窗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浅金色的晨光中。他面容沉静,眼神漠然,平时做了造型的黑发,现在都细细碎碎地挂了下来,自然地垂在眉前。他没有刮胡子,下巴上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显得有些颓废忧郁,整个人令安宏觉得熟悉又陌生。   路云帆转头看见她进来,脸色有些尴尬,沉默了一会,他说:“我手机没电了,我把小高电话给你,你打给他,叫他现在开车来接我们。”   安宏说:“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我有他的名片,他大概再过1个多小时就能到了。”   “哦。”路云帆应了一声,随即又不再说话。   安宏走过去,把早餐放到床头柜上,说:“我买了早饭,你要不要吃一点?”   路云帆缓缓摇头。   安宏叹口气,从病房的柜子里拿出了几样东西,回到他的床边,她说:“这是你的手机,充电器我从你房里拿来了,已经帮你充了电了。这是剃须刀,你可以用。这是你的换洗衣服,等下出院的时候可以穿,还有这个……”   她望着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又抬头看了看路云帆,继续说,“这是你的拐杖,我想你也许用得到。”   黑色钛合金的肘拐,握在安宏的手上,发着暗哑的光,深深地刺痛了路云帆的眼睛。他死死地盯着安宏的手,毫无征兆的,一把抢过拐杖就用力地丢了出去,金属撞地的声音还是很刺耳尖锐的。安宏愣愣地看着他,路云帆又抢过了手机和剃须刀丢出去,黑色iphone立刻支离破碎。再然后,他扫荡了床头柜上所有的东西——台灯、花瓶、水杯、药瓶、纸巾盒……还有安宏买来的早餐,滚烫的粥连着碗被他用力丢出去,正好砸在安宏身上,四溅的粥水烫到了她的手背,令她觉得一阵刺痛。路云帆却丝毫未觉,没有停歇地开始摇动病床边的点滴架,金属架子在他的拉扯推动下终于轰然倒地。   他力气很大,如疯狂了一般把手臂能够到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却是咬着牙一声都不吭。整个病房充斥着   “砰砰磅磅”的碎物声,声音很响,在安静的早晨,很快就吸引来了医生和护士。   安宏迅速地挡在了门口,她倚着门,冷静地说:“他心情不好,发一点儿脾气,所有的破损我会赔偿,请你们给我一点时间。”   前一天的小护士也在,她说:“你是医生还是我们是医生啊,说不定是病人不舒服呢,让我们进去看看。”   安宏不让,只是将目光投向王医生,王医生越过她的身体望向一片狼藉的病房,拉过小护士说:“没事儿,病人只要醒了就能出院了,他是硬伤,没大碍。”   小护士不依:“可是……”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王医生板起面孔,就像个村委会主任。   小护士立刻不吭声了,只是忿忿地瞪了安宏两眼。   安宏说:“谢谢你,王医生。”   王医生拍拍她的肩,扫了眼她的手背,说:“你好好鼓励鼓励他,待会自己别忘了涂点烫伤药。还有,钱别忘了赔知道不?”   安宏关了门,退回病房,瞄了眼病床上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男人,她走过去,在床边椅子上坐下来,抱着手臂看他。   路云帆的胸膛急剧起伏着,心里面几种情绪疯狂泛滥,懊恼、耻辱、自卑,不堪,还有——深深的无能为力。   他辛辛苦苦隐藏起来的秘密就这样子被她发现了,在一个小县城,在这样一个雨后初晴的早晨。路云帆望向窗外,太阳已经升起,今天又是个好天气,有许多的游客远道而来看油菜花,欢欢喜喜地,像前天晚上的他们一样。   而他呢,此时只能拖着这具不完整的身体,躺在这个简陋医院的病床上。   路云帆弓起了身体,缓缓抬起双手蒙住了眼睛,肩膀轻微地耸动起来。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暖暖的怀抱。他闻到一阵熟悉的淡香,是记忆里深锁着的味道,他听到她说:   “路云帆,别闹。”   起初路云帆只是木然地待在安宏怀里一动不动,渐渐地,他伸出手臂,也抱住了她。等到两个人紧紧地,紧紧地拥在一起后,安宏听到了他压抑在喉间的低沉啜泣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   不轻弹啊,只是未到伤心处……   安宏轻拍着路云帆的背,他把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脸,他听见安宏叹了一口气,在他耳边柔柔地说:“路云帆,你怎么那么傻呢。”   小高带来了新买的黑色轮椅。   安宏告知了路云帆左脚踝的骨裂伤,他终是不敢逞强,换好黑色风衣黑色长裤后,用穿着假肢的右腿做支撑下了床,坐上轮椅后,就自己转出了病房。   当然,做这些的时候,安宏早就被他请出了门。   安宏结清了所有费用,收拾了路云帆的东西——包括他换   下来的脏衣服和四分五裂的手机。她再次向王医生道了谢,走到医院大门处和路云帆会合时,看到那小护士正在依依不舍地和他告别。   路云帆坐在轮椅上,抬头看着小护士,眼角余光瞄到走过来的安宏一脸深沉,他突然浅笑起来,面上显出难得的温和表情,对小护士说:“昨天真谢谢你们,你看,我女朋友过来了,我们得出发啦,再见。”   安宏就看到小护士一张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绿,目光在路云帆和自己的脸上扫了几个来回后,终于低着头跑回了医院。   安宏走过去,笑道:“呦,你看来真的没事了,还能捉弄人啦。”她打开大奔的车门,把东西都放进去。   “我说的是实话。”他的声音淡淡的。   “是吗?柳下惠同学。“安宏回头,不禁一怔。路云帆懒懒地坐在轮椅上,已经恢复了一脸木然的表情。平时高高大大的一个人,现在要低头和他说话,她感觉不太习惯。   路云帆看着她,说:“安宏,你不要忘记,我和你,可还没有分手。”   “我记得我有给你写过分手信吧。”安宏失笑,为他的孩子气。   “那我现在给你回答,我不答应。”   “……”   这时小高过来,递给路云帆一根肘拐,示意路云帆是时候上车了。   路云帆接过肘拐,抬头看了眼安宏,对着小高点点头。他右手使用肘拐,在小高的支撑下用右腿假肢站起来,左腿微曲悬空,左臂用力环着小高的肩,小高紧紧环着他的腰,两个人一起迈步,一步一步地上了车。   安宏在他右边一直护着,看着他额头冒了汗,牙关紧咬的样子,心里很疼很疼。   路云帆终于在车上坐下来,他呼出一口气,习惯性地用手摆放着自己的右腿,然后快速抬头看了一眼安宏,发现她果然在盯着自己看,路云帆心中懊恼,干脆扭过头去看向了窗外。   三个人先回了宾馆,小高收拾了路云帆的行李,安宏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并退了房后,终于可以启程离开Y县了。   回T市的路上,小高专心开车,路云帆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不说话。他一身黑衣,表情严肃,回复了在T市时冷淡疏离的模样。   安宏一直都在看着他,她担心他会不舒服,会哪里痛,怕车子的颠簸会引起他的不适,小高每一次踩刹车都令她胆战心惊。   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瞄向路云帆的右腿,安宏并没有看见过他残缺的身体,只是隔着被子,她就知道,他截肢的部位很高。   她觉得心里堵得厉害,路云帆的这条腿,竟然是假的,是硬邦邦、没有生命的东西。而他,还要拖着这样一条腿,和自己逛步行街、逛商场、逛公园,甚至还出来旅游。他不计后果的行事风格,真是一点都没   有改变。   然后安宏就想到,很多年前,他受伤的时候,他做手术的时候,他做康复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人陪在他身边,不知道,他害不害怕。   不知道……那时的路云帆,会不会,很恨她。   胡思乱想中,一只手伸过来,覆在了安宏的手背上,并紧紧地握了握。   安宏抬头对上路云帆深沉的目光,此时,他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和之前在病房里失控崩溃的那个形象早已相去甚远。   路云帆发现了安宏手背上烫起的两个大水泡,和一片红迹。   他皱起眉头,说:“什么时候弄的?”   “忘记了,我没事。”安宏抽回手。   路云帆想了想,回忆起她买回来的热粥,似乎是被他丢出去的。他心里低咒一声,马上喊小高去最近的药店买烫伤药。   药膏、棉签买回来以后,路云帆就在汽车后座给安宏上药。狭窄的空间中,两个人靠得很近,彼此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路云帆的指尖有些凉,轻触在安宏手背上的时候,有些微微的颤抖。   安宏垂着眼睛,说:“我真的没事,你忘了,我不怕痛的。”   路云帆摇摇头,他说:“我只是在想,好像你和我在一起,我总是会令你受伤。”   “这根本不算什么。”安宏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顿一顿,说,“倒是你……”   “我没事,你别担心。”还没等她说完,路云帆就已经做了回答。   只是,他甚至都不敢抬头。   安宏笑了,却比哭还要难看。   在T市机场和路云帆分别的时候,他依旧是冷冷的表情。   安宏俯身拥抱了他一下,说:“好好照顾自己,别逞强了,脚没养好不准下地,知道么?”   “恩。”他微微点头,然后抬头看她,说,“再一个多星期,就是清明了,你会回J市吗?”   “会啊,我早就请好年休假了。”   “哦……那你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好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巴巴的,连眼神都变得很无辜,充满了祈求的味道。   “好呀。”安宏笑,心想路云帆到底还是路云帆,不管过了多少年,不管他发生了多大的变化,骨子里的那个他终究还是没有变。   “那我走了,安安,再见。”   “再见。”   看着小高推着那架黑色轮椅越走越远,安宏抱着手臂站了很久。   这一趟Y县的旅行,剧情的发展真是令她措手不及。本来只当是一次潜规则之旅,为公为私都要满足路云帆的要求。结果却……   算了,路云帆这一走,应该和她再没有什么牵连了吧,安宏想着,就坐上机场大巴回了市区,到家后才是下午,她关了手机昏天黑地地睡了一觉,直睡到半夜两点,才惊醒过来。   起床抽烟,喝酒,吃了一   碗泡面,她想起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然后她打开MSN和萧琳聊天。   萧琳:你那里应该是半夜吧,你不睡觉在干什么?   安宏:睡不着,想你了   萧琳:屁!你都几天没给我回邮件了,谁信你   安宏:最近心情不好   萧琳:怎么了?   安宏:碰到一个故人   萧琳:路云帆?   安宏:靠!你怎么知道   萧琳:……   安宏:我烦死了   萧琳: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安宏:NO!   萧琳:嘴硬吧你~   安宏:……   萧琳:他要是没结婚没女朋友,你们再在一起算了   安宏:不可能的   萧琳:为什么啊   安宏:有很多事都变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萧琳:你还喜欢他就一切OK啊,至于他嘛,我从来不信他会移情别恋   安宏:你不懂的   萧琳:我什么不懂呀,你还把我当小孩,不和你说了,我要去上课了。   安宏:哦,88   萧琳:88   2分钟后。   萧琳:姐,对自己好一点,别让我担心。   安宏沉默了。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告急!!!!怎么办~~怎么办~~~ ☆、过去让它过去   周一的早晨,安宏打扮得格外漂亮。   长发别致地挽在脑后,还装饰了一个小巧的黑色蝴蝶发簪。内穿一件修身的黑色连衣裙,款式简洁,长度到膝上,露出一双曼妙长腿,外穿一件玫红色的西装小外套,脚蹬同色系的高跟鞋,整个人显得高挑挺拔,身材玲珑有致。她脸上化了精致的淡妆,一只豹纹手袋挽在臂上,走在公司里惹得人人侧目。   谁都不明白,一向来利落干练的安经理,什么时候哈起了那么大胆的颜色,而且,她肤色并不白,配上玫红色理应很失败才对,但是这一身穿在她身上,配上她细腻媚人的五官,竟显得优雅妩媚,女人味十足。   辛维看着安宏昂首挺胸地来上班,开早会、汇报工作、作计划,神色中并未见出异常,心里也隐隐松了口气,口头上是绝对不敢去问她的。   怎么问呢?难道拍拍她的肩膀,说:小安,周末和路总在Y县,有没有怎样怎样啊?   看着安宏面色平静地在走廊上来回走过,并交代下属做事,辛维摇摇头,回了自己办公室。   下班的时候,安宏在公司门口碰到倚车而站的赵德生,他见到她的穿着打扮,也是一愣。   安宏说:“你怎么来了?”   赵德生皱着眉看她,自从上周四晚两人吵架,安宏愤而离席,四天来,她就没有和他联系过,而他出于男人的尊严,也没有打电话给她,心里却经常想起两人在一起时的场景。   安宏是一个漂亮又能干的女人,赵德生知道自己并不能很好地驾驭她,她在某些方面固执又倔强,比如在他面前时,她从未流露过小女儿的姿态,总是显得过分强势。赵德生想起部门里新入职的几个大四女实习生,二十二、三岁的年纪,青涩羞怯,说一句重话就会脸红难过半天,带着出门办事时又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她们都是用尊敬、崇拜甚至畏惧的目光仰视自己的。没有一个女人,曾像安宏这样,看到他在公司门口等她,一点儿也没露出欣喜的表情,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一句:你怎么来了?   而且,她还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赵德生差点气吐血。   “一起吃饭吧。”他沉声说。   “今天不行。”安宏晃一晃手上的车钥匙和一个大档案袋,“我今晚要回家加班,积了一些工作,要抓紧完成。”   “安宏,我想和你谈一谈。”   安宏盯着他的眼睛,叹口气:“对不起,德生,我这几天真的很累,再过几天,我空一点儿就打电话给你,好不好?”   赵德生瞪着她看了一会儿,板着脸拉开车门上车,“砰”地甩上门,就绝尘而去。   安宏望着他的马6消失在视野中,只觉得心里轻松许多。在这些天,她实在实在没有精力来对付赵德生的纠缠   ,她甚至想,如果赵德生说:安宏,我们分手吧。她也会一口答应。   不想谈恋爱了,一点儿都不想,想到她和赵德生在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时,路云帆只能拖着一条腿坐在轮椅上,她就觉得心里有一口气抽不上来。   怎么又想到路云帆了?安宏摇摇头,昨天才和他分开而已,但是他那一双哀伤的眼神,他沉睡时被子上骤然的凹陷,他压抑在喉间的哭泣声,已经变成了安宏脑中的定格画面。整一晚,她都在做着乱七八糟的梦,梦里的路云帆个子高高,眉开眼笑,转眼就变成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孤独身影。   安宏一次次睡去,又一次次惊醒,早上起床的时候头痛欲裂。她去晨跑,然后洗澡,找出自己最鲜艳的春装武装自己,饱满的玫红色能遮掩住满心的悲伤,让她以一种精神的姿态出现在同事面前。   之后的一个多星期,安宏疯狂地加班,还在两天之内去成都打了个来回。回来以后她安排好部分工作,和辛维确定了年休假的安排,收拾行李就登上了去J市的航班。   她没有和赵德生联系。   而路云帆,他离开以后,并没有给她打电话,她也一样。   虽然思念如影随形,但是安宏选择忽视它。   清明3天小长假,外加3天年休假,再加上后面跟着的2天双休日,安宏有8天的假期。   下了飞机,她先去了提早订好的酒店,安顿好行李后,就晃去了陈航工作的医院。   陈医生正在值班,看到从天而降的安宏,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   “怎么来了也不给我打电话,我好去接你。”   “坐机场大巴也是一样。”   “你稍微等我一下,我马上就下班了,晚上一起吃个饭。”   “好。”   坐在陈航的车上,安宏额头抵着车窗看外面的街景。这座她出生、长大的城市,在6年间有了很大的变化,版图扩张了许多,周边的县城都并入了市区,地铁通了车,高架桥也一环一环地架设起来。原先干净整洁,绿意盎然的小城市,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大都会。每一年回来,安宏都觉得它变得陌生了一些,离她的记忆更遥远了一些。   “那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安宏伸出手指,指着一片居民区说,“这些房子没造起来之前,这里还都是平房,叫做幸福村。”   “后来呢?”陈航问。   “后来……后来就拆迁了啊,分给我们一套和平小区的房子,哎,我家你不是还去过的吗?”   “恩。”   “小时候在幸福村,是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安宏闭上眼睛,似在回忆,嘴里仍是慢悠悠地说,“有很多一起玩的小朋友,还有一条长长的集市,可以买到好吃的糖葫芦。”   “安宏。”   “恩?”   “不要想了。”   “……”   “过去已经过去了。”陈航的侧面冷冷淡淡的,但是安宏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时,车载广播仿佛为了应景,播出了一首老歌,带着点沙哑嗓音的女声唱起有些沧桑的旋律,安宏一下子就愣住了。   “有多久没见你,   以为你在那里,   原来就住在我的心底,   陪伴着我的呼吸   有多远的距离   以为,闻不到你的气息   谁知道你背影这么长   回头就看到你   过去让它过去   来不及   从头喜欢你   白云缠绕着蓝天   啊——如果不能够永远都在一起   也至少给我们   怀念的勇气   拥抱的权利   好让你明白   我心动的痕迹……   总是想再见你   还试着打探你的消息   原来你就住在我的身体   守护我的回忆……”   安宏趴在车窗玻璃上,听着歌,眼泪一滴一滴地坠落,此时此刻,她疯狂地想念那个人,想念到了骨髓里,血液里,全身每一个细胞里。   吃晚饭时,陈航看她情绪不高,就说笑话逗她开心,安宏知道他的苦心,说:“陈航,谢谢你,我没事。”   “恩。”陈航低低地应了一声,又问她,“你明天去上坟吗?”   “去的。”   “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安宏笑笑,“我还想陪他们说说悄悄话呢。”   陈航点点头,不再言语。   第二天,安宏起得很早,带上鲜花和香烛纸钱就去了J市北郊的公墓。   扫完墓,已是中午,她坐上出租车,叫司机开去玉兰中学。   司机说:“玉兰中学就要搬迁啦,在郊区的校区已经竣工了,寄宿制的,今年9月开学就正式启用了。”   安宏一愣,问:“那旧校区呢?”   “旧校区地段那么好,在城北的中心地段,现在房价都高得离谱,应该是会拆了卖地造商品房或是写字楼吧。”   “哦……”安宏很失落,记忆里那些珍贵的东西一样一样都要消失不见了。   下车以后,安宏逛到玉兰中学的大铁门前,学校正在放假,大门紧闭。安宏隔着铁门,看学校那两幢小小的教学楼和逼仄地镶嵌在教学楼间当做体育场用的塑胶跑道,那么多年过去,这里竟是一点都没有变。   玉兰中学很小,很安静,它坐落在一条小路边上,校门口有一棵枝叶茂密的槐树,边上是一条长长的美食街,一到晚上就热闹非凡。安宏初中毕业已经13年了,但是在这里发生的喜怒哀乐还是那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看了一会儿,安宏走向美食街,找到一家凉粉摊,正值午餐时间,每家店都有点小忙。   “老板,我要一碗酸辣粉,多放点香菜。”她坐在露天的餐桌边。   “好   类~~~”年轻的老板在摊位里吆喝着,不一会儿就端出了一碗粉,看到坐着的安宏,愣了老半天。   “呦!安宏~”   “老同学,今年的反应比去年还要慢呀。”安宏笑得眯了眼。   “嗨!谁叫你每次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过来了,也要给我点心理准备呀。”   “罗立山,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啊,我老婆刚给我添了个大胖小子。”罗立山笑呵呵的,他剃着寸头,方脸小眼,穿一身厨师的衣裳,坐下来和安宏聊天,“你呢,最近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啊。”安宏吃着粉,说,“你学艺不精,没有你爸爸做得好吃。”   “别胡说,我可是得了我家老头儿的真传。这儿谁不知道罗家的粉最好吃。”   安宏笑了。   罗立山又问她:“你差不多该找个人成家啦,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外面飘来飘去,我都替你急。”   “你急什么呀?”安宏边吃边笑,“我还很年轻好不好。”   “邵育华去年年底也结婚了,他本来想给你发喜帖的,后来我说算了吧,你又不在这里,有啥意思嘛。”   “还是你了解我。”安宏说,“听说这里马上要拆了啊,你们怎么办呢?”   “这条美食街本来就是政府花钱搞起来的,他们要拆,肯定也要给我们再找地方。就是有点舍不得啊。我家老头都在这摆了十多年摊了,我都做了4年啦。”   “改天我去看望下你爸爸,我真怀念他亲手做的粉。”   “哎,你什么意思呀!”   离开的时候,罗立山拍拍脑袋,对安宏说:“对了,你还记不记得,读初中的时候,(6)班有个神童,长得特漂亮的一个男孩儿,最近两年,他经常到我这儿来吃酸辣粉,每次都和你一样,要放许多香菜,一个人坐在那里慢慢地吃。”   安宏的心拎了起来。   “我倒没和他说你每年也会来,那时候,好像你们俩是认识的吧,就是闹得比较凶。我已经记不大清了。他现在很帅啊,高高大大的,就是腿好像出了点问题,走路一跛一跛的,有时还带着拐杖,真是看着挺可惜的。”   安宏扯扯嘴角,说:“我该走了,还有点事呢,下次再来你这里吃粉。”   “好,再见啊。”罗立山在她身后大力地挥手。   安宏转身走过美食街,又一次经过玉兰中学时,她仿佛看见了那个站在大槐树下的少年。   那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记忆还是那么深刻?   罗立山记不大清的事,每一件,在安宏心里都是历历在目。   那是她的青春时光,从小女孩向少女转化的必经阶段。   安宏回过头看自己走来的路,时光倒退回了1995年。   第四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四章结束了,接下来,又是回忆篇,是关于安宏的初中岁月   我知道有些小妞并不愿意看这些过去的事,更喜欢看现在,但是这整个文就是这个调调   而且我是完全理清两部分,将回忆和现在分开写的   所以还请大家继续支持。   关于上一节,有小妞和我讨论安宏抽烟的问题。   我是这么考虑的,这是小说啊,每个人因为生活经历的不同,会养成不一样的生活习惯   抽烟对于安宏来说,也就是一种发泄的方式,比如,林彩就一辈子都不会去抽烟,石峻也不会,因为他是唱歌的嘛~   所以,关于安小宏的抽烟问题,随着情节的发展,相信大家可以更好地理解她   第五章计划后天开更,到时,晓君又会出现喽~   另:本节所附歌词为林晓培的《心动》,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首歌,当初构思这个故事时,脑袋里就想起这首歌了,呵呵~~终于放上来了,没听过的朋友可以去听一下,很有意境的~~~ ☆、初中里好玩吗?   小升初的那个暑假,很是轻松快乐。从青岛回来以后,安宏还是和韩晓君泡在一起。两个人住得远了,安宏就每天坐公交车去韩晓君家,要么和他待在空调房里打游戏机,要么就一起出去游泳、打羽毛球、爬山。   韩晓君家所在的小区有个篮球场,附近的青少年都喜欢过来玩一会儿,韩晓君也不例外。他买了个篮球,经常带安宏一起去,和小区里的几个男孩子打三对三。他个子高,身手矫健,投篮也准,常常赢得一片喝彩声。安宏托着下巴坐在场边看他,听见别人夸他,心里高兴又得意,好像夸的是自己一样。   韩妈看安宏整天赶来赶去累得慌,就和外婆打了声招呼,叫安宏带点换洗衣服去韩家住一段时间。安宏也不推脱,韩晓君家又大又漂亮,有多余的客房和有线电视,每个房间都有空调,浴室里还有抽水马桶和大大的浴缸,舒适的环境,是安宏那个过渡房小窝怎么也比不上的。   韩爸韩妈依旧早出晚归地开店,家里就剩下两个半大孩子过日子。韩晓君会穿起围裙给安宏炒菜吃,他的手艺深得父亲真传,美味得叫安宏连饭都多吃一碗。安宏则主动做起家务,拖地、洗碗、洗衣服,韩妈教她使用洗衣机,她一下子就学会了,每天晒衣收衣,忙得不亦乐乎。只是,每次晒、收韩晓君的内裤时,她总是会没来由得脸红心跳,好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一般惊慌失措。   两个星期以后,安宏被外婆叫回了家,外婆说一个女孩子家,这样住在别人家里,不太像话,饶是韩晓君是和她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依然是不成体统。   8月底,韩晓君回了W县,临走前,他送给安宏一辆崭新的安琪儿牌女式自行车,供安宏上下学用。安宏在8岁时就被韩晓君教会了骑车,这次是第一回拥有自己的自行车,还是韩晓君送的,她开心坏了。   韩晓君离开后,安宏也收回了心,做起了读初中的准备。   这个暑假,是没有暑假作业的,但是安宏也没闲着,自己去买了几本奥数竞赛的题库,每天做一些。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枯燥乏味,反而觉得有趣又刺激,尤其是花费很多时间,终于攻下一道难题后,那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很令她着迷。   9月1号,开学了。   安宏和宋李婷约了一起去学校报到,从过渡房走去学校,需要25分钟,骑车的话, 10分钟就够。那个时候,上了初中,大伙儿都时兴骑车上学。   安宏骑着新自行车,背着外婆买的新书包,穿着妈妈买的新衣服,在十字路口等宋李婷。   她的心情很好,清晨的微风穿过她的发,她迎着东升的太阳,仰脸微笑,心里满是对初中生活的憧憬。   宋李婷终于骑车过来,看到她后   大吃一惊,她说:“安宏,你怎么晒得那么黑啊!跟个非洲人一样。咦?你还戴了牙套啊?”   几句话就把安宏的好心情彻底破坏殆尽。   玉兰中学很小,真的很小。   在气势宏大的曙光小学读了6年书后,安宏的眼界已经很高了。第一眼看到这所位于一条小路边,被居民区包围着的学校时,她心里一阵失望。   校门口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透过斑驳的铁门望进去,能看到两幢小小的三层高的教学楼。没有体育场,没有礼堂,只有校门和教学楼间的一块空地,边上竖着国旗飘扬的旗杆,大概就算是操场了。教学楼间的路上铺着塑胶跑道,安宏看了不禁皱眉,这也太利用空间了吧!   新学期开学,学校里很热闹,密密的都是人。进了校门没多远就是一个公告栏,安宏和宋李婷在自行车库里停了车,就凑过去看,原来是初一年级的分班公告。   初一年级一共只有6个班,但是每个班都有50多个同学。她们从初一(1)班开始看,宋李婷很快地发现了自己的名字,她分在(2)班,而安宏,她是在初一(4)班,宋李婷在一边长吁短叹,说没有和安宏在一个班很可惜,安宏却已经在心里乐开了花,因为她清楚地看到了另一个名字——秦月,是和她一个班的,她的心情顿时明朗起来。   找到初一(4)班的教室,安宏低着头从后门走了进去,她习惯了不引人注意,习惯了默默无闻。可是,很快地,她就听到一个轻快的声音在叫她:“安宏!安宏!”   抬头看去,正是笑容满面的秦月,她向安宏招着手,指着自己身边的空位,说:“我们一起坐吧!”   安宏好激动,抿着嘴就走过去坐在了秦月身边,在这个陌生的教室里,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和秦月做了同桌。   秦月笑嘻嘻地打量着安宏,说:“你暑假上哪儿玩去啦?怎么晒得那么黑。”   安宏说:“我去了青岛和日照。”   秦月恍然大悟:“去海边啊,怪不得呢,真羡慕你呀,我每年暑假都要去广西柳州的外婆家待一个月,都不能出去玩。”   安宏笑了,原来自己也是有被人羡慕的资本的。   军训以后,安宏的初中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   她成绩中等,个子瘦小,皮肤黝黑,模样也不漂亮,还戴着一副古怪的牙箍,自然不会太受同学老师喜欢。这也是安宏预料之中的,反正在小学时,她一直过的都是这种生活,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是,她和秦月成了很好的朋友。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无话不说。   英语课上,英语老师叫同学们为自己取英文名,然后同桌之间练习英语对话。   秦月的英文名是Jessica,安宏的英文   名最简单,就是Ann。   安宏刚开始学英文,因为嘴里有牙箍,发音总不是很标准,对话磕磕巴巴。秦月的口语很流利,她说自己小学时就去兴趣班学了好几年了。她经常帮助安宏纠正发音,还指导她的语法。   安宏的理科成绩好,文科成绩差,现在又加上英语,很让她为难。   秦月依旧是成绩好,长得也可爱,脸圆圆的,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很受班里同学的喜欢。只不过一个多月时间,她就已经收到了班里两个男同学写给她的暧昧纸条。   安宏见怪不怪,她决定把心思花在学习上。秦月有时会向她诉说烦恼,说这种事很令她头痛,毫无经验的安宏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跟着其他的女生一起起哄,笑话她。   安宏知道,班里有很多女生嫉妒秦月,有些同学也是曙光小学毕业的,自然认识秦月,更大一部分,是其他小学毕业的,说不定她们在小学里也是很受欢迎,进了初中,眼见着风头被其他女生抢走,心里总是有不平衡。   尤其是,秦月并不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只是她自然大方,从不忸怩造作,为人平和,态度亲切,不会在男生面前撒娇扮可怜,也不会在女生面前摆谱装清高,乐观爽朗的个性为她加了不少分。   安宏觉得幸运,能得到秦月这样一个好朋友,是她一直以来所希望的。   安宏本想平平静静地过初中生活,哪知并不能如愿。   初一年级的男生,刚迈入青春期,躁动不安,精力过剩,总是想着法儿地找乐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调皮的男生开始给班里的同学们取绰号。   模样好看的,绰号也好听,比如名字里有个“娜”字的,大家就叫她“娜娜”,长相娃娃脸的,大家就叫他“娃娃鱼”,姓“桂”的,大家就叫他“小桂”。   若是模样不好看,成绩也不拔尖的,就倒了霉了,身上某一部分缺陷就成了他们的“代号”。小眼睛的罗立山被叫做“虾皮眼”,胖胖的徐洁就被叫做“胖猪”,戴眼镜的张明被叫做“四眼田鸡”。安宏很惨,她的绰号很多,“黑猩猩”、“猩猩妹”、“钢牙妹”……   一开始,安宏还能做到不理不顾,但是时间久了,连不怎么说话的女同学分作业到她手里时,都说:“喏,钢牙妹,你的。”   她终于开始生气。   有一天下课时,前排一个男生把单元测验的卷子往后传,说了句:“喔,猩猩妹,你考得很不错嘛。”   他也许并没有恶意,因为安宏的数学考试的确考得不错,而且在平时,安宏也是经常和他说几句话的,他只是很顺口地就说出了那个绰号,和班里大部分同学一样。   但是,安宏一下子就爆发了。   她狠狠地   踢了一脚那男同学的椅子,然后站起来拿起桌上的课本就朝他劈头盖脑地砸去。   “你胡说什么!!你再胡说看看!!” 她大叫着,被打的男生一下子懵了,一会儿后反应过来,他站起来推了一把安宏。叫着:“你发神经啊。”   安宏个子小,力气自然不比男生,摇晃了一下才站住身子。   这时,全班同学都在朝他们这儿看了,秦月急忙站起来拉住安宏,说:“安宏,别激动别激动。”   安宏呆呆地站着,看着那男生一脸鄙夷的表情,又扭头看看秦月,啊……她那么漂亮。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不堪。   少女的心思是敏感细腻的,安宏的眼眶湿了,脸颊也红了,她一下子就转身冲出了教室。   跑了很久,才在二号教学楼边的自行车库里停下来,她放任自己的眼泪倾泻,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委屈过了。   这时,有一个人跑到自己身边,安宏抹了把眼泪,一看,原来是班长邵育华。   他是一个个子瘦弱的男生,脸上还长着几颗小雀斑,但是为人风趣幽默,调度能力尤其出色,加之成绩优秀,班主任董老师就委任他做了班长,秦月则是副班长。   邵育华的眼睛很亮,瞳色有点浅,他的声音温柔:“安宏,马上要上课了,咱们回去吧,秦月已经在教训鲁强了,你回去了,他会给你道歉的。”   安宏想了想,点点头,她还是没胆子逃课,况且班长大人都亲自来请了,不跟他回去也太不给他面子。   路上,邵育华问安宏:“11月初就要开运动会了,听秦月说,你跑步还不错,这次打算报名吗?”   安宏低声回答:“随便。”   邵育华说:“那还是按你老本行报吧,400米,怎么样?”   安宏忽然心头一暖,原来秦月知道自己是跑400米的呀,而且,连班长大人都知道了。   她点头说:“好,我报。”心里下了决定,要好好跑,可不能给秦月丢脸。   鲁强果然给安宏道了歉。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叫她“猩猩妹”或是“黑猩猩”了,但还是有人叫她“钢牙妹”,甚至还有人偷偷叫她“蛮婆”、“母夜叉”,邵育华镇压过几次,都没有什么效果。而且,还有曙光小学毕业的同学将安宏三年级时和老师打架的事情大肆宣扬了一通,从那以后,同学们在看安宏时,眼神也都有了些不一样,令安宏郁闷了好一阵子。   秦月只能劝她,同学们都是无恶意的,看开一点吧,况且“钢牙妹”这个名字还满可爱的,叫叫也无妨。   玉兰中学的运动会是到区少年宫体育场举行的,因为只有三个年级的同学,所以历时一天半就够。安宏跑了初一年级女子组400米第二名,终于改变了一点自己在同学们眼中一   无是处的印象,秦月体育也不错,参加了跳远比赛,得了年级第一。   运动会的第二天下午,比赛结束,学校放假,同学们都散去了。秦月叫上了几个曙光小学的老同学,打算回母校去看看。她叫安宏一起去,安宏想到这是夏老师在曙光小学的最后一年了,自己也很想念她,就点头答应。   到了曙光小学,这帮初一年级的女孩子们好像成了老大一样,看着学校里的小同学,个个年纪都比自己小,很是得意。大家分开去看望自己的老师,安宏就径直去了夏老师办公室。   正是课间休息时间,夏老师不在。很意外的,安宏在她办公室里见到了数月不见的路云帆,他正送班里的作业过来。   路云帆的头发剪得很精神,脸蛋儿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他看到安宏,眼睛一下子睁得很大,立刻就窜到了她身边。安宏提防地看着他,原来他只是过来和她比了一下个子。   “你现在多高?”路云帆问。   “1米46。”安宏回答,这是初一入学体检时刚测的身高。   “这么矮,我已经1米47了。”路云帆好得意,咧开嘴笑,自己终于比安宏高了。   安宏皱着眉头看他,然后路云帆就发现了她嘴里的牙箍,他一脸稀奇,说:“你嘴里亮闪闪的是什么?”   安宏立刻闭上了嘴,路云帆不罢休,伸手到她嘴边想看个究竟,安宏左手打掉他的手,右手捂着嘴,叫着:“干什么!干什么!”   路云帆揉揉手,耸耸肩说:“有什么了不起啊,不给看就不给看嘛,干吗打人。”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路云帆依依不舍地要回教室,临走时,他的眼睛亮闪闪的,问安宏:“喂,初中里好玩吗?”   安宏大声地回答:“好玩得不得了啊,小学生是体会不了的!”   路云帆“哼”了一声,转身就跑了。   这时夏老师回了办公室,看到安宏,很是惊喜,一老一少絮絮叨叨地聊了很久,夏老师得知安宏现在的数学成绩很不错,心里也是万分欣慰。   安宏离开时,路过了路云帆的教室,不知怎么地,她往里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见到了那个坐在第一排的男孩子。没想到,路云帆也正用一双乌黑清亮的眼睛朝她看。安宏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移开视线跑出了学校,不知道为什么,那臭小孩直勾勾的眼神,竟让她心中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慌乱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第五章,第一节,字数4700多……呃……   请大家继续支持,含含鞠躬!多谢~~~   百度百科:“豆蔻年华”一词源于唐代诗人杜牧的《赠别》诗:“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他用早春二月枝头含苞待放的豆蔻花来比拟体态轻盈、芳龄十三的少女,这一千古妙喻一直流传至今,自此后人们便常以“豆蔻年华”一词特指十三四岁尚未成年的少女~~~ ☆、你是不是喜欢他   安宏问自己,初中里真的好玩吗?答案是:NO。   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和秦月混在一起,但是秦月却不止她一个朋友,她的身边还是如小学时一样,永远都围着几个出挑的男生女生。   安宏很少和他们来往,因为经常和秦月一起玩的几个女生都不喜欢她。安宏不好看,没有漂亮的衣服,更不懂得打扮自己,而初一年级的女孩子们却恰恰对这些开始感兴趣,所以,她们觉得,和安宏是没有共同语言的。   安宏并不在乎这些,她另外还交到了一个朋友,就是方脸小眼的男生罗立山。罗立山特别憨厚老实,成绩却不太好,他坐在安宏后排,有时碰到不懂的数学题,他也不敢去问老师,就喜欢向同学请教,偏偏他的同桌不喜欢他,于是,几乎都是安宏在解答他的问题,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了。   罗立山为了报答安宏,就借给她看自己收藏的日本少男漫画。安宏乐坏了,更加卖力地给他辅导功课,竟在不知不觉中帮助罗立山提高了数学成绩。   时光慢悠悠地滑过。   临近期末的时候,安宏惊讶地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心里对邵育华起了微妙的感觉。她特别关注他,他上课发言时,她替他紧张,他组织班会时,她特别投入,哪怕是邵育华无意中看她一眼,都会令她脸红半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于是就给韩晓君写信,自然不在信里说这些奇怪的事,只是发泄着她躁动的内心。   她还是会想念韩晓君,很想很想。韩晓君那么高,那么帅,那么温柔,比安宏班里任何一个男同学都要好看,为什么韩晓君可以对她那么好,而那些男生会如此讨厌呢?   安宏想不通,在一阵迷惘中,初一年级的上半学期结束了。   寒假里,外婆拿到了新房子的钥匙——和平小区39幢1单元301室。   那小区很大很大,是拆迁回置房,位于幸福村旧址的东半部,分到的房子是一套67平米的二居室。   外婆很高兴,带着安宏去毛坯房里东转西转,指着朝北的客卧对安宏说:“小囡,这个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喜欢吗?”   那个房间有10平米大,安宏抑制住内心的激动,点点头,然后摸摸门框,摸摸墙壁,摸摸玻璃窗,心里幻想着这空空的房间装修好以后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有像萧琳房间那样的粉红色窗帘、粉红色家具,还有很多很多的毛绒娃娃?   妈妈和萧医生带着萧琳在春节时回来,他们帮外婆找好了装修房子的包工头,挑了个日子就开工了。这些事情安宏都不会管,她享受着悠闲的寒假,思念着韩晓君,偶尔去秦月家玩。   安宏怎么也没有想到,落落大方的秦月,家里竟然是开烤鸡店的。   第一   次去时,安宏找到那个门牌号,看到是一家“飘香烤鸡店”。她纳闷了半天,然后,就看到玻璃柜台后探出一个戴着白色帽子的脑袋,笑嘻嘻地叫她:“安宏,你来啦!”   秦月擦干净双手跑出来,她穿着白色的厨师衣服,看着有些滑稽。她把安宏带进家里,她家住一楼,朝着路的阳台被改成了店铺,一家三口住在里面的两居室里。秦月说:“我妈妈是厂里的会计,爸爸开烤鸡店,开了好多年啦,休息天我经常帮忙的。等会你带一只回去,我爸烤的烤鸡可好吃了。”   安宏满头黑线,后来见到秦月的爸爸,是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他看着安宏说:“小同学,你个子怎么那么小,家里不给你吃饱的吗?”   安宏的确是班里个子偏小的女生,离开秦月家时,秦爸给她装了两只烤鸡,安宏怎么也推脱不掉,只得拎回家,还挨了外婆的骂。   不过那烤鸡,味道的确不错。   初一下开学后,安宏已经完全适应了初中生活。她的成绩并不太好,只有数学可以名列全班前十,但是语文英语政治历史等文科类成绩一加上去,总分立马就跌到中等偏下了。   邵育华是班里的数学王,安宏很崇拜他,自己的数学成绩在班里的女生中也算是不错的了,但是和几个拔尖的男生比,还是差了一截。她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再提高成绩,毕竟知识点全部都懂了,大家之间的差距,只体现在很难的难题上。   13、4岁的半大孩子,开始有了社交活动。这时候,初中生中兴起了两样休闲活动——滑旱冰和打台球。   打台球基本都是男孩子在玩,女孩子们都喜欢滑旱冰,安宏也一样。   第一次去滑旱冰,是邵育华和秦月组织的,班里去了10多个同学。那个滑冰场在市体育馆,6块钱滑2个小时,价格不便宜,但是很受学生欢迎,去晚了甚至租不到鞋。   安宏不会滑,罗立山就主动教她,他拉着她的手在溜冰池里慢慢移动,教她放低重心,平衡双手,脚尖朝外一步一步地滑。   安宏学得很用心,她也感激罗立山的热心。抬头间,她看到邵育华正拉着秦月的手,从她身边翩翩地滑过。安宏心里一钝,脚下没跟上,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连累罗立山也摔了一跤。   秦月看她摔倒,立刻滑过来扶她。安宏抬起头,看到跟在秦月身后笑吟吟的邵育华,摆摆手说:“我没事,你们去玩吧,不用管我的。”   秦月说:“我也来教你吧,很简单的。”   邵育华也说:“保准比你做一道奥数竞赛的题目来得简单,你很快就能学会了。”   然后,罗立山、邵育华和秦月就一起陪着安宏滑起来,安宏反倒没心思学了,她滑得很不好,一直到时间快   结束了,还是只能勉勉强强地自己滑几步。   那以后,虽然安宏对滑旱冰还是很有兴趣,但是如果邵育华也一起去,她就不去。只有和秦月等几个女生一起去玩,她才愿意。   邵育华看着秦月时,眼神里的意味那么明显,安宏看得明明白白,她不信秦月没有察觉。   五月初,安宏和外婆搬了家,终于从那个一居室的过渡房,搬到了属于她们自己的房子里。   家里装修得并不豪华,但是简单温馨实用。很多巧妙的想法都是萧医生的主意,他实在是一个聪明的人。为了这套房子的装修,外婆把积蓄和拆迁补偿款都用上了,花了很多钱。妈妈说要给外婆一笔钱,外婆怎么也不肯收。   家里通了电话,装了空调和有线电视,还有抽水马桶,安宏第一时间给韩晓君挂了个长途,无比兴奋地听着话筒里传来韩晓君的声音,乐得合不拢嘴。   安宏的房间虽然不是粉红色调的,但也是一个充满了小女生梦想的空间。原木色的床、衣柜、书柜、写字台、床头柜,还有粉绿色的缀着白色小球的窗帘和橙色格子图案的床单被套,所有的一切都令她惊喜。   搬家后的第二个周末,她就邀请了秦月来家里做客,她迫不及待地为秦月介绍自己的房间,还兴奋地给她看了自己的相册。   安宏从小到大拍的照片很少,因为外婆没有相机,偶尔拍的几次,都是她跟着韩爸、韩妈、韩晓君去外面玩时拍的。   秦月看到了安宏和韩晓君在青岛玩时拍的合影,她一张一张地翻过,问安宏:“这个男孩子是谁啊,有些眼熟呢。你和他拍了不少照片,是你表哥、堂哥之类的吗?”   安宏笑着摇摇头,说:“他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我和他最要好了。他也是曙光小学毕业的呀,比我们高三个年级。”   秦月想了想,说:“我有点印象了,他在小学时就很受欢迎呢。没想到你们认识啊。”   安宏很得意,说:“我3岁开始就和他一起玩了呢。”   秦月忽然问:“安宏,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安宏心里一惊,连忙回答:“哪有啊,我把他当哥哥看的。”   心里却是一阵乱跳。   秦月笑嘻嘻地说:“真的么?你脸都红了。”   “当然是真的!”安宏大声回答。   秦月就敛起笑容,说:“这样啊~~他真的好帅哦,比咱们班里哪个男生都帅。你竟然不喜欢他,真奇怪。”她面上显出了少女特有的羞涩表情。   安宏哈哈大笑,说:“难道你喜欢他吗?”   秦月“切~~”了一声,说:“我都不认识他,怎么会喜欢他啊,只是看他是个大帅哥,很养眼而已。”   安宏有些楞,脑袋一热就说:“那,他暑假时会回来,到时候,我介   绍你们认识呀。”   她以为秦月会回答“不用”,但是,却听到她开心地说:“真的呀,那太好了,到时你不要忘记哦。”   期末考试,安宏因为英语和语文拖了后腿,总分只排名全班54个同学中的第33名。她有些不满意。但随着暑假的来临,这些事很快就被她忘记了。因为,韩晓君回来了。   安宏信守承诺,在7月中旬,安排秦月和韩晓君见了面。   那是在市中心的一家肯德基店里,韩晓君已经快17岁了,比照片里更加英俊逼人,浓浓的眉,一双大眼睛熠熠生辉,唇边挂着温和的笑,安宏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捧着可乐,指着秦月对韩晓君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秦月。”   然后又对秦月说:“这是我哥,韩晓君。”   听到安宏话的一瞬间,韩晓君的表情滞了滞,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秦月却是浅浅地笑着,她那天格外漂亮,穿着浅粉色的连衣裙,束着高高的马尾,眼神清亮,圆圆的脸颊上挂着一抹绯红。安宏不是傻瓜,她有点明白秦月对韩晓君的心思,但是,她并没有多想。   也许是因为,对韩晓君,她有足够的信任。   暑假里变成了三人游。   韩晓君去打篮球时,秦月会和安宏一起去看。安宏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喜欢韩晓君,也喜欢秦月,她希望韩晓君和秦月会变成好朋友。当然,只能是好朋友。   三个人一起去游泳、爬山,秦月穿上泳装时,身材凹凸有致,她身高1米58,已经是一个妙龄少女的身段了。而安宏,还是一块平板,她的胸前虽然稍稍有了发育,可怎么看还是一副儿童的身材。整整一年,她只长了3公分,此时是1米49,瘦瘦小小的一个人,怎么看都不像个初中生。   韩晓君和她开玩笑:“阿宏,你现在去买火车票,说不定还能买半票呢。”   秦月捂着嘴笑,安宏就追着打他,心里却起了一点点小涟漪。   自己的那个……怎么还没来呢?   外婆也觉得奇怪,安宏胃口那么好,一只烤鸡,一个人都能解决半只,怎么会发育得那么晚?例假不来也就算了,但是她不长高,不长肉,胸部也是迟迟不发育。该不会是哪里有问题吧?   她带着安宏去看医生,西医说一切正常,中医给配了几副药,要外婆煎了,每天给安宏喝。   于是,整个暑假,家里都飘着一股难闻的中药味,安宏捏着鼻子喝了一个半月的中药,身上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韩妈打电话来叫安宏去她家住几天,外婆婉言谢绝了。韩晓君已经是一个小伙子了,自己的外孙女儿虽还没发育,但毕竟也是个13岁多的姑娘了。韩爸韩妈每天都不在家,两个大孩子天天待在一起,万一出   了点什么事儿,谁能负责呢?   所以,这个暑假的前半部分,安宏和韩晓君来往得并不多。对于外婆的反对,安宏有点搞不清状况,但她还是愿意听外婆的话。外婆年纪大了,还要一直照顾她,安宏心里一直是感激又愧疚的。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听外婆的话,多帮外婆做家务,好好学习努力提高成绩。自己乖乖的,妈妈在外地才能放心,连带的,也能叫外婆少操点心。   关于青春期的叛逆,安宏有听说过,但是她连青春期都还没有进,何来叛逆一说呀。   暑假的后半部分,秦月和往年一样,去了广西柳州的外婆家。   于是,又只剩下了安宏和韩晓君。   有一天,两个人一起约了去区图书馆看书。一路上,韩晓君都有些心不在焉。安宏觉得奇怪,就问他怎么了。   韩晓君回过神来,朝安宏眨眨眼睛,然后从包里掏出皮夹,打开给安宏看。   安宏莫名其妙,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张小小的照片。一个陌生的短发女孩子正对着镜头笑。   安宏脑子里“轰”地一声,什么都反应不过来了。   韩晓君说:“这是我高中同学,叫小雅。”   安宏抬头看看他,又低头看看照片上那个女孩儿,说不上多漂亮,也不难看,小县城的一个普通女孩子而已。   韩晓君说:“她说她喜欢我,想做我女朋友,阿宏,你说我要不要答应?”   安宏皱起眉,抹抹鼻子,说:“你答不答应,关我什么事啊?”   韩晓君笑了笑,说:“我很想知道你的意见。”   安宏抬头看他,突然觉得韩晓君竟变得如此陌生,她说:“这是你自己的事,你别来问我。”   韩晓君的眼神就黯淡了下去。   这之后,韩晓君似乎说了些这个女孩子的事,但是安宏什么都没有听清,耳边只有一片嗡嗡嗡的声音。她的大脑,已经麻木了。   她想,那个在一年前,说“我们不用等到你大一那年,就能在一起了”的人——他要谈恋爱了。   安宏不知道韩晓君最后是做了什么决定,总之,8月才过了一半,他就匆匆地回W县了。安宏并没有去送他,她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8月底,秦月从柳州回来,不知出于怎样的心理,安宏忙不迭地和她说了韩晓君要谈恋爱的事。秦月听了以后有点愣,过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笑着说:“他胆子那么大,早恋呀。”   安宏也附和着说:“是啊是啊,小地方到底是乱啊。”   秦月低下了头,有些没精打采,安宏心里面,也是一阵浓浓的失落。   作者有话要说:本节小路同学不出场~   喔~~这个文都破10万字了……!!-_- ☆、借我5块钱   很快,开学了,安宏和秦月升上了初二。   开学典礼上,安宏见到了将近一年未见的路云帆,他真的考到了玉兰中学。安宏很吃惊,她一直以为,像路云帆这种家境的小孩,起码应该像江妍儿一样去读三中,甚至,应该去读双语教学外加寄宿制的外语中学。他虽然说过要报玉兰,但安宏一直当他是随便说说的。   路云帆长高了一点点,目测身高已超过1米50了。但是和同班的男生比起来,整个人仍显得瘦小白嫩,但是一张脸,却极漂亮。   他已经11岁多了,安宏承认,路云帆是她见过的长得最漂亮的男孩子,皮肤吹弹可破,五官精雕玉琢,就像日本少女漫画里画的男主角一样,当然,是童年版的。   韩晓君虽然也英俊,但他已经是很少年味的英俊了,高大的骨架,麦色的皮肤,浓眉大眼,还有雕刻过般的下颚线条,浑身都透着一股青春逼人的气息。而路云帆,他还远远没有长开,此时能用来形容他的,只有三个词——漂亮,很漂亮,真漂亮!   路云帆也看到了安宏,他瞪着眼睛朝她看,安宏被他瞪得脊背发麻,皱了皱眉头,迅速地跑开。   初二以后,安宏受班里女同学的影响,迷上了日本少女漫画和台湾言情小说。   平时看的电影电视,也有讲到爱情,但那都是成年人的游戏。只有在日本少女漫画和台湾言情小说中,安宏才能找到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所憧憬的那种爱情。   那么青涩,那么懵懂,碰一碰小手就能脸红心跳半天;多看你一眼就能让你晚上睡不着觉;一点点小误会就让人痛彻心扉要生要死;还有最要命的就是——初吻的感觉,是不是真的那么甜蜜,那么浪漫,眼前冒着无数爱心和泡沫,幸福地能叫人晕眩过去?   她去小书店里借书看,三本/1块钱/1天,她省下零花钱,大部分都投到了租书店里。   13岁半的安宏做着少女的怀春梦,梦里,偶尔出现邵育华,大部分时间,都是韩晓君。   女孩子们还开始喜欢明星,四大天王、林志颖、金城武……还有刚出道的范晓萱、许茹芸、王力宏、陈奕迅……   安宏零花钱不多,没有随身听,也买不起磁带,基本上都是借秦月的磁带,回家放在外婆的录音机里听。秦月很大方,新买了好听的磁带都会主动借给她,于是,安宏也听了许多流行歌曲,总算没有和潮流离得太远。   在学校里,她很少碰到路云帆。即使是见了面,两个人也是你瞪我,我瞪你地擦身而过。   当时,琼瑶奶奶的《一帘幽梦》已经在全国热播。安宏不光是看了电视,还仔仔细细地看了书。刘德凯饰演的费云帆简直就是男人中的极品,安宏一度把他封为自己的   梦中情人心中偶像。   有时候,她会想,其实韩晓君和费云帆是有那么一点像的。同样的高大英俊,同样的温柔体贴。只是安宏不知道,谁才会是他的汪紫菱。   而路云帆,因为有着和费云帆一样的名字,真正是受尽了骚扰。   班里的女同学都喜欢嗲嗲地称呼他“云帆~~云帆~~”,让他鸡皮疙瘩都掉一地。   回家对着江蓓抱怨,叫嚣着要改名字。   江蓓说:“你妈妈是琼瑶的铁杆书迷,最喜欢的就是《一帘幽梦》里的费云帆了,她怀你的时候就和你爸爸说,要是生了男孩子,就叫路云帆,生了女孩子,就叫路紫菱。这是你妈妈给你取的名字,你还要改吗?”   听了这样的回答,路云帆小小的脑袋耷拉下来,对于自己的名字,重新有了认知。而且,他还想把《一帘幽梦》的书和电视都看一遍,他想看看,妈妈喜欢的费云帆,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男人。他知道自己一直讨人喜欢,可是有一个人,好像总是对他提不起兴趣。路云帆很挫败,他想,或者可以从费云帆身上找到答案。   但是,事实证明,言情小说和言情连续剧,实在不适合11岁半的小男孩儿观看。   好几次,他都一边看着,一边就在沙发上睡着了,还是江蓓把他抱进房里的。   11月初,安宏迎来了初中阶段的第二个运动会,她理所当然地报了400米。   上午参加预赛,很轻松地闯进了下午的决赛。   她穿着浅色的运动衣裤,站在场边,看着初一年级的比赛,等待秦月预赛结束一起回看台。   这时,路云帆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安宏的视线中。   他走到她身边,朝她笑,说:“我刚才看你比赛了,你跑得还挺快嘛。”   安宏说:“这是我的强项,去年我是第二。”   路云帆说:“你好像一直都是跑400米的吧,从小学四年级开始。”   安宏一愣,说:“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路云帆得意地笑。   安宏嘴角抽搐,问他:“那你报了比赛没?”   “没有。”他摇头。   “你不是很了不起的吗,怎么不为班级争光呢?”她的口气里满是奚落,正戳中了路云帆的痛处。他还是个完全没发育的小孩儿,根本无法和比他大1岁多,甚至2岁的男孩子竞争。   他气哼哼地说:“你看着,到我念高中的时候,我一定能拿400米的年级第一!”   安宏“哧”了一声,说:“高中?你高中时我哪看得着,我们又不会考一个学校。”   路云帆怒了,他说:“那我就和你考一个学校,然后跑给你看!”   安宏翻翻白眼,无语了。   从中午开始,安宏的肚子就隐隐作痛。她以为自己吃坏了东西,跑了两趟洗手   间,什么都没有拉出来。但是那种从未有过的坠痛感一阵一阵地侵袭着她,令她脸色发白,额头冒汗。秦月看她的样子不对,关心地问:“安宏,你有没有事啊?下午要不要回家休息去?”   安宏咬着牙摇摇头,说:“我下午还有比赛呢,过一会儿就好了。”   这要命的疼痛令她腰都直不起来,站在起跑线上时,小腹还是酸胀难受着,安宏想,再坚持一会儿,跑完这一圈,就可以回家了。   结果,她的成绩很糟糕,只跑了第5名。班里为她加油的同学后来都没有了声音,纷纷散去。只有罗立山还给她递来了一瓶水。   安宏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妙,但是秦月正在进行跳远决赛,她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根本就没人注意到她的不适。   安宏硬撑着往洗手间走去,她想要洗把脸,清醒一下已经被腹痛搅乱了的大脑。   身后不知何时跟来了一个人,安宏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快走到体育场洗手间时,安宏突然回头看,发现原来是路云帆。   他一手拿着一瓶水,一手拿着一包纸巾,被安宏的突然回头吓了一跳,此时正怔怔地望着她。   安宏有气无力地问他:“你跟着我干吗?”   路云帆忽然就红了脸,他吱唔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你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嘛,还吹牛能跑第二。”   安宏肺都要被气炸,肚子疼得半死,还要受这臭小孩的嘲笑,她“哼”了一声,说:“总比某些人什么都不参加来得好吧!”   说着,她就转身快速向洗手间跑去。   突然,她身体上涌起一阵奇异的感觉,似乎身下有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来势汹汹,快速地洇湿了她的裤子。   她愣愣地站住了,然后就听到身后的路云帆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他吓得舌头都打结了:   “啊啊啊————安!安!安宏!!你!你裤子上是什么??你!你!你屁股流血了!!!”   安宏低头扭身看自己的浅色裤子,脸瞬间就红透了。   她冷静下来,掏遍自己全身的口袋,一毛钱都没有,她只得拉下脸皮,问路云帆:   “喂,你,身上有没有带钱?借我5块钱。”   路云帆张着嘴看着她,彻底地傻了。   自从来了初潮,安宏的身体开始发生巨大变化。   第一,她快速地拔个子,就像春天的笋一样,一节一节地往上窜,到了初二结束的时候,她已经有1米62高了,大半年时间,她长了12厘米,一跃超过了1米60的秦月;   第二,她开始长青春痘,原本光洁细腻的皮肤,现在是东长一颗,西长一颗,一张脸活像夏天常吃的赤豆棒冰;   第三,她的头发不再像以前那样毛糙枯黄,发色越来越黑,发质也变得   柔顺。   第四,她的胸部开始正常发育,长势还挺喜人,屁股上也开始有肉,浑身骨架却是很小,腰也是纤细柔软的。   糟糕的是,她过去所有的衣服都穿不上了,她的服装数量变得更加匮乏;   总之,在初二下的期末考试结束的时候,安宏已经从一个黑瘦小孩蜕变成一个身材窈窕,个子高挑的少女了。当然,要忽略掉那张遍布着青春痘,又戴着牙箍的脸。   自从运动会以后,除了还路云帆5块钱,整整8个月,安宏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   她窘死了,人生的第一包卫生巾,居然是问这个臭小孩借钱买的。想到路云帆当时呆若木鸡的表情,她就郁闷地想死。   路云帆也觉得很别扭,他终于搞懂了女生的青春期特征,回忆起安宏裤子上渗出的血迹和她那张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他就有想失忆的冲动。   于是,他们两个人,即使在小小的学校里经常迎头碰见,也会装作不认识般地擦肩而过。   这一年,路云帆也开始长个子,到他初一结束的时候,已经有1米59高了。   而且,他下了决心,又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初二的功课要比初一时难许多,因为增加了物理和化学,同学们之间分数的差距开始拉大。但是安宏的理化成绩却很好,学起来游刃有余。在期末考试时,她凭借着出色的理科成绩,破天荒地考了全班第9名,她自己都难以相信。   打电话给夏老师,向她报告这个好消息,夏老师很开心,鼓励安宏要继续保持。   然后,安宏兴高采烈地迎来了暑假,因为,韩晓君会回来,这是一年里,最令她期盼的时刻。安宏已经淡忘了韩晓君的“女朋友”事件,她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让韩晓君看到她的变化,现在的她,站在韩晓君身边,再也不会像个孩子般幼稚可笑了。   那一年的7月1日,香港回归,普天同庆。   安宏却接到韩晓君的电话,他说暑假里打算留在W县实习,不回J市了。   安宏惊呆了,不敢相信他的话,她说:“你骗我的吧,是不是要给我一个惊喜呀?”   韩晓君淡淡地说:“我没骗你,我和我爸妈都说好了。小雅和我一起找了个实习单位,小雅你还记得吗?是我女朋友。”   安宏捂着嘴哭了,但是硬撑着没有发出声音。她挂下电话,笑自己痴心妄想。韩晓君会离自己越来越远,她那么努力地长大,想要追到他身边,可结果,他早已经变了。   他们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头碰着头一起看天上星星,手拉着手跑遍大街小巷了。   8月初,安宏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暑期理科培训班。   本来她是不打算参加的,但是秦月去了柳州外婆家,韩晓君又没有回来,她一个人实在   无聊得很,而且开学就是毕业班了,她也想再加把劲,索性就交钱参加培训。   初二年级的理科培训一共开了两个班,(1)班、(2)班、(3)班的同学集中在一起,(4)班、(5)班、(6)班的在一起,每个班40人左右。   第一天上课的时候,安宏在教室里很意外地碰到了路云帆,她惊讶地张大了嘴。   路云帆朝她露齿而笑,他说:“安宏,我又跳级了,开学后,我就是初三(6)班的学生了。”   暑期培训班每天只上半天课,一群半大孩子放学后回家吃饭,下午就约了一起出去玩。   罗立山的爸爸在玉兰中学边上的美食街开米粉摊,做的一碗酸辣粉好吃得令安宏想到就流口水。有时上午放学后,她会去罗爸店里,花3块钱,吃一碗粉,罗爸会给她把料加得满满的,下午她就和罗立山一起看漫画、看小说、做暑假作业打发时间。   有一天,邵育华又组织去滑旱冰,他叫安宏和罗立山一起去,安宏摇头拒绝。罗立山说:“安宏,一起去嘛,很久没滑了,这几天也不是很热,正好可以去玩一玩。”   安宏心里对邵育华总是有一些芥蒂,可怜邵育华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安宏看罗立山都在劝自己了,不去的话就拂了他的好意,于是就同意了。   路云帆坐在安宏左前方,他一直在边上听他们说话,这时,他说:“你们去滑旱冰啊?我能不能一起去?”   他的眼神亮闪闪的,笑容纯洁无公害,邵育华马上点头,说:“当然可以啊,神童,把你们班同学也叫上嘛。”   “神童”是路云帆的绰号。   路云帆笑嘻嘻地,摸着右手手肘处的伤疤,说:“我刚到(6)班,和他们还不怎么认识,倒是和安宏,一直比较熟。”   安宏脸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路同学又登场喽~~~ ☆、你为什么不回来   路云帆的旱冰滑得很好,这是安宏没有想到的。   他细瘦的身子行云流水般地在场地中掠过。正是夏天,玩的人不多,安宏看着他正滑、倒滑,时而还转个圈,看的有点呆。   路云帆经过她身边时冲她笑笑,做个鬼脸。安宏不禁撇撇嘴角,有什么了不起,爱显摆的臭小孩!她想。   几分钟以后,路云帆滑到她面前,很潇洒地止住,看着她摇摇摆摆的样子,说:“笨蛋,原来你不会滑,怪不得不肯来。”   “要你管啊!”安宏气恼。   “干吗那么凶啊!”路云帆说,然后伸出手,“我教你呀。”   “不!需!要!”安宏大声说,打掉他的手就急急地滑了开去,没滑几步,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路云帆笑着又滑到她身边,朝她伸出手,说:“逞什么能啊,把手给我,我来教你。”   安宏抬头看他,对上他一双黑漆漆的漂亮眼睛,鬼使神差地就把手交到了他手上。   路云帆手上用力,安宏单手一撑,就站了起来。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安宏还比路云帆高了一点,但是路云帆并没有介意。他拉着她的手,给她讲解滑行的要点,他教的比罗立山和秦月都要仔细、耐心,安宏平稳心情,竟是渐渐地学会了滑行。她拉着路云帆的手,两个人沿着溜冰场滑了一圈又一圈,速度越来越快,她的感觉也越来越好,最后,终于轻快地笑出声来。   停下来后,路云帆喘着气问她:“怎么样,很过瘾吧?”   安宏累得说不出话,只是点头,好一会儿后,她问:“你在哪儿学会的溜冰啊,滑得真好。”   路云帆又露出了招牌笑容,得意洋洋:“这算什么,我冬天时还去黑龙江滑雪呢,那个才过瘾!”   安宏惊讶地张大了嘴,她甚至不知道,原来中国有可以滑雪的地方啊。   这时,邵育华滑到他们身边,问:“安宏,终于学会了吧,刚才我看你滑得很好啊。”   安宏本来还和路云帆手牵着手,看到邵育华过来,立马挣脱了他的手。   路云帆疑惑地看着安宏脸上别扭的表情,又看看邵育华,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他眯起眼睛,撅起小嘴,开始生气。   回学校上课后,他又回复了过去和安宏针锋相对的态度,对着她,没有一句好话,经常地夹枪带棒,话语里带着挖苦讽刺。   安宏觉得莫名其妙,好像那天和她一起在旱冰场里愉快滑行,有说有笑的那个人,突然就消失了。   路云帆还给安宏取了一个新绰号——黑豆牙。   意思是,皮肤黑,长青春痘,戴钢牙。   很快地,这个绰号就得到了培训班同学们的响应。   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叫安宏黑豆牙。安宏每次看到路云帆,都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撕烂   他那张漂亮无辜的脸。   培训班的最后一节课是数学。数学老师给出了几道几何证明难题,要同学们多想几种解题思路。他自己回了办公室,说半小时后回来。   这是安宏的强项,面对难解的几何证明题,她就像是士兵面对着难攻的敌堡,浑身都充满了斗志。   只是没想到,因为一道题,她和路云帆当堂吵起架来。   一开始,两个人辩论的话题还是围绕着题目本身。   渐渐地,他们就开始口无遮拦了。   路云帆说:“你这样解太多余了,多很多步骤,也不嫌麻烦!”   安宏说:“我就喜欢这么解了,关你什么事!”   “脑子笨就直说脑子笨,我还好心教你呢,一点儿都不谦虚!”   “谁稀罕你教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路云帆怒了,大声说:“谁要你稀罕了!!你也不照照镜子!!”   安宏的嗓门也大起来:“路云帆!你不要以为跳级就了不起了,你才要去照照镜子!!你就还是个臭小鬼!小屁孩!”   路云帆跳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那你呢!你以为你很好吗!!你长得那么丑!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   这话非常非常伤人,安宏愣住了。教室里有些不熟的别班同学看好戏般地看着他们,几个相熟的同学准备来劝架,路云帆看着安宏呆滞的表情,也觉得自己说得过了头,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安宏说:   “我知道你就是针对我,我也不知道哪里招惹你了,我根本就懒得和你计较。你给我取绰号我无所谓,你要怎么说我都无所谓,反正今天是最后一次上课了。开学后,我就见不到你了,哪儿凉快你就给我滚哪儿去!!”   路云帆本来已经软了下来,这一下又气极,说:“你以为你能躲吗?信不信我调到你们班去!你那么不愿意见到我,我偏要叫你见。”   安宏冷冷地说:“路云帆!知不知道,你这个人真讨厌!你怎么会那么讨厌,我只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路云帆嗤笑,他说:“你不希望我出现在你面前,那你希望谁出现呢?”   然后他手指邵育华,大声问,“是他吗?是邵育华吗?你是不是只想他出现在你面前?”   安宏瞬间就愣住了,她不明白路云帆为何说出这种话来。她的脸变得通红,看一眼边上的邵育华,也是一脸震惊的表情。   她的嘴唇轻抖,说:“你胡说八道什么!”   路云帆冷笑,他说:“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邵育华,是不是?”   同学们顿时就疯狂了,有人交头接耳,有人轻声嗤笑,有人目瞪口呆……   这是一个秘密,无人知晓的秘密。   从初一开始,安宏就把它藏进了自己的心里。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其实   已经不怎么喜欢邵育华了,尤其是,观察到邵育华喜欢的人是秦月以后。只是,面对邵育华时,她总能想到自己当初那种懵懂、细腻的情感,然后就觉得羞耻、难堪。所以,她总是不能自然地面对邵育华。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秘密,会在今天被路云帆挖掘出来,并且当着三个班同学的面公布于天下。   安宏只想地上能裂出一个洞来,好叫她钻进去。   她无地自容,已经能听到四周传来的窃窃私语声。她的血液统统冲上了脑门,再也忍耐不住,眼眶一红,她飞快地收拾了书包,转身就跑出了教室。   心想,幸好,是最后一堂课了。   跑啊跑啊,身后一直有人在追。是谁呢?安宏在心里想,是邵育华吗?就像初一时那样,她跑出来,然后被邵育华找到。或者,是罗立山?他一直是自己的好朋友,说不定也会为了安慰她来追她。   可是这一次,不管是谁来追,她都没有打算停下脚步。   安宏跑到学校大门口的槐树底下时,突然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手臂。   她猛地回头,看到的竟是路云帆焦急无措的脸。他大口喘着气,皱着眉,长睫毛覆盖下的漂亮眼睛里甚至带着点委屈的神色,手却是牢牢地拉着她的右臂。   “安——”   他刚开口,安宏就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她朝路云帆吼:“滚开!不要碰我!你不是说见了我就觉得恶心吗?!你这个王八蛋!”   她从小并没有很好的家教,对于脏话,是驾轻就熟的。   路云帆却惊呆了,他看着安宏哭得惨兮兮的面容,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心里一阵懊恼。但是叫他道歉,却是死也说不出的。他只知道追着她跑出来,却完全不晓得要对她说什么。   于是,在一阵错愕中,安宏终于成功地跑离了他的视线。   安宏抽抽噎噎地走在路上,经过一个电话亭时,她走过去,拨通了那个牢记在心的长途电话号码。等待音响了很久,终于接通。   电话里传来那个梦寐以求的温柔声音:“喂——”   安宏忍不住,“呜呜呜呜”地哭出声来,她对着话筒大喊:“晓君,晓君,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回来!!韩晓君,你为什么不回来!你为什么不回来!!”   两天以后,韩晓君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安宏面前。   外婆出去买菜了,安宏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已经冷静下来,对着韩晓君,不好意思地扭起了手指。   韩晓君看她好好的,终于松了口气,他揉着她的发,说:“小丫头,一年不见,怎么长得那么高了?”   听到他的声音,安宏再也控制不住,那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不成体统,统统被她抛到了脑后。她扑进   韩晓君怀里,抱着他的腰就狠狠地哭了一场。   韩晓君的怀抱,韩晓君的声音,韩晓君温和的笑脸,一直以来都是她的精神寄托,是她从小到大能得到的为数不多的关怀。虽然现在,这份关怀离她越来越远,可是当他出现在她身边时,安宏只想要牢牢地抓紧他。   在学校里受的委屈,少女心里无处诉说的苦恼烦闷,都在放肆的哭泣声中得到了解脱。   见她哭得如此投入,韩晓君不明所以,只得温柔地抚着她的背,轻声细语地哄着她。   韩晓君回来的时候,已经是8月20号了,他给自己买好了8月27号回W县的火车票,打算用一个星期,好好地陪陪安宏。   他们两个人,聚少离多的日子已经过了好些年。安宏这个小丫头正在慢慢长大,尤其是这一年,他再见到她,都快要认不出来了。在韩晓君的印象中,安宏一直是瘦瘦小小的模样,有着枯黄的头发和细长的眼睛,有时很听话,有时很调皮,偶尔也会对他撒撒娇,即使读了初中,她仍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可是现在的安宏,身子还是瘦,个子却窜得那么高了,1米78的韩晓君站在她身边,倒也不显得有多突兀。他看着安宏羞红了脸,吸着鼻涕,到处找餐巾纸的样子,心里就笑起来,那个3岁起就跟在他屁股后头的小丫头,终于开始长大了。   这一个星期,安宏天天都缠着韩晓君,外婆对她说,女孩子家,不要和男孩子走得那么近。外婆虽然年纪大了,脑子却一点儿也不糊涂,妈妈曾经对外婆说过,自己不在安宏身边,像她这样年纪的小女孩儿,在学习以外,最要提防的,就是早恋。外婆始终牢记在心里。   只是这一次,安宏没有听外婆的话,她说:“晓君就待几天,马上就回去了,我都一年没见到他啦,还不许我和他一起玩吗?”   外婆看着她委委屈屈的眼神,也知道韩晓君对安宏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她想,反正晓君马上就回老家了,这俩孩子,几天功夫也搞不出什么事情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安宏和韩晓君,当然搞不出什么事儿。他们也只是如往年一样,一起打游戏机,一起去游泳,一起打羽毛球、兵乓球,安宏去看韩晓君打篮球3对3,或者一人一本漫画,赖在韩晓君家的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看。   只是,在游泳池里,当安宏换上泳装,出现在韩晓君面前时,韩晓君的脸就微微地起了些热度,这在过去是从没有过的。安宏还在发育中,身体纤长,身材玲珑有致,她悄悄地打量韩晓君裸/露的上半身,和健美修长的双腿,小脸上也浮起了一片红晕。   在韩晓君离开的前一天,两个人一起去影城看电影。   电影院准备了   一些往年卖座的暑期档影片,特地推出学生特价票,只要凭学生证,白天场的电影票就能打5折,所以来看电影的中学生很多,三五成群,队伍也排得老长。   安宏和韩晓君在影讯海报处研究了半天,决定看前一年的电影《勇敢者的游戏》,然后,韩晓君去排队买票,安宏就逛到了一边,在树荫下等着他。   那一天,安宏很难得地穿了一条浅绿色花纹的连衣裙,那是韩妈买给她的新衣服。安宏已经有了少女的体态,穿起裙子来看着像个大姑娘了。   而且,第二天韩晓君就要离开,安宏也想打扮得漂亮一些,能给他留个好印象。即使,她满脸的青春痘,嘴里还有牙箍,可是女孩子爱美的心,是谁都阻止不了的。   路云帆就是在这时看见安宏的。   江蓓带着他和江妍儿一起来看电影,此时,江蓓正在买票,江妍儿还没到,路云帆一手拿着个冰淇淋,一手拿着杯爆米花,在大太阳底下吃得正欢。   一扭头间,就看到了路边树荫下,安安静静站立着的安宏。   自从那天,安宏从他面前哭着跑开,他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见到她了。   这些日子,他经常会想起安宏挂着眼泪的小脸,还有她瞪着自己时,那愤怒的眼神。   路云帆知道,自己的话伤了她的心,也许,安宏以后再也不会理他了。   他知道这整件事情,完全是自己的不对,只是,他从小骄傲,家里人又宠着他,不管他是对还是错,从来都没有道歉这个习惯。   而且,他想,他说的也是实话嘛,安宏的确是喜欢邵育华的呀,要不然,她也不会一直在邵育华面前表现得那么别扭了。   一想到安宏喜欢邵育华,路云帆心里就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火气。他想,她真是没眼光,邵育华有什么好的呀,长得一般,个子也不高,运动也不好,也就是个理科成绩还不错的班长而已。路云帆咬着牙想,安宏,你是还不知道我的成绩呢,等你知道了,一定叫你大吃一惊!   可是,路云帆同学,你怎么就没有想过,安宏喜欢谁,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作者有话要说:基本上要开始周更了,但是我不会弃坑啊啊啊————   (有过5年弃坑经历的某人,不知道还有没有资格这么说)   哈哈,大家继续看吧,小路和晓君的第一次对手戏下一节上演~~~   想想这几个孩子的年龄:晓君17岁半,安安14岁,小路12岁……   呃……我这都写的什么呀…… ☆、你早恋啊!   安宏看到路云帆的时候,他已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了。   看到路云帆,安宏浑身的刺就竖了起来,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很糟。   路云帆说她“丑”,说“看到她就恶心”,这些话一直都记在她的脑袋里,每每想起就郁闷无比。   安宏知道自己不漂亮,也被男生取了难听的绰号,但是还从没有人当着她的面说过她“丑”,这个打击很沉重,对一个14岁的少女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而且,路云帆还当着几个班同学的面说她“喜欢邵育华”,这都是哪儿和哪儿啊!安宏都不敢想,初三开学以后,她会陷入到怎样的舆论漩涡中去。   路云帆,这个在她10岁生日当天认识的臭小孩,怎么会那么那么那么地令人讨厌!老天爷还让他长着一张如此好看的脸,真是太不公平!   路云帆瞪着她,突然就向着她走了几步,边走边说:“黑豆牙!你怎么在这里啊?”   安宏扭过头,不打算搭理他。   路云帆就笑,打量着她,说:“你今天还穿裙子啦,你来看电影吗?”   安宏继续不吭声,当做没听见,路云帆有些恼了,正要发作,就看到一个高个儿的男孩子向安宏走来。   韩晓君买好票回来了,他走到树荫底下,对安宏说:“还有40分钟才开演,我们找个地方去买饮料喝吧。”   韩晓君穿着天蓝色的短袖格子衬衫,浅色的直筒牛仔中裤,露着一双直直的小腿,脚穿白袜和灰色耐克球鞋,整个人高大挺拔,玉树临风。   一开始,他并没有注意到安宏的异样,不过很快的,他就发现了她古怪的表情。   她的视线集中在一处。   韩晓君顺着安宏的眼光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米老鼠图案T恤的漂亮小男孩,一手拿着爆米花,一手拿着冰淇林,正在朝他们看。太阳很烈,小男孩的表情却是呆呆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瞪着他们,手中的冰淇林已经有些化了,奶油顺着他的手流了下来。   韩晓君微微皱眉,问安宏:“他是谁?你同学吗?”   “不是。”安宏咬着牙回答,“他是个讨厌鬼。”   这时,路云帆突然朝着他们的方向又走了几步,他说:“安宏,你看哪部电影啊?”   安宏冷笑一声,拉着韩晓君的手说:“咱们走,别理他。”   路云帆的视线集中在他们相牵的手上,他大声说:“干吗急着走啊,你还没介绍下呢,这位是谁啊?”   他笑嘻嘻的,绽开比花儿还要漂亮的笑,眼光瞟到韩晓君身上。   韩晓君一直不说话,只是闲闲地站着,看着他们,手里却仍是牵着安宏的手。   安宏突然往韩晓君身上一靠,两只手死死地环住他的左臂,脑袋也顺势搁到了他的肩上,大声地说:“我给   你介绍一下,这是韩晓君,他是我男朋友!”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眼神里也写着不确定,安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在路云帆面前上演这样一出戏码。   路云帆果然惊呆了,笑容一下子就收敛起来,他冷笑一声,说:“怎么可能,他是你表哥、堂哥之类的吧,你别想骗我了!”   安宏额头的汗流了下来,然后,她感觉韩晓君的左臂挣脱了她的手,她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   韩晓君,是要和她撇清关系吗?   忽然,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感觉一只有力的臂膀环上了她的肩。   韩晓君微一用力,安宏整个人都倒在了他的怀里,她抬头看去,韩晓君的神情是那么温柔,眼神是那么坚定,他微微一笑,说:“小同学,我就是她的男朋友,你有什么意见吗?”   路云帆愣住了,连安宏自己都愣住了。   路云帆说:“你们合着伙演戏骗我呢,我才不相信你们!”   韩晓君说:“哦?那这样,你就信了吧。”   他缓缓低下头,闭上眼睛,亲吻了安宏的脸颊。   他的嘴唇好柔软,身上还带着种男孩子特有的气息,他的唇落在安宏脸颊上的那一瞬间,安宏整个人都定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快要忘记。   然后,韩晓君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注视着路云帆,唇角还挂起了笑。   安宏整张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路云帆的脸却变成了绿色。他早已目瞪口呆,足足愣了1分钟,他鬼叫起来:   “安!安宏!!你早恋啊啊啊啊———————————!!”   这是路云帆和韩晓君的第一次见面。   一直到很多年后,路云帆都能记起当时的情景,还有,那情景带给他的震撼感觉。   在那以前,他一直以为,安宏是喜欢邵育华的,对于邵育华,他始终持不屑的态度。   可是,当这个叫做韩晓君的男生出现在他面前,说自己是安宏的男朋友时,路云帆第一次体会到了一败涂地的感觉。   不管是哪方面,韩晓君都比自己出色。   路云帆从来都不稀罕自己那张漂亮的脸,相反的,他一直想成为——韩晓君那样的男人,有着高大的体魄,脸上带着淡定的神情,双目含笑,眼神却精光四射。   他从未想过,安宏身边,竟有这样一个男人的存在。   等到江蓓买好电影票找到路云帆,他已经是一副霜打了的茄子般的表情了。   安宏和韩晓君早已离开,江蓓看到路云帆,说:“傻站在太阳底下干什么,也不晓得找个树荫躲躲,你看看你一手的冰淇林,那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和个孩子一样。”   路云帆此时最不待见“孩子”这个词,他一下子就怒火中烧,狠狠将早化成液体的冰淇林丢到地上,叫   道:“谁是孩子!我才不是孩子!!我已经12岁了!!”   江蓓看着他怒气冲冲的模样,又气又好笑,说:“好好好,小祖宗,你不是孩子,已经是个小伙子了,赶紧去洗个手,妍儿已经到了,在买东西吃呢,我们差不多可以进厅了。”   “我不看了!!要看你们自己看!!”路云帆丢下一句话,扭头就跑了。   他奔跑在太阳底下,仍由汗水挥洒,原来,原来,他一直都弄错了,安宏哪里喜欢邵育华,她喜欢的,分明就是那个韩晓君啊!   秦月回到J市的时候,韩晓君已经坐火车走了。   安宏拉着秦月躲进自己的空调房间里,向她讲述这个暑假发生的事。   讲到路云帆,她就咬牙切齿,讲到韩晓君,她又兴高采烈。   当然,她隐瞒了最后的那一幕“男朋友”剧情。   初三开学以后,如安宏所料,关于她和邵育华的“恋情”被许多人传来传去,大家的感觉就是,安宏喜欢邵育华,就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样。她是那么不起眼的一个女孩子,而邵育华,虽然不是顶帅,但是成绩好,为人风趣幽默,又是班长,怎么地都算是一个优秀的男生,安宏根本就配不上他嘛。   安宏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幸好这谣言也不算太激烈,还在她的承受范围内,只是在班里再碰到邵育华,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和他搭话。   有时在学校碰到路云帆,那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秦月和罗立山都是要用拉的才能把安宏拉走,他们都怕安宏会忍不住冲上去打破路云帆的头。路云帆也只是阴阳怪气地瞪着安宏,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过话。   安宏把全部的精力放到了学习上,她已经初三了,成绩在班里排名中上,理科很好,英语大大地拖后腿。她开始疯狂地背诵英语单词,做模拟试题,她相信勤能补拙,自己有理科方面的优势,学起来一点儿也不费劲,但是对英语,不加倍努力,实在想不出办法提高成绩。   不知不觉就到了初三上的期末考试,第一次,学校把整个初三年级的成绩排了个名次。   安宏考得不错,她很兴奋,想知道自己能在全年级300多个同学中排第几。   放榜那天,她和秦月挤去公告栏看,那里是全年级前100名同学的名次和成绩,安宏和秦月都应该在内。   安宏是年级第75名,秦月是67名,两人总分只相差8分,各自都觉得满意。   安宏不禁想看看年级第一是谁,一瞄之下大惊失色——路云帆居然以高出第二名2分的成绩,高居初三年级的榜首。   这个打击真是来得迅猛又强烈,安宏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比自己小整整2岁的臭小孩,居然有着这么好的成绩!她知道他跳了两级,聪明又成绩好   ,但实在是没想到,居然能好到这个地步。   安宏不是认死理的小孩,对于路云帆,她在心里重新对他进行了评估。他嚣张,他骄傲,他不可一世,他飞扬跋扈,他脸上总是挂着得意洋洋的笑,他在培训班最后一堂数学课上给她讲的解题办法,的确是简便又易懂。   原来,他真是有这个资本的。   寒假里,和往年并没有不同。安宏在刻苦学习之余,想要放松下自己的心情。   她决定去看望夏老师。   提前一天给夏老师打了电话,约了第二天下午1点去她家里,安宏买了些水果,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就出发了。   到了夏老师家,夏老师开心地把她迎进了门,说着:“哎呀安宏,你都长这么高啦!”安宏不好意思地笑笑,摘掉手套、围巾,突然就愣住了。   坐在夏老师家客厅里,正在剥芦柑吃的,不是那个讨厌的路云帆吗?!   两个人瞥了对方几眼,都没有说话。   夏老师热情地叫安宏坐下,开始问她初中里的学习情况,一老一少聊得很欢。路云帆一直坐在边上吃东西,他一点也不客气,吃完了芦柑就吃甘蔗,吃完甘蔗就吃巧克力,吃完巧克力又开始嗑瓜子。   他嗑瓜子的声音很响,“嗑嗑”的声音终于打扰到了相谈甚欢的两人。   夏老师好笑地看着路云帆,说:“路云帆,你跑我这儿来就是吃瓜子的吗?”   路云帆笑眯眯地说:“夏老师,你们聊,我不打扰你们。”   “你这孩子,你和安宏不是认识的吗,那时候你俩常在我办公室里吵嘴呢。”   安宏撇撇嘴角,说:“夏老师,这么久之前的事,我早就忘记了。”   “我也忘记了!”路云帆不甘示弱地说。   “你们俩呀~~”夏老师终于发现了他们的不对劲,笑道,“你们不会到现在还在吵嘴吧,都那么大个人了。”   两个人都不语了。   夏老师问安宏:“中考志愿打算怎么填呀?”   “还没想好,填三中,或者是七中吧。”安宏老实地回答,这两所都是重高,按她的成绩还是挺有把握的。   “三中不要考虑了。”夏老师说,“三中向来文科好,不适合你。七中可以考虑,你有没有想过考二中呀?”   “啊?”安宏吓一跳,J市二中是省重点,在J市是最好的重点中学,每一年的分数线都是最高的。   “二中理科向来好,几个理科的任课老师都是非常出色的,你理科成绩好,要是能进二中,将来高考考一本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啦。”   “夏老师,我在玉兰中学,才是全年级70多名啊,考二中,实在是没把握。”   “哦……那是有点儿悬,路云帆,你呢,你打算填哪儿呀?”   路云帆吐掉嘴里的瓜子皮,眼皮子都不抬地说:“   二中,没其他选择。”   那得瑟的样子,安宏真是看不下去。   安宏说要告辞的时候,路云帆理了理面前小山一样的瓜子壳,也站了起来向夏老师告辞,跟着安宏出门下楼。   安宏骑上自行车,就发现路云帆也骑着他的自行车跟了上来。   他脑袋上戴着一顶咖啡色毛线帽,帽顶还缀着一个毛茸茸的球,脖子上围着同色系的围巾,身上穿着大红色的羽绒服,衬着他白皙的漂亮小脸,看着很喜庆。   路云帆和安宏并排骑车,他问她:“你去哪儿呀?”   “回家。”   “哦……我要去借几本漫画看,你去不去啊?”   “不去。”   “《灌篮高手》全国大赛篇哎,你看过没?”   安宏动心了,那时候,全国的青少年都在看《灌篮高手》的动画片,看几遍都看不够,只是动画片只做到了湘北打进全国大赛,后面的内容只有漫画,没有动画了。偏偏玉兰中学附近的那两个租书店都没有这些漫画,安宏一直都惦记着后面的剧情,被路云帆一说,就有兴趣了。   她说:“学校附近没的租的。”   路云帆朝她笑笑,说:“我知道有家店有!就是有点儿远,骑车要半个小时,你去不?”   “那么远……算了吧。”安宏想了想,要和这个讨厌的臭小孩一起骑车半小时,不是折磨人嘛。   “一块钱可以借4本哦。”他轻飘飘地又冒出一句话。   “啊!!去!我去!”   真是不能和钱过不去啊。   两个人站在租书店里挑书,安宏捧着漫画看得津津有味,这家店远是远了点,不过书又多又新,她开心坏了。   正看着,路云帆在边上问她:“《灌篮高手》里,你最喜欢谁呀?”   “三井寿。”安宏想也不想地就回答,心里想起了三井的样子,渐渐地,渐渐地,就化成了韩晓君的模样。   “三井寿有什么好的啊,我最喜欢仙道了,流川也行,都是天才。”   安宏不做声。   “哎,你有没有觉得,我长得有点像流川枫啊?我们班里有很多女生都说我像哎。”   安宏扭头看他一眼,路云帆正咧着嘴笑得很欢,她嘴角抽搐了一下,说:“流川枫?我怎么觉得你像樱木啊,傻乎乎的。再说了,流川187高,你呢?你有167吗?”   某人被打击到了,鼓着脸“哼”了一声,再也不说话。   20分钟后,安宏和路云帆都拿着自己喜欢的漫画离开了书店,一走到门口,路云帆就惨叫起来:   “啊啊啊————我的自行车呢!!??”   他们俩并排停在书店门口的两辆自行车,只剩下了安宏那辆旧旧的女式安琪儿,路云帆昂贵的捷安特已经不翼而飞了,地上只留着一把撬开的锁。   作者有话要说:周更党现身!!!   说了周更,就一定更,暂定每周二更吧~~   按我的计划,初中生涯还有两节就完结了。为了弥补大家想要多看长大后的小安和小路的故事,第六大章也会写得长一些~~~   其实写他们小时候很有爱啊~~活蹦乱跳的小路多可爱,我都要不忍心叫他受伤了,唉……   PS:看了《思远》的小妞就知道,今天《五彩》停更哈!大家就不要去刷了,明天会更~~~后天更《思远》   话说,三个故事一起上真是个大挑战啊啊——这几个男主女主性格都乱七八糟的,我都怕我自己会写得精神分裂……目前存稿最丰厚的是《思远》了,《五彩》也还行,就是《青春》寒酸了点……小路同学表示后妈太偏心,让他出场太少……后妈表示……后妈已经尽力了……   求各种讨论!!!-_-!! ☆、你管得着吗?   看到自己的车还在,安宏舒了一口气,可是看着路云帆气得直跳的模样,她还是有点担心,问他:“车被偷了,怎么办呀?”   “还能怎么办?凉拌!”路云帆转转眼珠,问,“哎,你的车能带人么?”   安宏吓一跳,看看自己的安琪儿后座,说:“带是能带,不过我不会带人啊。”   “废话!谁要你带了,是我带你。”   “你?”安宏上下打量了一下路云帆瘦小的身板儿,说,“你带的动吗?”   “废话!带不动我会说吗?再说了,哪有让女生带男生的!”   安宏有点愣。   “傻站着干什么,开锁啊!”他被偷了车,还在气头上,语气就不太好。   安宏其实是很想拒绝的,但是想着他带自己来借书,一路上也没怎么损她,都是在聊学习啊,中考志愿啊之类的事,这会儿又被偷了车,就觉得拒绝他也不是很好意思。   她想了想,也就打开了自行车锁,路云帆把漫画丢进车兜,人骑了上去,脚一踮地,说:“高度还刚好。”   “那是因为你太矮,这是女式车,你还说刚好。”   “我还会长高的!”路云帆瞪着她说,“我爸爸很高,我妈妈也很高,我将来一定会长得很高很高!”   “真的吗?”安宏笑起来,也不和他客气,说,“那我坐上来了呀!”   “坐吧。”路云帆感觉到安宏已经坐上了后座,说,“你抓稳了,我骑了啊。”   安宏抓着自行车坐垫下的金属弹簧,看着路云帆脚一垫,车轮子就转了起来。她坐得有点胆战心惊,因为心里对路云帆的不信任。   她想起几年前,她还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女孩时,韩晓君会骑车带着她,穿梭在J市的大街小巷。那时候的韩晓君差不多就是现在路云帆的年纪,可在当时,坐在韩晓君的身后,安宏是放了一百二十个的心。   路云帆骑得还挺稳,他身体前倾,两条腿卖力地蹬着踏板,看得出来带一个人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吃力。尤其是到上坡的时候,他整个人几乎都俯下/身子了,才能摇晃着骑上去。   “你这个车太破了,干吗不买辆新的?”他气喘吁吁地问。   安宏翻白眼,说:“你管得着吗?”   这是韩晓君送给她的自行车,安宏保养得很仔细,定时擦洗,上油,轮胎坏了换轮胎,车兜坏了换车兜,两年半下来并没有什么大毛病,而且从未被偷。   路云帆被她一句话顶了回来,半天没吭声,一会儿以后,他又开口:“哎,黑豆牙,你男朋友呢?”   安宏一脑袋黑线,很想再回他一句“你管得着吗”,终究还是没说,认真回答他:“他在A省读书,今年高三。”   “要高考了啊,他会考到我们这儿来吗?”   “不知道……也许吧。”安宏撒   谎了。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从小就认识了。”   “从小是多小啊?”   “3岁。”   “啊?那么小啊!啊啊!!”路云帆惊呼一声,没注意路面,骑上了一个坑,一个颠簸,差点没把安宏颠下后座。   “你干什么呀!想摔死我啊!!”她气道。   “谁叫你不抓紧的!”   “你叫我抓哪儿呀!”   “你……抱着我腰吧,安全点儿……”他声音不高,安宏却听得很仔细,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她犹犹豫豫地抱上了路云帆的腰。   他的腰身很细,藏在宽大的羽绒衣里,还是个小男孩子的身体。安宏想到前一年暑假她抱着韩晓君的腰大哭时,手里的感觉,韩晓君的腰身很有劲,有结实的腹肌,他的肩膀很宽,怀抱也分外温暖,安宏想起韩晓君在电影院门口说的那句“我就是她男朋友”,脸立刻就红了起来。   这时,路云帆又说话了:“你中考真的不填二中?”   “不填。”   “为什么呀?”   “考不上填它干什么,落榜了只能去读普高,非被我妈骂死不可。”   “没有那么难考吧。”   “你是年级第一,当然觉得简单了。我英语太差了,100分只能考80多,加试卷50分只能考最多30分,总分一下子就拉下来了。”   “英语?平时多听,多说,很简单的。”   “……我不喜欢英语。”   “我有一套英语题库,对考试特别有帮助,你要不要拿去做做看。”   “真的?”   “恩。其实我特别烦这些题库,但是为了考试成绩好,做一下还是有帮助的。”   “那你开学了借我吧。”   “干吗要等开学,现在就去我家拿好啦。”   “不用了,我要回家,已经很晚了。”这时已是下午4点左右,安宏觉得这个点去人家家里不太合适,万一路云帆家里人留她吃饭,那就真是太别扭了。   “好吧。”路云帆有些失望,问,“你家在哪儿呀?”   “和平小区。”   “哦,那离我家挺近。”   “你家在哪儿呀?”   “总之离你家不远,我先把你送回去吧。”   然后,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会天,路云帆就骑着自行车带着安宏拐进了和平小区。到了安宏家楼下,安宏跳下车,看到大冬天里,路云帆的一脑袋汗。他扯掉自己的毛线帽,露出鸡窝一样的头发,大口喘着气,说:“累死我啦!你怎么那么重啊!”   “你别胡说!我才83斤!”   “啊……哦……那我先走了,你上去吧,拜拜。”   “哎,你家到底在哪儿啊?”安宏又问他。   路云帆躲不过,说:“在金水苑。”   安宏吓一跳,金水苑是别墅区啊,离和平小区2公里左右,不算远,但也绝对不算近。   它所处的位置本来算城郊,但是旧城改造以后,它的地段就变得很好了。   安宏说:“那刚才回来不是路过的吗?你干吗不说,我可以自己骑回家啊。”   路云帆望着她,认真地说:“你是女生,我是男生,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的。”   安宏傻了,问:“那你现在怎么回去呢?”   “走回去呗。”路云帆笑起来,他揉揉自己乱乱的头发,重新又戴上毛线帽,说,“我走啦,再见,下回我把英语题库拿给你啊。”   “哦,谢谢,再见。”看着路云帆渐渐走远的红色身影,安宏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认知,这个臭小孩,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嘛,这是头一次,他们相安无事地共度半天呢。   寒假里,安宏没有再和路云帆见过面,1月29日,她和韩晓君打电话,祝他18岁生日快乐。   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天,韩晓君——成年了。   初三下开学第一天,路云帆就给安宏拿来了英语题库,安宏在走廊上收下题库,问:“我什么时候还你?”   “你不用还我了,我都做过了。里面我打了五角星的,你着重看,很经典的。”   “哦,好,谢谢你啊。”   “没事,你……”路云帆想了想,说,“期中考试的时候,你要是能考进全年级前30名,你能不能考虑下志愿填二中?”   安宏张着嘴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路云帆脸红了,他说:“我……我不是答应过你,要和你考一个高中,跑400米给你看么。”   安宏无语,这哪是一个约定啊,在当时,分明是赌气时说的气话。   她说:“到时再说吧,现在说还太早呢。”   “哦……好吧。”路云帆耷拉着脑袋,回了自己教室。   最后一个学期正式拉开帷幕,为了向中考发起冲击,玉兰中学的初三年级开始实行晚自习。   学校里并不提供晚餐,安宏的家离学校骑车来回需要30分钟,她也就懒得回家吃饭,和外婆说明了情况,就拿到了每天的晚餐钱。   秦月也不回家吃饭,她和安宏每天就在学校边的美食街上觅食,一家家换过来吃,吃得最多的,就是罗立山家的酸辣粉。安宏极喜欢吃香菜,每次都要放好大一把,再加点辣酱,吃得一身汗。   有一天,秦月有事回家吃饭,安宏一个人在罗爸爸店里吃粉时,碰到了路云帆。路云帆并不常参加晚自习,他的成绩足以应付中考,加上年纪又太小,回家太晚不安全,学校特批了他可以不参加晚自习。   他在安宏身边坐下,问她:“你在吃什么呀?”   安宏像看妖怪似的看他,说:“酸辣粉啊,你没吃过吗?”   路云帆摇摇头,安宏叹气:“这么美味的东西你都没吃过,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路云帆听她这么说,立刻向老板要来了一碗酸辣粉,说:“我要和她一模一样的!”   他稀里哗啦地吃着,对安宏说:“还真挺好吃。”   安宏笑道:“不错吧,这家店是我同学爸爸开的,在这里开了好多好多年啦,做的粉最好吃了。”   两个人吃完晚餐,离晚自习开始的时间还早,路云帆提议在美食街上逛一会儿,安宏想读了一天书了,是该放松放松,也就答应了。   路过一个卖冰糖葫芦的摊位时,安宏眨巴着眼睛对着各色糖葫芦多看了两眼,路云帆看在眼里,马上问她:“想吃糖葫芦吗?我请客。”   安宏摇摇头。   “真的,你别和我客气。”他认真地说。   安宏咧开嘴,给他看嘴里的牙箍,说:“我不能吃甜的东西。”   “你这个钢牙什么时候能拿下来啊?难看死了。”路云帆皱着眉说。   安宏不太高兴,回答他:“中考结束以后吧,我得戴满三年。”   “你一定是糖吃坏了的,你看我的牙多好!”他咧开自己的嘴,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就像在做牙膏广告。   安宏真是受不了他的显摆,说:“晚自习就要开始了,我回教室了。”   “哦……对了,上回给你的题库,你做了吗?”   “做了。”   “觉得怎么样啊?”   “是挺经典的,不过最近没考试啊,还不知道效果呢。”   “哦,那考完试你告诉我啊。”   “好……”安宏觉得真奇怪,路云帆为什么老是要在意她的成绩呀!   四月底,期中考试结束,安宏的成绩排名全年级59名,比秦月还要靠前,她的英语成绩,破天荒地上了90分,令她无比欣喜。   她想,路云帆那本题库,还真是有点用呀。   那些年,全国都在推行素质教育,提倡分数不至上原则。玉兰中学也不例外,在期中考试结束以后,学校组织了两项活动,对同学们,尤其是初三年级的毕业班同学来说,相当得匪夷所思。   第一项活动,是组织全校师生观看电影——《泰坦尼克号》。   电影院里响彻了小女生们的哭泣声,大家几乎是从头哭到尾,连一些男生也湿了眼眶。这么一个爱情电影,灾难大片,居然被学校组织起来看,安宏在很多年后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她记得,当她红着眼眶和秦月一起走出放映厅时,两个人仍是止不住地掉眼泪。   Jack和Rose的爱情,对她们来说太过炽烈,那种像烟花一样转瞬即逝的激情,当时的安宏并不能理解。她一直觉得奇怪,才认识三天的人怎么能到生死相许的地步,她认为,爱情就应该是细水长流型的,相比较一见钟情,她更相信日久生情。   就好像——她和韩晓君,如果那能被称之为爱情的话   。   只是,对于Jack为了Rose,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安宏还是觉得很感动。她偷偷地想,如果自己掉在了这冰冻汪洋里,韩晓君会不会愿意牺牲自己,来挽救她。   令她觉得欣慰的是,她的答案竟然是——会。   她相信韩晓君,就好像相信自己,她愿意为了韩晓君放弃一切,她相信韩晓君也是一样。   第二项活动,是组织集体舞比赛,以班级为单位,分三个年级进行。   很多家长都觉得不解,快要中考了,还要牺牲孩子们的宝贵时间进行跳舞排练,这不是捣乱嘛,学校做了不少家长的思想工作,才让这项活动顺利展开。   相对于家长,同学们却是积极许多,在紧张的复习备考期间,能有这样一项有趣的比赛,还能让青春期的小男生拉拉自己喜欢的小女生的手,他们都是充满期待的。   当然,这和安宏并没有关系,集体舞比赛,每个班级只需要8个女生和8个男生参加,像安宏这样其貌不扬的小女生,自然不会被选在内。   秦月理所当然地入选,班里16个外表、身材出挑的同学,抓紧时间进行着排练。安宏有时和其他女生一起,站在边上看一会儿,看着跳舞的同学们意气风发的笑脸,她心里,还是有点儿羡慕的。   意外发生在比赛前5天。   那是五月初,安宏班里长得最漂亮的女生高颖洁突然发了荨麻疹,全身长满了红点点,被家里人接了回去。这么一来,女生中就少一个人跳舞了。   此时,比赛所用的连衣裙已经定做好,上身是白色衬衫,领口配着红色的飘带,下边是红底白点的及膝裙,裙摆相当大,旋转起来就像一朵盛开的红花。   文艺委员相当头疼,因为衣服已经做好,而高颖洁不能跳,势必要找个个头和她最相像的女生顶上。秦月说:“高颖洁165高,我看安宏就可以啊,安宏有166吧。”   班主任董老师叫来安宏,试穿了高颖洁的裙子,大小正合适,只是安宏满脸青春痘,嘴里又有牙箍,形象实在不好,董老师有些为难。   秦月说:“董老师,就让安宏跳吧,只有5天就要比赛了,学起来也很仓促,我来负责教安宏,保证在比赛前让她学会。”   董老师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秦月冲安宏笑,安宏有些不安地望着她,她想,自己真的可以吗?   那以后的几天,秦月趁着课间休息和放学后的晚自习时间,都拉着安宏在走廊上学舞步。   集体舞比赛,每个年级的舞曲、舞步都是一样的,秦月会跳男步,女步,由她教安宏,最合适不过。只是原本和高颖洁搭档的男生,在走廊上看到安宏时,脸上不免露出失望、嫌弃的表情,本来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做舞伴   ,现在换成一个满脸青春痘的丑女孩,谁心里会高兴呢?   有一天,路云帆路过初三(4)班的教室,看到在门口和秦月做着练习的安宏,觉得奇怪,他站着看了一会儿,问:“黑豆牙,你在干什么呀?”   “跳舞。”安宏没好气地回答,有一段舞步,她总是学不好,心里很懊恼。   “你都要参加集体舞比赛啊?”路云帆张大嘴,说,“你们班没其他漂亮女生了吗?”   安宏忿忿地望着他,说:“你管得着吗?”   路云帆笑得眼睛都弯起来,说:“那咱们比赛的时候见了,我也参加的呢。”   安宏看着他得意洋洋的笑脸,心里一乱,一不小心就踩了秦月的脚。   作者有话要说:按时周更,继续各种青春期小片段飘过~~   下一节就能把第五章完结了,我发现,第五章每一节的字数都好多啊……真是破纪录了。   话说我的初中阶段,初三时正是《泰坦尼克号》风行的时候啊,那时候迷LEO迷得不行,我最爱那种苍白的小瘦脸了,没想到后来他就进化成了——呃,演技派。 好吧,《盗梦空间》还是很不错的。   关于集体舞,哈哈,那时候我也有份跳,和男生手拉手呦,而且和我搭档的男生还是小帅的,可惜没拍个照片留个念,文中跳舞的衣服就和我们那时候一模一样的,果然真实的事情就会觉得很好写~~~   不强求评论,毕竟很清水,很慢热,而且更新周期也很长,如果有喜欢的姑娘愿意留个爪,我会很高兴,毕竟也是对我劳动成果的一种肯定,鞠躬,多谢!!   再次预告!!23号中午12点左右更《思远》啦~~~~ ☆、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安宏认真地学习着舞步,她从没有参加过任何的文艺表演,对唱歌跳舞非常陌生。第一次被赶鸭子上架,要在五天内学会一支舞,还得练熟,实在是有点勉强。   晚自习结束后回到家,她也会躲在房间里,自己喊着拍子,“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地练习走步,旋转,弯腰,伸展手臂。安宏压力很大,这次机会是秦月帮她争取来的,她觉得感激。又想到董老师、文艺委员对自己的不信任,还有路云帆的奚落,她就觉得紧张,连晚上做梦都梦到在不停地旋转。可是她是那么倔强的一个人,在潜意识里,她又有点期待这次比赛,她希望自己能表现出色,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少女的心就是如此瞬息万变的,15岁的安宏憧憬着比赛那一天,即使她不能成为场上最美丽的女孩,但是,起码她能走到观众们的面前,用一支舞蹈记录下自己最稚嫩的青春岁月。   转眼就到了比赛的前一天上午。   秦月和安宏一起练习了许多遍,确定安宏完全记熟了舞步,秦月说:“等下下午你和我们一起合练吧,只有今天下午和明天上午合练的机会了。你还没和张剑磊合作过呢,不过只要按你现在这么跳,和他练几遍就会熟了。”   安宏有点兴奋,小灶开了4天了,终于到了和大家合练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能否顺利融入这支舞蹈中去。   没想到的是,中午吃过饭,董老师来到教室,把文艺委员、秦月和安宏一起叫去了办公室。   安宏疑惑地走进办公室,一冲眼就见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高颖洁。   她很虚弱,面色苍白,不过脸上已经看不出荨麻疹的痕迹了。   安宏心里“咯噔”一下,就听到董老师说:“安宏,是这样的,高颖洁挂了几天盐水,荨麻疹已经压下去了。她今天特地过来,表示明天的比赛,她可以参加。”   文艺委员挺高兴,秦月马上说:“安宏练了好多天了呀,她完全可以跳的。”   文艺委员说:“高颖洁如果能跳,当然是她跳比较好了,之前她和我们合练都那么久了,安宏还没合练过呢,而且,衣服也是根据高颖洁身材定做的呀。”   秦月挑眉说:“高颖洁正在生病,万一不能支撑住这支舞呢!不是影响咱们集体了吗?”   董老师说:“秦月,怎么说话呢!”   秦月生气了,说:“那要么这样,叫高颖洁和安宏比比看,谁跳得好,就谁上!安宏也练了很久了,我对她有信心!”   文艺委员说:“那我去找张剑磊来,让他们搭档跳,我觉得肯定是高颖洁跳得好。”   秦月说:“跳了才知道!”   董老师迟疑了一会儿,说:“那……去找张剑磊来吧。”   高颖洁这时候也站了起来,漂亮的脸蛋上,目光坚   定,她说:“这支舞本来就是我跳的,我说我能跳,就一定能跳。”说话时,她一直盯着安宏,像是在下战书。   安宏一直没吭声,眼看着文艺委员要出门了,她突然说:“我不跳了,我本来就跳得不好,还是让高颖洁跳吧。”   秦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董老师和文艺委员似乎舒了一口气。安宏说:“没事了的话,我回教室了,董老师,衣服在我抽屉里,等一下我给你拿过来。”   然后,她转头就走出了办公室。   秦月追了出来:“安宏,安宏,对不起啊!”   安宏扭头笑着看她,挽住她的胳膊说:“你和我道什么歉呀,这本来就该是高颖洁跳的,她长得那么漂亮,上去跳了还能给咱们班加分呢。”   秦月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说:“我真的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安宏,对不起。”   “哎呦,我真没事,我本来也不喜欢跳舞,我练得一点也不熟,本来还紧张得半死呢,这下子不跳了反而好,今晚终于不用紧张得睡不着觉了。”   “可是……”   “好啦好啦,我真的没事,你们明天好好跳,给咱们班拿个第一回来,知道不?”   “恩。”秦月撅起嘴,心里很不高兴。   第二天下午,因为学校的空地实在太小,所以三个年级是分段比赛的。等初二年级撤走以后,初三年级所有的同学都搬着椅子去了学校的小操场,在学校给划分好的位置上按方阵坐好。从初三(1)班开始表演。   安宏一直坐在椅子上,麻木地看着。   每个班级的音乐、舞步都一样,不一样的只是服装和每张脸。安宏看不出来别的班跳得好不好,她的脑子很空,她只想看看高颖洁跳得好不好。   很快就轮到了初三(4)班,8个男生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西裤,8个女生穿着飘着红飘带的白衬衫配红底白点的裙子,款款地上了场。   一个女生面对着一个男生,大家站好位置。   音乐响起,男生们齐齐地弯下腰,左手背到身后,右手弯到腹部行礼,然后站直身体,一齐向面前的女生伸出右手,女生们双手捏起自己左右的裙摆,微微屈膝半蹲回礼,再将自己的右手搭到男生的手掌上。   他们开始旋转,手牵着手,时而踢腿,时而跳跃,时而女生在男生怀中弯腰后仰,他们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在优美的音乐声中,释放着自己的青春热量。   安宏突然湿了眼眶,她看到高颖洁,正在转圈,她身上的红裙是那么鲜艳,她拉着张剑磊的手,两个人看起来都那么漂亮,如此般配。安宏发现自己和高颖洁比起来,真是卑微到了泥土里。   她偷偷抹掉了眼角的泪,一抬头,突然接触到了一束目光。她看到路云帆,正隔着人群,在盯着她看。   他坐在(6)班的方阵中,目光中露出疑惑。安宏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看到自己在练舞,结果却没有上场跳,一定是觉得奇怪的。   安宏收回目光,继续投向场地,不知不觉,(4)班的比赛结束了。跳舞的同学们走回座位,叽叽喳喳地坐下来,掩不住兴奋的心情。秦月坐到安宏身边,她脸上化着淡妆,看起来很娇俏,她问安宏:“你觉得我们班跳得怎样?”安宏说:“很好呀,肯定是前三名!”   等到初三(6)班进场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是因为他们的服装。   8个男生都穿着黑色的西装、西裤,内穿白衬衫,颈间戴着黑色的领结,8个女生都穿着抹胸的白色礼服,已经能显出窈窕的身材,他们是在初三(5)班跳舞时才去换的服装,着实给了大家一个惊喜。   初中生穿成这样,实在是很罕见的,看得出来,连他们自己都很兴奋,更别提场边观看的同学老师了。   安宏看到路云帆,穿着黑色西服,俊美得不可一世。他面容淡然,个子虽然还不到170公分,可是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美少年的贵族气息。安宏看着他,居然觉得心脏都“咚咚”地急跳起来,她想,漂亮的男孩子果然是一个祸害!   初三(6)班最后凭借出人意料的造型,得了年级第一,初三(4)班得了年级第三,另外有三个班并列优秀奖。   比赛结束,学校给大家放假。秦月还要留下来出板报,安宏收拾了书包,先回家。   她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时,突然就看到了校门口大槐树下,静静站立着的那个人影。   路云帆推着自行车,正站在槐树底下,他并没有把跳舞时的服装换下来,他看着校门,直到安宏走出来,他才露出笑容。   安宏疑惑地看着他,路云帆推着自行车过来,说:“我最近得了一本非常非常好的英语题库,你要不要看?”   安宏没想到他开口会说这个,半天没反应过来,想了想说:“行啊,你借我看看。”   “在我家里,你跟我去拿吧。”   “啊?你明天帮我拿过来不行吗?”   “顺路的,去不去?我家里还有李奥纳多的一本剧照集,我小叔叔从美国给我寄过来的,我可以借你看。”   安宏直接缴械,她想,路云帆真是最懂得蛇打七寸的人,每次引诱她的条件都是直捣她的软肋。   一起骑车去路云帆家里时,路云帆问:“你之前不是在练习跳舞么?怎么没有上场?”   安宏说:“我是给我们班一个女生做后备呢,高颖洁,你知道吧,我们班班花,你们班也有很多男生喜欢她呢。”   “不认识。”他想都不想就做了回答。   “……”   到了金水苑,路云帆带着安宏,停在了一   幢三层高的别墅前。   安宏看着面前富丽堂皇的房子,很有点不知所措。她说:“我在门口等你吧,你给我拿出来成么?”   路云帆回头看她一眼,说:“我家没人,我爸出差了,他老婆在上班。”   “他老婆?不是你妈妈吗?”   “不是,是他小老婆,你不是见过么,小学时在江妍儿家里,在医院,那个。”   “哦……那……你妈妈呢?”   “死了,我1岁多的时候就死了,生病。”   “啊……对不起,我……我爸爸也在我2岁半时去世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安宏总觉得应该和路云帆分享彼此相似的经历。   路云帆说:“我知道,小学时在医院,你们班主任不是说过么。”说着,他已经打开了门,大步走了进去。安宏很惊讶,心想他的记性是有多好啊!   安宏跟着路云帆进了客厅,她张着嘴看四周,觉得这是她一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房子了。   路云帆带着她直接上了三楼,进了他的房间。   他的房间很大很明亮,以安宏当时对空间的概念,她计算不出是多少平方,只知道路云帆的房间里,有洗手间,还有很大的露台。   他的书架又高又大,上面堆满了书,还有许多相框。安宏走过去看,看到照片里,是滑雪的路云帆,海滩边的路云帆,长城上的路云帆,兵马俑旁的路云帆,还有许多她不认识的地方,看着像是国外。照片里的路云帆什么年纪都有,不过都有一个相同点——他脸上一律挂着得意的笑。   然后,她看到一张照片,扭头对路云帆说:“哈!这是青岛崂山,我也去过。”   路云帆也凑过来看,说:“哦,这是我95年的暑假去的。”   “呀?我也是95年的暑假去的呀!”   “真的?我是7月26号到28号在青岛,你呢?”   “我……我记不清了,好像也是7月下旬吧。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啊?”   “我记性向来好。”他淡淡地说完,从书架上拿下一本画册递给安宏,“李奥纳多的剧照集,送给你吧。”   “啊啊!!”安宏双手接过,看到上面印满英文,是美国原版书,她翻了下,图片特别清晰,很多都是她没见过的照片,她说,“怎么好意思啊,你叔叔送你的。”   “我又不喜欢他,你不要,我就丢了,这里都装不下了。”他指指书架,安宏一看,也是,男生的确是不怎么喜欢李奥纳多的,她说:“那……谢谢你了。”   “没事,哦,还有英语题库。”路云帆在书架上翻了半天,终于把一本厚厚的书拿了出来,递到安宏手里。   “谢谢。”安宏因为跳舞事件而阴郁的心情也渐渐地好起来。   路云帆抬眼看看她,突然走去书包旁,从包里掏出一盒磁   带,塞到了他写字台上的录音机里。   安宏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路云帆按下了播放键,房间里顿时响起了一段熟悉又优美的旋律。   安宏一惊,居然是那支集体舞的前奏。   这时,路云帆走到安宏面前,他穿着一身黑色西服,领口仍然系着黑色领结。他望着她,微微地撅着嘴,突然弯腰行礼,向安宏伸出右手,他说:   “安宏,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安宏半张着嘴看他,脑子已经反应不过来了。她身上还穿着一身土土的运动式样校服,她僵硬地站着,整个人都傻了。   眼看着舞步开始的音乐就要奏起,路云帆不由分说地就拉起了她的手。   安宏被他牵起手,机械地转了个圈,移步,弯腰,踢腿。   渐渐地,和秦月一起练习时的感觉就起来了,这支舞,她毕竟已经练了好多天,已经很熟练。她稳住自己的心情,看着路云帆认真的脸,突然决定好好地跳完这支舞。   音乐很优美,讲述着青春的美好和飞扬,安宏越跳越顺,在走廊上和秦月练舞时的缩手缩脚全然不见。她尽自己所能地舒展身体,她牢牢地牵着路云帆的手,两个人拉直手臂分开,路云帆一用力,安宏就旋转着回到他的怀里,然后她弯腰后仰,路云帆的手臂就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身。   安宏看到他笑起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充满笑意,嘴里的漂亮白牙也露出来,整张脸看起来如此俊美夺目。安宏也不禁笑起来,露出嘴里的牙箍,但是她毫不在意,只是随着音乐,牵着路云帆的手,旋转,旋转,不停地旋转……直到最后,路云帆单膝跪在她面前,结束了整支舞。   那天晚上,安宏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心情久久地不能平静。下午在路云帆家里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但是写字台上的李奥纳多剧照集和英语题库提示着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天晚上,路云帆躺在床上,也是怎么也睡不着。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下午在学校看到安宏流了眼泪,他就知道,他必须要请她跳这支舞,要不然,他会后悔一辈子。   在辗转反侧中,路云帆终于沉沉睡去,他梦到了安宏的笑脸,她略深的皮肤,脸上的青春痘,细长的眼睛,还有嘴里古怪的牙箍。安宏绝对不算漂亮,连普通都算不上,可是在路云帆眼里,她却是最特别的一个人。   在那一个月亮弯弯的晚上,13岁的路云帆发生了人生中的第一次遗/精。   作者有话要说:我突然想在这里多说两句。   1、我本来计划用一节结束第五章的,结果发现不行,因为我写了9000多字,这样一节是不是太恐怖了?所以我分成了两节。但因为答应了大家下周二就更完初中部分,所以我不打算拖两个礼拜,决定今天更一节,下周三再更一节,这样把第五章完结。   2、这一节中小路请安安跳舞那段,是第五章里,我最最喜欢的场景,本来还想写得更细,不过看字数已经狂飙了,所以决定精简,请大家体会其中的意境。我第二喜欢的场景是电影院门口的三人对峙场面,哈哈,我是他们的妈,却会被自己文中的场景萌到,是不是很奇怪?   3、最近晋江出新花样,读者们用电脑做的评论,都需要作者审核才能显示,读者们在第一时间是看不到的。但是我保证!我一定会全部通过你们的评论,绝对不会因为你们说了我不爱听的话而删评,所以请你们放心留言!我审核通过只是个时间问题,而且留言我都会回复。   4、呃……有一个消息,本含和晋江签约了,哈哈,是编编来找的我哦~~我就签了,现在我也是晋江一个签约作者了,这都是大家的功劳,以后我写文会更有动力,编编也会帮我推荐上榜。虽然对我来说,榜不榜的其实无关紧要,我不靠这个吃饭,但是我还是希望能有更多的读者看到我认真写的文,这个大家应该能理解吧。所以,请你们在看文后,觉得喜欢的话,就给我留个言,打个分,我会万分感谢的。关于V文的问题,那个还太太太——遥远,我暂时木有考虑!所以请大家放心。   5、预告:11月28日中午更《思远》,11月29日中午更《五彩》,11月30日中午更《青春》第五章的最后一节(我确定,我已经写完了),敬请关注!!!   再次打滚求留言,求收藏,好了,暂时说到这里,还有不记得的明天在《思远》里聊,鞠躬。   爱你们! ☆、疯狂的决定   填中考志愿的时候,安宏纠结了半天,她再次致电夏老师,想听她的意见。夏老师仔细听了安宏最近两次模拟考的成绩,就建议她填J市七中。   秦月问安宏志愿怎么填,安宏下了决定,说:“我填七中。”   “为什么不填三中?近一点,也是重高啊,我们肯定考得上的。”   安宏搬出夏老师给她的理由:“三中偏文,七中偏理,我理科好,不适合去三中。”   秦月思考了两天,狠狠心把志愿也填到了七中,她说:“我就想和你念一个学校。”   安宏笑了,说:“好!咱们一起考!”   路云帆在递交志愿前又找了一次安宏,他问她为什么不填二中,因为在最近一次模拟考中,安宏的英语考了94分,总分破天荒地处于全年级第27名。   安宏说:“这是例外,是侥幸,不是我真实成绩的体现。”   路云帆说:“你就不能试试看么!”   安宏很不耐烦,说:“我填什么学校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凭什么管我?我要是考不上二中,你负责吗?”   “你一定考得上的!”   “是我考试还是你考试,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考得上?你这个人真是奇怪!”   “你才奇怪!你就是胆小!不敢拼一把!你这个懦夫!胆小鬼!!”   “你有毛病啊!!”安宏火了,两个人的喉咙都响起来,把(4)班的同学都引了出来。罗立山拉开安宏,对路云帆说:“神童,你快回班里去吧,马上要中考了,你们俩别吵啦,都吵了一年了。”   路云帆瞪着安宏,一扭头,就气鼓鼓地走了。   那以后,一直到初中毕业,安宏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   她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日子还是如此过,很快的,六月初,中考就来临了。   安宏发挥得很正常,成绩和分数线出来以后,她顺利地被七中录取。而且她还发现,以她的成绩,居然真的能上二中。   毕业典礼的时候,安宏看到路云帆,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扭头走开了。安宏知道他考得很好,是玉兰中学的状元,毫无意外地被二中录取了。   暑假来临,安宏和韩晓君通电话,知道他顺利地考上了学校的3+2大专班,再读两年书就能拿到大专文凭。安宏很高兴,就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韩晓君说七月他要实习,八月初才会回来。   想着要过一个多月才能见到韩晓君,安宏有些失落。   6月下旬,妈妈叫安宏去L市住几天。安宏老大不愿意,她和萧琳处得很不好,萧琳快满10岁,人小鬼大,对安宏的态度,在人前和人后完全不一样。   但是妈妈的吩咐安宏不敢拒绝,到了L市以后,妈妈看到她的脸,吃了一惊,说:“宏宏,你的青春痘怎么发得那么厉害   ?比上次见到更严重了。”   安宏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妈妈就带着她去了自己工作的医院皮肤科,给她配了外敷的药膏,和内服的中药。安宏住了五天后,私底下被萧琳气得够呛,就向妈妈提出回J市。妈妈想了想,就陪着她一起回来,带着安宏去了医院,摘掉了她的牙箍。   经过整整三年的矫正,安宏的牙齿已经变得很整齐。她对着镜子咧嘴一笑,看到自己雪白整齐的牙,打从心底里开始高兴!她想,跟着她三年的“钢牙妹”绰号,终于可以摘掉了。   而且,经过一个多星期的药膏外敷,中药内服,安宏脸上的青春痘也好了许多。许多痘痘都渐渐消退,并且没有留下痘疤。   安宏开心极了,可是开心的心情却没有地方发泄。   妈妈离开以后,6月的最后一天,安宏突然下了一个疯狂的决定,然后就开始实行自己的计划。   她紧张,她激动,她忐忑不安,她充满期待。   她对外婆说,要参加学校的夏令营,一共3天时间。她头一次对外婆开这样的口,外婆完全不怀疑,然后安宏顺利地要到了200块钱。   她去火车站买到了去A省W市的火车票,自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在7月1日就登上了出发的火车。   安宏第一次坐长途火车,还是硬座,她完全没有经验。此时J市到W市的列车运行时间已经从多年前的18小时缩短到了12小时,可是还是要经过漫长的夜晚。   安宏看着就还是一个孩子,她靠在椅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到一觉睡醒,天已大亮,她发现,她搁在行李架上的小背包,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吓坏了,紧张地看着周围,她所有的钱都在包里,衣服食物也在包里,她身无分文,也不懂得向列车员求救,只是傻傻地坐在座位上,等着列车到站。   清晨8点,列车终于到了W市,安宏空着双手走出车站。放眼看这个陌生的城市,她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想,是不是可以打一辆出租车,到韩晓君家里,然后请韩晓君付钱。她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立刻就拦了一辆出租车问,结果被告知韩晓君家所在的W县,离W市,还有40公里远,打车要好多好多钱,一般都是坐大巴过去的,需要1个多小时。   安宏傻了,她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决定找个小卖部,用公用电话找到韩晓君,她想,这个Surprise,还是不要给他了。   韩晓君接到安宏电话的时候,吃惊地无以复加,他用最快的速度坐大巴赶到了W市火车站,找到了乖乖等在小卖部的安宏。   韩晓君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伸着两条细长的腿,喝着可乐。   看到急匆匆赶来的韩晓君,   安宏的细眼睛就眯了起来,她说:“晓君,帮我付下钱吧,打电话5毛,可乐2块,一共2块5。”   韩晓君一头汗,看着安宏说:“你怎么跑过来了?”   安宏笑嘻嘻地说:“我想你了。”   她很自然地说出这句话,韩晓君一愣。看着面前这个15岁的少女,她梳着乌黑的马尾辫,肤色还是有些深,皮肤却比上次看到好了许多,一笑起来就露出一口白牙。他惊讶地发现,安宏似乎有了很明显的变化,她变得——漂亮了。   安宏跟着韩晓君坐大巴回W县,他带着她回到自己家里。那是一幢小县城的四层高自建房,虽然大,但并没有怎么装修,看着有些简陋。   韩晓君带安宏进屋,安宏见到了两个老人,韩晓君说:“这是我爷爷奶奶,爷爷奶奶,这是我和你们说起过的,安宏。”   安宏马上鞠躬,乖乖地叫:“爷爷好,奶奶好。”   “哦~你就是安宏啊!小姑娘长得很漂亮嘛,个子那么高!”韩奶奶走过来就拉住安宏的手,亲热地问,“多大啦?第一次来W县吧,好好住几天,让晓君带着你到处玩玩。”   “我15岁了。”安宏说。   “比咱们晓君小3岁嘛,挺好挺好。”韩奶奶看起来很喜欢安宏,转头对韩爷爷说,“老头子,这小姑娘我看着就喜欢,你说是不?”   韩爷爷抽着烟,看起来有些严肃,他说:“小安,你是怎么过来的呀?”   “我……我是坐火车过来的。”   “你的行李呢?”   “被偷了。”安宏小声说。   “啊?哎呀!真危险啊!”韩奶奶着急地说。   韩晓君说:“没事,衣服我帮你买,对了,你外婆知不知道你跑这里来了?”   安宏抬头看着韩爷爷严峻的表情,心虚地摇了摇头。   “小丫头,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韩晓君叹气,说,“先给你外婆打个电话吧,省的她担心。”   韩晓君给外婆打电话,安宏在一边忐忑不安地听。   “外婆,您好,我是晓君。”   “……”   “是这样的,安宏这几天在我这儿,我和您说一声,省的您担心。”   “……”   “夏令营?呃……是这样的,是我叫她过来玩几天的,她中考结束嘛,挺难得。”   “……”   “对不起,对不起,外婆,是我不对,我没想着她一个人坐火车不安全。我也不该叫她瞒您,不过她现在在我这儿,挺安全,您放心。”   “……”   “我知道,我知道,这样的,外婆,我本来7月要实习,不过既然安宏来了吧,我就陪她玩几天,然后到7月中旬的样子,和她一起回J市,我就不实习了。”   “……”   “您放心!她在我这里,我不会让她出任何事的!我跟您保证!”   “……   ”   “外婆,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您对我还不放心吗?”   “……”   “好,好,那谢谢您了,外婆,我让安宏跟您说话?”   安宏大着胆子接过电话,才说了一句:“外婆……”就听到了外婆“噼里啪啦”一顿骂。   好不容易等外婆唠叨完,挂下话筒,她才呼出一口气,抬头就看到韩晓君严肃的目光。   她立刻道歉:“晓君我错了!晓君对不起!”   只有在面对韩晓君时,安宏才不是那个像刺猬一样的女孩。   韩晓君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有点后怕她火车上被偷东西的经历,实在也说不出重话,他揉揉她的脑袋,说:“下次不可以了,知道吗?你都15岁的人了,做事还和孩子一样。”   “恩,我再也不敢了。”安宏说完,就嘻嘻地笑了起来。   她是该有多高兴啊!她要在韩晓君身边,待到7月中旬呢!   那时,正是98法国世界杯激战正酣的时候,安宏到韩晓君家时,是7月2号。当天晚上,也就是7月3号凌晨,就有比赛。   韩晓君在一楼客厅,边喝啤酒边看荷兰打阿根廷。他支持阿根廷,阿根廷居然输了,他很不高兴。一直到第二场,巴西打丹麦,巴西赢了,他的心情才又好起来。   安宏一直陪在他身边,一会儿醒,一会儿睡,期间也陪着他看了半场球。   18岁半的韩晓君,身高已经窜到了1米8,肤色健康,发型清爽,面部轮廓清晰,五官俊朗,越发得英俊,对安宏来说,他已经是个很成熟的男人了。她看着他燃起一根烟,眯着眼睛吸一口的样子,觉得实在实在是很有吸引力。   安宏在韩晓君家的客房住了下来,韩奶奶、韩爷爷都对她很好,每天换花样地做好菜给她吃,安宏也没闲着,白天经常帮着韩奶奶做家务,她从小做家务,干什么都很顺手,韩奶奶看着她勤快的模样,心里越发喜欢。   韩晓君真的辞去了实习,有时就带安宏出去玩,W县郊区有几处景点还不错,韩晓君一个一个地带安宏逛过来。他还带她去县中心逛商场,逛集市,给她买一大堆好吃的零食和新衣服。   晚上,两个人就一起看球,韩晓君叫安宏先去睡,她怎么也不肯。安宏甚至偷喝了一罐啤酒,等到韩晓君发现,才发觉她一点事都没有。   几天以后,安宏突然想起一件事,她问韩晓君:“你女朋友呢?”   “谁?”   “那个……小雅。”   “哦,去年暑假就分了。”   “啊??去年暑假你不是还说和她一块儿实习,不回来吗?”   “恩,后来接了你的电话,我不是就回去了嘛。等我回来这里,和她说,我大专毕业以后必定要回J市,她就和我提分手了。”   “你怎么没和我   说啊?”安宏觉得郁闷,自己白白难受了一年。   “这个也要和你说啊!小丫头!”韩晓君漂亮的大眼睛弯了起来,他宠溺地揉她的头发,说,“我在这里读一年半就行了,大二下我直接回J市实习。”   “真的?太好了!”   “我也不打算交女朋友了,没意思。”他看看安宏,突然问,“你呢?有没有男孩子喜欢你啊?”   “我?怎么会有啊,我那么难看的。”嘴里这么说,安宏心里却突然想起路云帆来,不过她立刻又赶走了这个念头。她想,路云帆整个人都很奇怪,他做的奇怪事,并不能代表什么。   “谁说的,我觉得你现在很漂亮啊。”韩晓君认真地说,眼神深邃,面容诚恳。   “呃?”安宏愣了。   那天晚上,安宏在洗手间里照镜子,仔仔细细地看自己的脸,怎么看都没看出来自己漂亮在哪里。她想,应该是韩晓君在逗她玩吧。   98世界杯的决赛,法国打巴西,韩晓君约了几个高中同学一起看。她带着安宏一起去了其中一个同学家。   他的同学们看到安宏,都有些好奇,有胆子大的就问韩晓君:“新女朋友?”   “滚!我妹妹。”   安宏表现得很乖巧,有男生和她搭讪,叫她喝酒,韩晓君一把拦住,说:“干什么呢!我妹妹才15岁,喝什么酒!”   安宏不敢吭声,那男生也不敢勉强,几个人开始嘻嘻哈哈地看球。   球赛是半夜里的,看着看着,这些18岁左右的男生们还是很兴奋,安宏却已经困得不行了。   渐渐地,她就靠在了韩晓君身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巴西输了,还很没面子地输了个0比3,韩晓君心情很差,偏偏安宏又睡得熟,他没打算叫醒她,直接把她背到自己背上,在漆黑的夜里,空无一人的县城街道上,走了20分钟,带着她回了家。   上一次背安宏是什么时候?韩晓君想,好像是9岁时的那年春节。转眼,已经过去了快10年。   安宏伏在韩晓君背上,她柔软的前胸紧贴着韩晓君紧实的后背,令他有些燥热。安宏睡得很沉,发出轻微的呼吸声,韩晓君听在耳里,稳稳心情,嘴角不禁弯了起来。   小丫头,小丫头,你什么时候,才能真的长大呢?   一直到回到家,带着安宏上楼梯时,安宏才醒过来,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在韩晓君背上,脸“刷”地就红了。   韩晓君听到背后的动静,问:“醒了?”   “恩,巴西赢了么?”   “输了。”   “哦……”韩晓君喜欢巴西,阿根廷,意大利,全部都输掉了。   本来就是这样的,冠军,永远都只有一个,炮灰,却有很多很多。   两天以后,韩晓君带着安宏,告别了爷爷奶奶,坐上了   回J市的火车,他买了卧铺票,他想,不能再让这个小丫头,担惊受怕了。   那天晚上,安宏躺在卧铺火车的下铺,看着和自己隔了一条窄窄的过道,睡在对面中铺的韩晓君,心里涌起一阵奇怪的念头。   她知道自己赶去W县究竟是为了什么,虽然她只有15岁,虽然她很丑,虽然她和韩晓君聚少离多,已经很多年,但是她就是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她喜欢韩晓君,已经很久。   第五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哇哈哈哈哈哈,第五章终于完结了,全章居然超过3.5万字啊!要是换成3000多字一节,就要连载10多节啦!   姑娘们,第六章又回到现代喽~~~大家又要见到受伤后的小路了,嘎嘎~~下周三更新!   预告时间到:12.01中午更《思远》,12.02中午更《五彩》,12.03晚上21:00左右更《思远》,12.04周日!!休息一天!!清楚了吧!!到时都要来捧场啊啊———下周的更新计划周六《思远》里会说!   话说,最近我有点文荒,你们有没有好看的文推荐下?VIP的都可以,我买V的。   我的要求是:行文流畅,标点正确,不要太拖沓,内容么……请参见我自己写的文,好吧我知道我很囧-_-!   继续求留言~~~鞠躬,爱你们!! ☆、清明,我来看你不好吧   安宏在宾馆床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9点。   前一晚她拉着陈航去酒吧喝酒,在陈医生的看管下,她并没有喝太多。陈航还给了她一份体检表格,说:“趁这几天在J市,到我医院去把体检做掉,钱我已经给你交了。”   安宏说:“你怎么每年都给我安排体检呀?”   陈航说:“你看看你这个生活习惯,又是烟又是酒又是熬夜又是失眠,我怎么能放心?”   安宏也不和他客气,收下表格后,说:“你怎么不说我每星期都去健身房锻炼两回,两、三天就进行一次晨跑啊?我很健康的,每年做体检都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没问题最好!你还想要有问题啊!”   安宏就笑,说:“陈医生,你这人真是太好了,要不咱俩结婚算了。”   陈航忍不住也笑了,说:“行啊,假放完了就去登记。”   安宏哈哈大笑,说:“开玩笑呢,我可不敢,某人还不得杀了我呀。”   陈航说:“你还怕她?哈哈,我才不信。”   安宏说:“我不是怕她,只是她看上的男人,我一辈子不会和她抢的。”   陈航笑起来,神色柔和,似乎想起了某人。   一会儿后,他问:“你这次回来,和路云帆联系了么?”   安宏摇头。   “打算和他见面吗?”   安宏继续摇头。   陈航看她的样子,说:“行了,你们俩的事我也不管了,本来我和他也不熟。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安宏说:“明天正清明,我也没约人,在宾馆休息一下吧。”   “行,明天晚上我要值班,不能陪你吃饭了,你自己解决一下。”   “哈哈,我都那么大个人了,还要你来安排呀。”   “你以为!你少让我担点心就好。”   安宏醒来以后,洗澡洗头,换上衣服去宾馆餐厅吃早餐。   这天是正清明,天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安宏吃完早餐回到房间,站在窗子前看外面这个雨蒙蒙的城市。   真是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安宏垂下眼睑,心里思绪万千,直到床头柜上的手机铃音将她的心思拉了回来。   她拿起手机一看,顿时头痛,居然是两个星期没联系的路云帆。   她接起电话:“喂。”   他懒懒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来没来J市?”   “来了。”   “什么时候来的?”他沉沉地问。   “前天。”   “……”   “有事吗?”   “你不是答应我,到了J市会给我打电话吗?”   “我要待到4月10号,还有五天呢,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你今天,去上坟了吗?”   “没有,我昨天去过了。”   “哦,那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安排,在宾馆里休息一下。”   “哦……”他的语气   听来很失望。   安宏叹口气,终于问出了一个他一直希望她问,其实也是她很想问的问题。   “你的脚好了吗?”   “好得差不多了。”他淡淡地说。   “今天下雨,你的腿疼吗?”安宏看着窗外淅沥的雨幕,轻声问道,心里有一点紧。   “疼。”他用一个字就给了她肯定的回答。   “哦……那你好好休息。”   “……”   “不要出门了。”   “安安。”   “恩?”   “我以为你会说,你要来看看我呢。”   安宏手扶额头,说:“今天是正清明,我来看你,不太好吧。”   “有什么关系,我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   “下午过来吧,我现在一个人住,在建弯路和天柱路交叉口的广和公寓,C座2302。”   安宏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好,我午饭吃好就过来。”   她根本就找不到拒绝他的理由。   早餐吃得太晚,安宏根本没有心思吃午餐,心里只想着下午要和路云帆见面的事。   她在房间里抽烟,喝啤酒,看无关紧要的电视,看了2个小时也不知道讲了些什么。   下午1点,她带上包出了门,在宾馆门口打车。   清明节,又是雨天,等了20分钟都没有空车,打叫车电话也叫不到。   安宏想了下路云帆给她的地址,模糊地记得是在城市的哪个方位,她打算坐公交车过去。此时雨并不大,她冒着雨走去最近的公交车站,看着站牌选了一辆公交车,能到离路云帆公寓最近的车站。车子来了,安宏上车投币,她竟然有些兴奋,有很多很多年,没有坐过公交车了。   车子摇摇晃晃地起步,安宏坐在窗边,沿着不太熟悉的街道,又一次看这个变化巨大的城市。车子居然还经过J市七中的校门,安宏看着这个翻建过的崭新学校,觉得十分陌生。   车子到站,安宏下车,这时雨竟然大了起来,安宏拉紧外套躲在路边屋檐下,看路边店铺的号牌,知道自己是在建弯路上。她看着逐渐变大的雨势,心想等雨小一点儿再走去路云帆的公寓吧,应该走过一条街就到了。   她看了下手表,已是下午2点20分,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安宏知道一定是路云帆来催她了,她接起电话,才说了一个“喂”,就听到他不满的语气从电话里传来:“你还没到?”   她耐心地和他说:“我打不到车,没有带伞,是坐公交车过来的,现在雨太大,我躲一会雨,等雨小一点了我就过来。”   “你在哪儿?”   “在……呃……建弯路上的建弯路口公交站。”   “你哪儿也别去,等一会儿。”   “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路云帆已经把电话挂了。   安宏想,也许他是要   找人派车来接她吧,路云帆干出这种劳师动众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15分钟后,雨势并没有变小,令安宏没想到的是,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   后排车窗降下来,她竟然看到了路云帆的脸。安宏刚想冒雨跑过去,路云帆就冲她喊:“你别动!等我一会儿!”   安宏愣住了,真的停下了脚步,就见路云帆打开车门下了车。他穿着黑衣黑裤,左手撑着一把黑色雨伞,右手拄着黑色的肘拐,一身的黑衬得一张脸越发白皙。   安宏看着他,发现他这身行头和这清明的调调,居然挺般配。   路云帆面色严峻,嘴唇紧抿,拄着肘拐走到安宏身边,安宏发现他走得很吃力。路云帆将伞撑到她头上,沉声说:“上车吧。”   安宏躲在他的伞下,和他一起走到出租车边上,路云帆替她开了门,她上车后,自觉往里面坐了进去。出租车只有一边能开门,等安宏坐好,路云帆才收了伞坐进车,他用手扶正了自己的右腿,随即就皱起了眉头,左手抓到了左腿的膝盖上。   安宏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担心地问:“怎么了?腿疼了?”   “恩……没事,一会儿就好了。”他咬紧牙关,对司机说出地址,车子终于启动。   不到两分钟,车子就到了目的地,路云帆和安宏下了车,他撑起伞,对安宏说:“你走我左边。”   安宏一愣,想起很久以前,她都是走在他右边的,男左女右,这是路云帆给她的理由,他喜欢用右手牵着她的左手,骄傲地走路。   可现在,他的右手必须要拄肘拐,他不得不改掉那个习惯了。   进了C座,上了23楼,进了2302室,路云帆收起伞,将湿淋淋的雨伞连着肘拐直接丢在了玄关处的地上,然后迈了一步,就坐到了停在玄关处的黑色轮椅上。   安宏愣愣地看着他,没说话。   “Shit!我烦透下雨了!烦透了!”他低吼着,转动着轮椅就进了洗手间,一会儿后他拿出两块毛巾,一块丢给安宏,说:“自己擦一下吧。”,一块就往自己头上、衣服上擦去。   雨太大,他们身上、头发上不可避免地还是有点淋湿。   安宏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路云帆的公寓,单看客厅和餐厅就知道面积不小,三室两厅是起码的。整个房子基本是黑白色调,很清冷,男性气息浓厚。   这时,路云帆突然弯下腰,两只手都护住了自己的左腿膝盖,整个人轻轻地颤抖起来。   安宏连忙走过去蹲在他面前,问:“路云帆,很疼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他咬着牙回答,“习惯了,每次下雨都这样!靠!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你要不要去床上休息一下?”安宏柔声问。   “恩。”路云帆想了想,直起身子,径自转动轮椅就进了卧室。   安宏想跟进去,又觉得不太方便,一会儿后,就听到路云帆在房间里喊她:“你进来吧,我要开空调了。”   四月初的天气已经不太冷,可是他居然要开起空调来去掉这湿度。安宏叹口气,进了卧室,顺手带上了门。   路云帆的卧室很大,并没有什么特别,风格和客厅一脉相承。他已经盖着被子靠躺在床上了,轮椅就停在床边,床头柜旁还靠着另一副黑色肘拐。   路云帆并没有除下右腿的假肢,安宏知道这样他不会舒服,但是也知道他绝对不愿意在她面前显露他的残缺,于是决定什么都不提。   房间里的温度正在慢慢提升。   路云帆看着她,说:“你自己随便坐,把那张转椅拉过来好了,要喝水自己倒。”   安宏点头,拉过写字台前的转椅就坐在了他的床边。   两个人静静地看着对方,一下子居然有些尴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安宏轻声咳嗽了一下,问:“你左脚已经能走路了?”   “恩。”他应了一声,说“我都陪着你走了半天了,你才知道问我?”   他有时候说话就是这么呛,安宏也不以为意,问:“什么时候搬出来住的?”   “回国以后。”   “哦……”她想了想,又问,“你什么时候回的国呀?”   “你不知道?”他挑高眉,有点惊讶。   安宏摇头。   路云帆垂下眼睛,说:“08年年底吧,2年多了。”   “你现在在宇华做事了?我记得你以前特别排斥的。”   “嗬,有什么办法,我爸只有我一个孩子,以前我身体好的时候,当然是想怎么样都行,现在都这样了,不进宇华还能去哪里?”他的口气带着些自嘲,安宏听了觉得有些刺耳。   “你爸爸和蓓姨现在还在J市吗?”   “恩,还住金水苑呢,我爸已经是半退休状态了,不怎么去公司,江蓓在帮我。”   从小到大,他都是直接喊江蓓的,大家居然都习惯了,连他的父亲路建宇都不再纠正他。   安宏绞尽脑汁,真的想不出来再说些什么了。其实,她有很多话想对路云帆说,但是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有些话,他也不见得爱听。   她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告辞了,可是,她明明才待了不到20分钟。   路云帆看着她,突然问道:“安安,你真的要结婚了吗?”   “恩?”安宏望着他,想了想,说,“应该不会。”   “为什么?你那个男朋友,看着还挺靠谱的。”   “我打算和他分手了。”安宏不想骗路云帆什么,很老实地对他说出了自己这段时间来的打算。   路云帆有点惊讶,问:“分手?”   “对,我和他不太合适,   他老是要我辞职回家做全职太太,哈哈。”她笑了两声,发现床上的男人眼神渐渐变得柔和。   他说:“安安,坐到我床边来。”   安宏真的坐了过去。   路云帆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他的手温温的,而安宏的手却有些冰,被他握在手里,觉得很舒服。   他说:“安安,你有没有想过回到J市来?”   安宏一愣,说:“回J市?没有!”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都回来了,你就不能考虑一下吗?”   “……”   “安安……”   “恩?”安宏刚发了个音,路云帆就突然坐直了身体,右手揽过她的肩,手臂用力,一下子就让她靠在了他的胸前。   然后,他低下头,就吻上了她的嘴唇。   两个人嘴里,竟然都有淡淡的烟草气息。   路云帆的吻带着他浓厚的个人风格,霸道,蛮横,毫不怜香惜玉。   安宏脑子里七荤八素的,在路云帆的狂轰滥炸下,情绪有些失守。   她坐正身体,伸出手臂环上他的身子,两个人紧贴在一起,缠绵又激烈地吻着。   安宏想,接下来要做什么呢?把Y县宾馆里未完成的潜规则事业继续完成吗?   她是无所谓的,因为对方是路云帆,只是她比较担心他的腿。   路云帆的手已经伸到了安宏衣衫内,甚至解开了她背后的BRA扣。他的吻已经移到了她的颈间、锁骨处,他的双手疯狂地探索着她逐渐炙热的身体。   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了最煞风景的门铃声。   “叮咚——叮咚——叮咚——”   纠缠着的两个人顿时都停下了动作,分开了彼此,姿势僵硬地望着对方,小声地喘着气。   路云帆的头发已经被安宏抓得有些乱,安宏的锁骨处甚至被路云帆种上了一颗小草莓。   门铃停了半晌,接着又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路云帆眼神有些迷离,他咽了咽口水,说:“你去帮我开门吧。”   安宏也不知道谁会来,其实谁来都和她没关系,但是潜意识里,她却希望门口别出现一个年轻女人。   安宏边往外走,边反手到后背扣上了自己的BRA扣。她走到大门边,从猫眼里往外一看,看清来人后,顿时就一脸黑线的全身石化了。   她硬着头皮打开门,就看到门口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优雅站立着的——许洛枫。   他还是那个样子,哪怕外面狂风暴雨,他都是一身干爽,衣着考究,纤尘不染,连脚上的黑皮鞋都是锃亮的。   只是,许洛枫再是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再是冷静再是聪明再是内敛再是腹黑,也完全没想到给他开门的人会是安宏。他脸上惊讶的表情一下子就显露出来。   但也只是转瞬之间,他又回复到了冰冷沉默的面瘫形象。他走进   门,问:“路云帆呢?”   安宏抱着手臂望着他,冷冷地说:“在卧室。”   许洛枫一眼都没有多看她,连鞋都没脱,径自走进了卧室。   路云帆看着这个打扰了他好事的不速之客,皱眉说:“洛枫?今天是清明,你怎么过来了?”   许洛枫站在床尾,和床上的路云帆对视,他狭长的眼睛微眯,薄唇轻启:   “今天下雨,我是过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第六大章的大标题我想不出来……先空着,等写个3、4节再看看用什么合适。   话说预告要变更!!!请注意啊!!!都看过来~~~为了冲榜,决定日更《思远》三天!!!   12.08中午更《思远》,12.09中午更《思远》,12.10周六更《思远》,时间不定,12:00至21:00间都有可能~~~~后面的计划到时再做安排。希望姑娘们看了《思远》给打个分哦~~~我现在是第16名,哈哈,不过差第15名挺多积分,我决定用日更来拉分!(想看排名的去都市言情频道下面那个边缘恋曲版块,点击那个more,我的《思远》和《青春》居然是连在一起的,排16、17名,笑死我了~)   《五彩》的下一章我不是很满意,还在修,而且我想静下心来把《五彩》写完,所以最快要下周一更了,喜欢小石的姑娘们请等等吧,其实《五彩》写到这份上,相信你们也是愿意等的了~~过年前一定把它完结掉了~~~   说回《青春》,因为周更,因为慢热,所以写起来不吃力,《青春》的人物挺多,大部分是打酱油的,不过本节出场的许哥哥不是哦~~~大家欢迎他一下吧!   记得要留评啊~~~~~~~~~爱你们!! ☆、又爱又恨   许洛枫在路云帆卧室里,安宏没打算走进去。她走进客厅的卫生间,上了个厕所,发现这个卫生间并没有什么特别,和她在公共场合看到过的残疾人卫生间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安宏心里略微踏实,她想,那个男人还是可以正常生活的,这样就好。   从洗手间出来,安宏拎起自己放在玄关鞋柜上的包,打算和路云帆告辞。   她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听到门开着的卧室里传出路云帆的吼声:“我他妈有分寸!!”   安宏一愣,还是敲了敲门,走了进去,她站在门边,看看冷若冰霜的许洛枫和床上已经坐直身子的路云帆,他浓眉扬起,一脸的暴躁。   安宏朝他扬扬手里的包,说:“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路云帆一愣,脸上顿时浮起一片失望的神情,他看了安宏一会儿,突然对许洛枫说:“洛枫,外面雨很大,你帮我送送安宏吧。”   安宏刚想拒绝,就听许洛枫已经开了口:“我现在没空,我有些话要和你说,很重要。”   “妈的!许洛枫!你……”   安宏连忙阻止他:“没事,我自己可以走,你借我一把伞就行。”   路云帆瞪着许洛枫,突然伸长手臂,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对着安宏说:“接着!”   他手臂一扬,那东西就朝安宏飞去。安宏伸手一接,发现是一串汽车钥匙。   “地下车库113号车位,你拿去开吧。”   听到路云帆的话,许洛枫的脸色瞬间又冷了几分,安宏一惊,说:“不用了吧。”说着就要把钥匙往边柜上放。   路云帆说:“叫你拿着就拿着!又不是送你的,只是借你开几天。”   安宏说:“那你要开了怎么办?”   路云帆一怔,随即苦笑一下,说:“我已经不能开车了,你忘了?”   安宏心里一痛,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收起钥匙,说:“谢了,我过两天来还你。”   然后又瞄了眼许洛枫,她转头就离开了路云帆家。   安宏离开以后,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沉默的男人。   许洛枫走到路云帆床边,坐到转椅上,翘起二郎腿,面无表情地问:“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上个月。”路云帆淡淡地回答。   “你有什么打算?”他又问。   路云帆扭头看他,说:“我没有打算,我他妈的一点儿打算都没有!!”   许洛枫冷冷地说:“路云帆,你忘了她对你做的事了?那个女人,她根本连跟你说话都不配。”   路云帆咬着牙回瞪他,他无法反驳,他明白许洛枫的愤怒,这其实也是他六年来的愤怒,但是,他究竟应该怎么办呢?面对安宏时,他是那么得矛盾、纠结,有一个最简单的词可以概括他面对安宏时的心情,那就是——又爱又恨。   安宏坐电梯到达地下车库,找到113号车位,发现是一辆黑色奔驰S350,她坐上驾驶座,双手扶上方向盘,发了一会儿呆。终于,她启动车子,一踩油门,驶出了地下车库。   安宏并没有去其他地方,她回了宾馆,洗了个澡,换上干爽的衣服,把自己丢到了大床上。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以前的事现在的事将来的事,她一点儿都不愿意去想。   很久以后,她起床,抽了一支烟,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给萧琳写邮件。   一封邮件写了很久,絮絮叨叨地涂满了她乱糟糟的心情,写完了,她看也不看就点了发送键。她想,让远方的妹妹做一下自己的树洞,她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安宏一直没有离开房间,连晚饭都是用叫餐服务送到房间里吃的。   晚上9点,她正坐在电脑前,一边麻木地玩对对碰,一边抽着烟,手边是一杯咖啡和几罐啤酒。   手机响了。   安宏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路云帆的电话。   “喂。”   “出来喝一杯吧。”他在电话里说。   “不行。”安宏刚领先的游戏,因为一通电话而落后输了,她有点懊恼。   “我在家等你,你来接我。”他一点儿也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安宏关掉游戏,躺回床上,对着电话说:“我明天早上要体检,今天不能喝酒。”   她的左手正摇晃着一罐啤酒。   “体检?”路云帆的音调陡然拔高,“你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常规体检。”   “你怎么跑回J市还要做体检?”他感到奇怪。   “陈航帮我安排的。”   “……”他沉默了一下,问,“安安,你和陈航现在是什么关系?”   “呵呵呵呵~~路云帆,你问这个干什么?”安宏乐了,忍不住笑起来。   “没什么……就是问问。”他的声音低了下来。   “普通朋友。”   他立刻就信了,说:“哦……那你早点休息吧,我明天给你电话。”   安宏突然问:“你的腿有没有好一点?”   路云帆迟疑了一下,说:“好很多了。”   “哦,你也早点休息,我明天来还你车。”   “不用,你用几天吧,用到你回T市为止。”   “我还是明天来还你算了。”安宏笑一下,“省得某人一天到晚要我去接他。”   路云帆有点窘,他的小把戏这么轻易就被她拆穿了,并且还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了出来。   他有点气恼,冷冷地说:“随便你。”然后就挂了电话。   安宏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她仰起头,猛灌了几口啤酒,冰凉的液体顺喉而下,她笑起来,丢掉了空罐子,又坐回了电脑前,继续开始对对碰。   她把音乐开到很大声,一首接一首地听悲伤情歌,夹着烟的   手指都开始颤抖,她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小猴子小青蛙小牛小鸡唧唧呱呱地合并、消失,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天气放晴。   安宏起床后看到东边升起的太阳,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知道自己在担心路云帆,他左腿疼起来时那痛苦的样子一直缠绕在她脑子里。她在记挂他,安宏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不得不承认。   7点30分,安宏就赶到了陈航工作的医院,她停好车,心想,有车就是方便。   体检进行得很顺利,因为是清明小长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来做体检的人很少,才1个多小时,安宏就把所有项目都做完了。   坐在体检室的食堂吃着早餐时,她打了个电话给夏老师。   夏老师接到安宏电话非常开心,安宏问候了她几句,说:“夏老师,您下午有空吗,我想来看看您。”   “有空呀!你来你来!一年没看到你这孩子了,老地方你记得吧。”   “恩,记得。那我大概2点多过来吧,会不会影响您午睡?”   “不会不会,我在家等你。”   “好,那下午见。”安宏挂了电话,心里做了一下安排,先去路云帆家里还车,再回宾馆休息,吃过午饭就去买点礼物,然后去夏老师家。晚上做什么呢?安宏想了想,又拨通一个电话。   “你好。”电话里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音调很正经。   “呦!这么职业啊。”   “呀啊啊啊————”那个女声突然尖叫起来,“我都没看来显直接接的电话!安宏!安宏!你在J市了?”   “恩,来了几天了,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唉……真是不好意思了,今晚有应酬,要陪我新来的BOSS,明天晚上吧,行不?”   “行啊,明晚,就这么定了。”   “OK,明天电话联系,安宏安宏,我想死你了。你这个死没良心的,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和我联系一下!”   安宏笑了,说:“我也很想你啊,工作比较忙没办法。”   电话里突然传出一个低低的男声:“楼静静,叫你准备的早会资料准备好没有?”   楼静静急忙小声说:“哎哎,先挂了,变态BOSS发飙了,拜拜。”   安宏笑着挂了线,想了想,终于硬着头皮拨通了路云帆的电话。   将近9点,她不知道他是在家里还是在上班,电话通了,安宏听到他懒懒的声音传来:“喂——”   看来还在床上。   她说:“我现在来还你车,方便吗?”   “随便。”他直接就把电话挂了,把安宏气得直瞪眼。   安宏把车子停回113号车位后,坐电梯上了23楼,她按响路云帆家的门铃,很久以后,他才来开了门。   路云帆没有坐轮椅,也没有拄肘拐,他   穿着V领的修身线衫,长款的黑色棉质家居运动裤,一张英俊的脸配上高大挺拔的身材,站在那里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他说:“进来吧。”然后就转身往回走。当他走起来以后,就会发现他的步伐明显得僵硬、滞缓,一跛一跛的,看得安宏有些心酸。   安宏没有打算进门,她把车钥匙往鞋柜上一放,说:“我不进去了,钥匙还你就好。”   路云帆的背影一下子就僵住了,他回过身来,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安宏,他问:“你那么不想见我?”   安宏眨眨眼,抿了抿嘴唇,说:“路云帆,你觉得,你这样子说话有意思吗?”   “我觉得很有意思!”   “你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   听到“幼稚”这个词,他怒了。摇摆着身体几大步就跨到安宏面前。他高高的个子站在她面前,一双眼睛像要烧起火来,他说:“是,我是幼稚!我就是因为幼稚才会相信你的话!我信了你的话,丢了一条腿,你说我有多幼稚!!”   安宏抬头和他对视,她说:“那是一场意外,路云帆,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我没有想要怎么样。”他渐渐收起那副受伤的表情,回复到平时的模样,说,“我饿了,还没吃早饭,你给我煮点东西吃吧。”   安宏满头黑线,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压下自己想要发飙的念头,她脱了鞋进屋,直接就走去了厨房。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大抽,明明知道更了也是白更,你们都看不到,但是我预告了会更还是要更。   12.15中午会更《思远》,那个是榜单任务,我是有多悲催,上了榜晋江就大抽,唉……   心情很不好啊很不好,早上来单位发现《思远》还是被禁,一天一夜了!其他文还被一个读者打了负分,那个心情一下子就跌到谷底……不多说了,爬走……   周五如果晋江恢复正常了,会恢复更新,如果继续抽,所有文停更。   晋江正常了立刻恢复更新。话说我今年9月发文以来,晋江就没有稳定过啊…… ☆、花花心思   安宏在厨房里做饭时,路云帆就靠在门框上看着她,他手里夹着一支烟,微眯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围着围裙的女人。她随意地挽着头发,还有一些碎发丝丝缕缕地挂在脸颊旁,身上穿着宽松的墨绿色毛衣,深蓝色的直筒牛仔裤。她的表情很平静,拿着铲子煎蛋时甚至有些发愣。   路云帆熄掉烟,走进厨房,拿过安宏手里的木铲,把平底锅里的两个蛋都翻了个面,翻过来的这一面已经有些焦了,正在“呲呲”地冒气。   “想什么呢!”路云帆皱眉,安宏才一副回过神来的表情。   “算了,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弄。”路云帆看着她神不守舍的样子,冷冷地说。   安宏并没有走出去,她退开几步,站在厨房里,看着路云帆煎蛋,煎火腿,做蔬菜沙拉,煮咖啡,两个人都一声不吭。   路云帆拿出切片土司和沙拉酱,把煎蛋和火腿夹进土司,给自己做三明治。他一边做,一边头也不回地说:“你要么出去,要么说话,不要像尊佛一样杵在这里。”   安宏想了想,说:“你下午有空吗?”   “干吗?”他终于回头看她。   “我要去看夏老师,你要不要一起去?”   “夏……老师?”路云帆有点惊讶,说,“你还和她有联系?”   “她是我的恩人,我每年都去看她的。”   “我已经有十多年没见她了,她现在好吗?”路云帆想到夏老师,那个一脸严肃的短发奶奶,记忆里,她其实是非常疼爱他的。   “她身体还不错,不过多多少少有点小毛病,毕竟已经70多岁的人了。”   “70多了??”路云帆很惊讶。   “不然呢?我都快30了。你去吗?她看到你应该会挺高兴的。”   “为什么?她说不定都不记得我了。”   “不会,她虽然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但是对过去的事却记得特别清楚。而且,现在来看她的学生一年比一年少,每回我去,她都很高兴,有几次还和我提到你,说小时候老和我吵架的那个漂亮又聪明的路云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路云帆沉吟了一下,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他点头说:“下午我和你一起去,先去商场,买点东西过去。”   “好。”   路云帆吃完他的早饭,安宏帮他洗了盘子,收拾了厨房,做完以后,她说:“你现在都是自己弄饭吃的?”   “有时自己做,有时叫外卖,有时江蓓会来给我做顿好的。”   “哦……时间还早,要不我先回宾馆,等下再来接你。”她看看手表,才上午10点多,她可不想再和他单独待在一起,这多危险啊,两个人擦起火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路云帆当然不会答应:“你跑来跑去不累啊?坐一会儿吧,等下一起出去吃个午饭   。”   安宏想了想,说:“那我看会儿电视。”   她坐到沙发上,用遥控打开电视机,开始面无表情地看。   路云帆走到她身边,在她左边坐下,右臂有意无意地搭在沙发背上,手指已经碰到了安宏的右肩。   安宏立刻挺直背脊,往右边坐过去了半米远。   “你干吗?难道我会吃了你么?”他的眉扬起来。   “路总,请您自重。”安宏扭头瞟他,眼神冷得完全可以浇熄路云帆心中窜起的小火苗。   路云帆咬着牙看她,也不再说话,两人开始一起看电视。只是,这电视里到底演了些什么,两人都是一无所知,他们的思绪,各自都飘到了九霄云外。   11点半,安宏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发吧。”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提了这个提议,只是,她知道夏老师看到路云帆一定会开心,她想,就当做是送给夏老师的一份礼物吧,自己也只是难堪尴尬那么一小会儿,有什么关系。   路云帆“恩”了一声,站了一下,居然没站起来,又跌坐回沙发上。   他低着头,有些怔忪,没有说话。   安宏愣了下,向他伸出一只手,说:“我拉你。”   “不用!”他神情漠然,左手扶住沙发扶手,右手撑住沙发边缘,左腿用力,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对着安宏说,“我自己可以的,不劳您费心,安经理。”   安宏心想,他还真是会记仇。   路云帆换衣服花了很多时间,等他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安宏觉得眼前一亮。   他没有穿黑色的衣服,而是穿了一件浅军绿色的休闲西装,衣服敞开着,内搭白色T恤,T恤上有简洁的黑色图案,修身的款式能显出他锻炼良好的身材,看起来时尚又富有朝气。他下穿黑色直筒牛仔裤,黑色休闲皮鞋,头发上抹了些发蜡,衬着一张英俊的脸,整个人显得高大俊朗,精神十足。   安宏在心里给他打了98分,路云帆毕竟只是一个26岁的年轻人,平时的他全靠一身黑来扮深沉,可是安宏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他。   只是他走路时,不可避免地会显出那种僵硬、滞缓的步态,安宏看在眼里,心里觉得沉重。   安宏开着车载着路云帆去商场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下车后,看着路云帆走路的样子,她突然想起,他没有带拐杖出门。   安宏心里有隐隐的不安,担心他走得太久左腿会痛,就说:“要不你在咖啡厅等我一会儿吧,我买好了礼物咱们一起去吃饭。”   路云帆扭头看她,说:“我能走的。”   安宏立即就不吭声了。   路云帆为夏老师买了一个小型的按摩器,安宏买了一套羊毛衫,买完以后两人找了家西餐厅吃午餐。   餐桌上气氛很冷,安宏完全提不起   兴趣说话,路云帆也只是埋头切牛排。   一顿饭吃得压抑无比,安宏只想赶紧去到夏老师家里,然后就和面前这个男人说声拜拜。   路云帆突然开口问她:“昨天我问你的事,你考虑得怎样?”   “哪个事?”安宏没印象。   “就是要你回J市的事。”他面不改色地说。   “不考虑。”   “……安安”他的语气突然放柔了许多,眼里也透出了一丝企盼,“你再也不打算回来了么?”   “……”安宏丢掉手里的刀叉,说,“路云帆,这是我的生活,我觉得,不需要任何人来干涉。我在T市过得很好,的确有在那里常住的打算,这应该和你没什么关系吧。我吃饱了,你慢吃。”   看她变了脸,路云帆立刻也没了胃口,扬手就叫服务员过来买单。   夏老师住在三楼,那是一幢老住宅楼,没有电梯。   路云帆爬楼梯时很有些吃力,一只手扶着扶手,一级一级台阶慢慢地走,他走得很认真,安宏跟在他身后,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索性只是集中精神盯着他,防止他有什么闪失。   走到最后一个转角处时,路云帆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回头对安宏说:“你是不是看得很爽?”   安宏抬头注视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路云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去继续往上走,走过最后一段阶梯,他们终于到了夏老师家里。   门打开后,头发花白、身材伛偻的夏老师看见安宏显得特别亲热,笑得满脸皱纹都开了花,然后她看到安宏身后高高大大的路云帆,脸上就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夏老师,你看他是谁?”安宏笑嘻嘻地说。   夏老师仔细地打量路云帆,终于惊喜地说:“哎呦!这不是那个从小就爱和你拌嘴的路云帆嘛!”   路云帆也笑了,说:“夏老师,真不好意思这么多年都没来看你,你还记得我呀。”   夏老师“呵呵呵”地笑起来,说:“能不记得吗~你这孩子,现在长这么高了,小时候都还没有安宏高,快快快,快进来坐。”   她当然记得这两个孩子,当初接手他们各自的班级时,她都向他们的班主任打听过班里孩子的情况,这是她几十年教育生涯坚持下来的习惯。在班级里,她总是特别偏爱、关心那些单亲家庭的孩子,而安宏和路云帆,恰恰都在其中。   路云帆和安宏往屋里走的时候,夏老师突然问:“路云帆,你这脚是怎么了?”   安宏心里一惊,就听路云帆云淡风轻地说:“哦,没事,前几天和几个老同学踢足球,不小心扭了一下,过几天就好了。”   说完,他看着安宏,眨了眨眼,安宏立刻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夏老师年纪大了,有些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   比较好。   三个人在夏老师家的客厅里坐着聊天,夏老师询问了路云帆现在的工作状况和个人问题,然后又开始回忆过去。她对过去的事记得特别清楚,路云帆一改他面对安宏时呛人的语气语调,整个人显得沉稳又有礼貌,脸上笑眯眯的,附和着夏老师聊过去的事。   安宏坐在边上看他,心想他真是兼具偶像派和演技派的实力。   这时,夏老师突然想起了一个事,她对安宏说:“你还记得有一年寒假,你来我这儿做客时,碰到路云帆吗?”   安宏一愣,点头说:“记得啊,我还记得他就在不停地吃东西,也没怎么说话。”   路云帆突然插嘴,说:“夏老师,这都多少年了,别说这个了。”   夏老师捂着嘴笑起来,说:“这事儿我都憋好多年了,再不说都要给我憋棺材里去了。”   安宏奇怪地问:“什么事啊?”   路云帆咳嗽了一下,说:“没什么,安宏,咱们差不多该告辞了吧,夏老师也要休息了。”   安宏皱眉,夏老师说:“其实呀,也没什么,就是你来我这儿做客的前一天,不是给我打了个电话嘛,那天路云帆在我这儿做客呢,他听到你第二天要来,就和我说他第二天也要来。我叫他不要来,结果他第二天早上8点就跑过来了,等了一个上午,还赖在我这儿吃了个午饭,一直等到下午你过来。”   安宏嘴角抽搐,看着路云帆的脸,她想,那时候的他才多点大,居然已经会处心积虑地制造和她偶遇的机会了。   路云帆脸色尴尬,他拍拍夏老师的肩,说:“夏老师,你是不是要把我小时候的糗事都说出来?”   夏老师就笑,说:“你那点花花心思,我还会不知道吗?对了,你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都没有对象吧,我看你们俩挺合适的,不如就谈谈朋友,也让我弄个媒婆当当。”打从路云帆和安宏一进门,她就看出了他们之间古怪的氛围,而且,路云帆看着安宏时,那直白露骨的眼神,真是一点也不加掩饰。   安宏苦笑一下,不说话,路云帆却说:“夏老师,不瞒您说,我是想啊,不过安宏一直不答应。”   夏老师说:“安宏,你干吗要不答应呢?路云帆很不错啊,小伙子仪表堂堂,工作又好,今天夏老师在这儿替他做主了,你也老大不小啦,28岁的人了还东挑西挑的。”   安宏叹了口气,说:“夏老师,这种事,真不是那么简单的。”她抬手看看手表,说,“时间也不早了,我们真的要告辞了,夏老师您自己注意身体,我下回再来看您。”   说着她就站了起来,夏老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说:“哦,好好,你们两个,自己也要保重,现在年轻人工作压力大,身体都是亚健康,要记得早   睡早起,多锻炼,多吃点……”   “哎呦,夏老师,知道啦!”安宏双手握上夏老师的手,说,“您好好休息,咱们走了,再见。”   “哦,再见。”夏老师依依不舍地和他们告别,然后又小声地对路云帆说,“我看有戏,你加把劲!”   路云帆冲她笑笑,说声再见,就跟着安宏一起下了楼。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12.19周一中午更《思远》,12.20周二中午更《五彩》   这几章超压抑!!!!请大家不要再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篇里不会说的,只会在回忆篇里讲述。   谢谢!!!爱你们,求评论!!!   话说第六大章的标题到现在都还木有想出来…… ☆、我已经被困死了   回去的车上,路云帆掏出一支烟,点燃。   安宏握着方向盘,说:“给我一支。”   “你开车,不要抽。”   “……”   “等下下车给你。”   “……”   “你车开得不错嘛。”他开始没话找话。   “一般。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上次去Y县,你为什么不让我开车去?”   “晚上开高速,我会担心。”   “那为什么不让小高开去?”   “我不想找人来做电灯泡。”   “路云帆,有件事,我想和你说清楚。”   “什么?”   “你刚才在夏老师那儿说的话。”   “……”   “我们已经结束了,6年前,就结束了。”   “安安,我告诉过你,我不答应。”   “你不答应也没用,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见你,我再也不会和你见面了。如果你要用创意大厦的项目来要挟我,我告诉你,请便。大不了我回去以后辞职,丰源少一个项目又不会垮。”她目视前方,专心开车,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一段话,好像闲聊一样的语气。   “安宏,你以为你是谁!”路云帆音调高起来,听到她的话,他真是要气疯了。   “路云帆,你又以为你是谁?”安宏皱起眉,细长的眼睛微眯,她扭头扫了他一眼。   路云帆看着她的侧脸,沉默了许久,终于沉沉地说:“你以为你能再逃一次吗?我告诉你,这一次我如果再让你走掉,我他妈就不姓路!”   安宏深吸口气,说:“就当我求求你,好吗?放过我吧,我们已经结束了,真的,我觉得我们再也没有见面的必要了。我……我对你说声抱歉,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你也欠我一个道歉,你应该明白的。”   路云帆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整颗心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他瞪大眼睛望着她,要不是她还在开车,他真的想抓住她的肩膀,摇醒她,问出那个6年来一直纠缠在他心里的问题。   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安宏把车子开进路云帆公寓的地下车库,她拔出车钥匙交到他手里,说:“我走了,你自己上去没问题吧,路云帆,我是说真的,咱们别再见面了,Bye—bye。”   说着她就提着包打开车门下了车,没走几步,就听到路云帆大力开、关车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快步走到她身后,身子止不住地摇晃,他一只手用力地拉过她的手臂,强迫她转身面对他。路云帆眼睛直视着安宏,大声说:“再也不见面了?!你确定?”   “路!云!帆!”安宏甩掉他的手臂,说,“你有完没完!”   “再也不见面了?啊?你信不信我要你明天就巴巴地跑来见我!”   “你做梦!!”   “你信不信!!”   “你做梦你做梦!!路云帆!我真是受够你了!你他妈的都26   了还像个6岁小孩一样,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我他妈的已经被困死了!!”路云帆站在那里,他望着安宏,眼里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渐渐地又化成了无止境的哀伤,他缓缓地又说了一遍,“安安,我已经被困死了。”   他的眼神直抵安宏内心,她捂住嘴,强忍住落泪的冲动,转身就奔跑起来。   安宏打车回到宾馆房间,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听劲爆的舞曲,她点起烟,打开啤酒仰头猛灌,她缩在床头柜和大床形成的角落里,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全身颤抖,眼泪无声地流淌下来。她想,结束了!结束了!!结束了!!!不管怎么样,一切都结束了!!   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他的错,如果一定要怪,就怪老天爷吧!!   晚上9点多,正当她赖在床上醉生梦死时,手机响了。   她接起来,居然是辛维打来的电话。   “小安!真是不好意思,你休年假还要来打扰你,不过真的要你帮忙了。我刚刚接到宇华集团项目部打来的电话,说明天上午10点要开个创意大厦项目的标前会,在J市宇华的总部进行,要去现场,还有答疑澄清发布,必须得派人参加,不参加就当是自动放弃投标。这一时半会儿的机票都订不到,明早飞过去又怕赶不及,老伍说了,你就在J市,让你帮忙去参加下,挺简单的,这类工作你也都清楚,你就帮个忙,成么?”   安宏张着嘴,她已经麻木了,只剩下了朝天哀嚎的力气。   她怎么可能拒绝呢?   那个杀千刀的男人!!她想,她真的得巴巴地跑去见路云帆了。   第二天,安宏9点40分就赶到了宇华集团的总部——宇华大厦。   向一楼大厅的前台小姐询问了项目部的楼层,她就走进了电梯。   她穿着早上去商场临时买的职业套装,黑色的小西装和直筒西裤,西装内里翻出鹅黄色的衬衫翻领,显出了一丝女人味。她脚踩高跟鞋,手提电脑包,头发清爽地扎了个马尾,脸上化着精致的妆,耳垂上闪耀着小小的钻石耳钉,令人眼前一亮。   进入工作状态的安经理,身材高挑婀娜,举止干练,气场强大,是无懈可击的。   投标单位的代表都已经到了,大家在大会议室里等待着,因为是同行,有几家单位的代表都与安宏认识,碰面以后互相寒暄,安宏听他们不停地倒苦水。   有两家,因为买不到机票,是连夜开车上高速过来的,开了10多个小时车;有两家,是坐早上7点30分的航班过来的,生怕会迟到;还有两家,是昨晚临时买全价机票,坐23点多的航班赶过来的,到了J市都已经是半夜了;剩下的一家是在附近城市,也是开了几小时车赶来   参加这个莫名其妙的标前会。   安宏脑门冒汗,她很想安慰自己说,这个标前会,的确是宇华集团计划内的,完全与自己无关。但是,这样仓促的时间安排,她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   只得附和着别人说:“是啊是啊,这会开得真变态,组织这个会的人,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这时,脑子进水了的那个人,已经慢慢地走进了大会议室。   路云帆一身黑色西服,领间系着暗黄色的镶边领带,正面无表情地拉开椅子坐下来。他的助理小高请各个单位的代表签了到,并且把一叠资料分发给众人。   投标单位的代表都有些诧异,他们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标前会议,会惊动宇华集团的执行总经理前来主持。按道理,这种程度的会议,只要一个项目部的项目经理过来就足够了。   安宏神态自然,她拿到资料,翻了一下,只是创意大厦招标文件的答疑澄清文件,因为这个项目不是她在跟,一时半会儿她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路云帆坐在那里,面色严峻,抬头扫了一眼众人,说:“感谢大家来参加这个标前会。上个月底,我们已经结束了对各个投标报名单位的现场考察,视考察结果,我们对招标文件做了相应的修改,修改部分都在各位手上的答疑澄清文件里。今天召集各投标单位前来,是想带大家去现场考察一下。创意大厦的项目宇华非常重视,而且它的位置比较特殊,是在城市一类区,毗邻市政府和景区,对各个方面的要求都比较高,相信大家看过现场后会有更直观的了解。到时,各投标单位如果还有疑问,可以发答疑文件给项目部,我们会再统一作答,截止时间是4月20日。至于投标时间,上次的补遗文件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出意外的话不会再作变更。如果各位没有异议,我们现在就可以去现场,宇华准备了大巴车,大家可以一起过去。”   各投标单位代表纷纷起身收拾文件,安宏将资料装进电脑包,也随着众人一起往外走。   走到路云帆身边时,他正站起身,安宏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走过,路云帆轻咳了一下,突然说:“哎,安经理,你好。”   有几个代表回头朝安宏看,安宏只得停下脚步,扭头冲路云帆笑,说:“路总,你好。”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他突然笑得很灿烂,好像是那种小孩子和人打赌,赌赢了以后得意非凡的笑。安宏也舒展地笑起来,说:“路总,巧合的事,不是总能发生的。”   然后,她就转身随着其他人走出了会议室。   路云帆并没有跟随众人去到创意大厦现场,宇华集团派了一个项目经理全程陪同投标单位代表,安宏头戴安全帽,跟在众人身后,听项目   经理介绍这个地块的情况。她手拿录音笔,将项目经理的话和众人的提问都录入其中,对这个项目,她完全没有头绪,思衬着回去将录音笔交给辛维就行。   中午时分,现场考察结束,项目经理说宇华集团为投标代表们准备了午宴,路总会一起陪同。其他公司的人既兴奋又疑惑,兴奋的是在这个开标前的节骨眼上,可以和路总一起共进午餐,是个做沟通的不可多得的机会,疑惑的是这样的先例几乎是没有,不知道宇华唱的是哪一出戏。   只有安宏知道路云帆的目的,他就是幼稚!她突然决定任性一回,她想,路云帆总不会因为她的午餐缺席而让丰源丧失投标资格吧。她对项目经理说自己下午有急事,午宴就不参加了,麻烦项目经理代自己跟路总说一声抱歉。   然后,她迎着其他投标单位代表诧异的眼光,摘掉安全帽,就走出了施工现场。她想,其他人一定是不可理解的,这样一个和业主单位最高决策人共进午餐的机会,怎么能放弃呢?有什么事能比这3个亿的项目更重要呢?   随他们怎么想!   安宏打车回宾馆,一路上手机锲而不舍地响着,她干脆关了声音开了振动,看了下,有路云帆的手机,也有固定电话。她翻了下创意大厦新发的澄清文件上宇华集团的电话,发现果然和自己手机上的未接固定电话很像,只有末尾两位数不同,就知道一定是路云帆打来的。   她一概不接。   一个多小时后,电话终于不再响。   回到房间,安宏洗了个澡,打电话给楼静静,约了下午5点半到她公司门口碰面,一起吃晚餐。   前一晚她几乎没睡,这会儿就觉得有些困,她关了手机,睡了2个小时,又莫名地醒来。再也睡不着后,安宏去了宾馆自带的健身房,上了跑步机就练起来。   她先是快走,以5.5公里/小时的速度大步地走,20分钟后,她跑起来,发了疯一样地以10公里/小时的速度跑了20分钟,直到教练看不下去,强制命令她把速度降下来。   安宏走下跑步机,浑身冒汗,大口喘气,脸颊通红,心脏“咚咚咚”地跳成一片。   她脚步发飘,脑子里一片空白,疲劳终于令她成功地忘记了一些事。   虽然,只是暂时。   下午5点半,安宏出现在楼静静公司楼下大厅,她神清气爽,穿着舒适,面带微笑,和老友相见的确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楼静静是和一个男人一同下楼的,她脸憋得通红,正在和他争论什么。   安宏见那男人三十出头,个子中等,斯文儒雅,戴着一副眼镜,穿着铁灰色的熨帖西装。   楼静静扭头看到安宏,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又对着眼镜男说了几句,终于向安宏走了过来   。   一年不见,她并没有什么变化,仍是细细瘦瘦的身材,大眼小嘴,一副娇滴滴的模样。   可是安宏知道,这只是一个假象。   楼静静张开双臂,就给了安宏一个熊抱,几乎是尖叫着说:“安宏安宏安宏~~你可想死我了!”   安宏也笑着抱紧了她,分开以后说:“刚才那个就是你新来的BOSS?”   “啊——是啊!”楼静静一脸不屑,她是个秘书,大龄,未婚,她说,“老娘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来了三个月差点没被他折腾死!最受不了他一副菊花欠爆的小受样!”   安宏笑,十多年了,静静丝毫未变。   她说:“走吧,找个地方吃饭,边吃边聊。”   作者有话要说:很纠结是吗?我保证,第六大章后半部分,会有糖,很甜的糖~~~啦啦啦啦啦啦啦~~~~   唉……我知道把秘密藏着掖着一直不告诉你们挺不厚道的,但是,小说连载嘛~大家可以理解吧,这是卖关子呀~~~是铺垫呀~~~一大早把先前发生的事告诉你们了,我后面就不用写啦,是不?   所以,姑娘们,在看现在篇时,就尽情地享受他们纠结别扭的状态吧,我偶尔再给点糖,给点肉,不是挺好么~~~别去管他们以前发生的事啦!哈哈哈哈哈哈……顶锅逃走…… ☆、可能性   港式茶餐厅。   楼静静表情丰富,手舞足蹈地向安宏讲述着自己和新BOSS之间产生的矛盾冲突,安宏看着她神采奕奕的脸,笑道:“静静,你发现没,一聊起他,你整个人都变精神了。我说……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哈!怎么可能!”楼静静呆愣半天后,懊恼地叫起来。   安宏摇头笑,说:“你向来都是这样,喜欢一个人,自己都不知道。”   楼静静看看她,小嘴一撅,说:“你还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安宏一笑,说:“我和你没有可比性。”   楼静静说:“哎,对了,你上次和我说的那个男朋友,赵什么的,现在怎么样了?”   安宏一愣,她是有多久没有想起赵德生了?她说:“估计没戏了,回去以后我就要和他提分手了。”   “啊?为什么呀?”楼静静想起三月初时和安宏通电话,安宏还说起过两人交往得比较顺利,正奔着结婚走呢。   “我和他不太合适,而且,最近心里烦得很,我实在没有心情谈这些事。”   “怎么了?”楼静静看着安宏低垂的眼睑,知道她真的碰上了烦心事。   “恩……我最近碰到了一个人,发生了一些事。”   “谁?什么事?”   “路云帆。”安宏抬起眼睛,看着楼静静,平静地说。   楼静静愣住了,半天才说:“他回国了?我好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   “恩,回来2年多了。”   安宏并没有向楼静静隐瞒什么,对她说了近一个月发生的事,当然,只是说了个大概,而且从静静的反应里,安宏也了解到她并不知道路云帆右腿截肢的事。那个男人瞒得很好,安宏估计只有路云帆的几个至交好友,例如许洛枫等人,才会知道这件事。   楼静静低头想了想,问:“安宏,你有什么打算?”   安宏喝了口茶,摇头说:“没有,年休假结束,我就回T市了,我和他之间,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你要和男朋友分手的事,和他有关吗?”   “不,和他没关系……恩……怎么说呢,也许是有一点关系吧。”安宏想了想,如果路云帆没有出现,她和赵德生是不是仍旧在不咸不淡地谈着模式化的恋爱?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唉……安宏,我不晓得这样说对不对,你们那时候发生的事,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们不在一个大学,但是,我在想,你们能不能重新开始呢?”   “重新开始?”安宏摇头,“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呢?你要知道,高中里路云帆追你的事,有多轰动啊,那时候那些女生都嫉妒死你啦,他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傻子都看得出来。而且,难得他到现在都还想着你,你为什么就不能考虑一下呢?”   “静静,很多事,你   并不知道。我和他……已经不可能了,而且高中里,他做的,完全就是一个小孩子做的事。”   “可现在,他不是长大了么。”楼静静握住桌面上安宏的手,说,“安宏,我说一句话,你别不爱听。这辈子,你都逃不出路云帆的手掌心,他不出现,你或许还能找个男人,结婚生子,但只要他出现,你必定是完了。”   安宏看着她,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分开之前,楼静静对安宏说:“对了,你知道么,沈柯这些天在J市呢。”   安宏笑:“哦?他回国了?”   “回来探亲,就待一个月,大概4月底前就会走了吧。”   “啊——我有多少年没见过他了,好像就是大三那年暑假,高中同学会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啦。”安宏皱着眉想了想,那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我也是啊,那之后,他就去奥地利了嘛。他这次回来给我发了封邮件,还问我你的情况呢。”   “哦?”   “恩,我就和他说你过得不错,有一个男朋友,打算结婚了,哈哈!看来这牛皮又给吹破了。”   安宏忍不住摇头笑起来。   半夜里,她和萧琳聊MSN。   萧琳收到了安宏发去的邮件,知道她代自己去上了坟,给自己的父母献了花,也代自己对父母说了一些话。当然,她也看到了安宏的胡言乱语。   萧琳:安宏!!我拜托你振作一点。你信不信我立刻飞回来找你!   安宏:我没事。   萧琳:屁!!我给你一个建议,你应该考虑一下,试着和路云帆重新在一起。真的!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安宏:好奇怪,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劝我重新和他在一起?   萧琳:因为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一个男人,比路云帆更爱你。   安宏:世事没有绝对,也许那个人还没出现。   萧琳:也因为,这个世界上,你只爱他一个。   安宏:你怎么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   萧琳:全世界都知道,只有你自己不知道。   安宏再也没有说话,她思索着他们说的事,那个可能。   夏老师、楼静静、萧琳,甚至是陈航,他们的意思,都是要自己放下过去,重新和他在一起。   而路云帆,也明确地向她表达了这个意思。   虽然她拒绝了一次又一次,但是,她还是思索起了这个可能性。   她仔仔细细地回忆他们分手的始末,那一封分手信,他读到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   六年光阴,她和他,生活在不同的城市,她努力地把他埋起来,埋在谁都看不见的角落,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她应该继续往前走。时间永远不会为谁停下来,生活每天都在继续,人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工作永远都干不完,还会   认识许多新朋友,时钟滴滴答答地走过,有什么东西是不会变的呢?   就像一首歌里唱的那样:时间,是淹没感情的流沙。   安宏本来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终有一天会把他忘掉,而他,应该也是一样。   可是路云帆说,他已经被困死了。   安宏关掉电脑,在漆黑的房间里,她背靠大床,坐在地上,点起一支烟。   火星在暗中忽明忽灭,她突然想起自己在15岁时做的疯狂事。   那时她胆子好大,敢一个人坐通宵火车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只为寻找心中的那个男孩儿。   她想起他,温和俊朗的模样,还有那双写满笑意的眼睛,她在心中默默地念:   晓君,晓君……你现在好吗?   曾经年少轻狂的自己,也曾有过最肆意洒脱的笑容,为什么到了现在,却像是被束缚在一层厚重的茧里,明明心里已经有了一丝活泛,却丝毫不能,也不敢,冲破这层阻碍,踏出这一步。   他说他被困死了,她又何尝不是呢。   安宏想:晓君……晓君……我到底该怎么办?   天亮以后,安宏去宾馆附近的小公园晨跑。四月初的天气,很适合晨练,她跑得一身舒爽,回到房间洗完澡,胃口大开地去吃了早餐。   翻翻日历,已经是4月8号,安宏想,差不多是时候回T市了。后面跟着两天双休日,她正好可以休整一下,然后把创意大厦的资料尽早地交给辛维。   她打电话订机票,订了4月9号下午1点的航班。放下电话,安宏不知怎么的,又想起路云帆来,自从前一天她缺席了他安排的工作午宴,他狂轰滥炸般打来无数电话,她没有接后,路云帆就再也没有找过她。   他向来骄傲,虽然在她面前,他曾经一次又一次地低下头,但是,不代表他没有下限。   安宏想到前一晚自己那个可笑的想法,心想那估计是酒精和尼古丁混合在一起后产生的古怪产物。他们之间,真的已经结束了。   她打电话给陈航,约他晚上一起吃饭,并告诉他自己是第二天的航班回T市,陈航欣然应允,并说第二天送她去机场。在J市,陈航已经变成了安宏最亲近的人。   结束通话没多久,手机铃音又响起来。   安宏一看来电显示——路云帆。   她接起来:“喂。”   “……”   “……”   安宏想,是要比谁耐得住气吗?行啊!在这方面,路云帆还从没赢过她呢。   果然,他又输了一次。   “你在干吗?”冷冷的语气。   “没干吗,在宾馆。”   “晚上有空吗?”   “没有,我要和陈航一起吃饭。”   “推掉他。”   “啊?”   “我说推掉他。”   “为什么?”   “你不是说你们只是普通朋友么?我要你   晚上陪我去一个地方。”   “我没空,我和他已经约好了。”   “……”路云帆沉默了一下,语气突然放柔,“安安,我晚上要参加一个宴会,你陪我一起去吧,我需要一个女伴。”   安宏一愣,听着他带点祈求意味的语气,想到他受伤的腿,她猜不透他的意图。也许,这只是路云帆想出来的又一个见面理由;也许,是因为他的确不想一个人出席那个宴会。虽然路总想要找个女伴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安宏知道,现在的他,并不会这样做。   突然之间,安宏又想到了那个可能性,她眨了眨眼,鼓足勇气快速地说:“好吧。”   “啊?”路云帆猝不及防,他被惊到了。本来他已经做好了和她打拉锯战的准备,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安宏会爽快地答应下来。   “告诉我时间地点,我去找你还是你来接我?宴会是什么性质什么规模,我好准备衣服。”   “……”他完全愣住了。   “没信号了?”安宏拿下手机看看,“干吗不说话?”   “哦……是宇华和一家美资企业合作签约成功,办的庆功宴,规模一般吧。小高5点会来接我,然后我们再来接你,你告诉我宾馆地址。”   安宏将地址报给他,说:“我会准备好的,下午见。”   挂下电话,她想,给他一个机会吧,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茧虽然厚重,但总有破茧而出的那一天,她想要试试看。   安宏打电话给陈航,很抱歉地取消了约会,并且老实地告诉他,自己晚上是要去赴路云帆的约。陈航笑着说没关系,并且祝她好运。   下午1点,安宏去了商场,她为自己挑选了一件月白色的短款连衣裙,长袖、深V领,修身款式,简单优雅,用料考究,袖子上和衣领边有精致的刺绣,裙摆长度只到大腿中部。裙子穿在她身上,勾勒出她高挑曼妙的身材,安宏照着镜子,觉得很满意。   接着,她又买了双同色系的高跟鞋,和一款浅咖色的亮片小手包,里里外外都买齐后,她去了美容美发沙龙,化妆师帮她化了个简单的宴会妆,造型师帮她做了头发,长发松松垮垮地斜盘在脑后,没有用一丁点的装饰。   安宏回到宾馆房间,戴上钻石耳钉,时间已近5点。   5点10分,路云帆来电话,安宏下楼走出电梯,就见到等候在宾馆大厅处的他。   路云帆背对着安宏站在酒店大厅的落地窗前,他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双手闲适地插/在裤子口袋里,整个人自然随意地站着。安宏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只觉得身边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耳边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落地窗外,金色的夕阳正将暖暖的光洒在他的身上,   安宏看着那幅画面,略微地眯起了眼睛。她想起那一天,也是在这样一个落日时分,路云帆和她一前一后走在学校的林荫小路上,有风吹过他们的脸颊,她也是这样,在他身后,眯起眼睛来看他。   那时的他,穿着一身皇马的白色球衣,号码是7号,他右手拿着一罐可乐,左手勾着自己的运动外套,搭在肩膀上,慢悠悠地走着。突然,他把喝空了的可乐罐丢起来,右腿作出一个凌空射门的姿势,“砰”的一声,他的右脚准确地踢中了罐子,将它踢向了路边的垃圾桶。不知那天他是走了怎样的好运,以往这样踢从没有踢进过垃圾桶的罐子,这一次居然一声脆响就飞进了桶里。   “Yes!!”他快乐地叫起来,充满朝气的声音也感染了身后的安宏。   她绽开笑,叫他:   “路云帆。”   听到她的声音,他回过头来,他的脸逆着夕阳,沉默、平静,眼神里有无法言说的落寞。安宏看着他,渐渐地,就将他和记忆中那张笑吟吟的稚气脸庞融合在了一起。只是,下一秒,他缓慢地转过身来,右腿的僵硬立刻就将安宏拉出了回忆。   路云帆看着她,安宏感受到了他眼中惊艳、赞叹、欣赏的目光。   她款款地走到他面前,打量着他,笑着说:“路总,你今天好帅。”   路云帆终于轻轻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我瓶颈了……这一小节就是瓶颈期的产物,我瓶颈了,肿么办!肿么办!!!   最近疯狂工作了几天,每天没日没夜地加班,什么周末、晚上、圣诞节,统统都已经见鬼了,终于,今晚搞定了~~我可以好好缓口气,轻松地码码字了。(码字居然是轻松事了,囧……我是有多羡慕在校的姑娘们啊……)   你们发现没,《青春》这礼拜其实是有榜单任务的,在青春言情频道编推榜,貌似很冷的地方啊,而且,上榜之后我就木有更新过了,因为我的工作,也因为我——瓶颈了~~~~~ORZ~~~但是任务一定要努力完成,不然我会进黑名单的,555555555……   话说,安安有所觉悟了……这是个不错的讯息,是咩?   希望能顺利度过瓶颈期,下一章思路倒是挺清晰,应该会比这章好写许多。   话说,还有没看《青春》番外《丢下》的姑娘吗?那个并不是铁板钉钉的结局呦~~~~捂脸……积了一大堆的评我明天一定要回掉!!!今天累惨了~~爱你们!!!   预告有变:12.27周二晚上更《五彩》,是晚上!!不是中午是晚上!! 12.28周三中午更《思远》 ☆、他是个很小气的人   宴会是在位于市中心的华信酒店举行的,这是一家五星级宾馆,是宇华集团旗下产业。   安宏挽着路云帆的手臂走进宴会厅时,他在她耳边低语:“你今天很漂亮。”   “谢谢。”安宏笑得灿烂,黑色眼线令她眼尾微吊,戴着假睫毛的细长双眼看来万分妩媚,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安宏向来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但是,她美得别具一格,令人过目难忘。   路云帆也是器宇轩昂,一身质地精良的黑色西服配着他高大挺拔的身材,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他的头发抹了发蜡,打理得干练妥帖,衬着一张英俊的脸,很轻易就能吸引众人的目光。   他和安宏站在一起,两个人无论是身高、外表,还是气质,都非常般配。   只是,路云帆走路的姿势难免会令人觉得诧异又惋惜,就仿佛是一只精致剔透的上等水晶杯上,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裂缝,令人忍不住地扼腕叹息。   路云帆走得很慢,这样的场合他并不喜欢,因为总是会有人向他投来莫名的目光,那些古怪的视线很令他讨厌。   偏偏他又必须得出席,幸好,她就在这里。   他侧头看着身边的女伴,突然就觉得心情平静,那些负面、消极的情绪似乎都退散了许多。   宴会的规模并不是如路云帆所说的一般,相反的,很有些隆重。   金碧辉煌、光影璀璨的500平米宴会大厅里,布置了小舞台、舞池、西式自助餐台和就餐区,鲜花和各种装饰品点缀得恰到好处,餐台上的食物色泽诱人,品种丰富,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杯散发着炫目的光,雪白的餐具被码得整整齐齐,还有一支乐队现场为宾客们演奏乐曲。   路云帆和安宏走进宴会厅时,大部分的宾客都已经到场,宇华公关部的员工正在积极地接待各方来宾。   硕大的水晶灯下,身着华服的客人们正随意走动,有人注意到路云帆到场,立刻迎上前来。   路云帆开始与各方人士握手,交谈,此时的他沉着冷静,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一举一动都透着睿智、成熟的气息。安宏在边上看着他,心想他虽然有时候幼稚得会令她发疯,但他的高智商却是毋庸置疑的。看他成竹在胸的模样,她想,他应该已经变成了一个在商界拥有翻云覆雨手的狠辣角色,就像他的父亲一样。   安宏在车上听过路云帆的介绍,知道出席宴会的客人有J市部分政府官员、宇华集团的部分高层、与宇华集团合作的美资公司在华高管、宇华集团特邀的一些客户代表等等。她向侍者要了一杯香槟,站得远远地看路云帆和一个中年男人在交谈。   这样的场合她不是第一次出席,并不会紧张不安,相反地,因为心中有了那个“试试看”的想法,她显得轻   松自然。   安宏想,喝点好酒,吃点好菜,看看满大厅正装出席的帅哥美女,也是件美事。只是,她是宇华最高领导人身边的女伴,这让她不是很习惯。   安宏喝一口酒,发现自己被许多人有意无意地打量着。   她是路云帆带来的女人,他们一定是在猜测着她的身份。   这时,宴会的司仪上台开始说话,将两家合作公司吹得天花乱坠后,他请宇华的领导上台致辞。   安宏以为会是路云帆上台,却见他慢慢地走到了自己身边。   “你不上去发言?”她问。   他摇头,说:“副总会做这种事。”   一片掌声中,安宏就见到一个中年人上了台,开始致辞。   沉闷冗长的发言,令安宏觉得无趣,路云帆看着她,问:“很无聊?”   她抬头朝他笑,说:“还好,有酒喝就行。”然后端起酒杯就浅啜一口。   “小酒鬼。”他笑起来,眼神明亮得像一片暖暖阳光。   安宏微楞,这个称呼离开她,已经很久很久。   她粲然一笑,晃着酒杯说:“NO,现在应该是老酒鬼了。”   宴会正式开始以后,现场乐队活跃起来,演奏着一支接一支的优美舞曲。   有宾客在吃自助餐,有宾客三三两两地聊着天,有人在喝酒,有人在抽烟,渐渐的,就有男女牵着手,走进了舞池。   路云帆去洗手间了,安宏端着酒杯走到取餐处,想给自己取点食物。   正在芝士焗龙虾和三文鱼之间取舍不定时,身后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嗨!”   安宏回头,看到一个高个子的年轻男人正在朝她笑。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身材很好,肤色略深。轮廓分明的脸上,有一双眼角微翘的漂亮桃花眼,嘴角正挂着邪魅的笑。   安宏弯起嘴角,笑着回他:“嗨。”   男人说:“美丽的小姐,我注意你很久了,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能请你跳支舞呢?”   安宏心想,他真是一个直接的人。   但是,她还是笑着拒绝了他:“不好意思,我不会跳舞。”   男人没有气馁,反而说:“啊,那真是太好了,我是一个舞蹈老师,最喜欢教身材好又漂亮的小姐跳舞,保证你一学就会。”   安宏看着他精光四射的漆黑眼眸,说:“真的对不起,我的朋友刚走开了,我想,他不喜欢我和别人跳舞。”她说的是真话。   “男朋友?”他眨着眼睛问。   安宏笑笑不说话,不承认也不否认。   “路云帆不会这么小气的。”男人突然笑起来,笃定地说,“你不用怕他,他看到你是和我跳舞,绝不会为难你。”   “哦?为什么?你和他很熟?”安宏觉得有趣,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宇华的人,哪有人敢对自己的Boss如此不敬。   男人笑,说:“和我跳   舞我就告诉你。”   安宏眯眼看他,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十分可爱,尤其是和臭脾气的某人比。   她说:“好吧,不过,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啊!Sorry,我叫Nico,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Ann。”安宏眯着眼睛笑起来,然后就将手交到了Nico手里,两个人一起走进了舞池。   路云帆从洗手间回来时,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舞池里,那个正在翩翩起舞的月白色身影。   他的身体立刻僵硬,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对笑容满面、外表般配的男女。   有侍者走到路云帆身边,他伸手就取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甜而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咽喉、食道,可是他却浑然不觉。   放回酒杯,他又取了一杯,只是拿在手里,眼神一直胶着在舞池里的某个人身上。   安宏和Nico正跳得兴起,Nico实在是一个很好的舞伴,他牵着安宏的手,两人一起跳着一曲华尔兹。安宏优雅地转着圈,她觉得自己和Nico配合得非常默契,随着悠扬的音乐,她舒展身体,感觉到快乐。她心情很不错,因为将近一个月来的郁闷纠结,也许都会在这一晚画上句点。   音乐缓下来以后,她和Nico牵着手,随意地踩着舞步。   Nico的手轻搭在安宏腰上,他说:“你骗我,你明明跳得很好。“   安宏不好意思地一笑,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哦……我和Jesse认识好多年了,在美国的时候。”Nico笑。   “Jesse?”   “就是路,Jesse路,你竟然不知道他的英文名?”Nico觉得奇怪。   “我是中国人,他也是中国人,中国人干吗要取英文名?”安宏揶揄地看着他,说,“我最讨厌崇洋媚外的人,好像外国的月亮都是钻石型的。”   Nico显得很无辜,说:“你自己不是也有英文名么?还有,你是在影射我吗?可是,我本来就是美利坚公民呀。”   呃……安宏觉得尴尬,问:“你是他留学时的同学?”   “No,Just Friends.”   安宏撇撇嘴角,说:“我还以为你们很熟,那我劝你要小心一点。”   “Why?”   “因为你说的Jesse路,他是个很小气的人,我怕他看到你和我跳舞,会打断你的鼻骨。”安宏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Nico笑得很大声,他朝舞池外瞟一眼,很容易就看到了那个面色铁青的男人,正在一个人喝闷酒。他说,“你觉得他打得过我吗?虽然他比我高一点,但是我比他强壮。”   “他虽然比你瘦,但是力气却不小。你知道吗?以前有个小流氓,欺负了   他喜欢的女生,差点被他打死。”安宏也看到了舞池外的路云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也不觉得紧张,只是很随意地和Nico聊着天,面上还露出无比灿烂的笑。   “他那么暴力?真是没有看出来。”Nico摇头笑,突然微微俯身说,“Ann,你很有意思,我有点喜欢你,不如你和我交往看看吧?”   “不要。”安宏被他逼得身体略微后仰,正色回答他。   “Why?Jesse有什么好的呀?”Nico耸耸肩,说,“是不是因为他皮肤比我白?我到中国来,发现很多女孩子都喜欢白皮肤的男人,真是奇怪。”   安宏被他逗笑了,拉着他的手转了个圈,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Nico又说:“Do you know?Ann,你是我很喜欢的女孩子类型耶!”他有些兴奋,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哦?我很荣幸。”安宏笑。   “真的!我的嫂子曾和我说过,我就喜欢个子高,身材好,有着细长眼睛的女孩子,而你,完全满足我的要求,所以我很喜欢你!”   安宏失笑,心想面前这个男人也是有些孩子气。   她说:“Sorry,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我觉得我必须要拒绝你。”   这时,一首舞曲终了,Nico有些失落,他不得不松开安宏的手,和她一起走出了舞池。   路云帆早已经乌云压顶一般地站在舞池外等着他们了,他的下巴绷得很紧,薄薄的唇线也显得很僵硬,一双黑眼睛深得完全望不见底。   安宏见他手里端着酒杯,脸色也因为喝了酒而有些潮红,心里不禁有些担心。   Nico一见路云帆,就笑着叫起来:“Jesse!好久不见!”   路云帆整张脸冷得就像是千年冰山,他眯起眼睛看着Nico,说:“你不是说不来的么?”   “啊……因为我有个小朋友在这个城市读书,我刚好过来看看她。”他嬉皮笑脸地回答,又说,“刚才借你的Ann跳了一支舞,你不介意吧?”   路云帆眼里的冰山逐渐变成了燃烧的火焰。安宏看着他,寻思着是不是要说些什么。   这时,Nico突然收起了笑,换上了一副正经的表情,面容冷静,目光犀利,他拍拍路云帆的肩,说:“好了,说正事。这次合作DP很重视,也算是我们在亚太地区发展的重要奠基石。我这趟过来就是要好好和你商讨一下,具体的情况下周一我会去你办公室找你谈。”   “恩。”路云帆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安宏知道DP就是那家和宇华合作的美资企业,她重新打量这个叫做Nico的男人,心想他果然不是一个普通角色。   Nico又笑起来,他抬腕看看手表,说:“   时间也不早啦,我得去找我的小朋友了。对了,Jesse,今天这个宴会相当不错,我玩得很开心。”说着他朝安宏眨眨眼睛,安宏觉得他甚至还冲自己抛了个媚眼。   突然,Nico快速地俯身,在安宏脸颊上啄了一口,他说:“很高兴认识你,Ann,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下一秒,他就迈开长腿,在路云帆彻底发飙前,从容地离开了宴会厅。   Nico离开后,路云帆扭头看着安宏,安宏也冷静地看着他,她摊开手说:“我没给他电话,他在胡说八道。”   “我知道。”他仍然看着她,许久以后,他说,“安安,我有点喝多了,你送我回家吧。”   “……”   作者有话要说:请无视Nico先生,在瓶颈期,他是我自己给自己找的乐子。   今天更得早了,下一节会有糖吃!!不过可能需要多等几天,抱歉。   预告:12.30周五更《五彩》,时间不定,改完了就更,像今天一样。   12.31周六中午更《思远》   2012.01.01、01.02休息两天!!   2012.01.03恢复更新,更什么还没定,周六的《思远》里说。   爱你们~~~给点鞭打和鼓励吧!!!卡文中的人狠受桑!!!   话说文案里有我的群号,感兴趣的姑娘们可以来加! ☆、你有没有爱过我?   在安宏认识的所有男人中,除去那些对酒精过敏和有胃病肝病的,路云帆绝对是酒量最差的一个。按照安宏多年前对他的了解,他的极限就是一瓶啤酒,再多喝就得趴下了。而且他的酒品也不好,喝得多了,轻则手舞足蹈胡言乱语,重则呕吐暴躁大发酒疯,劲头上来,在哪儿都能躺下来,谁都拦不住。所以对安宏来说,看到路云帆喝酒,是一件很危险很头痛的事情。   前一个月路云帆去T市考察时曾和安宏吃过晚饭,两人一起喝了一瓶红酒,看起来经过这些年,他的酒量已经有了些微的进步,起码,喝了三、四杯红酒后,他也只是走不稳路,东摇西晃而已。   可是,安宏没看错的话,今晚他喝的可是后劲十足的洋酒啊。   离开宴会厅后,小高开着车载上了路云帆和安宏,两人并排坐在后座。   安宏坐得很直,路云帆那么大个个子,却坐得歪歪的,他把脑袋靠在安宏的肩膀上,放心地把自己上半身的重量都让她来承担,心里只觉得踏实又满足。他拉过安宏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大手里,安宏并没有拒绝。   路云帆的脑袋有些晕,他觉得奇怪——今天的安宏很不同。这些日子以来,这个女人一直在抗拒自己,路云帆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韧劲一次又一次地去找她,其实这种事他从青春期开始就一直在做,他和安宏,似乎一直都在玩着这种追逐和拒绝的无聊游戏。   可是今天,她并没有拒绝自己,Nico离开以后,她甚至——还向自己作了解释。   路云帆不是白痴,相反的,他是一个极聪明的人。他闭着眼睛,嘴角不易察觉地弯了起来,心里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   这时,小高转头问路云帆:“路总,要不要先送安小姐回宾馆?”   “直接回广和公寓。”路云帆懒懒地回答,又紧紧地握了握安宏的手,身边的女人并没有吭声,他觉得相当满意。   小高把他们送到公寓楼下,路云帆就叫他先离开了。   他牵着安宏的手,慢慢地往电梯走。   他的酒劲开始发作,很勉力地才能支撑住身体,左腿向前一步,穿着假肢的右腿艰难地迈步跟上,他走得有些吃力,安宏看他样子不对,走在他右边紧张地护着他。   他们终于走进电梯,安宏按下楼层按钮,路云帆已经靠住了电梯壁。   安宏的手穿进他的腋下,帮他支撑身体。   路云帆低头看着她,轻声说:“你的舞跳得很好。”   安宏说:“没有,随便跳的。”   “不,真的跳得很好,你和Nico,是舞池里跳得最好的一对。”他的声音很沉。   “我并不喜欢跳舞,你知道的。”   这时,路云帆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他缓缓地说:   “安   安,我再也不能和你一起跳舞了。”   安宏抬头看着他,说:“路云帆,你记着,你是第一个和我跳舞的男人。”   听到她的回答,路云帆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他半转身,将重心放在左腿上,稳住身体后,他搂住了安宏的腰,他看着面前这张无数次出现在梦境中的脸,闻着她身上淡雅的香水味,突然就迷惑了。   安宏魅惑的细长眼睛正注视着他,她娇嫩的嘴唇近在咫尺,就像一颗充满诱惑的糖果。路云帆能感受到安宏清浅的呼吸气息,还带着一丝甜酒的气味,他喉结滑动,心里开始思考,如果尝一下这颗糖果的滋味,她会不会赏给自己一个耳光?   没想到的是,路云帆还没有得出答案,面前的女人已经伸长手臂圈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就吻上了他冰凉的唇。   路云帆有片刻的怔忪。   一秒钟以后,他就回应起了她的热情。   他们的唇舌立即交织在一起,在激烈的辗转搅动中,两人似乎都找回了当年的那份默契。   电梯还在往上升,狭小的空间里,他们只能感受到对方那颗剧烈跳动的心。   路云帆闭上眼睛,心想,这颗糖果真的很甜。   他们相拥着走出电梯,一刻也不想分开彼此的身体。路云帆的公寓用的是指纹锁,他左手在安宏后背疯狂地掠夺着,右手食指就按上了指纹扫描屏,“滴”一声后,路云帆右手向后一探,握到门把,一拧就打开了门。   两个人纠缠着走进门,都有些手忙脚乱。安宏的高跟鞋后跟甚至踩到了路云帆的右脚,她有些微的停顿,怕他会痛。路云帆却是更用力地将她圈进自己怀里,他低下头,深埋进她的颈窝,低声说:“是假的,不会痛。”然后他张开嘴就啃咬起安宏的耳垂和优美的脖颈。   安宏即刻就呻吟了起来。   她把手包丢到地上,伸长双臂死死地抱住了路云帆,她将手指插/进他浓密的黑发,仰起脸,吻他的唇,他的脸颊,他弧度完美的下颚,她开始扯动他的领带,喘着气扒掉了他昂贵的西装外套,直接就丢到了地上。   安宏的裙子衣领很低,虽然她做了足够的防御措施,但是从路云帆的角度,还是能清楚地看到那道深沟。这香艳的画面强烈地刺激了路云帆的神经,他的手探上安宏的衣领,“嘶———”的一声,就扯开了她的衣服。   安宏的肉色Bra立即露了出来。她也疯狂起来,直接低头开始解路云帆的西裤皮带,皮带解开以后,她就扯开了他的裤子纽扣,迫不及待地拉开了他的裤链。   路云帆的小腹结实紧绷,隔着他的黑色内裤,安宏就触到了他坚硬雄壮的路小帆。   “去沙发。”路云帆嗓音低哑,他拥着安宏,两个人衣衫   不整地一边纠缠着,一边往沙发移去。   也许是因为路云帆喝了酒,步子不稳;也许是因为路云帆的裤子解开以后,松脱了下来,裤脚拖到了他右腿假肢的脚下,但是他完全没有感觉。总之,他们才走了两步,路云帆就踩住了自己的裤脚,他失去了平衡,带着安宏一下子就往地上摔去。   “啊!”安宏惊呼一声,按照他们的姿势,本来应该是她先倒下,路云帆压到她身上的,可是千钧一发之际,路云帆搂着她的腰一个用力转身,他自己就“砰!”地一声,结结实实地仰面摔到了地上。   然后,安宏面向着他,倒在了他的胸前。   路云帆的后脑勺磕了地,一阵闷闷的痛,令他有些晕眩。   而且他甚至感觉到,经过这一摔,他的右腿假肢,松脱了。   安宏并没有摔痛,她伏在路云帆身上,稍稍镇静后,急忙问:“你没事吧!”   他们的脸离得很近,路云帆皱了皱眉,晕眩退去后,眼前的景物终于真实起来。   他看到那张脸,带着紧张、担忧的表情,正在望着他。   经过刚才一阵疯狂的亲吻,她脸上的妆已经有些花了,这时候看起来很有些可爱。   她脸颊边的刘海都挂了下来,碎碎的头发悬在路云帆脸上,令他觉得痒。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抬起右手,拨开安宏左脸颊边的发丝,手指轻轻地抚过她左眉边的那道伤疤。   他说:“安安,你有没有爱过我?”   安宏望着他深如大海般的漆黑眼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路云帆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吭声,他眼中的光彩黯淡了下来,他笑一下,说:“安安,你得帮我把轮椅推过来。”   “怎么了?”她一边担心地问,一边赶紧从他身上下来。   路云帆坐起来,说:“假肢松了,没法走路了。”   “啊!呃……在哪儿?轮椅。”安宏站起来。   “在卧室。”   安宏走进卧室,把那架床边的黑色轮椅推出来,她看到坐在地上的那个男人,不禁有些愣神。   路云帆席地而坐,他身上的白衬衫已经很皱,衣领敞开,领带被安宏解开了一半,软软地悬挂在胸前,衬衫下摆也早就从裤子里拉了出来。他的裤子几乎已经褪到了臀部一半的位置,此时一点儿也看不出它昂贵的影子,皮带松开在裤腰上,裤链大开,隐约能看见他的黑色内裤。   路云帆身子后仰,双手支撑在地上。   他的左腿屈膝,黑色皮鞋踩着地板,他的右腿——正安静地平放在地上。   安宏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忽然有些不能适应。   她记忆中的路云帆,是世界上最骄傲的男孩子,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失去一条腿,会无奈地坐在地上,只有依靠轮椅才   能继续挪步。   路云帆听到安宏的声音,扭过头来,他看到她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安宏的连衣裙已经被他撕破了,头发也早就乱七八糟,她甚至浑然不觉地露着肉色Bra,就这么傻呆呆地站在他面前。   路云帆说:“把轮椅推过来,安安,你扶我一下。”   安宏忙把轮椅推到路云帆身边,她半蹲下来,扶住他的胳膊。   路云帆左腿用力,在安宏的支撑下,他站了起来,然后快速地坐上了身边的轮椅。   他用手将右腿假肢摆到轮椅踏板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抬头对安宏说:“安安,你去那儿洗个澡吧,浴室柜里有干净的浴袍、牙刷牙膏、洗浴用品。你的衣服破了,今天太晚了,明天我找人给你送身衣服来,今晚你就在我这儿过夜吧。”   他手指了指客厅的洗手间。   安宏低头看看自己,一下子就看到自己半露的胸,她连忙双臂抱胸遮掩起来。   路云帆扭开头笑了起来,他说:“你在我面前还躲什么,傻瓜。”   安宏有些尴尬,说:“那我去洗澡了,你呢?”   “我去卧室的洗手间洗。”   “你……需不需要帮忙?”安宏迟疑着问。   “不用。”路云帆酒还没醒,他笑眯眯的,一点儿也没生气,反而温吞吞地回答,“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很习惯了,我自己可以的。你去洗吧,洗完了就直接到卧室,小心感冒。”   站在洗手间的花洒下,安宏思绪万千地洗了澡。   舒适的热水冲到她的脸上、身上,她在想,刚才她和路云帆的疯狂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没有答案,或者说,她故意忽略了自己内心早已明了的答案。   安宏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是多么多么地想念,路云帆的拥抱,路云帆的吻。   她是多么多么地想念,路云帆,这个人。   洗完澡,安宏穿着浴袍走进卧室,她披散着长发,整个人清清爽爽,这时候,安宏突然很想喝一杯红酒,抽一支烟。   她自我否定般地笑笑,然后抬起头,一眼就见到那架黑色的轮椅停在床边,她转移视线,又看到了床头柜边靠在墙上的——路云帆的右腿假肢。   假肢还穿着他的黑色西裤,安宏看不出它的整体模样,但是大腿处接受腔的位置还是醒目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望着它,长久地移不开视线,她知道,路云帆正在努力地让真实的自己展现在她面前。他并没有把假肢藏起来,是不是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让安宏看见他缺失的身体。   安宏慢慢地坐到床沿,想象着过一会儿也许会发生的事。那个男人,他失去了一条腿,他的身体早已和过去不同,安宏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看到他的残缺时,可以保持住冷静、淡定的心情,她很   害怕自己,会情绪失控,然后伤害到他。   胡思乱想了半小时后,主卧洗手间的移门拉开了。   路云帆穿着浴袍出现在安宏面前。   安宏扭头看着他,他双手都拄着肘拐,长长的浴袍下摆下,只有一只左脚踩在地上。   路云帆的头发湿漉漉的,他并没有擦得很干,他脸上的神情很淡,安宏盯着他的眼睛,她读不出他想要表达什么。   路云帆双手的肘拐同时往前一撑,左腿迈一步,肘拐再一撑,左腿再迈一步,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床边。   他坐到床沿上,和安宏并排坐着,他转头看着她,说:“你别这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我只是少了一条腿,穿上假肢照样能走路,我没事的。”   可是安宏眼里震惊的神情怎么藏都藏不起来,她索性低下头,有点无措地说:“不早了,你喝得也有点多,早点休息吧。”   “安安。”   “……”安宏没吭声。   “你是不是嫌弃我少了一条腿?”她躲闪的眼神早已被他捕捉,此时平静地问出这个问题,路云帆心里并没有过多的伤心失望。   这都是正常的啊,他再也不是过去那个能跑能跳的青春少年了,他希望她回到自己身边,但是,她一次又一次地拒绝。路云帆心里终究会浮出那个想法,他是个残疾人了,他这样一味地要求她,是不是太过自私?   安宏听到他的问题,猛地抬起了头,对上他平静的眼神。   她咬着嘴唇,想了想,摇头说:“不是,我只是在想,我怎么可以离开你那么久。”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我掐到这儿才发现……貌似木有肉。我对不起你们……   最近收到好几条字数不等的长评,某含好开心好感动,能够为大家做的,就是继续努力更新!!   《青春》的第六大章,还有两小节就结束,字数都不会少,搞不好两节加起来能上万字,如果实在字太多,我会拆分成3小节来更。   其实写他们的现在,真的很纠结,我已经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去写过去了。   我不知道姑娘们是更喜欢受伤后的小路还是受伤前的小路,对于我来说,我会更喜欢受伤前的小路,那真的是一个性格很鲜明的男孩儿,小路受伤后性格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的,这篇文,我希望大家不要把它当做月文来看,而是当做一篇普通现言,要不然,你们会失望的。   不知道有多少姑娘会期待他们的高中岁月,我自己真的已经等不及去写了,因为再这么压抑地写现在,我都要疯啦~~   好了不聊啦,这是某含的新年第一更,祝自己每个文都能顺利完结,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预告:   01.04周二,更新《思远》,时间不定;   01.05周三,更新《五彩》,时间不定;   01.06周四,更新《青春》,时间不定;   暂时这样,为什么时间不定呢,因为存稿不多,发之前我都需要修改,呵呵,请体谅~~   么么,爱你们,要留言呦~~~ ☆、如果时光可以倒转   路云帆听到安宏的话,愣了许久,他望着她的眼睛,心里咀嚼着她话里的意思,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安宏平静地望着路云帆,此时此刻,她的心里竟是一片柔软,没有忐忑不安,没有焦虑矛盾,有的只是一个坚定的信念。   ——路云帆,我想回到你身边。   路云帆缓缓地抬起手,拢上了安宏的肩,他手臂用力,慢慢地将她靠进自己怀里。   他做得小心翼翼,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点试探的味道,他不确定,安宏会不会突然推开自己。他不确定,自己之前听到的那句话,是不是幻觉。   但是,怀里的女人非但没有推开他,反而也抬手拥上了他的身体。体会到她的手臂圈住自己腰身时,那逐渐用力的感觉,路云帆提着的那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他更紧更紧地抱住了她,手掌大力地摩挲着她的背脊,安宏也是如此,她的脸颊紧紧地贴在路云帆宽厚结实的胸膛上,耳边听着他剧烈的心跳,手指指甲隔着他的白色浴袍,甚至都深深地掐进了他的皮肤里。   他们无声地拥抱了很久很久,路云帆终于松了松自己的怀抱,安宏坐直身体,仰起脸来看他。   他有着一张年轻又英俊的脸,眉眼五官,她是如此熟悉。曾经,这张脸上只有飞扬跋扈、骄傲自信的表情,可现在,在他的漆黑眼眸里,却多了一层浅淡忧伤。   安宏抬起手,手指抚上了路云帆的眼睫,她说:“路云帆,对不起。”   路云帆轻轻一笑,他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说:“没关系,只要你补偿我就行。”   “怎么补偿?”安宏明知故问。   “回J市吧,安安,回到我身边来,我们重新在一起。”他深深地看着她。   “好,我答应你。”   路云帆低头吻上了安宏的唇,这一次,他温柔似水。   他褪去安宏的浴袍,两个人相拥着倒在了床上。   就在安宏要解开他腰间浴袍系带的时候,路云帆按住了她的手,他说:“安安,把灯关了。”   安宏抬起眼睛看着他,说:“没关系的,我不会介意。”   路云帆眼神很柔,他说:“我知道你不会介意,但是,请给我一点时间。”   “恩。”安宏明白了他的意思,应了一声,就关掉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整个房间立刻变得一片漆黑。   安宏摸索着解开了路云帆的浴袍系带,褪去了这层阻碍,她终于触到了他结实、微烫的身体。   他们的手在彼此的身体上探索寻觅,好像在挖掘未知的神秘宝藏,心里带着期待,带着憧憬,还带着点小小的不安。   黑暗的环境,安宏索性闭上双眼,任凭自己的本/能,驱使自己去做一切。   路云帆的身体,她是如此熟悉,只是几秒钟时间,记   忆的闸门似乎就已开启,久远的回忆汹涌而来。他们曾经如此快乐,如此默契,身体互相纠缠,连灵魂都搅动在一起。   安宏摸到路云帆强劲的腹肌、匀称的胸肌,还有他肌肉紧实、线条流畅的修长双臂,她的热情一下子就被点燃。   她的心狂跳起来。   她的身体空虚了六年,似乎就在等待这一刻的回归。   路云帆的吻细细绵绵地落在安宏身上,他的大手在她身上肆意游走,所过之处,都能令安宏身体轻颤,止不住地呻吟出声。   然后,安宏就握住了他坚硬如铁的路小帆,“恩……”她呻吟着,抬起腿就想圈住他的身体。   可是,左腿落下去的感觉却是那么奇怪,那里虚无一片,安宏的大腿碰到了一个奇怪的物体。   她“倏”地睁开眼睛,左手一下子就松开路小帆,向下探了下去。   路云帆的身体瞬间僵硬。   安宏摸到了他的右腿——只是右腿残肢,正轻轻地搭在床上。路云帆身体左倾,靠左腿支撑着身体的平衡。   安宏仔细地抚摸着他的右腿残肢,体会着手中的感觉。   细腻的皮肤,结实的肌肉,圆润的截面,并没有凹凸不平的伤疤,也没有松软的肉,安宏不知道他的右腿还剩多长,只通过抚触,她得不出结论。   路云帆一直安静地任由她抚摸自己的右腿,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等到安宏的手抚在他的残肢处,许久都没有动静后,路云帆才将自己的右手盖在了她的左手上。   安宏身子一抖,似乎才回过神来。   适应了一会儿黑暗的环境,他们已经能看见彼此的轮廓。   安宏望着路云帆的眼睛,说:“会痛么?”   路云帆摇头。   “我有查过,好像说有一种痛叫幻肢痛。”   “我没有的,你放心。”路云帆带着她的左手,又一次抚摸自己的右腿残肢,他继续说,“我恢复得很好,穿假肢走路很适应,我的问题是在左腿,如果我的左腿很健康,我甚至还可以跑步。”   “当时不是只是骨折么,怎么会要截肢?”她轻轻地问出这个她想了一个月的问题。   “伤到神经了,保了几个月也没有保住。”   “……对不起”   “这和你没有关系的,安安,你也知道,那是一场意外,而且,是我的全责。”   “……”   “安安。”   “恩?”   “我很难受。”   “呃?”   “这一个月,我和你在一起,已经中途停下三次了,连现在,就是四次了。再这么下去,我估计我要废了。”   “……”   安宏没有吭声,路云帆就又动作起来,他撩拨着安宏的情绪,可是这个女人却似乎回不到之前的状态了。   路云帆吻着她的脖颈,问:“怎么了?”   “没事,你继   续。”安宏麻木地回答着。   “安安。”路云帆干脆坐了起来,他拉着安宏的手臂,也让她坐了起来。   他在黑暗中注视着她,说:“我需要你的配合,截肢以后,我再也没有做过,我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体该怎么做这件事,所以,你要帮我。”   听到他的话,安宏震惊了。然后,她彻底地醒了过来。   他们在漆黑的房间里纠缠,好像树缠着藤,藤缠着树。   两个人挑弄着彼此的身体,欲望之火终于又一次熊熊燃烧起来。   安宏舒展着身体,等待着路云帆的到来,而他,也终于在她的帮助下,顺利地进入了她的身体。   当两具身体融合在一起后,那种满足的感觉迅速地占满了他们的心。   路云帆对目前的状况很满意,他虽然少了一条腿,但是在这方面似乎并没有受影响。   他依然可以叫身下的女人欲/仙/欲/死,依然可以令她揭下漠然的伪装,畅快淋漓地尖叫出声,他依然可以和她一起,共同抵达快乐的巅峰。   在最最激情的时刻,安宏和路云帆反而都没有声音了,他们面对面坐在床上,身体紧密地贴合,两个人只是大口喘气。安宏死死地圈着路云帆的脖子,那种久违的快乐充斥了她的全身,她低下头,温柔地吻着面前的男人,心里只觉得一荡一荡地,无比舒服。   路云帆抚摸着安宏汗湿了的身体,觉得自己身上也是粘腻腻的,激情过后,他的心跳渐渐平稳,呼吸也不再急促,他吻了下安宏的脸颊,说:“安安,去洗一下吧。”   “恩……”安宏这时候才觉得有些尴尬,她问,“要开灯吗?”   路云帆沉吟了一下,说:“先别开了吧。”然后立即拍了拍她的背,笑着说,“快去洗,小心感冒。”   “恩。”安宏应了一声,就拉过床头的浴袍随意地披到了身上,她没有多想,直接就走进了主卧的洗手间。   屋里太黑,待到路云帆发现,她已经拉开了移门,打开了洗手间的灯。   路云帆想阻止,早已经来不及。   他愣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他想,就让她看吧。   这是他的生活,她应该有所了解。   路云帆倒在了床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安宏走进洗手间,起先,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站在镜子前洗了手后,她抬起头,看镜中的自己。   黑色长发懒懒散散地披在肩上,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迷惘的表情。   就在刚才,她经历了一场极致的欢爱,就在刚才,她答应了那个男人一件重要的事。   她答应了他,要回到他身边,这是一个很不容易下的决定,安宏希望自己不会后悔。   然后,她的视线集中在了镜中的某处。她皱起眉,“刷”地转过头来,   就看到了满洗手间的金属扶手。   浴缸旁、淋浴房中、抽水马桶旁,甚至是墙体上,那晃眼的金属色令她觉得一阵眩晕。   她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洗手的水池边,还有一个矮了许多的水池,刚才一晃眼间,她还以为是拖把池,现在仔细一看,才知道是像肯德基的洗脸池那样的高低池。   很明显,低矮的池子是路云帆坐着轮椅时使用的。   安宏记起这套房子的另外那个洗手间,宽敞明亮,布置正常,她一直想当然地认为,那个男人是可以正常生活的。   可是!可是!!她望着面前的一切,浴缸旁竟然还有一副肘拐,甚至,连洗浴的拖鞋都只有一只!一只!!   安宏退到墙边,她背脊紧贴着墙壁,缓缓地滑了下去。她坐在地上,裹着宽大的浴袍,双手抱膝,泪水夺眶而出。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咧着嘴,任眼泪随意地流淌,泪水早已迷蒙了她的眼,但她还是可以看见眼前的一切,她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头靠在身边的墙上,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如果时光可以倒转,她希望一切都可以重来。   在那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学校的林荫小路上,安宏走在路云帆身后,她叫他:   “路云帆!”   他回过头来,一张笑嘻嘻的脸,说:“安安,你看到没,刚才我把可乐罐踢进去了!”   “恩。”   安宏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他面前,她说,“那个,你上次和我说的事,我答应你。”   “真的?”路云帆的眼睛亮起来。   “恩!”安宏点头。   “啊啊啊———!!真的真的真的?”路云帆一下子就丢掉了手里的运动外套,一把把安宏抱了起来,他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开心地叫道,“安安,你真的答应了?真的真的真的??”   “恩,真的!我答应。啊啊啊——你疯啦!你快把我放下!你刚踢了球臭死了!!”   路云帆终于把她放了下来,他左手仍是搂着安宏的腰,右手抚上安宏的脸颊,他说:“安安,我好高兴。”   如果自己没有答应他,事情是不是可以变得不一样?   路云帆做了个短短的梦,身子一颤,他就醒了过来。   他眯了眯眼睛,看见洗手间移门里散出来的光,心想这个女人洗澡怎么会那么慢。   他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时间,竟然是凌晨1点多了。   猛地一个机灵,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睡了几个小时!   可是安宏怎么还没有出来?他的心一下子就吊到了嗓子眼。   路云帆抓过床头柜旁的肘拐,披上浴袍,双手支撑着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往洗手间走去。   推开移门,一冲眼,他就见到了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女人。   安宏依旧是抱着膝,缩着肩膀,靠着墙   壁坐在地上,她的长发挂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令路云帆看不清她的脸。   他走过去,想要蹲下来看她,才发现下蹲对只有一条腿的他来说,并不容易。   他慢慢降低身体,索性和安宏一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伸手拨开安宏脸上的发,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睡着了。   她的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颊边还留着满满的泪痕。   路云帆心里一惊,他摸着她的脸颊,轻声叫她:“安安,安安,醒醒。”   那么温柔的声音,真好听……安宏渐渐地睁开了眼睛,看见面前的这张脸,忧心忡忡,写满关心。   “傻瓜,怎么在这儿睡着了。”路云帆见她醒来,舒了一口气,又说,“你怎么哭了?”   安宏抬手摸上自己的眼睛,肿肿的,眼角还有泪痕,她无措地说:“没事,几点了?”   “1点多了。”   “哦……我睡了这么久。”她低下头,突然就睁大了眼睛。   她看见了路云帆的右腿。   他坐在地上,左腿屈膝踩地,右腿残肢只是平放在地面,此时,并没有被浴袍遮住。   安宏终于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缺失的身体。   他的右腿,只余下了不到30厘米,腿围比左腿略细,仍有肌肉。他腿上肤色很白,残肢末端有一点偏暗,缝合的疤痕很淡,几乎看不太出来,可见是医疗优良的医院做的手术。   可是,不难看有什么用!他毕竟是少了一条腿啊!!   安宏咬紧牙关,眼泪又一次决堤。   看着面前突然失声痛哭的女人,路云帆一下子就把她拥到自己怀里,他拍着她的背,说:“安安!没事了没事了!你不要哭!不要哭!”   在他的怀里,安宏更是控制不住自己,她揪着他浴袍的衣襟,哭喊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啊!安安!”路云帆捉住她的肩膀,发现她抖得就像一个筛子,他看着她惨淡凄凉的面容,说,“安安,你看着我,那是一场意外,和你完全没有关系!你看着我!我没事啊!我现在好得很,一点儿事都没有了!”   “不是的,不是的……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她似乎已经失去了倾听的力气,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维漩涡里,不可自拔。   路云帆叹口气,低下头就吻上了她的唇。   他尝到了咸咸涩涩的滋味,他知道,那是安宏的眼泪。   绵长的深吻终于令安宏清醒过来,她紧紧地拥着路云帆的身体,开始回应他的温柔和热情。   听到她终于止住了哭泣,路云帆才松开她的嘴唇,他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安宏,缓缓说道:“安安,你听我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们要往前看,我现在很好,一点事都没有,我不恨你不怪你不怨你,我只希   望你能回到我身边来,你已经答应我了,是不是?”   安宏看着他,脑子里突然清醒了许多,她抹掉眼泪,吸了吸鼻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路云帆一笑,说:“那我们回去睡觉吧,你在这儿坐了几个小时了,地砖很冰,很容易感冒的。”   “恩……”   “还有,安安,你得扶我一下。”   “呃?”   他苦笑一下,说:“我站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更了~~~,下一节第六大章结束!!   重点是:小路同学!!吃到糖了!!!————我累趴了……我再也不写肉了。   预告:01.07周六更新《思远》,01.08周日休息一天,01.09周一更新《五彩》,   01.10周二开始更新《思远》第三大章,时间都不定哦~~   爱你们~~~要留言要留言,打滚打滚…… ☆、改签吧,再留一晚   这一晚,安宏睡得很沉,连梦都没有做,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记忆,是她侧躺着,路云帆从身后轻轻地圈住了她的身体。   两个人都弓着身子,就像胎儿在母体内的姿势,安宏的后背紧贴着路云帆的前胸,她数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就这样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当安宏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她发现身边只有凌乱的被子,没有路云帆的身影。她揉揉眼睛,扭头往窗外看,一下子就看到了飘窗前的那个男人。   路云帆已经拉开了窗帘,窗户也开了一些。   飘窗前只有一层白纱,正在随风轻轻舞动。窗外阳光照进来,轻柔地洒在他身上。   路云帆捧着笔记本电脑坐在飘窗窗台上,正在打着字。他戴着耳机,并没有发现安宏已经醒了。   安宏还没打算起来,她索性趴在床上,仔细地打量那个男人的模样。   他的头发看起来湿湿的,不知道是刚洗过呢,还是抹了发蜡;他的侧脸,有着非常非常完美的线条,鼻梁挺拔,薄唇微抿,下颚倾斜的角度,多一分太刚,少一分则太柔,在安宏眼里,就像是精确计算过般的刚刚好;他的下巴微微的有点翘,透着倔强的气息;他身材高大,穿着浅驼色的棉质圆领家居服和同系的长裤,身上竟然有一种居家男人的亲切味道。   安宏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接着就看到了他的右腿。   他的右半边身体向着安宏,安宏能看到笔记本电脑搁在他的双大腿上,但是他的右腿并没有穿假肢,长长的空裤腿就搭落在窗台上。   安宏的手指掐住了床单,她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被子里。   这时,路云帆刚巧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就看到安宏的身子在微微地发抖。   他摘掉耳机,问:“怎么了?是不是开了窗有点冷?”   安宏平复自己的心情,从被子里抬起头来,看着他,说:“没事,只是我想上厕所了。”   路云帆一下子就笑了,他把电脑放到一边,抓过靠在墙上的肘拐就下窗台,站了起来,他弯下腰,把空荡荡的右裤腿捞起来,别进了裤腰里,撑着肘拐就单腿走到了床边。   安宏一直仰脸看着他。   路云帆在床沿边坐下,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安宏的背脊,安宏还是趴在床上的姿势,被子只盖到她的腰部,她大半个背部都显露在外,皮肤细腻,曲线玲珑。   安宏被路云帆抚摸得很舒服,她眯了眯眼睛,突然瞄到了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她一下子就弹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抓过浴袍穿到身上。   “怎么了?”路云帆看着她迅速地给自己戴上表,然后低头看时间。   “已经9点多了!我下午1点的航班!还得回宾馆整理行李,要来不及了。”她急匆匆地下   床,就要往客厅跑。   路云帆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安宏扭头看他,他黑漆漆的眼珠子望着她,说:   “改签吧,再留一晚。”   安宏一下子就愣住了,她思考片刻,决定答应他的要求。   广和公寓外有一间沿街的ZARA专卖店,东西的质量虽然一般,但胜在齐全。路云帆打电话到店里,叫店员送来了由里到外的一整套女装,内衣内裤、T恤、外套、长裤,还包括了鞋子、拎包。安宏的尺码他都还记得,所有的衣服都很合身,令安宏惊讶不已。   没有出门,安宏并没有穿那些衣服,她只是套上了路云帆的黑色大T恤和红色大花沙滩裤,随意地在房子里走来走去。路云帆看着自己宽大的衣服裤子挂在安宏高挑苗条的身子上,肩线已经掉到了上臂中部,只觉得很好笑。   安宏在冰箱里找东西吃的时候,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觉,她扭头看赖在沙发上的那个人,他的左腿伸得长长的,搁在茶几上,手里正拿着遥控器在不停地转台。   安宏眨眨眼,歪着头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才一个晚上,她是不是算在谈恋爱了?   和路云帆?   她自嘲地摇摇头,觉得生活真是一出狗血剧。   中午的时候,安宏拿路云帆家里仅有的食材——青菜、鸡蛋、速冻馄饨,做了一顿午餐——炒鸡蛋、炒青菜,一人一碗大馄饨。两个人在餐桌边一起吃饭时,气氛竟然有一些尴尬。   路云帆看着安宏一本正经的表情,他忍不住了,伸手就拧上了她的脸颊,边拧边说:“安经理!你还要装正经装到什么时候?”   “干吗呀!”安宏皱着眉拍掉路云帆的手,就对上了他一双眉开眼笑的黑眼睛,路云帆看起来很高兴,笑得牙都露出来了,安宏看着他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路云帆说:“安安,这次回去,你就辞职吧。”   “辞职?”安宏愣了,刚明朗起来的心情顿时又有些回落。   “是啊,你不是答应我回J市的么,怎么还能在丰源上班呢?”路云帆吞进了一整个馄饨,腮帮子装得满满的,一边嚼一边说。   安宏沉默了,心里想到了她对路云帆的承诺。是啊,回到J市,回到他身边,就意味着她要离开丰源离开T市,可是,她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呢。   在那个城市生活了6年,安宏买了房,买了车,从一个小职员做到了部门副经理的职位,这一切,都是来之不易的,她也为此付出了辛勤的劳动。   人生中最美丽的青春年华,安宏就在那里度过,六年时光,她一个人喝酒;一个人抽烟;一个人晨跑;一个人寂寞地发呆;她没日没夜疯狂地加班;在公交车上被人性骚扰;工作出错后被老总责骂;   小车和人追尾后淋着雨等待交警解决、大声地和对方讨价还价;她为萧琳出国的事来回奔波;在同事生日会的彻夜狂欢中喝得酩酊大醉;她在商场促销时和刘艳激情血拼;还有一次又一次的相亲;和赵德生索然无味的约会……   安宏对那个城市是有感情的,她感激T市,在她无处可去时,包容了她,接纳了她,她曾经以为,她会在那个城市度过一生。   可是现在,一下子要她放弃这所有,她突然就觉得,很舍不得。前一晚的决定做得比较仓促,安宏承认自己并没有考虑周全,即使回到路云帆身边,可以过上更优越的生活,但安宏还是有点不甘心,那是她奋斗得来的一切,岂能轻易化成过眼云烟?   安宏看着路云帆,说:“能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手上还有好几个项目在跟,而且,丰源对我也不薄,我回去以后,会和辛维好好谈一谈,等我手上在跟的项目做完了,我再离开比较好。新的项目我肯定不会接了,这样子也需要两、三个月时间。其实……我是觉得我们不需要那么急,真的,那么多年都过来了,你说呢?”   路云帆盯着她,忽然往嘴里塞了个馄饨,点头说:“行,你看着办。”   然后,趁安宏不注意,他迅速地舀了个大馄饨到她嘴里,安宏差点没呛到,好不容易咽了下去,才发现路云帆眼睛弯弯,已经笑得很开心。   下午……下午是午睡的好时光……也是……做坏事的好时光。   安宏赖在路云帆怀里,她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谁呀?”路云帆有点不满,凑过头去看安宏的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是——楼静静。   他放心了,翻了个身继续睡,安宏接起电话:   “喂,静静。”   “哎!是我,安宏,你现在还在J市吗?”   “还在啊。”   “是这样的,沈柯说晚上大家聚一聚,一块儿去唱歌,他知道你在J市,让我来叫你,你不是晚上的飞机吧?”   “不是,是明天下午5点多的飞机。”安宏老实地回答。   “哦……那你去么?”   “去,你告诉我时间地点吧。”   “8点,皇冠广场那个钱柜。”   “8点,钱柜,我知道了。”   “行!我任务完成,那晚上见喽!拜拜。”   “拜拜。”   挂下电话,安宏坐起来,就看到睡在边上的某人摆着一张臭脸。   “晚上8点?钱柜?”路云帆眯着眼睛问,“你问没问过我答不答应让你去啊!”   安宏脑子里绕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拗口的话是什么意思,她问:“路总,请问你让我去么?”   “不让!”   “……”   安宏没理他,直接坐在床沿上开始穿衣服。   路云帆坐起来,长臂一捞,一下子从背后抱住了安宏,   他把头搁在安宏肩窝里,说:“不要去!你难得在这儿,楼静静什么时候不能见,我要你留下来陪我。”他的声音有点儿委屈,安宏听着想笑,心想原来男人根本就不会长大的。   “不光是静静,还有其他几个高中同学,大家一起唱歌。”安宏平静地回答他。   “什么?还是高中同学聚会?”路云帆很惊讶。   “恩……沈柯在J市,想找大家聚聚。他也是难得回来。”   “沈柯!!”路云帆一下子就松开了怀抱,他扳过安宏的肩,瞪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不!准!去!”   “懒得理你。”对于他的这一套,安宏见怪不怪,管自己穿好衣服就站了起来。   路云帆眼睁睁地看着她慢慢地走到卧室门口,这时,安宏突然回过头来,她问:   “路云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不要!!”路云帆声音很响,他一下子就拉过被子盖住了头。   安宏摇着头笑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去了客厅的洗手间。   晚上8点,安宏穿着一身由内到外、由上到下的ZARA,拎着ZARA包,出现在钱柜豪华大包厢里。   楼静静一看到她,就迎了出来,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臂。   安宏和她打了招呼,一扭头就看见了夹在几个高中同学中的沈柯。   沈柯穿着一件铁锈红的V领针织线衫,白色的衬衫领子翻在外面,下穿米色休闲裤,棕色皮鞋,手腕上戴着一块银色手表,一身打扮看似随意,实则精致。   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眼光一错,就看见了安宏。   “安宏。”他张开双臂向安宏走去,安宏微微笑着,也张开双臂迎接着他,两个人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安宏听见沈柯说,“多少年没见了,快7年了吧。”   “是啊,是有够久的啦。”松开怀抱,安宏打量着他,问,“有女朋友没?看没看上漂亮的奥地利姑娘?”   “我还是喜欢中国女孩。”沈柯笑着摇头,“缘分未到啊!”   这时,几个高中同学都聚了过来,大家都是很多年没见到安宏和沈柯了,纷纷和安宏打着招呼,都显得有些激动。   老班长说:“我们在08年办过一次同学会,就是缺了你们这几个去外地去国外的,要同时见着你们可真是不容易啊。”   一群人打过招呼,就各玩起各的来,有人唱歌,有人喝酒划拳,有人玩骰子,有人聊天。   楼静静拿着麦克风在深情演唱,安宏就坐在沙发上,和沈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彼此的工作、生活近况。沈柯看着安宏,问:“对了,你有路云帆的消息么?”   “恩?”安宏吓一跳,心想我刚从路云帆被窝里钻出来呢,不禁觉得好笑,点头说,“呃……我和他有联系。”   “很多年没见到他了,你们后来   怎么样?我听说你们分手了。”   “呃……是的。”安宏有些尴尬,她和路云帆的事,高中同学都不怎么清楚。她点起一支烟,问,“不介意吧?”   沈柯摇头,又问:“安宏,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安宏吸一口烟,眯起眼睛来看他。白色烟雾飘荡在她的眼前,令她看起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是……如果当时路云帆没有出现,你说咱们俩会不会在一起?”   安宏一下子就笑起来,她摇摇头,说:“不好意思,应该不会。”   沈柯也笑起来,说:“我就知道。可你也太伤我自尊了吧,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安宏看着他,说:“那时候我们都还不懂这些事呢,其实那根本就不是爱情。”   他们并排靠坐在沙发上,沈柯双手抱胸,安宏手里夹着烟,互相看着彼此,脸上微微笑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包厢门口那张冷冰冰的脸。   直到楼静静尖叫起来,大家才发现包厢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呀啊啊啊——————路云帆??路云帆!!真的是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安宏吓一跳,转头看过去,某人的脸色已经臭到极致了。   她马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不来的么?”   “你管我。”路云帆咬着牙低声回答,然后突然换成一张笑脸,对着满包厢表情错愕的老同学热情地打招呼:“嗨!你们还记得我吗,好多年没见了啊!”   安宏满头黑线,彻底无语。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第六大章竟然木有完结!我……吐血,大家别急,周日我把它结了。   昨天在思远里已经放了预告了,今天再放一下:   01.12周四更新《五彩》,01.13周五更新《思远》   01.14周六更新《五彩》,01.15周日更新《青春》   01.16周一更新《五彩》,01.17周二更新《五彩》【也许全文完】   01.18周三更新《思远》,01.19周四更新《青春》   01.20周五,如果五彩未完就更新五彩,如果完结就休息~   01.21周六、01.22周日(年三十)、01.23周一(年初一)过年休息   01.24周二(初二)新年第一更,更什么待定;   01.25—01.30外出旅游~~(会有一至两章存稿箱更新)   01.31恢复更新~~   好了~~几天的任务完成了,话说这个第六大章我结尾好难收……收不回来了,最后那章一直在改   惆怅啊……爱你们,要留言呦~~ ☆、羡慕植物的男人   路云帆穿着黑色衬衣、黑色西裤,手臂上搭着黑色风衣外套,他往沙发走去时,走路的姿势引起了老班长的注意,他关心地问:“你这脚是怎么了?”   “哦……前几天踢球不小心扭了,过几天就好了。”他笑眯眯地回答。   “你现在还在踢球啊,怪不得身材还是那么好,来来来,电话留一个,我有时也去踢呢,到时大家一起啊。”老班长很热心。   路云帆立刻就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说:“那到时你一定要来叫我呀。”说着还拍了拍老班长皮球一样大的肚子。   安宏抱着手臂,冷着脸站在边上看他。   沈柯走到路云帆面前,两个男人握手致意,好像在进行商务会谈。   “好久不见了啊,路云帆,最近好吗?”   “还不错,你呢?”   “还行,回来休个假,下个月又要回奥地利了。”   “哦……奥地利好地方呀,风景优美,还有漂亮的女孩子,沈大公子找到佳偶没?”   “还没有,呵呵……我还是喜欢中国女孩。”沈柯说着向边上的安宏瞄了一眼,又问,“你呢?听说你去美国留学了?”   “就去了三年多,早回来工作了。”路云帆左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右手摸着下巴笑起来,“我也是喜欢中国女孩,美国妞太开放,我有点吃不消,还是中国女孩好,含蓄,内敛,欲语还休欲拒还迎的,我就喜欢这种味儿。”   安宏咳嗽了一声。   沈柯毫无反应,说:“回来工作也不错,你应该进了宇华吧?什么时候有空来奥地利玩玩,我们一起去滑雪,奥地利是个滑雪胜地,冬天来最合适不过。”   路云帆露齿一笑,他一把搂过安宏的肩,说:“行啊,有时间我一定带着安宏一块儿去。”   “?”沈柯惊讶。   安宏在路云帆怀里,尴尬地看了一眼沈柯,干脆点头,指着自己和路云帆说:“恩,我和他又在一起了。”   “……”沈柯惊得说不出话来,边上听到的同学们也都傻掉了,只有楼静静,看着他们,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   某人挑高眉,得意到不行。   欢迎完了路云帆,大家又都玩闹起来。楼静静叫安宏唱歌:“安宏安宏,我想听你和沈柯合唱的那个保留曲目!都十多年没听啦!”   大家立即开始起哄,老班长说:“是啊,那个歌你们当时唱得多轰动!”   沈柯看看沙发上冷着脸的路云帆,就直接点了歌,大大方方地对安宏说:“唱就唱呗,这歌肯定不会忘。”   安宏拿过麦克风,也看了一眼路云帆,回头说:“行,难得大家聚聚,让你们再重温一下。”   前奏响了,是林忆莲和李宗盛的——《当爱已成往事》。   安宏拿起话筒,缓缓开口,她的音质细腻委婉,和林忆莲的   嗓音有些像: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   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这时,本该出现的沈柯声音,竟然换成了一个熟悉又好听的男中音。   安宏猛地扭过头去,就看到路云帆握着麦克风,一边唱,一边望着她:   “爱情它是个难题,让人目眩神迷,   忘了痛或许可以,忘了你却太不容易;   你不曾真的离去,你始终在我心里,   我对你仍有爱意,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因为我仍有梦,依然将你放在我心中,   总是容易被往事打动,总是为了你心痛……”   安宏:“别流连岁月中,我无意的柔情万种,   不要问我是否再相逢,不要管我是否言不由衷!”   安宏:“为何你不懂?”(路云帆:“别说我不懂!”)   安宏:“只要有爱就有痛!”(路云帆:“有爱就有痛!”)   安宏:“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路云帆:“没有你会不同!”)   安宏:“人生已经太匆匆,我好害怕总是泪眼朦胧,   忘了我就没有痛……”(路云帆:“忘了你也没有用。”)   安宏:“将往事留在风中……”   …………   离开钱柜,安宏和路云帆手牵着手,在清冷的大街上慢慢地走。   他们离得很远,手却伸得长长的,用力地拉在一起,还不时地晃荡一下。安宏看着陌生的皇冠广场,说:“每一年回来,都会觉得这个城市又陌生了点儿。”   “城市总会越变越好的,以前,从金水苑到七中,我要骑50分钟自行车,坐公交也得大半个小时,现在有了快速路,还有地铁,几分钟时间就能到。”路云帆慢悠悠地说。   “对了,你今天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路云帆笑起来,“我也是这个班的同学吧。”   安宏耸耸肩,又问:“刚才怎么换你唱歌了?”   “你想和沈柯唱?”他皱起眉。   安宏笑:“当年我和他被迫合唱这个歌,没想到一炮而红呢。都十多年了,是挺怀念的,”   “……”   安宏偷瞄他的脸色,说:“不过,你唱得也很不赖呀,我都没发现,你还会唱歌。”   “你没发现的事还多着呢。”   这时,他们走到了皇冠广场的一个喷水池前。   路云帆掏了掏裤子和风衣口袋,转头问安宏:“有硬币么?”   安宏翻了下包,找到零钱袋,摸出几个一块的硬币递给他。   路云帆接过一个硬币,一下子就丢进了池子里,然后低头闭眼合掌许愿。   安宏抱着手臂在边上看他,等他重新睁开眼睛,她问:   “上次在T市许的愿又实现了?”   路云帆转头冲她笑起来,说:“显而易见。”   “这真的灵么?”安宏有些好奇。   “当然,不信你可以试试。”路云帆指指她手里的硬币。   安宏一笑,也学着他的样子丢了个硬币到池子里,闭眼许愿。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笑道:“许好了,我就等着梦想实现的那一天了。”   “你许了什么愿?”路云帆问。   安宏摇头:“这哪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不说拉倒。”   安宏笑着挽住他的手臂,说:“我想中500万!”   “啊??”路云帆惊讶。   “真的!我房贷还没还完呢!”安宏喝了酒,有些兴奋。   “回去赶紧和辛维辞职,他要是不答应,你就叫他打电话给我,我会和他说:‘创意大厦那个项目,你们找了那么多家单位来围标,围标费都花了那么多,你们还想不想中了?’”   “你都知道啊?”安宏惊讶地问。   “哪个建设方会不知道,你们这些施工单位搞的猫腻?”路云帆嗤笑。   “哦……”   “安安,你还没懂?”   “什么?”   “你哪里只止500万,在我眼里,3个亿都比不上一个你。”   “……”安宏承认,自己真的跟不上这个高IQ男人的逻辑。   这一晚,路云帆很温柔,安宏也收起了身上的刺,用柔软的身体回应着他。   她又一次睡得很好,这是几年来都不曾有过的。安宏的睡眠质量曾经糟糕得令陈航头疼,她可以几天几夜睡不着觉,白天时精神萎靡,脸色蜡黄,整个人像是随时要昏过去一样。可是到了夜里,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她不管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都是毫无睡意。虽然近几年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但安宏睡不深、易惊醒、惊醒后再也睡不着的毛病依然存在。   可是,在路云帆身边的这两个晚上,安宏却睡得异常安心,异常踏实。她枕着他结实的手臂,环着他炙热紧实的腰身,一次又一次地进入甜美梦乡。   4月10号,是安宏回T市的日子。   早上,她在路云帆家的阳台上收下了自己洗晒的内衣内裤,意外地发现他的阳台上种着许多绿色盆栽。   安宏站在一棵五针松边上,手指摸过它细小的针叶,觉得奇怪。   路云帆单腿拄着肘拐,走到她身边,问:“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喜欢养花养草了?”他一直都是没什么耐心的人,活泼好动,对这种修身养性的事情向来敬而远之。   路云帆一笑,随手拿起阳台柜上一把剪刀,对着五针松的一棵枝桠“卡擦”一刀就剪了下去。   安宏疑惑地看着他。   路云帆看着掉在地上的断枝,说:“你没发现吗?植物很神奇,哪怕剪掉他   们的枝叶,等到来年春天,它们还是会再长出来,并且会越长越茂盛,但是……”他转头看着安宏,说,“人就不是这样了,手没了,脚没了,就是再也没有了,再也长不出来了,所以,我一直很羡慕这些植物。”   安宏愣愣地看着他。   路云帆放下剪刀,伸手摸了把她的头发,突然笑起来,说:“傻了?赶紧收拾,12点前去把你的宾馆退掉,你已经两个晚上没去睡了,不嫌浪费?还想中500万呢。”   “哦……”安宏收起衣服,就往客厅走去,走着走着,她又回过头,看阳台上那个男人挺拔的背影——他双手都拄着肘拐,只有一条左腿站在地上。他微低着头,右手正抚过被他剪了枝桠的五针松,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人在路云帆家里一起吃了早中饭,11点,小高开着车送路云帆和安宏到了安宏下榻的宾馆,安宏收拾了自己的行李,退了房,回到车上和路云帆会合。   “12点还不到,5点的飞机,4点到机场,3点出发就来得及,那下午去哪儿?”她问。   “我想去一个地方。”路云帆露齿一笑,眼睛亮闪闪的,很好看。   “行。”安宏想,无论他想去哪里,她都愿意陪他。   路云帆带着安宏来到J市七中。   七中在几年前翻建过,教学楼已经模样大变,安宏望着它们,觉得陌生。   正是周日,学校放假,大门紧闭,安宏本来以为会进不去,哪知路云帆和看门的阿姨说了几句话,阿姨就放他们进去了。   路云帆向来都是讨人喜欢的人,面对这种40多岁的中年妇女,他简直都不用说话,只要笑一个就能无往不胜了。   他带着安宏往学校深处走去,安宏终于知道他是想去哪里。   是七中的操场。   操场并没有大的改变,只是把沙场换成了草场,把沙地换成了塑胶跑道,场边的水泥看台一点儿也没有改变。   操场上有趁周末来踢球的男孩子,安宏望过去,他们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乱七八糟的队服,在场上奔跑、呼叫。   路云帆站在她身边,突然指着水泥看台问她:“有奖问答,是第几级?   安宏眯着眼睛往水泥看台望去,想了想,说:“第……五级?”   “错!”   “那是第几级?”她也是有些好奇的,路云帆记性好,她知道他一定记得住。   “第四级,那个位置。”他伸长手臂,指给她看。   安宏看过去,仿佛看见了并肩坐在看台上的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两个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前方。   那是个夏天,天气很热,太阳很烈,水泥看台上毫无遮挡,他们就安静地坐在那儿,大汗淋漓,却是各怀心事。   那时年纪小,很多事还不懂,   自以为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却还是拗不过命运的安排。   安宏回转心神,她问路云帆:“要上去坐一会儿么?”   路云帆看看那台阶,摇头说:“台阶太高了,我跨不上去的,在下面坐一会儿吧。”   安宏心里叹了一口气,就和他一起慢慢地走了过去,在第一级台阶上并排坐了下来。   两个人一起看场上的男孩子们踢球,有一个高个儿的男孩,得了球,一路突破,晃过了好几个后卫,拔脚怒射,球进了。   几个男孩欢呼着拥在一起,庆祝着进球。   路云帆也忍不住鼓起掌来,他说:“这孩子踢得不错。”   “没你踢得好。”安宏由衷地回答。   “哈哈,真的?”路云帆笑,继而摇头,“我都6年没踢球了,而且,这一辈子都没机会再踢了。”   安宏把脑袋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说:“我回去就会和辛维谈。”   “恩。”   “你等我。”   “好。”   “过两个星期,我过来看你。”   “五一时,我过去看你。”路云帆揽过她的肩,说,“这段时间我事情比较多,明天还有事和Nico谈,要不然,我会陪着你一起回去。”   “不用的。”   “恩……还记得昨天我们唱的那个歌吗?”   “记得。”   “将往事留在风中,安安,不要再去想过去的事了,我们要往前看。”   “我知道。”   这时,一个男孩儿大脚解围,球往他们这儿飞了过来,弹到地上后,骨碌骨碌地滚到了他们的脚边。   男孩儿小跑了几步,朝着路云帆喊:“大哥!帮我们踢回来!”   路云帆笑笑,捡起球站了起来,他慢慢地往场边走去,一跛一跛的走路姿态令那个男孩儿惊呆了。   路云帆用掷界外球的方式将足球掷回场内,男孩儿喊了声:“对不起!”接到球就跑开了。   路云帆并没有走回来,他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静静地看着场上轻快奔跑的那些少年。   安宏坐在看台上,望着他的背影,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是这么快乐的一个男孩子。   她想起就是在这片操场上,他站在他们班同学面前,抬头挺胸,很大声地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路云帆,是马路的路,不是大陆的陆,我今年14岁,是从二中转过来的,我喜欢踢球,跑步,弹钢琴,看漫画,请大家多多指教!”   那时候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安宏记得,看到这个小瘟神,她当时差点快疯了。   第六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更得早,求留言   第六大章终于顺利完结!!!请期待第七大章——青葱岁月 ☆、她心机很重   安宏和路云帆在七中操场坐了很久,离开的时候,在教学楼通往操场的林荫路上,安宏看见迎面走来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男孩约摸十七、八岁,穿着球衣球裤,背着双肩包,皮肤黝黑,身材颀长,眼睛又大又亮,女孩要小一些,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眉清目秀,拿着一罐利乐枕包装的酸奶喝得正开心。   安宏听到男孩对女孩说:“等下你帮我看着包,踢完球我带你去吃肯德基。”   “好耶!”女孩开心地笑起来。   只这两句对话,就让安宏像触了电般地原地站住不动了。   路云帆走在她前面,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见她站着不动,问:“怎么了?”   安宏突然清醒过来,摇头微笑说:“没事。”接着赶紧上前牵住他的手。   路云帆笑一下,没说什么,牵着安宏的手,继续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学校大门走去,安宏偷偷地回头,看那两个孩子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搅起了一丝涟漪。   在J市飞往T市的航班上,安宏给路云帆发短信:我在机舱里了,准备关机。   他回:好,路上小心,注意安全,下飞机给我打电话。   在机场分别时,路云帆紧紧地拥抱了安宏,力气大地让安宏觉得自己会被他抱成骨折。不过她还是回应了他,他们都知道,过去的六年,对彼此,都不算是美好经历,所以,他们更要珍惜现在在一起的每一天,还有往后漫长的岁月。   安宏想到自己走进安检门前,路云帆那个霸道又温柔的吻,脸上就绽开了笑,她回了他一个字:好。   然后就关了机。   这个航空公司的经济舱座位间距非常窄,安宏腿长,坐得很不舒服,偏偏前排的人还使劲儿地把座椅往后靠。她系上安全带,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头靠在椅背上,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竟然出现了七中校园里那两个孩子的身影,高大的男孩子,有着青春逼人的脸庞,稚气的女孩子,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   女孩坐在场边,安静地舔着雪糕,专心地看着男孩儿在场上打球,小小的心脏随着他的跳跃、奔跑而快速跳动,眼睛永远都追随着他矫健的身影。   这是安宏藏在记忆深处的场景,已经许多年,不曾回忆。   那是什么时候?当时自己几岁?安宏闭着眼睛皱起眉,仔细回想了一下,她的耳边响起了空姐温柔的声音,安宏知道飞机即将起飞,可是她不愿意睁开眼睛,只是任由思绪又一次陷入回忆。   路云帆走出机场,跨上小高的车,他点燃一支烟,回想着这短短六天发生的事,好像是在做梦一般。他牵起嘴角一笑,对小高说:“开车。”   车子驶离机场,飞机在身后缓缓   升空,划破湛蓝的天,终于离开了这个城市。   那是什么时候?——是1998年的夏天。   当时自己几岁?——十五。   安宏坐在韩晓君家所在小区的篮球场边,头戴一顶大草帽,手里挖着三色杯,正迎着太阳看韩晓君打三对三。   他健康的麦色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光,汗水顺着起伏的手臂肌肉线条蜿蜒而下,一双腿又长又直,整个人青春逼人、活力四射,安宏看得根本就移不开视线。   韩晓君长得真好看,轮廓分明的脸部线条,浓黑的眉,明亮的大眼睛,丢到哪一个学校去,都会是受欢迎的对象,安宏看着他,想到自己的卑微,不禁叹了口气。   韩晓君打完球,走下场来,满身满脸的汗,他接过安宏递过去的水,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安宏坐着,仰起小脸看着他逆光的侧脸,觉得他连喝水的姿势都是那么帅。   安宏脸红了,韩晓君放下瓶子看着她,皱眉问:“你是不是中暑了?脸怎么那么红?”说着就伸过手来摸上安宏的额头,试了下温度说,“还好嘛,没热度啊。”   安宏窘得不知如何是好,拍拍屁股站起来说:“没有啦,太阳晒红的。”   “哦……中午了,去哪儿吃饭?我家还是出去吃?”韩晓君一边整理自己的背包,一边问。   “随便。”安宏想,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吃都无所谓。   韩晓君单手拎起双肩包甩到肩上,说:“去吃肯德基吧,我请客。”   “好耶!”安宏开心地拍起了手,肯德基并不是多昂贵的东西,但是安宏零花钱不多,外婆又绝对不肯带她去吃,所以她吃得很少。   “看你那馋样儿,走吧。”韩晓君笑起来,自然地朝安宏伸出手。   安宏想了想,大着胆子把手交到了他的大手里,两个人晃荡着手,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公交车站走去。   那年的暑假,安宏跟着韩晓君从W县回J市时,秦月已经出发去了柳州外婆家,等到秦月八月底回到J市,韩晓君已经准备启程返回W县了。   在他出发前的某一天,安宏拉着秦月去找韩晓君,秦月已经两年没见到他了,此时遇见,一张脸“刷”一下就变得通红。安宏并没有注意到秦月的反常,韩晓君看着面前这两个女孩子,说:“不如去郊外走走吧,阿宏,就去我们小时候常玩的那个溪边,怎么样?”   “好呀!”那条小溪在J市郊区,到了夏天,溪边绿树成荫,溪水冰凉清透,源头处是一挂几米宽的瀑布,风景秀丽,是J市百姓的避暑胜地。尤其是小孩子,个个喜欢去那里玩。   韩晓君带着两个女孩在溪里玩水时,很有些哭笑不得的味道,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爸爸带着两个女儿出来郊游一般。他已   经快19岁了,对玩水这样的活动早已不感兴趣,只是没想到,两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却是玩得兴致高昂,乐此不疲。   安宏穿着宽大的T恤,运动短裤,扎着马尾辫,光脚踩在水里,她弯腰掬起冰凉的溪水,没心没肺地往韩晓君和秦月身上泼去。   她笑得很大声,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嘴里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经过一整个暑假的治疗,安宏脸上的青春痘已经完全不见踪迹,她的皮肤又回复到了初潮来之前,那细腻光洁的状态。   秦月穿着短袖的连衣裙,长发编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很有种清新、纯洁的味道,她的个子没有安宏高,但是肤白眼大,也是一个可爱的姑娘。   安宏把水泼到秦月身上时,秦月就一个劲儿地往韩晓君身后躲,她跳着脚叫道:“晓君哥哥,你看安宏老是欺负我!”   听到她的话,安宏一愣,秦月鲜少有这样撒娇发嗲的时候,初中三年,她都是爽朗大方的,可在韩晓君面前,她竟似变成了一个娇憨的少女,一颦一笑都带着一丝暧昧气息。   安宏喘着气停了手,她掬水洗了把自己的脸,说:“不玩了,累死了,我去边上坐一会儿。”   她走去了溪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把脚丫子泡在溪水里,晃着脚看仍旧站在溪水中的韩晓君和秦月。   韩晓君穿着一件蓝白宽条纹的T恤衫,深绿色足球短裤,正侧着身子和秦月说笑,安宏眯起眼,看着他雕塑般完美的侧脸,那微弯的眼睛,上扬的嘴角,心里没来由地就痛起来。   秦月是自己的好朋友,秦月是一个漂亮的女孩,秦月喜欢韩晓君;   韩晓君是自己的青梅竹马,韩晓君是一个英俊的男孩,那么,韩晓君喜欢谁?   安宏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抬起头看树荫间隙洒下的细碎阳光,突然觉得有点伤心。   幸好,暑假很快就要结束了,韩晓君会回W县,自己也要开始上高中,安宏突然有点希望韩晓君赶紧离开,她承认,看到他和秦月的亲密模样,她很不开心。   这一天终于来临,秦月不着痕迹地和安宏一起,去火车站送别韩晓君,同去的还有韩爸韩妈。   韩晓君上车前,秦月拿出笔记本,撕下一张纸,写下自己家的电话号码塞到他手里,说:“晓君哥哥,有空给我打电话,还有,能告诉我你的号码吗?”   韩晓君看一眼边上表情麻木的安宏,说:“安宏有我的电话。”   “你直接告诉我吧,我可以记下来。”秦月捧着笔记本,笑吟吟地说。   韩晓君无奈,只得报出了老家的号码,秦月心满意足地合上本子,说:“那我给你打电话,你不能不接哦。”   韩晓君说:“不用打的,长途很贵的。”   “没关系,我会买   长途IP卡的。”   韩晓君又看一眼安宏,说:“安宏,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啊?”安宏牵起嘴角笑笑,说,“说什么呀?我和你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该说的早说过了,是吧!哈哈。”   听到她的话,看到她嬉皮笑脸的表情,韩晓君的眼神黯了下来,他迟疑着,还是伸手揉了揉安宏的头发,说:“读高中了,要好好照顾自己,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叫外婆生气担心,知不知道?”   “恩……知道。”安宏抬起头,看着韩晓君柔柔的眼神,突然就有点想哭了,可是韩晓君说:“行了,我得上车了,爸爸妈妈,你们自己身体注意,再见。”   说着,他提起行李,转身就进了车厢,安宏总觉得,韩晓君还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神情。   走出火车站,秦月挽着安宏的胳膊,嘴里哼着小曲儿,显得心情不错。   安宏问她:“再过一个星期就开学了,你去七中,是骑车还是坐公交车?”   秦月摇头,说:“不知道。都怨你,填那么远的学校,骑车要四、五十分钟呢,坐公交也要好久。我第一天应该会骑车去吧,看看路到底有多远。”   “行,那到时你来我家楼下喊我吧,我和你一块儿骑车去。”   “好。”离开了韩晓君,秦月又变回了爽朗轻快的模样,安宏觉得——好神奇。   1998年9月1日,开学第一天。   安宏和秦月顶着大太阳,骑了五十分钟的自行车,才赶到七中。   J市七中在城南,而她们都是城北学区的孩子,几乎是穿过大半个城市去上学。   安宏累得气喘吁吁,和秦月一起把车停进自行车库,就去公告栏看分班情况。   秦月还是挽着她的胳膊,自从安宏的身高超过了她,她就喜欢挽着安宏胳膊走路。   不知道为什么,安宏心里有一点点不想和秦月分在一个班,然后,她又为自己的想法觉得汗颜,秦月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她怎么能有这么龌龊的想法呢。   七中规模很大,分高中部和初中部,共用操场、礼堂、实验楼,但教学楼却离得远远的。安宏所在的高一年级一共有九个班,每班45人左右,安宏一个班一个班地看过去,终于发现自己是在高一(7)班,然后她就听到秦月在边上开心地笑起来:“安宏!我和你一个班耶!九个班我们都能分在一起,说明我们真是有缘。”   安宏也兴奋起来,扫去了最初那令她羞耻的想法,她还是很高兴的,秦月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大方、聪明、漂亮、豪爽,成绩也优秀,有她和自己做同学,外婆和妈妈都能放心许多。   两个人一块儿找到高一(7)班的教室,安宏发现,这一回,每个人的座位不是由他们   自己选的了,而是在黑板上仔仔细细地标了出来。   安宏看了下自己的位置,是在窗边,她的同桌,叫楼静静。   秦月跟着安宏走到窗边,安宏座位边上已经有一个女孩子坐在那里了,她留着齐耳短发,刘海上别着一只黄色发夹,正捧着一本漫画看得津津有味。   秦月叫她:“同学你好。”   女孩抬头看她们,她的脸又瘦又长,大眼睛小嘴巴,长得还行,只是鼻子有点塌。   “干吗?”她问,声音娇滴滴的,安宏听了只觉得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秦月说:“这样的,我想请问,能不能和你换下座位,我是坐第二大组第三排的,我叫秦月。”   “为什么要换?”女孩不明白。   “哦,我和安宏是一个初中毕业的,我们一直是同桌。”   “你们一直是同桌和我有什么关系?”   安宏一直不说话,她也没搞明白秦月为什么一定要和她同桌,她自己是无所谓的,而且还觉得这样求新同学换位置不太好意思。   秦月说:“我还想和她同桌,所以想请你换个位置。谢谢。”   “不换。”女孩低下头,继续看漫画。   “……”秦月有点不悦,她觉得自己态度很好了,在过去,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在曙光小学和玉兰中学,她都是中心人物。   安宏拉了她一把,说:“算了算了,位置早就排好了的,咱们在一个班已经很不容易了,坐哪儿不都一样。”   秦月想想也是,瞪了眼那个女生,就拿着书包坐去了自己的位置。   安宏坐下来,闷声不响地开始整理书包。刚才闹得不太愉快,她觉得有点尴尬。   身边的女孩一边看漫画,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楼静静。”   安宏一愣,抬头看她一眼,说:“安宏。”   楼静静终于放下漫画,转过头仔仔细细地打量安宏,问:“你跟刚才那个女的,是同性恋啊?”   “啊!!当然不是啦!!”安宏傻了,她大概知道同性恋的意思,但从没见过也没想过,更没往自己身上招呼过。   “哦……我还以为。”楼静静嘴一撇,说,“我劝你还是离那个女的远一点比较好,她心机很重。”   “……”安宏完全傻眼了。   “干吗?”楼静静瞟她一眼,说,“我看人很准的,人称楼半仙,不信咱们走着瞧。”   安宏“呵呵”干笑两声,问:“那你看我怎样?”   “你?”楼静静嗤笑,“你看着挺聪明的样子,其实傻得很,所以,我才劝你不要和那个女的走得太近。”   安宏从来没听一个女同学,会把另一个女同学称呼为“那个女的”,她想着楼静静神神叨叨的话,心里不禁一阵发麻。   作者有话要说:唔,本含突然发现,本小节路同学只在开篇晃了下脸,然后就……木有出场了。   本含赶紧穿起软猬甲,顶上锅盖——跑路。   真的很抱歉,兔兔年的最后一次更新居然是如此无聊的内容,呵呵,让你们失望了。但是,情节的继续发展,必须要有一定的铺垫啊,小路同学去二中读书了嘛~~他会出现的!会闪亮登场~~~~请耐心等待!   预告:下一次更新要年后喽,姑娘们都了解了吧,本含会努力码字囤文的。   01.24年初二(周二),新年第一更,献给思远同学,不准说我偏心!!小路党不准丢我鸡蛋!!   01.25年初三(周三),存稿箱发文:《青春》   01.29年初七(周日),存稿箱发文:《思远》   01.31(周二),恢复更新,更《青春》   年后计划再做安排~~~么么~~~这一节我不敢求你们留言,姑娘们觉得不好看就不要留了……逃走! ☆、十大美女之一   “抬头挺胸,张开手臂。”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面无表情地说。   安宏乖乖地按她的要求做,医生拿软尺往她胸部一裹,吐出一个数字:“88,下一个。”   安宏低着头走开,楼静静悄悄地瞄她的胸部,小声说:“发育得不错嘛。”   “……”安宏脸红了,说,“去测身高体重吧。”   9月中旬的入学体检,安宏得知了自己最新的身体情况——168厘米高,44.5公斤重。   楼静静啧啧称赞:“你身材真不错,按你这样子,肯定能高出170。”她164厘米高,已经不矮,可是站在长手长脚的安宏身边,还是显得矮了一截。   “会不会太高了点?”安宏有点头疼,读初中时,她迟迟长不过150厘米,急得要死,这才过了两年多,她就开始担心自己是否会长太高。的确,个子高也给她带来很多烦恼,首当其冲的就是衣服难买,因为她身子太瘦,买L号的衣服,撑不起来,买M号的衣服,袖长、衣长又不够。   所以,安宏穿的最多的还是七中那件紫、黄、白相间的运动款式校服,校服很宽大,穿在她身上,更显得她整个人细细长长。   黄配紫,不如死。这套校服饱受学生诟病,爱漂亮的少男少女们都不愿意穿,只有安宏穿着频率很高,因为她衣服太少,而且都要她自己洗,她实在没精力也没条件每天换一身不同的衣服穿。   开学两个多星期了,安宏发现自己和楼静静居然颇有话说,静静是个外表和内心严重不符的女孩,看起来娇嫩柔弱,实则毒舌腹黑,她最大的爱好,是看BL向的漫画。   楼静静第一次借安宏看漫画,是尾崎南的《绝爱》,安宏躲在被窝里看的时候,只觉得面红耳赤,心跳加快,眼睛都瞪直了。看了几年普通少女漫画的她,初次接触BL,着实是受了惊吓。   连着上课时,她的脑子都浑浑噩噩的,喔!南条晃司和泉拓人,安宏甚至为他们掉了不少眼泪,原来两个漂亮的男人也能谈出旷世恋爱啊!不得不说,这对安宏的感情观,是个不小的冲击。   楼静静不屑一顾,又借了安宏几套同类型的漫画,安宏沉浸其中,差点爬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漫画里黑发瘦脸的美少年,她脑子里会浮出路云帆的身影。那个臭小孩的长相,本来就是少女漫画里漂亮男主的现实版,如今翻着BL漫画,安宏心里邪恶地想,路云帆还真是有点小受的影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安宏和秦月的关系发生了一点改变,两个人虽然还是会约着一起骑车上学放学,但是安宏觉得,她们的心已经不像过去贴得那么近了。很多事,她不太愿意和秦月说,比如她和韩晓君打电话的内容,或者   她和楼静静之间发生的趣事,她觉得,秦月对她,也是一样。   韩晓君在电话里告诉安宏,秦月有给他打过电话,两个人聊了一会,他甚至把聊天的内容都告诉了安宏,但是秦月面对安宏时,却是只字不提,安宏也就当做不知道,心里,却开始思考楼静静说的话。   安宏的成绩继续维持初中里的水平,总分排在全班中上游,数理化很优秀,语文一般,英语糟糕,她把60%的精力都花在了背诵英语单词、做英语习题上,很努力地才能保持全班中等的英语成绩。安宏觉得有些累,这时候,她会很奇怪地想起初三时,路云帆借给她的英语题库,他总是有很好的课外辅材,安宏自己去新华书店翻了很多次,都没能找出像路云帆借她的题库那样优秀的书,那些题库,也不知道那个臭小孩是从哪里淘出来的。   安宏平静地过着她的高中生活,和楼静静两个人嘻笑打闹,听静静讲一些男男之间的荤段子,羞得满脸通红,心里却是惊讶又好奇。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高中生涯会像小学、初中一样,默默无闻地度过,哪知,在不知不觉间,一切都已经改变。   十月中旬的某一天,安宏来到学校,将书包放进课桌时,她发现抽屉里有一个信封。   她拿出来,奇怪地翻看着,楼静静在一边看到了,问她:“是什么?”   “不知道。”安宏摇头,拆开信封拿出信纸一看,她的脸顿时就红透了,那张花花绿绿的韩版信纸上的内容,赫然是一封情书。   大意就是:我很喜欢你啊,你很漂亮,很聪明,很特别,希望能和你下午5点在学校操场的水泥看台边见面。   落款是:一个默默关注你的男生。   安宏彻底地傻眼了,她把信纸拿给楼静静看,说:“肯定是男生的恶作剧,耍我呢。”   楼静静看了内容,瞟她一眼,说:“干吗要耍你?”   “有些男生就是这样的,故意给班里长得难看的女生写这种东西,然后找一大群男生去看她出丑,以前初中里就是这样。”安宏一本正经地说。   “长得难看的女生?”楼静静觉得奇怪,问,“你是在说谁?”   “说我自己啊。”安宏“呵呵呵”地笑起来,指着自己说,“我皮肤那么黑,眼睛又细,牙齿也不好,还不难看啊!”   楼静静傻了,她一下子就凑到安宏面前,仔仔细细打量她的脸。   安宏长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肤色虽然不白,但肤质很好,脸颊上带着微微的红晕,看着很健康。她细细弯弯的眉毛下,是一双细长的眼睛,单眼皮,长睫毛,眼尾微翘,瞳仁乌黑,眼神纯净。她的鼻子小而挺,小小的唇丰满红润,仿佛天生抹着口红似的。她笑起来,眼睛就会变成一弯月牙   儿,嘴里露出晶亮整齐的白牙。她有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朝左边留着一抹刘海,每天都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辫。   安宏是一个健康、精神的女孩子,虽然有些瘦,可是她的长相即古典又现代,也许有些人会不喜欢她的脸,但是大部分的人都会觉得她很特别,美得不同寻常。   楼静静说:“安宏,你知不知道高一年级的女生中,已经被男生们评出了十大美女?”   “不知道。”安宏老实地摇头,她从不关心这些,这都是和她完全没关系的事,她想,秦月应该会名列其中吧。   楼静静继续说:“那我告诉你吧,咱们班有两个女生入选,一个是班花阮舒微,另一个,就是你。”   安宏的嘴大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她不停地摇头,说:“怎么可能啊!我那么难看的!”   楼静静无语了,说:“信不信由你,呐,这个写情书的男孩子,你去见么?”她把情书还给安宏。   安宏又摇头:“当然不去,我才没那么傻。”   过了一会儿,她问楼静静:“那个,秦月是不是十大美女?”   “我不是说了么,咱们班就两个。”   “可……可是,我觉得她长得比我好看多了啊,她从小就是美女。”   楼静静瞪大眼,说:“安宏,你的审美是不是有问题?秦月那张脸,方得像个麻将牌似的,怎么可能算美女!”   安宏语噎了。从初三以后,秦月完全地长开了,小时候的圆脸蛋渐渐长得有些方正,下颚骨有些突出,虽然她很瘦,五官仍旧清秀,可是从正面看,她的脸的确显得有些大,缺了些灵秀味道,所以,秦月拍照从来不拍正面,只拍45度的侧脸。   可是,安宏从来没觉得这是她的缺点,在她的印象中,秦月一直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安宏当然没有去操场见那个写情书的男生,她很快就把这件事给忘了。没想到的是,在那之后,她竟然又收到了两、三封不同笔迹的情书,从最初的惊愕,到渐渐冷静,安宏开始明白楼静静说的也许是真话。   她在家里的洗手间,锁上门,偷偷照镜子,把脸扭来扭去地看自己。微笑的自己,一本正经的自己,做鬼脸的自己,瘪嘴的自己,安宏发现,似乎……镜子里的那个女孩,真的变得不太一样了。   十大美女之一?安宏想着这个称号,还是觉得很惊悚,她想起暑假里韩晓君对她说的话:谁说的,我觉得你现在很漂亮啊。   难道韩晓君说的是真心话?   安宏捧着自己的脸颊,对着镜子龇牙咧嘴,心里“砰砰砰”地狂跳起来,她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比秦月漂亮了?那么,在韩晓君的眼里,她和秦月,究竟是谁比较漂亮呢?   高一上结束的时候   ,安宏在班里的口碑是这样的:冷漠、高傲、好气质的美女,面对众多追求者,不为所动。   她竟然变成了神秘、高贵的代名词,楼静静笑得肚子都痛了,只有她知道,安宏不是傲慢矜持,她根本就是什么都不懂!   安宏逐渐搞清楚了追求她的是哪几个男生,因为有些胆大的男生已经会将她堵在教室门口表白了,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安宏吓坏了,撒开长腿拎起书包就逃了出去,剩下那男生在教室门口接受大家的嘲笑。   她在电话里对韩晓君说起这些事,韩晓君只是安静地听她说完,末了告诉她:“阿宏,你还小呢,不要去想这些事,用心读书要紧。”   安宏连连点头,告诉韩晓君:“我绝对不会在高中里谈恋爱的!”   其实,她多想对韩晓君说:晓君,我喜欢的是你。   她当然没胆子说出口。   然后,韩晓君就告诉了她一个惊天的好消息:“对了,阿宏,今年的春节,我会和爷爷奶奶到J市来过。”   这将是安宏和韩晓君认识以来,他在J市过的第一个春节,安宏记得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的心脏都快要蹦出嗓子眼了。挂掉电话后,她冲进房间,一头就扎进了被子里,“哈哈哈哈”地笑出声来。   晓君要回来了!这次只隔了半年就能见到他!真好真好真好!   很快的,寒假就到了,韩晓君真的和韩爷爷韩奶奶一起来了J市,他打电话给安宏,约她晚上去卡拉OK唱歌。   安宏翻遍自己的衣柜,终于选定了一件暗黄色的棉衣,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喇叭裤型,脖子上围上外婆给她织的深绿色的毛线围巾。   她骑着自行车赶到韩晓君约定的地点时,惊讶地发现,同来的还有另外两个人——秦月和丁言。   丁言是韩晓君的儿时好友,是他在J市为数不多的还在联系的同性朋友之一。   韩晓君约了他们,安宏一点儿也不知道。   韩晓君去买零食饮料了,丁言看到安宏,眼睛都亮了,他夸张地大叫起来:“这是安宏吗?哇!几年没见,都要认不出来啦!”   安宏朝他笑笑,丁言刚念大一,他们已经好多年没见。   这时,韩晓君回来了,安宏扭头看到他,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带帽短款羽绒服,浅蓝色的直筒牛仔裤,头发比暑假时长了许多,剪得很有层次,他的脸,依旧那么好看。   安宏已经很多很多年没在冬天时见过韩晓君,这时见到,竟然愣在那里,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月迎了上去,接过韩晓君手里的饮料,笑了起来,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小外套,料子薄,但是款式漂亮,脖子上围着花围巾,眼睛亮晶晶的。安宏愣愣地看着秦月和韩晓君在那里说话,丁言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一点儿   都没听见。   韩晓君扭过脸来看到安宏,笑着走过来,伸手就揉上了她的头发,他笑着说:“你是不是又长高了?现在多高?”   “168。”安宏小声回答,韩晓君惊讶地说:“那么高?你还没满16岁呢,可不能再长了,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秦月在边上笑起来,说:“晓君哥哥,你放心啦!追安宏的男生可多呢,上回就有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男孩子向她表白。”   安宏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月,说:“那是男生无聊,我可没那么无聊。”   秦月有些尴尬,娇嗔道:“哎呦~~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嘛。”   韩晓君笑着说:“好了好了,别闹了,咱们进去吧。”   一整个晚上,安宏都有些心不在焉,丁言对她照顾有加,嘘寒问暖,殷勤地为她点歌拿饮料。安宏却是一首歌都不肯唱,她从未来过卡拉OK,在这种昏暗的包厢里,她本来就有些紧张,再加上有心事,越发地放不开。   韩晓君和秦月有说有笑,轮番点着最流行的歌唱,很多歌,安宏听都没听过,她更加地局促不安。   秦月还拉着韩晓君合唱歌曲。安宏听着他们合唱几年前的电影《霸王别姬》里的主题曲——《当爱已成往事》,心里不禁酸了起来。   将往事留在风中?韩晓君,你是不是已经将我们的往事,都留在风中了?   安宏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的家。   正月里,有一天,韩晓君突然约安宏见面。   在市中心的肯德基,他和安宏面对面坐着,安宏迷惑地看着他,韩晓君几次欲言又止,安宏忍不住问:“晓君,你要和我说什么啊?”   韩晓君抬起头来看着安宏,他终于下定决心般地说:“是这样的,阿宏,丁言想让我帮他问问你,你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   安宏完全地傻了,她看着韩晓君,抖动着嘴唇,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韩晓君的眼神一如既往得温和,他慢慢地说:“我和他说了,你才读高一呢,还太小,但是他说他很喜欢你,知道我们关系好,一定要我来问问你。我想……我也不能替你做决定,还是帮他把话带到吧。”   安宏听见自己问:“晓君,你觉得我要答应么?”   “这件事,要你自己做决定。”   “我想听你的意见。”   这些对话,好多年前,在他们之间曾经进行过,只是,对话的方向和现在恰巧调了个个儿。   韩晓君注视着安宏,平静地说:“你要听我的意见?好吧,我的意见是,我希望你不要答应。”   安宏也注视着韩晓君,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有韩晓君这句话,就够了!   她说:“请你帮我转告丁言,我不会在高中里谈恋爱的。”   “好。”韩晓君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错开眼神,说,“大一结束以后,我会回J市联系大二时的实习单位,年底的时候,我就能回来实习了,那以后,应该就会一直留在这里了。”   “哦……”   “阿宏,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   “什么?”   “就是……我和秦月,我们没有什么,我希望你不要误会。”   韩晓君的表情很认真,在这一刻,安宏似乎听见了自己心里“砰”地一下——花开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小路党注意!小魔王下一节闪亮登场!   思远里已经放了预告了,今天再放一下,后面几天就不放啦~~   01.27(年初五)周五,更新《思远》(比原预告提前,存稿箱更新)   01.28(年初六)周六,更新《青春》(比原预告提前,存稿箱更新)   01.30(年初八)周一,更新《思远》(加更,存稿箱更新)   01.31(年初九)周二,更新《青春》(加更,那天我已经回来了~~)   存稿箱更新都是上午10点整~~~要留言哦~~~含含出门旅游,会用手机上jj的~~打滚爱你们~   ps:安安胸围改了,改成88了,原来的91夸张了点…… ☆、转学生   整个高一下,安宏的心情都很好。   她和楼静静关系越来越铁,和秦月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她们都没有觉得不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不再一起上学放学,碰面之后,也只是客套地点头,说些无关紧要的事。   秦月和班里其他几个女生成了好朋友,她依旧活泼外向,但是成绩却大不如前,文科成绩还行,越来越难的数理化成绩已经掉到了全班中等的水平。   她没能再做班里重要的班委职务,只做了一个英语课代表。   安宏也交到了几个好朋友,班长何玉栋,一个高大的胖男孩;钱会娜,文静的语文课代表;还有——沈柯,班里最英俊的男孩子,家境优越,外表斯文,身材匀称,待人亲切,理科成绩出类拔萃,人称沈公子,很受女孩们欢迎。   因为高一下的期中考试,安宏的物理成绩意外地考了全班第一,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使得物理课代表沈柯注意到了这个特别的女生。   虽然之后的物理单元小测和期末考试,他都压过安宏,得了全班第一,可是,他们的关系还是好了起来。沈柯甚至推荐安宏做了化学课代表,这是安宏十几年读书生涯中的第一个班级职务,她有些受宠若惊,心里暗暗地感激沈柯。   期末考试结束后,沈柯和安宏一起骑车回家,他住城东,要和安宏同路20分钟左右。   路上,沈柯问安宏:“你暑假里一般都做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待在家里,有时和几个同学出去玩,游泳,打羽毛球什么的。”   “哦?那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游泳,我还有市体育馆的游泳卡。”   “好啊……”安宏看着沈柯的侧脸,他戴着金属框架眼镜,高鼻薄唇,挺好看。   “那到时我来叫你,给我你家里的电话号码吧。”沈柯平静地说。   安宏把号码报给他,听见他说:“安宏,你知道么,你真的是个满特别的女孩子。”   哦!这句话……安宏的心跳了一下,但是她没有接腔。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韩晓君在她心里的位置。   暑假里,安宏有时会和楼静静、钱会娜一起出去玩,或到彼此的家里一起看漫画、看电视;有时,她会带静静、钱会娜去玉兰中学边的美食街,吃罗爸店里的酸辣粉。罗立山看到安宏很开心,他在职高念书,学烹饪专业,暑假里一直在父亲店里帮忙,已经打算子承父业了。   沈柯并没有给安宏打电话,安宏自然也不会给他打,他们只是关系还不错的同学,对安宏来说,他一点也不特别。   倒是有几个男生往安宏家里打电话,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有几次被外婆接到,外婆狠狠骂了对方,无聊电话才算消停。   韩晓君如约回到   J市,他真的开始联系年底实习的单位,凭借他出色的专业成绩和往年丰富的实习经历,他很快就和J市一家建筑单位敲定了实习事项,到2000年年初,他结束期末考试,就可以回来正式开始工作了。   安宏很开心,如往年一样继续和韩晓君见面,看韩晓君打篮球,或是和他一起去游泳,在街上闲晃。大多数时间,她会去韩晓君家里,和他一起打游戏机,吃冰激凌,吹着空调看电视。韩爸的生意越做越大,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已经有了一家规模不小的餐厅,名叫君晓饭店,他数次说过想要韩晓君毕业以后帮着一起经营餐厅,可是韩晓君不感兴趣,韩爸也就无可奈何。   有几次,秦月和丁言会一起参与活动,每当这时,安宏就会觉得不自然,后来索性就不参加。   韩晓君给她打电话,告诉她,秦月隔两天就会往他家里打电话,只要知道他会和安宏出去玩,就吵着要一起去,韩晓君推不过,只得叫上丁言,造成诡异的四人游。   他问安宏:“你和秦月以前不是很要好的朋友么?现在怎么了?”   安宏笑笑,说:“没什么,我们现在也挺好的。”   她不打算把自己和秦月之间古怪的关系告诉韩晓君,她觉得没必要。   她相信韩晓君,他说他和秦月之间没什么,那就是真的没什么,自己那点小心事小别扭,怎么能让他知道呢?   16岁的安宏望着窗外的烈日,趴在写字台上发呆,她已经渐渐长大,明白了很多事,虽然还是有些懵懂,可是她知道,有很多东西是勉强不来的,她希望一切能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在必要的时候,需要努力,她会努力,需要狠心,她会狠心。   她从来就不是个会心软的人。   高二开学前十天,七中依惯例进行军训。   安宏顶着大太阳骑车到学校,碰到楼静静,两人立刻凑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然后,她见到沈柯,沈公子只是微微向她点头致意,安宏冲他笑笑,不露痕迹地转移开了视线。   全班同学都到齐以后,班主任让大家列好队,给每人发了迷彩服,要求第二天开始穿,然后她说:“今年我们班来了一个转学生,请他来自我介绍一下,大家欢迎。”   同学们都鼓起掌来。   所有高二年级的同学都在操场上,每个班级按既定的位置列着方阵。   安宏所在的(7)班正站在操场的旗杆附近,头顶毫无遮挡。8月下旬的猛烈太阳明晃晃地炙烤着大地,安宏穿着暗橙色的短袖衬衫,白色的西装短裤,这是韩妈买给她的16岁生日礼物,她眯起眼睛,额边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看到有一个男孩子慢悠悠地走到了班主任身边。   他起码有175公分高,   肩膀还不太宽,身板瘦瘦的,剪着清爽的发,脸颊瘦削,下颚有优美的线条,他皮肤白皙,脸上还带着一点稚气,两道剑眉下,是一双明亮又漂亮的黑眼睛,眼里带着点得意洋洋的神情,他的鼻梁很高,嘴唇很薄,此时正轻轻弯起,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穿着一件白色短袖T恤,军绿色的及膝休闲裤,露出两条又长又直的小腿,光着脚穿一双休闲鞋,衣服和鞋子的LOGO都是一个大钩。   他闲闲地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神色淡定,漫不经心地看着全班同学。   直到他的视线和安宏相遇,他的脸上才露出一点特别的表情,看得出,他很开心。   他站直身体,昂首挺胸,大声地自我介绍起来:   “大家好!我叫路云帆,是马路的路,不是大陆的陆,我今年14岁,是从二中转过来的,我喜欢踢球,跑步,弹钢琴,看漫画,请大家多多指教!”   他的声音不再是小男孩的尖锐音调,显然刚经过变声期,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还带着一点点变声期末端的沙哑。   同学们都鼓起掌来,然后又因为这个男孩的年纪而觉得奇怪。   安宏站在方阵中,张着嘴,瞪着眼看着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已经一年零两个月没见到路云帆了,安宏承认,自己曾经有想起过他,但是,想起的次数,一只手也数的过来。   她拒绝了路云帆填二中志愿的要求,原以为,这一生,他们都不会再有交集,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转来七中,还与她分在同一个班!   这是多么奇妙的一件事!安宏有些反应不过来,恍惚中,她似乎看见路云帆,对着她绽开了一个笑,他笑得很诡异,一张脸漂亮得不真实,灼灼的眼神竟然热过了这八月的天气。   楼静静忽然挽住了安宏的胳膊,一下子把脸埋在她肩膀上,小声说:“呜…………在我有生之年,终于见到了一个现实版的流川枫,虽然年纪小了一点,但是……呜……这么漂亮的男孩子,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好希望沈柯能爱上他啊!”   安宏满头黑线,她推开楼静静,说:“发什么疯呢!”   楼静静哀怨地看着她,叹气说:“我刚才看见他冲沈柯放电来着,你没看见么?”   沈柯就排在安宏前面,安宏心虚地说:“没有吧,你一定是看岔眼了。”   她转头看周围其他女生,无一不是激动又拼命压抑的表情,有几个,小脸都憋红了,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显然,14岁的转学生路云帆,已经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们征服了。   训练间隙的休息时间,安宏和楼静静坐在树荫下喝水,她悄悄地看不远处的路云帆,在这个班级中,除了三、四个玉兰中学毕业的   同学,没人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别人。   他一个人坐在树荫下的休息椅上,两条长腿伸得直直的,看着有些无聊的样子。   安宏突然意识到,他的外表有了很大的改变。初三毕业的时候,路云帆还只是一个刚开始发育的小男孩,个子不足170厘米,喉结、胡须都没出现,声音细细的,一张脸漂亮有余,英气不足。   而现在的他,很明显已经是一个少年的模样了,喉间有了凸起,手臂、小腿上也有肌肉显现,虽然他依旧比班里男生要小2、3岁,可是,外表的差距已经不明显。   他的个子甚至比许多正常高二男生都要来得高。   安宏看着他,默默地喝着水,路云帆忽然转过头来,目光毫不掩饰地和安宏相对,然后,他就绽开一个大大的笑。   安宏“噗——”地一下就呛了气,一口水都喝到了气管里,大声地咳嗽起来。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路云帆已经大步地走到她身边,轻轻地帮她拍起背来。   “急什么啊。”他不紧不慢地说。   安宏止住咳嗽,抬头看他,路云帆站在她身边,笑容满面,显然心情不错。   楼静静张着嘴看着他们,问:“你们认识啊?”   安宏还没回答,路云帆已经开口了:“我和她是老相识了,一个小学,一个初中,现在又一个高中,还是同班,嘿!黑豆牙,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   “噗——”安宏刚刚为了平缓呼吸,喝了一口水,听到他的话,一下子又喷了出来。   楼静静迷茫地问:“黑豆牙是什么东西?”   “哦……没什么,这是我和安宏之间的秘密。”说着,路云帆就“哈哈哈”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继续轻轻地帮安宏拍背。   安宏悄悄看四周,发现班里很多同学都在看着他们,还小声议论着,她看到沈柯的目光,也聚焦在她和路云帆身上,镜片后的眼神有些冷。还有秦月,她一边往这里看几眼,一边和几个女生说笑,脸上带着种兴高采烈的神情。   安宏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她隐隐约约地觉得,她的高中生活,似乎要朝着不能预期的方向发展了。   第一天的军训结束时,路云帆已经成功勾搭到了几个男生、女生。   安宏看着他和同学们说笑的样子,心想漂亮又外向的人果然在哪里都会受欢迎,人都是视觉动物嘛。   她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和楼静静挥手告别,独自骑上了回家路。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跟来了一个人。   安宏回头一看,竟然是路云帆。   他们都住城北,的确是同路。   路云帆骑着车,哼着歌,目视前方,并没有看安宏一眼。   安宏下意识地加快了速度,大力地踩着踏板,可是她的小破安琪儿怎么能比过路云帆的捷   安特呢?   不管安宏怎么努力,都没能甩掉他。   她干脆慢下来,用比走路快一点点的速度骑着车。   路云帆也跟着慢了下来,车头晃来晃去,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边。   20分钟后,安宏放弃抵抗,她开口问他:“你干吗跟着我?”   路云帆瞟她一眼,说:“这路是你修的?”   “你干吗骑那么慢?”安宏没好气。   “我喜欢!要你管!”他笑起来,露出亮晶晶的白牙。   “……”安宏无语了,索性当他不存在,管自己骑车。   路云帆看看她,说:“你后不后悔,考来七中?”   安宏觉得奇怪,问:“干吗要后悔?”   “路那么远呀!我从金水苑骑过来,要50分钟,你骑回家也得40多分钟吧。”   “就当锻炼身体。”   “叫你当初考二中多好,又近,教学质量又好,你的成绩明明就考得进。”   “你烦不烦哪!”安宏被他说得郁闷了。   她的确有后悔过,尤其是冬天时,早晨7点半就要到校,意味着她6点半就要出门,6点不到就得起床。从暖暖的被窝里爬出来,真是痛苦得想死,出门的时候天都是黑的,安宏披星戴月地骑车上学,说不害怕都是假的。   “嫌我烦?当初金玉良言,你又不听。”路云帆哼了一声。   “那你呢?你好端端地转来七中干吗?”安宏不禁问他,她一直觉得奇怪。   “唉……一言难尽。”路云帆夸张地叹气摇头,继而又笑起来,“以后慢慢告诉你。”   “……”安宏心想,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路同学又登场了……打滚求留言~~~ ☆、以后我就叫你安安吧   之后的一路,安宏和路云帆都没有说话。   身边跟着一个大活人,安宏虽觉得有些别扭,但心里倒还平静。   她认识这个臭小孩,已经好多年了,虽然两人一直没有同班,但是吵过打过,也笑过闹过,算是打了不少交道。安宏一直记得路云帆和她跳的那支舞,那件事发生得很奇怪,奇怪到她都不愿去回想,更没有说给任何人听过。这是她和路云帆之间的一个秘密。   他这人还不坏,就是常做一些怪事,会让安宏摸不着头脑。   比如这一次,在安宏快要拐进和平小区前,路云帆叫住了她:“黑豆牙,骑了这么久,你渴不渴?我请你喝可乐吧。”   “不用了。”安宏扭头看他,她的脸都被太阳晒红了,额头上都是汗,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路云帆也是满头大汗,他抬头看天,下午4点多,太阳还是很毒,他说:“别这么不给面子嘛,要么这样,我上次借你看书,你还没谢我呢,不如你请我喝可乐吧。”   “……”安宏无语,只得和他一起在小卖店门口停了下来。   安宏去店里买了两瓶可乐走出来,递给路云帆,他嫌弃地看看瓶子,说:“可口可乐啊……我喜欢喝百事的。”   安宏脸黑了:“你不早说!爱喝不喝!”   “干吗那么凶呀。”路云帆瞅瞅她,他还是骑在自行车上,一脚踩着踏板,一脚踩在地上,拧开瓶盖仰头就喝起来。   炎炎夏日喝着冰可乐,是一件很爽的事,安宏看着他不停滑动的喉结,脸上舒畅的表情,觉得他真是一个快活又容易满足的人。   她也拿起瓶子喝起来,才喝了没几口,就听路云帆问:“喂,黑豆牙,你那个男朋友,高考有没有考到J市来?”   “噗———”安宏一天之中第三次被路云帆说呛了气,又咳嗽起来。   路云帆立刻帮她拍起了背,然后,他的手就摸到了安宏背部那奇怪的突起,也是一天中的——第三次。   隔着她薄薄的暗橙色衬衣,他触到了她背后的BRA扣,路云帆瞄到安宏丰满的胸部,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安宏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抬头看路云帆,就看到了他不自然的脸色。   她想着他的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幸好,他也没有再问。   路云帆坚持把安宏送到家楼下,才骑车离开,安宏望着他的背影,想了想,转身上了楼。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二天一早,当她穿着迷彩服下楼时,就见到了那个同样一身迷彩服的人。   路云帆站在自行车边,笑嘻嘻地看着她,说:“早上好。”   这个略显稚嫩的少年穿起绿色迷彩服,已经有了一股英姿飒爽的味道,又高又瘦的身板儿,配着一张阳光漂亮的脸,显得特别精神   。   “你干吗?”安宏惊恐地看着他。   “等你,一起去学校啊。”   “……你不会自己去啊,等我干吗?”   “那么长一段路,一个人骑车很无聊的,班里只有没几个人和我同路,而这几个人中,我和你最熟,当然要和你一起去学校啦。”他笑得很灿烂,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安宏挠挠头皮,说:“可是我还没吃早饭呢。”   “我也没吃,一起去吧,你都是去哪儿吃早饭的呀?”   “就是路口那家店,吃碗馄饨,吃个烧饼。”   “我也爱吃,走吧走吧。”   路云帆跨上车就骑了出去,安宏没办法,只得骑车跟上。   两个人真的一起在小店里吃了早餐,路云帆要了和安宏一模一样的食物,大口大口吃得很香。   付钱的时候,他递给老板一张10块,说:“两个人,一起付。”   安宏忙说:“不用!我自己付。”   路云帆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说:“没事儿,下午回来,你请我吃蛋筒好了。”   “……”   等到第二天,路云帆又像一个门神似的站在安宏家楼下时,安宏竟然觉得有些习惯了。   两个人又一起吃早餐,她吃了一半,就去找老板付钱,老板看看她,说:“和你一起的那个小兵哥,点馄饨的时候已经一道付了。”   安宏手里捏着钱,怏怏地坐回桌边,低头吃起豆腐脑来。   路云帆悄悄抬眼看她,看着她严肃的脸,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他咳嗽了一下,说:“喂,七中边上有个小摊,卖的臭豆腐很地道,下午咱们一起去吃吧。”   安宏刚咬了一口饭团,听到他的话,抬眼看他,就看到他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还有笑起来时,嘴里那一排大白牙。   从那以后,路云帆和安宏一起骑车往返学校,似乎变成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军训第七天,下午解散以后,安宏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路云帆跟在她身边。   他问:“今天请我吃什么?”   安宏朝他翻白眼,她的早餐钱都拿来给他买下午茶了,她气道:“你是猪啊!一天到晚吃吃吃!”   “我太瘦了,要多吃点才行。”路云帆咧嘴一笑,然后就发现安宏的表情变了。   她脸上的神情变得很柔,眼睛里似乎都闪出光来,他看到她推着车,往马路对面欢快地跑去。   “晓君!”安宏看见韩晓君,正站在学校大门对面的树荫下,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衬衣,米色休闲长裤,完全像一个大人的模样了。   安宏问:“晓君,你怎么来了?”   韩晓君看着安宏,说:“接你去吃饭。”   “我自己能去的呀。”   “太远了,我也顺便来看看你的学校,那个,是你同学?”   听到韩晓君的话,安宏扭头看,才发   现路云帆推着自行车站在她身后。   他的表情倒没有什么异常,只是眼神里有一些捉摸不透的东西。   安宏说:“哦,这是我同班同学路云帆。”   路云帆听到安宏向韩晓君介绍自己,就推着车走了过来,他笑着说:“韩晓君,我们见过的。”   韩晓君一愣,他回想了一下,才想起了面前这个男孩子——他不就是那个在电影院门口气得直叫的漂亮小男孩嘛!   才两年多时间,他竟然长得这么高了,连样子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韩晓君朝路云帆笑笑,说:“我记得你,那时候还是个小朋友,现在已经是个小伙子了。”   安宏回头说:“路云帆,我忘了和你说,今天我不回家,我要去韩晓君家里吃饭。”   “哦。”路云帆看了她一眼,说,“那我先走了。”   这时,秦月推着车和几个女生出现在校门口,她一眼就看到了树荫下的韩晓君,开心地叫起来:“晓君哥哥!”   路云帆回头,看到秦月脸红红地推车跑来,她看看安宏,又看看路云帆,问韩晓君:“你怎么来我们学校啊?”   韩晓君接过安宏背上的包,丢进她的自行车兜,又接过安宏手里的自行车车把,说:“明天我回W县,今晚我爸爸妈妈叫安宏来我家吃饭,我是来接她的。”   秦月有点懵,脸上写满了失望,还有些尴尬,她说:“哦,你明天就走了啊,我能去送你么?”   这已经算是很直白的表达了,再傻的人都能听出来她的意思。   韩晓君笑笑,说:“不用了,我是上午的火车,你们要军训的。”   “哦……”秦月低下了头,握着车把的手捏得紧紧的,指节都有些发白了。   韩晓君看看面前这几个穿着迷彩服的男孩女孩,对安宏说:“阿宏,上车吧。”   “哦,好。”安宏斜着身子坐上后座,韩晓君跨上车,安宏的女式车对他来说太矮,骑起来很费力,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一踩踏板,带着安宏就上了路。   安宏朝路云帆和秦月挥挥手,算是打招呼告别。   路云帆一直冷冷地看着他们,听着他们的对话,他看着韩晓君和安宏离开的身影,薄薄的唇终于撅了起来。   他清楚地看到,安宏很自然地环住了韩晓君的腰,他甚至觉得,安宏把脸颊都贴到了韩晓君那宽厚的背脊上。   他还发现,自己依旧没有韩晓君高,没有韩晓君强壮。   秦月看着路云帆,突然问:“你喜欢安宏?”   路云帆低头看她,说:“要你管。”   “我喜欢韩晓君。”   “关我什么事。”   “安宏喜欢韩晓君,你说关不关你的事?”   “韩晓君早就是安宏男朋友了。”   秦月跳起来,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谁告诉你的!”   路云帆奇怪地看着她,说:“他们俩亲口承认的。两年多前。”   “不可能!”秦月瞪着路云帆,说,“他们骗你呢,他们俩只是青梅竹马,从没有在一起过。”   “真的?”路云帆眼睛亮了。   “我骗你干嘛!”秦月哼了一声,说,“路云帆,我说,咱们俩要不要合作一下?”   路云帆盯着她看了一会,他记得这个女生,小时候和安宏打架,就是她一直坐在安宏身边,拿手绢按着安宏头上的伤口。   他还见过她和安宏同进同出,有说有笑,在走廊上教安宏跳舞。   她不是安宏的好朋友么?这时候,居然问他,要不要合作。   合作?路云帆为安宏感到悲哀。   他嗤笑了一声,说:“抱歉,我不需要。”   秦月不死心,说:“安宏只要喜欢韩晓君,你就会一直没机会,我也会没机会。”   路云帆骑上车,丢下一句话给秦月:“你有没有机会我管不着,我只知道,我有的是机会。”   他迎着风就骑了起来,身子压得低低的,臀部都离开了座椅,两条腿蹬得飞快。   他刚刚才获知这个信息,安宏和韩晓君,只是青梅竹马,从没有在一起过。   不管当初他们合起伙来骗他的理由是什么,路云帆只想大声地笑,他对自己是那么有信心,虽然他才14岁,可是他坚信,这样一场逐鹿游戏,他一定会赢!   安宏坐在韩晓君背后,晃着腿,看街道两边的风景,心情很愉快。   韩晓君当着她和路云帆的面拒绝了秦月,安宏心里竟有了一丝快感。有些东西,他们谁都没有挑明,但是人都是有感觉的,韩晓君的心思,安宏猜不透,但是到目前为止,她对这状态还是很满意的。   韩晓君骑着车,风吹起了他的衬衫下摆,安宏环着他结实的腰身,嘴角弯了起来。   韩晓君突然问:“刚才你那个同学,路云帆是吧,他不是比你小么,怎么和你同班?”   “他啊,他跳了两级,成绩很好很好的,就是人太臭屁。”   “哦。”韩晓君笑笑,路云帆的眼神那么露骨明显,这个小丫头难道什么都没发现?   他想,现在的小孩啊,真是不得了。   回到韩家,韩爸韩妈看到安宏都很高兴,韩爸拉着安宏就给她看自己收藏的一些石头、树根,韩晓君则穿起围裙进了厨房帮韩妈忙。   韩妈看着客厅里韩爸和安宏聊天的身影,悄悄对韩晓君说:“儿子,你再过一个学期就回来了,有没有想过和宏宏发展发展?”   韩晓君忍不住笑了,说:“妈,你说什么呢,安宏才16岁。”   “咳!16岁不小了,我15岁就跟着你爸出来打工了。”   “你们那时候不一样的,安宏还是个孩子呢。”   “怎么不一样了,   小丫头很喜欢你的,难道你看不出来?你不知道,你离开这儿去W县读初中时,上午你走了,她中午就冲过来找你,找不着你哭得跟什么似的。”   韩晓君并不知道这件事,此时听母亲说起,他扭头看向客厅,穿着迷彩服的安宏正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陪韩爸聊着天。他想象当年她嚎啕大哭的模样,心里就软了起来。   韩妈看着他,又说:“妈可告诉你啊,宏宏这样的小姑娘可不多,又孝顺,又听话,又勤快,你不在这儿,她每个月都会来看我们,给我们带一些她外婆做的酱肉酱鸭,吃了饭还帮着我洗碗。她妈妈一直不在她身边,她一点儿也没学坏,学习越来越好,现在又长得这么漂亮,这样的媳妇儿哪里去找。”   韩晓君笑笑,说:“妈,我有数的,等安宏读了大学再说吧。”   “儿子,你不要嫌妈唠叨,自己也要抓紧点,这么好的小姑娘要是被人追走了,你哭都来不及。”   说着,韩妈就端着菜盘子走出了厨房。   韩晓君站在那里,想着母亲的话,不禁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吃完饭,韩晓君送安宏回家。   一路上,两人并没有说什么,临分别前,安宏叫住他。   “晓君,那个,我还是会考Z大的。”她看着他,认真地说。   Z大,在J市郊区,安宏是想告诉他,她会留在这个城市。   韩晓君笑起来,样子很温柔,他揉揉她的发,说:“好,等你考上了,我带你出去玩一趟。”   “恩。”安宏点点头,脸不自觉地红了。   韩晓君转身离开,他的背影高大又温暖,安宏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心里很甜很甜。   第二天一早,安宏下楼,发现路云帆又在老地方等她了。   安宏看他脸色不对,皱起眉问:“你怎么了,那么大两个黑眼圈,没睡好啊?”   路云帆一怔,大声说:“没有!哪有啊!”   安宏笑笑,她心情很好,骑上车说:“走,吃早餐去。”   路云帆看着她像只蝴蝶儿一样轻快的模样,脸色越来越差,想了想,还是骑车跟了上去。   去学校的路上,他突然问安宏:“你妈妈叫你什么的?”   “宏宏。”   “你外婆呢?”   “宏宏。”   “你家里其他亲戚呢?”   “我没其他亲戚了,邻居们都叫我宏宏。”   “那……你那男朋友叫你什么?”   “……阿宏。”安宏小声回答,有点点心虚。   路云帆不动声色,又说:“你同学都叫你什么的?”   “安宏啊,还有什么?”她想了想,又说,“还有黑猩猩,猩猩妹,钢牙妹,黑豆牙什么的,都是托你的福。”   路云帆扯扯嘴角,说:“以后我就叫你安安吧。”   “……”安宏不明白,拧着   眉毛扭头看他,问,“为什么?”   “好听。”路云帆露齿一笑。   “随便你。”   “那……安安,以后你不能让其他人这么喊你啊。”   “呃?为什么?”   “不为什么。”路云帆突然加大力气踩起踏板,自行车“倏”一下就往前窜出去了。   安宏愣愣地看着他迷彩绿的背影,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路云帆果然是一个很怪的人,尽做些莫名其妙的怪事,说些傻兮兮的怪话。   他毕竟只有14岁嘛,安宏想。   她转过头,面向着火车站的方向,那是在城市的东面,太阳正冉冉升起,橙色的光刺得安宏眯起了眼睛。   载着韩晓君的列车,就快要出发了吧。   只要过了这个学期,韩晓君就能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   真好。   这时,骑在前面的路云帆停下了车,他的黑发飘扬起来,回头朝安宏大喊:   “安安!发什么呆呢,快走啊,要迟到啦!”   “噢!”安宏回过头来,也快速地骑了上去。   八月底的城市,暑气正在渐渐退去,微风吹过耳边,少男少女们怀着各自的心事,正在逐渐长大。   青春的岁月总是美好得叫人难忘,只是,谁都不知道未来究竟会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旅行回来,年也过完了。有几个姑娘问我昆大丽之旅是否愉快,我只想回答,这一趟真是太不顺利了,糟糕得都无法用言语形容。   我们的团队经历了爆胎、大堵车、玉龙雪山大火、停电没饭吃、不停进购物店等多种悲惨事,大过年的,在山顶上,吹着冷风看着星星,只能喝冰冷的八宝粥,这有多悲催!   而且,本含高原反应严重,上吐下泻,脸上发了一堆豆,嘴上也长了一个大泡,每天都是浑身乏力,毫无游览的兴趣(其实也根本没玩到什么)。   这6天5夜,纯粹就是受罪,每天睡5、6个小时,鸡叫出门,鬼叫进门,每餐饭都烂到爆,真是忍不住想咆哮啊啊啊啊!!   所以,给想去云南旅游的姑娘一个建议:千万不要跟团!一定要自由行!!最次也要机加酒自由行!!(我是公司福利,木办法,以往出去旅游都是自由行的,每次都很好。)   选好目的地就直达,不要选择昆明中转,比如去丽江就直飞丽江,去香格里拉就直飞香格里拉,最次也是飞昆明再飞丽江或香格里拉。因为昆明到大理是高速公路,大理去丽江是盘山公路,我们来回都经历大堵车,昆明到丽江那天,在路上走了16个小时!!16个小时啊啊啊!!命都要丢在山上了。   对云南的路况,还有交警的办事效率实在不敢恭维,只是一点点很小的交通事故,就给完全堵死了!   唉……不说这些郁闷事,重点是,我回来了。   说一下《青春》吧,高中阶段的节奏是这样的,忽快忽慢,有时候,一个学期一笔带过,有时候,一点小事会着重写,因为还没写完,我不知道共有多少节,估计内容不会少,喜欢大路的姑娘们还得再等等了,不过有个好消息,元宵节放送《青春》的番外,在《时光的印记》里,到时别忘去看,有小路也有大路哦,哈哈!   放预告吧:   2月1日(周三)更新《思远》   2月2日(周四)休息   2月3日(周五)更新《青春》   2月4日(周六)更新《思远》   2月5日(周日)休息   2月6日(周一)元宵节,放送《青春》番外   暂时如此,我基本会保持每文三天一更的频率吧,每章都挺肥,新一年工作肯定会忙起来,所以要请大家体谅,之前的预告我全部完成,甚至还超额,貌似木有放空话过,希望自己能一直保持,也希望大家一直支持我,能顺利将这两个文填完!   谢谢大家,爱你们~~~么么,要留言哦!   Ps:十大美女之一那节,我把安安的胸围改成88了,话说最好的胸围是身高*0.51,安安身高168,我再让她稍微大一点,所以给改了,本来的91貌似夸张了点,呵呵! ☆、路云帆!加油!   安宏和路云帆赶到学校,差点儿迟到,大家在操场上列好队,安宏惊讶地发现,秦月不在。   训练间隙,她不着痕迹地向班长何玉栋问起秦月的去向,何玉栋说:“秦月今天上午请假了,好像是说去火车站送人。”   安宏一下子就懵了,脑袋里“轰轰”作响,整整一个上午,她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路云帆和几个男生说笑打闹,间或的,他会注意到安宏木楞的表情,心里觉得疑惑。   午休时,秦月回到学校,脸上神采飞扬,看到安宏,还笑眯眯地打了招呼,安宏看着她,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回家的路上,路云帆忍不住问安宏:“你今天怎么了?傻兮兮的。”   安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声说:“你别来管我的事!”   路云帆被她凶神恶煞的样子惊到了,想了半天,咕哝着说:“你干吗老是对我那么凶。”   安宏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绪,觉得自己朝他吼的确有点过分,她的不开心,和他完全没关系,而且,经过一个多星期的相处,她发现,路云帆真的还不坏。   他就是有点得瑟,有点傲,还有点幼稚,可是,他本来就还处在幼稚的年纪,他也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安宏低声说:“我心情不好,你安静一会儿行不行。”   “哦。”路云帆悄悄打量她,脑子一转,就知道她的坏心情一定是和韩晓君有关,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心里却开始生闷气。   他想起几年前很流行的一首歌里唱的——好男人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   他骑着车,跟在安宏身边,看着她悲伤又迷惘的表情,更加坚定了心中的一个信念。   很快的,军训结束,新学期正式开始了。   班级里按学生的高矮和视力情况调整了部分座位,安宏依旧和楼静静同桌,只是座位由第四排调到了第五排,路云帆坐到了她的斜后方。   他们在学校里交往并不多,安宏不算外向,只和几个相熟的同学有来往,而路云帆,却像个小太阳,随时随地散发着自己的光和热。   初中时,他的外表和班里男生差距太大,他很难融入男生们的世界。而现在,他已经渐渐长开,个头、体魄都和同班男生差不太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男生们去打篮球、踢足球也都会叫上他。   他很快地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而且,他是那么英俊、聪明、有趣,即使年纪小,也得到了班里绝大部分女生的亲睐。   只不过半个月,路云帆已经胜过沈柯,成了高二(7)班风头最盛的男生。   体育课时,男女生分开运动,女生们围着操场跑步时,男生们在练习沙坑跳远。   安宏看到路云帆迈动长腿快速奔跑,在起跳点腾空而起,   他略长的黑发随风飘扬,双臂一摆,身体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最终降落在沙坑里。   边上的男生都鼓起掌来,安宏知道他的成绩应该不错,她看见他从沙坑里站起来,拍掉身上的沙粒,开开心心地跑去了场边。   路云帆似乎从来都没有烦恼,每天都是意气风发,笑容满面,安宏发现自己竟然开始羡慕他。   为什么自己,心里会有那么多的苦恼纠结呢?   吃午饭的时候,楼静静奇怪地看着安宏,突然问:“你和路云帆是怎么回事?”   安宏吓一跳,说:“什么怎么回事?”   “大家都在说,你们俩在偷偷摸摸谈恋爱,是真的么?”   “哪有的事啊!”安宏傻了,说,“我和他根本不熟。”   “很多人看到你们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的。”楼静静促狭地笑,“安宏啊,和路云帆交往一下不吃亏啊,你看他那样子,那张脸,你知不知道已经有好多女生向他表白啦。”   安宏连连摇头,说:“八竿子打不到的事!我和他就是住得比较近,以前算认识,一起上学放学纯属偶然。”   “真的?”   “恩恩!”安宏点头,苦着脸说,“拜托,谁那么无聊乱放八卦,我以后再也不和他一起走了。”   楼静静摊手:“大家都在说,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安宏郁闷了,决定放学路上和路云帆摊牌。   放学后,安宏推着车走出校门,路云帆果然已经在学校大门外30米处等着她了。   看到她出来,他笑嘻嘻地说:“我今天想吃烤肉串。”   安宏看着他,说:“路云帆,以后你自己回家吧。还有,早上也自己来上学,别来我家楼下等我了。”   他的笑渐渐地隐了下去,嘴角都有点往下挂了,他问:“为什么?”   “你没听到那些闲言碎语么,你不觉得烦啊?”   “什么闲言碎语?”   “就是……就是……反正以后咱们就各走各的吧。”安宏撇开头,觉得烦躁了。   路云帆看着她,说:“你管别人说什么干吗?这么长一段路,你每天自己骑车来回,就不无聊?”   “不无聊,我能背英语课文。”   “你要是车胎扎破了怎么办?”   “找车摊补。”   “找不到车摊呢?”   “我推着走回家,又不是没走过!”   “早上出来天还没亮透,你就不害怕?”   “不害怕,我习惯了。”   路云帆突然笑起来,说:“可是我害怕,我特怕黑,安安,你就当是陪我呗。”   安宏抽着嘴角看着他那张漂亮的脸,觉得他真是厚脸皮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了!   她依旧没有脱离路云帆的魔爪,每天下楼都能看见小门神笑嘻嘻地站在她家楼下,两个人依旧一起吃早餐,一起骑车上学,放学后又一起   骑车回家,在半路上买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吃。   路云帆吃东西总是很香,他家境不错,却爱吃一切的路边摊。只是,他不喜欢甜食,每次安宏丢给他一个棒棒糖,他含进嘴里,五官都能甜得皱成一团,那模样,总是令安宏觉得好笑。   不可否认,路云帆是个有趣的人,和他一块儿上学放学,安宏一点都不觉得无聊,也不觉得难受。他看过许多书,去过许多地方,懂得许多安宏听都没听过的事,每天都能换出新花样讲给安宏听,但是安宏一点儿也没觉得他在炫耀。   路云帆讲话时表情丰富,骑着车时,单手握把,另一只手会辅以手势,一件很平常的事,都能被他说得绘声绘色,逗得安宏哈哈大笑。   说到兴起,他甚至会双放手,两只手都夸张地表现起来,脸上神采奕奕,看着安宏听得入迷的神情,或是听到她热烈地与他讨论,他就会绽开大大的笑,仿佛碰到了一件天大的喜事。   有时,他们也会互相损来损去,安宏对路云帆的态度向来不太好,只是他好像一点也不介意,该臭她的时候,就卯着劲儿地臭,看着安宏气得变黑的脸,他竟然会很开心。   安宏心里并不与他计较,潜意识里,她把他当成了一个小孩子,这个比她小两岁的男孩儿一直就是这副样子的,有时说话会令你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车去。可是一回头,他又用一张纯真无邪的面孔,微笑着面对你,令你怎么都气不起来。   但是在学校,他们只是客套地说话,路云帆似乎颇有分寸,懂得什么时候该和安宏热络,什么时候,就该疏离。安宏心里有点小感动,他明白这个臭小孩的行为,是不想让她有更大的困扰。   可是,班里依旧谣言四起,甚至越传越烈,连沈柯看着安宏的眼神,都带了一层疑问。   安宏无奈地望天,心想这莫名其妙的传言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觉得自己和路云帆只是“路友”,可是同学们,怎么就是不能相信呢?   她甚至开始怀念过去默默无闻的日子。   但是,她又享受着和路云帆在路上天南海北畅快聊天时的愉悦心情。   9月下旬,高二体检结束,回家的路上,路云帆问安宏:“你多高?”   “170。”安宏很无语,一年下来,竟然又长了2公分。   “喔……”路云帆点点头,他等了一会儿,忍不住说,“你怎么不问问我多高?”   “……”安宏耐住脾气,转头咧开一个假假的笑,问他:“那请问,路同学,你多高?”   “177,嘿嘿。”路云帆笑得眼睛都快弯成一条缝了,他说,“安安,我估计你没机会再超过我了。”   “谁说的!把你两条腿截了,我就比你高了!”安宏瞪他   。   路云帆撅起嘴,说:“呸呸呸,你怎么这么咒我呀。”   安宏决定不理他,埋头骑车,又听到他在身边问:“哎,你现在还跑400米么?”   安宏一愣,说:“跑的,高一时的运动会,我是年级第二。”   “不错嘛,今年跑么?”   “应该跑的吧。”安宏的体育成绩向来不错。   路云帆笑,说:“今年我也跑。”   安宏转头看他,他一脸自信的表情,黑眼睛闪着光,安宏说:“可是,我们班的400米是飞毛腿跑的呀,他以前是市体校的,一直攻400、800,去年就是年级第一。”   “不是有两个名额么,我以前答应过你,我要跑年级第一给你看。”路云帆不以为意,眼神坚定地看着安宏。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啦!他竟然还记得,安宏微张着嘴,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好吧,路云帆同学,他除了有点得瑟,有点傲,有点幼稚,他还有点儿不知天高地厚。   10月底,七中的运动会如期举行。   安宏依旧参加400米,依旧跑了年级第二,第一名同样是一个市体校初中部毕业的女生。   男子组比赛快开始了,路云帆小跑着跑到起点。高二年级的女子组正在登记成绩,安宏转头看到他,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浅棕色的运动短裤,脚上蹬着一双花里胡哨的跑鞋,整个人高高瘦瘦,两条腿修长又结实。   他笑得像天上太阳一样灿烂,对着安宏说:“嘿!你跑得不错哎,待会儿我跑时,你在终点等我,要给我加油呀!”   安宏瞥他一眼,下巴朝场边点点,说:“你的后援团早等着给你加油了。”   场边有好多女生,都是一脸期待又羞涩的表情,看着路云帆,什么年级的都有。   路云帆朝她们看看,迷惑地说:“我又不认识她们。”   安宏忍俊不禁,说:“那你加油吧,没跑第一别来见我哈!”   “你等着吧!”他脸上的表情又生动起来,转头就跑去了运动员登记处。   安宏望着他轻快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骄傲的臭小孩,但愿结果不会叫你失望,她想。   事实证明,不是人人都能梦想成真。   (7)班的飞毛腿实力超群,过了300米,他已经把其他选手都甩在了身后。   安宏站在最后100米的直线跑道旁,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抹白色的高瘦身影。   路云帆跑得并不慢,但也不算快,400米其实是很耗体力的一项赛事,介于长跑与短跑之间,对选手的爆发力和耐力都有很高的要求。   安宏看着路云帆跑过弯道,他的步子还算稳健,可是频率已经下降许多。他的浓眉拧了起来,一张脸上咬牙切齿,显然跑得十分   痛苦。   一直看着他的那群女生在跑道边尖叫起来,满脸花痴的表情,纷纷议论着路云帆跑步的样子都是那么帅。   安宏的心却没来由地揪了起来,还剩50米的时候,路云帆即将跑到她身边,安宏突然在内道陪着他冲刺起来。虽然她是女生,但因为路云帆已是强弩之末,这个阶段,安宏甚至跑得比他快。   她在边上大叫:“路云帆!冲刺了!再快一点!”   听到她的喊声,看到她陪伴在自己身边,路云帆仿佛打了一针强心剂,顿时又亢奋起来,他大喊出声,迈开大步,在最后阶段,超过一个男生,第三个越过了终点线。   他很累,弯着腰,叉着腿,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女生们在边上观望着,推推搡搡地商量着要不要去递毛巾和矿泉水,安宏却已经静静地走去了他身边。   她把水瓶递到他面前,路云帆接过水,却迟迟没有抬起头来。   安宏说:“没事的啦,我不会笑你的,你不是还要参加4*100米么,有你和飞毛腿,我们班一定可以拿第一的啊。”   他终于抬起了头,满头大汗地看着安宏,一张脸已经涨得通红。   他的呼吸还未平复,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很久以后,才开口:“我,明年,再跑过。”   安宏笑了,路云帆就是个不服输的臭小孩。她知道,这时候,她根本就不能打消他的任何念头,他们相处了两个月,她已经很了解他了,比之前6年的了解加起来都要多。   运动会后,紧接着的就是期中考试。   这时候,路云帆才让人真正地大吃一惊。   他的数、理、化、英单科成绩均名列全班第一,只有语文成绩略差,总分一算,不仅是全班第一,还位于年级第三。   全班哗然。   只有玉兰中学毕业的学生觉得再正常不过,路云帆是个神童,天赋在那里,不是谁努力一下就能比得过的。   安宏的总分是全班第九,她看着自己82分的英语成绩,懊恼地想撞墙。   回家的路上,她问路云帆:“哎,你的英语是怎么学的呀?我怎么总也学不好。”   路云帆一愣,问她:“你能和老外对话么?”   “废话!当然不能了。”安宏很有自知之明。   路云帆笑起来,说:“我叔叔在美国的,我有时暑假会过去他那里玩,和那边的老外待一个多月,文盲也能学会英语。”   安宏瞠目结舌,心想问他就等于白问。   路云帆看看她,说:“哎,初中时借你的题库有用么?”   安宏点头,说:“有用啊!”   路云帆说:“高中的我也有,你要看么?”   “要!”   “周末来我家吧,我拿给你。”   “你给我带到学校来嘛。”安宏觉得去一个男同学家,是件很奇怪   的事。   “你又不是没来过!周末我家都没人的,我爸老出差,江蓓要去上班,我都是一个人在家的。再说了,那些书重得很,我才不帮你拿。”   “……好吧。”安宏妥协了,和路云帆约定了周六下午去他家。   路云帆开心地笑了,眼神狡黠,有种阴谋得逞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温馨又缓慢的高中岁月~~~~有点流水账的感觉,过度啦过度~~废话就不多说了~~~么么,爱你们!   预告:   2月4日(周六),更《思远》   2月5日(周日),休息无更   2月6日(周一),放送青春番外,在《时光的印记》里   2月7日(周二),更《思远》   2月8日(周三),更《青春》   2月9日(周四),休息无更   2月10日(周五),更《思远》   就噶~~~含含飘过~~~最近码字压力好大,55555555……有点挤文的感觉,看了觉得不好轻拍啊!   话说想念路总的姑娘们,下周一记得看元宵节番外呦!^_^ V ☆、阳光下的月光   周五晚上,安宏拨通了韩晓君的长途电话,絮絮叨叨地和他聊了半个小时,给他说自己期中考试的各科成绩,还有最近发生的琐碎事,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对韩晓君说到了路云帆。   “晓君,你知道么,他这个人虽然看着挺讨厌的,其实人还好,有时候还很傻呢。”   韩晓君在电话里笑,问:“阿宏,这个小孩是不是喜欢你?”   安宏想都没想就“哈哈哈”地笑起来,说:“怎么可能!他才多大呀,哪懂这些。”   “呦?说的好像你很懂一样。”   安宏手指绕着电话线,低声说:“我总比他懂一点。”   “你呀,学习要紧,别尽想这些,高二很重要,你应该是读理科吧?”   “恩,肯定的。”   “秦月和我说她要读文。”   韩晓君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安宏心里“咯噔”了一下,她问:“你经常和秦月联系么?”   “都是她给我打电话。”   安宏等了一会儿,韩晓君居然只说了这一句,就不打算再说了,她“哦”了一声,说:“我要去做作业了,挂了噢。”   “恩,代我问外婆好,拜拜。”   “拜拜。”   安宏挂下电话,轻轻叹了口气,垂着头回了房间。   她看不进书,干脆躺在床上发呆,时间才过去两个多月,怎么好像一切都变了呢?   第二天,安宏吃过午饭,就骑车去了路云帆家,她拐进金水苑,凭着记忆找到那幢别墅,停好车,她走到大门口,有些局促不安地按响了门铃。   门里响起了“哒哒哒”的脚步声,很快,门开了,路云帆出现在她面前。   他穿着绿底白圆点的棉质家居服,看着有点像那只绿毛小乌龟玩偶,看到安宏,脸上就绽开了笑,说:“来啦,进来吧!我还在做饭呢。”   安宏走进门,再一次悄悄打量这所漂亮房子,这是她第二次来,离第一次已有一年半之久。   一年半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房子或许没变,可是面前的少年已经像一棵小树般,茁壮地成长起来了。   路云帆给安宏倒了水,让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挠挠头说:“你坐会儿,我先吃个饭。”   “你自己做饭啊?”安宏有点吃惊,臭小孩居然还会做饭。   “就……就是把饭菜热一下而已。”他竟然有点不好意思了,转身就去了厨房。   一会儿后,路云帆捧出了一个大盘子,盘子里有饭有菜,他盘腿坐到沙发上,埋头就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和安宏一起看电视。   安宏看着他,问:“你周末都是一个人在家?”   “恩。”他嘴里嚼着饭菜,点头说,“我爸一年365天,能有50天在J市就不错了。平时家里还有个阿姨,周末了我就叫她回去了,她在我别扭。”   “你都这么吃   饭的啊?”   路云帆抬头看她,问:“有什么不对么?”   “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安宏心里竟然有一闪而过的心疼,虽然她的母亲也一直不在身边,但至少她还有外婆,在家里,还有热菜热饭吃,还能有一个人陪她说说话。   路云帆吃得很快,风卷残云地就把盘子吃得底朝天,他去厨房刷了盘筷,洗了手就跑出来。   “走,去我房间。”他朝安宏招手。   安宏站起身,跟着他上了三楼,第二次进了他的房间。   房间里的格局和她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不同,只是多了一样东西——电脑。   那个位置,本来是一台录音机。   安宏没来由地想起了她和路云帆在这个房间里跳的那支舞,她的脸微微地烧了起来。   欲盖弥彰一般,她故作惊讶地问:“你有电脑了啊?”   “恩,高一就买了,你要玩么?”   安宏摇头,她对电脑几乎可说一窍不通,除了会开机关机,打字都是用的二指神功,就这些,还是学校里每周一堂的电脑课上学来的。   路云帆一笑,从满满当当的书架上扒拉出两本书递给安宏,说:“拿去做吧,做完了我再给你其他的。”安宏注意到,书架上的相架似乎又多了几个,挂着得意笑脸的男孩儿一年比一年长大一些,安宏看到他站在大大的米老鼠旁边,比着V手势笑得很欢。   她收下书,放进包里,轻声说:“谢谢。”   路云帆大咧咧地坐到床沿上,说:“你坐啊,傻站着干吗?”   安宏乖乖地坐到了写字台前的转椅上,身子笔挺,这辈子,她只和两个男孩子共处一室过,一个是韩晓君,另一个就是路云帆。   但是,感觉却是如此不同。   路云帆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笑着说:“哎,你是不是想上厕所?我房间里就有,你别忍着啊。”   “没有。”   “那你紧张什么?”   “我哪有紧张。”   路云帆想了想,问她:“要打游戏么?”   安宏摇头。   “看电视?”   安宏又摇头。   “玩不玩跳舞毯?”   “跳舞毯?”安宏没听过。   “很好玩的,不过我都是一个人玩,没意思,你要不要玩玩看?”   安宏感兴趣了,她毕竟只是个16岁多的女孩子,正处在对各种新事物好奇的阶段。   路云帆拿出一块蓝色的毯子,铺在地上,又打开电脑,连上线,他熟练地操作了一会,电脑上的游戏界面就出现了。   “我跳给你看看,很有意思的。”   劲爆的舞曲响起来了,路云帆气定神闲地站在毯子上,专心地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提示,对着毯子上的红色箭头就跺起脚来。   安宏傻愣愣地看着他,觉得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很滑稽。   可是过了一会儿   ,等到路云帆跺顺了,配合着手臂的动作和音乐节奏,他看起来竟然真有点跳舞的样子了。他随意地扭动身体,脑袋上的黑发随着他的跳跃一撮一撮地跳动起来,他的脸上带着微笑,还有放松又专心的神情。   一曲终了,他已经微微喘气,眼睛亮亮地看着安宏,问:“要不要试试?”   “我……不会。”   “我教你嘛,来,试试,就看着指示,踩这个箭头,它亮哪个你踩哪个。”   他很自然地拉过安宏的手,把她拽到毯子上,说:“我和你一起跳。”   又一首舞曲响起来了,电脑屏幕闪烁不停,安宏瞪着眼睛,看着屏幕上的提示,试探着踩了脚毯子上的箭头。   “对!就是这样!快!跟着它的节奏!”路云帆很兴奋,他站在地板上,牵着安宏的手,随着屏幕里的提示不停舞动。   安宏看看他,又看看屏幕,学着路云帆的样子也用力地跺起脚来。她是个挺有运动细胞的孩子,一会儿后,竟然已经能像模像样地跳起来了。   虽然她的姿势还是很古怪,也经常踩不准点子,但只要连着几个拍子踩对了,她就会开心地大笑。   两个人跳了一支又一支舞曲,到后来,竟然已经能用同样的姿势一起跳了,仿佛是一对排练过很久的舞蹈搭档。   安宏越跳越兴奋,这个在当时还未风靡全国的小玩意儿,她在1999年的11月就已经尝试了,很久很久以后,和别人闲聊说起跳舞毯,她都是一脸自豪的表情。   只是,她不能想起,那个和她一起跳舞的男孩。   因为,她会哭的。   直到路云帆和安宏跳得筋疲力尽,两个人才结束游戏,一起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很过瘾吧?”他问。   “恩!”安宏点头,又说,“我渴了。”   路云帆一骨碌就爬起来,说:“走,下楼喝饮料去。”   两个人又到一楼,路云帆打开一个柜门,指着里面对安宏说:“要喝什么,自己拿。”   安宏一看,全是她没见过的饮料,各种包装的都有,上面印着古怪的外文字,居然都是进口的。她不太懂,咬了咬嘴唇说:“喝橙汁。”   “哦。”路云帆找了找,拿出一瓶橙汁丢给她,自己则拿了一听咖啡,坐到沙发上喝起来。   安宏喝着橙汁,东看西看,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地说:“呀!钢琴!”   客厅角落的落地窗边有一架黑色三角钢琴,她走过去,想起路云帆转学时自我介绍的话,扭头问他:“你真的会弹钢琴?”   路云帆也走了过来,说:“是啊,这有什么好吹牛的,我都学了好多年了。”   “哎,你弹给我听听。”安宏好奇了。   “你要听?”路云帆皱起眉,揭开琴键盖,说,“我挺久没练了,我对这   个不是很感兴趣。”   “为什么?弹钢琴多帅啊!”   “真的?”他坐下来,双手手指轻轻抚上琴键,随意地敲了几个音,优美的琴声就宣泄出来。   安宏有点呆,看着他的样子,立马就相信了他真的学了好多年。   路云帆转头朝她笑笑,说:   “下面请欣赏,世界首席钢琴演奏家路云帆先生的演奏——《月光奏鸣曲》。”   安宏“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沉静又舒缓的琴声响了起来,路云帆微低着头,双臂舒展,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舞,他的表情投入而沉醉,睫毛半垂,薄薄的唇微微开启,脸颊随着悠扬婉转的曲调而略略转动。   琴声如诉,仿佛在讲述这美好的时光,每一个跳动的音符似乎都带起了一种情绪。   安宏安静地站在他身边,看着这个少年认真演奏的模样,那行云流水般的旋律直直地抵达了她的内心,她躁动不安的灵魂渐渐地平静下来,只是心里竟泛起了一丝涟漪。   初冬的阳光从落地窗外洒进房间,照在那个穿着一身卡通家居服的少年身上。   他有着英俊的脸庞,高瘦的身板,修长的四肢,他的手正在撩动着琴键,他的脚正踩着钢琴下的踏板,制造着一连串延音,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安宏的心灵。   这样一个场景,在很久很久以后,都定格在安宏的记忆里。   午夜梦回,她似乎都能听见那段哀伤的旋律,令她惊醒,睁眼到天明。   只是在当时,少男少女们还不知道,这只是命运之轮转动的开始。   他们当时想的,无非是作业太多,老师太苛刻,家长太小气,同学太恶劣。   又有谁知道,当时光流去,这所有的一切,都只会变成回忆。   你想要重温那段光阴?   抱歉,再也不可以。   ……   圣诞节快要来临,对于高中生来说,这是一个大节日,其实他们大多不知道圣诞在西方国家的意义,只是单纯地把它当成一个狂欢的日子。   安宏也不例外,她买了一大堆的贺卡,准备送给班里熟或不熟的女生,然后,她又选了两张适合男生的精致贺卡,贺卡上印着国外球星,安宏并不认识他们,只能凭着他们的长相选择帅一些的。   她把贺卡寄到了W县,随着圣诞祝福,也带去了她对韩晓君的思念。   另一张贺卡,在12月24日的上学路上,她递给了路云帆。   路云帆接过贺卡,看着粉色信封上,她端正又娟秀的字迹——   TO 路云帆:   祝你圣诞快乐!   同学:安宏。   1999年圣诞   他的嘴角弯了起来,形成一个很大的弧线,他对安宏说:“谢谢,不过我没准备贺卡哎。”   “不用不用!男生哪用搞这些,也   太娘娘腔了。”安宏忙摇手,她的确不太受得了班里某些比较娘的男生,每逢过节也会像女生一样准备一堆贺卡礼物。   路云帆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说:“放学后我请你喝珍珠奶茶吧。”   “啊!不用了,那个好贵的。”当时珍珠奶茶刚刚风行,每杯5、6元的价格是安宏想都不去想的奢侈品。   “就当圣诞礼物咯。”路云帆看看她,又问,“安安,12月31号你怎么过?”   “什么怎么过?”   “就是晚上12点啊,怎么迎新世纪?”   “在家,睡觉。”安宏想了想,老实回答。   “你怎么那么不浪漫啊!跨世纪耶,一辈子只有这一次,别说3000年你碰不到,就是2100年咱们也活不到啊!这次是1999跨2000哎,多刺激!”   安宏撇撇嘴角,说:“还不就是平常的一天,有什么两样啊,天上又不会升起两个太阳。”   路云帆无语了,当时全国人民都在热烈讨论如何迎接千禧年,还有许多人打算赶去浙江温岭石塘,只为看2000年的第一线曙光。   高中生们也都激动万分,好像这是个多么伟大的日子,路云帆就是这么认为的,他再一次问安宏:“哎,12月31号晚上,一起出来玩吧!”   “玩到几点?”   “废话!当然是要过12点啦,最好还能去看日出,可惜J市没有合适看日出的地方。”   “我不去。”安宏摇头,“外婆规定了晚上9点半前必须回家,要不然我会挨骂。”   “……好难得的,你试试求求她呀。”   “我才不要,我一点儿都不感兴趣,晚上12点,冻都冻死啦!”   “……”路云帆很郁闷,他想,从现在开始,每天都在她耳边磨一回,看看她会不会改变主意。   其实不用路云帆磨,安宏回家就问了外婆,12月31号能不能去外面玩得晚点。   外婆想都没想就回答:“不行!”   安宏立刻就泄了气,心想幸好没有答应路云帆。   她给韩晓君打电话,问他怎么迎接新世纪,韩晓君说约了几个同学半夜里去爬山,爬到山顶看日出。   安宏觉得好浪漫,心里又有了一点小遗憾,在这一天,像她那样乖乖待在家里的孩子,还有几个呢?   1999年12月31日晚上10点半,安宏坐在写字台前无所事事,楼静静、何玉栋、沈柯他们都出去玩了,可是外婆无论如何都不放她出去,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她托着腮,望着写字台前的玻璃窗发着呆,突然,“砰————”地一声,她的眼前闪过一条光线,一片烟花绽放在她头顶的夜空中。   安宏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又是“砰————”地一声,又一朵烟花在她头顶盛开。   她连忙站起来,推开玻璃窗,冷飕飕的风顿时就刮进了房间。   安宏低头往楼下看,惊讶地看到了那个站在烟花旁的少年,正在朝她招手微笑。   一朵又一朵怒放的烟花,照亮了小区宁静的夜空,照亮了少年灿烂的笑脸,也照进了一个16岁女生孤独寂寞的心田。   作者有话要说:未修改版!!!语句不通、有虫,请包涵   更下一节时再修改!!! ☆、我不是小孩子了   蜿蜒的火线嗖嗖地往上窜,“砰——”地一声,就化成烟花,璀璨盛开,然后再星星点点地落下。   安宏站在窗前,双目发直地看着这一切,抬头,又低头,再抬头,再低头,直到那个大大的烟花燃放殆尽,楼下的男孩子大力地朝她挥起手来,她才反应过来。   路云帆不停地朝安宏招手,他没有开口,安宏知道,他是叫她下楼,又担心外婆已经睡了会把她吵醒。   她也不敢说话,只是朝路云帆摇摇手,指指自己,再指指屋内,意思是出不去。   离得那么远,他们看不清彼此的口型,她只能看见路云帆脸上逐渐黯淡的表情,他的笑容慢慢地隐了下去。   就那么一瞬间,安宏突然犹豫了。   她思索片刻,突然伸长手臂指着路云帆,用力点了点头,转身就离开了窗口。   她走到外婆房前,耳朵贴上房门听了会动静,屋里没有电视的声音,这个时候,外婆早就睡了。安宏想了想,迅速地回房穿上棉衣,把英语磁带放进录音机,按响播放键,音量大到站在门外恰巧能听到的地步,然后,她抓起钥匙蹑手蹑脚地就出了门。   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楼下,路云帆正缩着脖子等着她,看她从楼道里出来,他脸上立刻咧开了比烟花还要灿烂的笑。   他穿着一件亮橙色的羽绒服,小区里很暗,大部分的路灯都坏了又无人修理,只有零散的灯光和住户窗口散出的幽暗光亮为人照明。   可是亮闪闪的路云帆本身就像一盏灯,闲闲地站在那里,漂亮又带着些稚气的脸蛋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白,只有颊上剩着两团红晕。   安宏跑过去,压低声音问他:“你怎么来了?”   “你外婆没骂你吧?”他答非所问。   “我偷着跑出来的。”   “哦……你家里管得真严。”   “你怎么来了呀?”安宏又问了一遍。   路云帆嘿嘿一笑,挠挠头说:“没地方去,想着你都溜不出来,来放烟花给你看。”   安宏看着他,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她说:“行了,我烟花也看了,你快回去吧,都快11点了,路上不安全的。”   “今天肯定安全,警察都出来维护秩序了,街上热闹得很。”   “得了得了,你赶紧回去吧,待会儿被我外婆发现我不在,又要去我妈那里告状了。”   “可是……烟花还没放完呢。”路云帆手往边上一指。   “啊?”安宏傻了,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他的自行车正停在边上,车兜里、车后座绑满了大大小小五彩缤纷的烟花。   “你疯啦!买那么多烟花当饭吃啊!”   “安安,你反正都下来了,咱们去外面玩吧,等一会到了12点,肯定全城都在放烟花,一定很热闹的。”   安宏为难了。   路云帆可怜巴   巴地看着她,说:“我爸又出差了,这回江蓓也跟着一起去了,我回了家也只有一个人,很无聊的。”   “……”   “安安,你陪陪我吧。”路云帆笑起来,笑得很诚恳,安宏看看他,又看看那一车的烟花,心想就让他这么骑回去也真是不忍心,狠下心点头说:“好吧,不过过了12点我一定得回家啊,决不能去看日出。”   “行!”路云帆高兴了,又说,“你车子也别骑了,就去运河边放吧,走过去也就十多分钟,一会儿我骑车送你回来。”   “……好吧。”   有一条运河穿城而过,一直通往北方,路云帆推着车,和安宏并肩而行,走了15分钟,就到了运河边的一个小广场。   这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相关部门打开了运河边所有的景观灯,冬日里光秃树枝上缠绕的灯带也都发着荧荧绿光。   安宏看向河对面,那是市中心的红太阳广场所在地,此时霓虹闪烁,所有写字楼和商场顶上的灯牌都亮着,河这面的小广场上也有不少人,带着烟花爆竹等待凌晨时刻的来临。   气氛果然和平时很不一样,安宏从未在这么晚出来过,这时候不免有些兴奋,她搓着手,嘴里呵着白气,终于体会到了迎接新世纪的那份激动心情。   路云帆把烟花鞭炮卸到地上,然后,他拿出两支长长的彩珠筒,说:“哎,先放几个玩玩。”   安宏接过一支,说:“你来点,我不敢点的。”   “胆小鬼。”路云帆一笑,掏出打火机说,“拿稳了啊,对着天,我点了哦。”   他站在安宏身边,两个人靠得很近,他低头垂眼,左手合拢护住火苗,右手点燃打火机,点燃了安宏手里彩珠筒的引线。   安宏看着小火线刺刺作响,片刻之后,“啪”的一声,她手臂一振,一抹小火球就朝着天空射了出去,随即在空中绽开了一朵很小的花。   她双手握紧彩珠筒,举高手臂对着天空,看着小火球一个接着一个地喷射而出,开心地笑了起来。   路云帆也点燃了自己的彩珠筒,他左手举高,右手叉腰,站在安宏身边,小火球立刻也一个个地冲上了天。   “嘿!我的比你高哎!”他笑。   “哪有啊!”   “明明就是!哈哈哈哈,你看你这个,才到这么点儿高度。”   “你怎么不说是因为你个子比我高!”安宏不服气地踮起脚来,说,“这样也差不多了。”   “是吗?”路云帆也踮起脚来,看着身边的安宏立刻又矮下了一截,他哈哈大笑,说,“我前几天刚量了下,我已经179了。”   “你吃什么长的?长那么快!”安宏一边抬头看烟花,一边和他聊起天来。   “我爸爸有183呢,我妈活着的时候也有170,别人都说我一定能长   得比我爸爸高。”他很得意。   “我祝你长到2米,连门都进不去。”   “我要是长到2米,你对我来说,不就是个小孩子了嘛,哈哈。”他想着安宏连他肩膀都不到的情形,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小孩子?”安宏瞟他,“路云帆同学,这辈子你都得喊我一声姐,哪怕你长到3米都一样。”   “我不。”路云帆抿唇一笑,“我只叫你安安。”   安宏看看他,不再说话。   两支彩珠筒都放完了,路云帆蹲在地上,又研究起其他烟花,和安宏商量着先把几个小的放完,等到了12点,就放最大的两个。   两个人手里攥着火星四溅的小烟花,在小广场上追逐打闹,路云帆快速地挥动烟花,白色的光亮似乎有延时作用,在空气中留下了一串痕迹。   “安安,你看得出我写了什么吗?”火星灭了,他又赶紧点了一个,挥舞手臂又在空气中画了一圈。   安宏眼花缭乱,摇头说:“看不出。”   “是你的英文名,Ann,连起来特别好写。”   “真哒?”安宏好奇了,自己也点燃小烟花凌空写起字来,她转了个圈,自己都看不出写了些什么,只觉得这场景很有种浪漫气息。   手里的小棒开着白色的花,火星溅在手上也不觉得痛,她和路云帆点燃了一支又一支,在广场上欢快地跑起来,看着白光留下一条转瞬即逝的白线。   两个人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路云帆看看手表,说:“还有25分钟,休息会儿吧。”   安宏和路云帆回到自行车边,安宏面向运河在石椅上坐下,路云帆走到她身边,像变戏法儿似的,从背后拿出了一串草莓糖葫芦,递到她面前。   “耶!好棒!”安宏是渴了,接过糖葫芦撕下包装膜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那颗最大的包着糖衣的草莓,一下子就进了她的嘴里,牙齿一咬,冰凉清甜又多汁,安宏满足地闭起眼睛,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说,“真爽。”   “很好吃么?”路云帆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她就像一只餍足的小猫。   “恩,超好吃!你的呢?你怎么不吃?”安宏看他空空的双手。   “我不吃这个,草莓能接受,糖葫芦……太甜了。”   “吃吃看,汁水很多的,刚才跑了半天都渴死了。”安宏已经咬掉了两颗草莓,她把棍子横着递到路云帆面前,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路云帆傻了,撇了撇嘴角,低头就咬住了第三颗草莓,顺着棍子滑了出来。   他在嘴里一嚼,喔!满嘴的糖味,夹着新鲜草莓的清香,怪怪的味道。他的眉皱了起来,说:“女生真奇怪,这有什么好吃的。”   “没口福!浪费!”安宏不理他,晃着腿,津津有味地啃起剩下的草莓   来。   路云帆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渐渐地觉得冷了起来。   刚才他们都太兴奋,又跑又跳,大喊大叫,身上都发了汗,这会儿坐得时间久了,冷空气一吹,身上不禁发起抖来。   他悄悄扭脸看安宏,发现她也缩起了脖子,她下楼匆忙,没有围围巾戴手套,衣服穿得也不多。路云帆想了想,就脱下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披到了安宏身上。   安宏一下子就愣住了,带着他体温的外套罩到她身上时,她扭过脸就对上了路云帆尴尬又微红的脸庞。   他还只是一个不满15岁的孩子,虽然个子已经很高,可是身板儿依然瘦,原本有鼓鼓的羽绒外套裹着倒也看不出什么,这会儿看他,只穿着藏青色毛衣的路云帆在寒风中显得异常单薄,他窄窄的肩微微抖动,显然冻得不行,可是他的表情——却渐渐变得镇定,漆黑闪亮的眼睛里透着一丝坚定。   “太冷了,你……小心感冒。”男孩子清逸又略微低沉的声音响在安宏耳边,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看得路云帆耳根子都烧起来了,他转过头,面向运河,说,“这儿的灯都亮起来,也挺漂亮的嘛,平时到这个点,灯早就灭了。”   安宏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外套,她默默地脱了下来,没等路云帆拒绝,就给他披了回去。   “我不冷的!”他有些倔强地说,“你披着好了。”   “听话!”安宏的声音有些严厉,不知怎么的,她觉得面前的臭小孩就像是一个弟弟,姐姐保护弟弟,那才是应该的。   路云帆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低低地说:“我不是小孩子了。”   时间到了11点55分,路云帆拉着安宏站起来,他搬出两个最大的烟花,隔着几米放在小广场的地上,周边的人群也都开始行动,路云帆看看四周,指着一棵树对安宏说:“待会儿我点燃引信,你就往那儿跑,那儿安全。”   满广场的烟花,还都是很大个的,谁都不能保证不会出意外。   安宏点头,就看着路云帆站在烟花边,抬腕看着手表。   广场上的人们不知从何时开始倒数计时。   有个中年男人大喊:“30秒!”   于是,“29!28!27!26……”   还剩十秒的时候,路云帆蹲下/身,打火机点燃了烟花的引信。   火星一冒,他迅速地拉起安宏的手,就跑到了树下。   所有人都在一起大喊,安宏和路云帆也不例外。   “5!”   “4!”   “3!”   “2!”   “1!”   “砰————”“啪————”“倏————”无数的声音响起,无数的火线窜上天空,墨黑一片的夜空中顿时亮起了各式各样缤纷灿烂的烟花。   “新年快乐!   !!二零零零年快乐!!!”人们都沸腾起来,大声尖叫、鼓掌、跳跃欢呼。   安宏仰头看着满天绚烂的烟花,此起彼伏地绽放,光影一闪一灭,照亮了她的脸,她唇边带着笑,觉得庆幸,自己没有在被窝里跨越这有意义的一天,一辈子真的只有这一次机会,有过这样一次经历,她觉得将来都不会留下遗憾了。   正想着,她突然感觉自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安宏大惊,待要挣扎,却听见路云帆在她耳边低声说:“安安,新年快乐。”   她想,这也许,只是一个礼仪性质的拥抱,就像大家在广场上,因为新世纪的来临,随便都能找个陌生人拥抱一样。   所以,她没有再动。   路云帆轻轻地拥着安宏,将她的脑袋靠在他并不宽阔的肩头,他圈着她的后背,体会着这一刻的宁静温馨。   安宏侧着脑袋,脸颊贴着他的肩,她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见他隐约的心跳声,有些快,还能听见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她突然就觉得内心平静。   第一次,有一个男孩,拥抱了她,在新世纪到来的那一瞬间。   在漫天的烟花下。   在霓虹环绕的河景边。   在她最最青葱的年纪。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节……节奏好慢……请原谅我吧,这个拥抱,我是有想了多久。   预告:   02.12周日,休息无更   02.13周一,更《思远》   02.14周二,情人节,上午放送小石番外,下午放送小路番外,晚上放送思远番外,全天总字数破1.5万,囧……   02.15周三、02.16周四休息两天,无更,让我缓口气,理理思路。   02.17周五,更《青春》   02.18周六,更《思远》   02.19周日,休息无更   爱你们!么么~~~~~ ☆、不靠谱的小屁孩   元旦假期过后,安宏发现,期末考试即将来临。   她开始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尤其是英语。在上学放学的路上,她要求路云帆闭嘴,然后顾自默背英语课文。她嘴里念念有词,握着车把,眼睛直直地瞪着前方。   路云帆无聊透了,忍无可忍地说:“你能不能背出声来,好歹让我知道你还是活的。”   安宏瞪他一眼,依然不做声。   路云帆说:“你这样子背有什么用,你大点儿声背出来,就像平时说话一样,多背几遍自然就熟了,做选择题和完形填空时特别有用。”   安宏疑惑地扭头看他,路云帆一笑,说:“真的,我不骗你,你试试,这叫找语感。”   安宏想了想,真的大声地背了起来,她的发音并不标准,路云帆也没有笑她。   背着背着,她就忘记下文了,脑子里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差点要停车翻书包,路云帆拦住她,接着她背诵的内容背了下去,他的发音很标准,舌头轻快地打着卷儿,安宏觉得真比英语老师念得都好听。有了他的提示,她又顺利地背了下去,卡在哪儿,路云帆都能不紧不慢地接下去,就这样,两个人把期末考试前的上下学时间,都耗在了英语课文上。   当然,付出的努力也得到了回报,期末考试,安宏的英语考了91分,总分排到了全班第7。   路云帆以比沈柯低3分的成绩,得了全班第二,年级排名第五。安宏很替他惋惜,一起走出校门时,她甚至有了点安慰他的冲动,不过,路云帆的样子好像一点也不难过,仿佛第一第二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他还是如往常一样,乐呵呵地对安宏说:“终于考完了,今天咱们吃点什么庆祝一下?”   “你说吧!要不去吃炸鸡柳?”   “行。”   正说着,突然刮起了一阵风,风沙吹过,有沙粒进了安宏的左眼。   “哎呦!”她叫起来,停下车揉起了眼睛。   路云帆回头看她,问:“怎么了?”   “沙子进眼睛了。”   “你怎么那么笨啊。”他停下车,走到安宏身边,低头拽她的手,说,“别揉了,手上脏。”   “难受死了!眼睛都睁不开了。”安宏嘟囔着,左眼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手拿开,我帮你吹吹。”   安宏乖乖地松了手,抬起脸,左眼闭着,右眼睁着,朦胧中,她发现路云帆的脸离她很近很近。   他浅浅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她能看见他唇边纤细的绒毛,还有那双黑亮的眼睛。   路云帆的眼睛真好看,安宏心想,小时候他还是大眼睛,长大以后,这双眼睛好像就有点变了,变得——更有吸引力了。他的眼睛看着不大,隐双眼皮,两道褶子深深地刻在眼尾,长睫毛垂在那里,随着他缓慢眨眼的动作而上   下忽闪,连着下睫毛都是纤密的。   他的鼻子很高,就显得眼眶有点儿陷,看起来很有立体感,他的眼珠子黑漆漆的,眼瞳又大,那眼神儿看起来,用一句最俗的话来形容就是,纯净如水。   安宏在心里觉得肉麻,她竟然有点儿想笑,为自己这样打量一个15岁的小男孩而感到心虚又汗颜。   路云帆看着安宏变幻莫测的脸色,并不言语,他只是俯下/身,轻轻拨开她的左眼皮,对着已经发了红的眼白,吹了起来。   一阵阵带着他体温的微风吹进安宏的眼里,那是一种酥酥的感觉,她突然就有些紧张,一只手僵硬地垂在身侧,身板儿都挺直了。   路云帆吹了一阵,安宏突然觉得左眼舒服了不少,她试着眨眨眼,说:“好像好了!”   路云帆一笑,随即就站直了身子,两个人本来贴得很近的身体立刻就离远了,他说:“你真是撞大运,这么细的眼睛还能进沙子。”   这话说的,怎么这么不让人舒坦哪,安宏踢了他一脚,说:“就你眼睛大!”   “我小时候眼睛才大,现在好像不大了,不过无所谓的,你看流川枫眼睛就小,照样很帅。”   “哼!我就喜欢三井寿,大眼睛,那个才帅!你……”安宏推起车,正要走,突然就愣住了。   路云帆看着她石化一般的脸孔,也转头向不远处望去。   韩晓君正站在学校大门对面的人行横道上,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静静地望着他们。   他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安宏反应过来,推车向他跑去,叫道:“晓君!你回来了?”   “恩,我期末考已经考完了,和爷爷奶奶一起回来过年。”他平静地说着,唇边浅浅一笑。   “过完年,你不走了吧?”   “恩。”韩晓君点头。   安宏开心地笑了起来,她低着头,脚尖不住地点着地,车头也被她左右拧个不停。   路云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干脆站在一边,看着他们。   安宏突然抬头问:“你今天怎么来了?”   “我打电话去你家,外婆说你还没考完,我就过来看看。”   “哦……晓君,晚上去我家吃饭吧?”   韩晓君一笑,点头说:“好啊,等下一起去买点菜吧。”然后他下巴朝安宏身后点点,说,“你同学还等着你呢。”   安宏回头,看着木桩子一般的路云帆,想也不想就说:“路云帆,你先回家吧,我还有点事。”   路云帆咬咬嘴唇,说:“不是顺路的么,一起走吧。”   安宏想你这个电灯泡真是有够亮,心里有点焦躁,皱眉说:“你先走吧,我们还要去买菜呢。”   这一次,路云帆没有再说话,他点点头,跨上自行车,“刷”一下就骑走了。   安宏看着他的背影   ,突然喊:“喂!路云帆,后天拿成绩单你来叫我啊!”   “噢————”他的回答声远远地传了过来,安宏满意了,终于回头朝韩晓君笑,“还得来学校一趟,嘿嘿。”   “考得如何?”他终于舒展开笑脸,伸手揉上安宏的脑袋。   “相当好!”安宏心里好温暖,说,“走吧,你带我?”   “恩。”韩晓君骑上车,就带着安宏回了和平小区。   晚饭后,安宏送他下楼,韩晓君想了想,突然说:“1月29号……是我20岁的生日,我爸爸妈妈在家给我过,叫我喊几个朋友一起玩,你一定要来。”   安宏眯着眼睛笑起来,点头说:“我一定到。”   “那个……秦月也会来,还有丁言。”他说这话似乎是给安宏打预防针。   安宏果然一愣,随即点头说:“他们都是你的好朋友嘛。”   “到时候别买东西了,过来吃个饭就行。”   “好。”   “那我走了,你上去吧。”   “恩,拜拜。”   “拜拜。”   韩晓君又一次在安宏面前转身离开,只是这一次,安宏心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喜悦甜蜜。因为她知道,韩晓君再也不会离开了。   拿成绩单的那天,安宏和路云帆一起骑车去学校,这是寒假前的最后一次到校,两个人都挺轻松,一路上聊着流行音乐和连续剧,天南海北地乱扯。   安宏突然问路云帆:“哎,我问你,男生生日时,都喜欢收到什么礼物呀?”   路云帆一愣,说:“这哪说得准,每个人喜欢的东西都不一样的。”   “那你呢?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我?我生日还早呢,你不用那么早给我准备吧。”男孩子的脸有点红了,心里却很高兴。   “谁说要给你准备了!我就是问问你,晓君马上要过生日了,我还不知道要送他什么呢。”   一句话就浇熄了路云帆心里的小热情,他顿时蔫了下来,眼珠一转,说:“其实男生都不喜欢礼物什么的。”   “啊?为什么?”   “这种事情都是女生搞出来的,送个相框,送本书,送双袜子,有什么意思啊!无聊得很,男生都是不屑一顾的。”   “真的?”   “我骗你干吗,不信你去问其他男生,这是我15年来的经验总结。再说了,韩晓君都20出头了吧,哪还能稀罕你这种小女生送的东西。”他信誓旦旦地回答。   安宏似懂非懂,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她3岁时就认识韩晓君了,一直到9岁时他离开J市,六年的朝夕相处,两家大人竟然都没有给他们过过生日。   两个孩子也从来不计较这些,直到分开以后,他们逐渐地大起来,安宏才渐渐地了解到过生日是一件挺有趣的事,当然,不包括10岁时那个生日。   后来   的每一年,她和韩晓君的生日都没能在一起过,他生日在1月底,他不能回来过年;她生日在5月,他还未放假。于是,两个人最多就是写个信寄个贺卡,再打个电话说声生日快乐。   安宏仔细回想,才发现认识韩晓君14年,他们俩都没送过对方生日礼物。   而现在,路云帆说,男生都是不喜欢礼物的。   这是真的么?   韩晓君也说了叫她不要买东西,难道他真的不喜欢?   安宏深深地困惑了。   某人却在边上,眼里露出了狡黠的神情。   最后,安宏是提着一大袋水果去的韩晓君家。   到了以后,她就后悔了。   这是韩晓君20周岁的生日,别说是秦月和丁言了,就是韩爸韩妈、韩爷爷韩奶奶都精心为韩晓君准备了生日礼物。   韩爸韩妈送了儿子一部诺基亚的手机,深灰色,流线型的设计,比早几年流行的大哥大好看许多,就是比较重。韩晓君要在J市工作生活了嘛,他又是做工程的,有个手机的确会方便些。   韩爷爷韩奶奶送了孙子一台新电脑,这可是价格不菲的东西,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晓得现在的年轻人时兴配电脑的。   秦月送了韩晓君一支羽毛球拍,是Victor品牌的,安宏知道,那很贵。   丁言送了韩晓君一块跳舞毯,那时候,全国的年轻人都在玩这个,安宏看着那个包装,就想到了她在路云帆家里玩的那个下午,她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空落落的双手紧张得微微出了汗。   她开始怪路云帆,那个小屁孩真是不靠谱,自己怎么就信了他的话呢?   怎么就没有去问问何玉栋,问问沈柯,或者问问楼静静呢?   哪怕真的是买个相架,买本书,买双袜子,也比现在这样双手空空强啊!   虽然韩晓君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但安宏总觉得,他有一点点的失落,哪怕只有一点点一点点,她还是感觉到了。   她开始怪自己。   吃完饭,大家关了灯,围着生日蛋糕点上蜡烛,一起给韩晓君唱了生日歌,唱完后,韩晓君要吹蜡烛,秦月拦住他,说:“先许愿先许愿。”   韩晓君笑一下,双手合掌闭眼许愿,然后睁开眼睛,“呼”一下就吹熄了蜡烛。   大家吃着蛋糕,韩妈搂着韩晓君,抬头看他,说:“唉……我儿子居然都20岁了,我怎么能不老呢。”   韩爸笑,说:“儿子当然会长大啊,再过几年,他就得给你娶个儿媳妇回来啦,到时再给你生个娃娃,你就得做奶奶了。”   韩妈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说:“哎呦,我印象里还是咱们晓君6、7岁时的样子呢,毛茸茸的小脑袋,屁股后面跟着一个宏宏,那时宏宏才这么点大吧,现在都长这么高了。”   韩妈伸   手在自己大腿膝盖上方比划了一下,然后就冲着安宏笑,说,“宏宏,你外婆好不好?我们也很久没见她了,趁现在过年都在J市,我们正月里正好去看看你外婆,到时给你们打电话。”   安宏羞涩地点头,抬眼看看韩晓君,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眼睛带笑地望着她。   她又注意到了韩晓君身边的秦月,她抿着嘴唇,眼里有看不清楚的东西。   生日会结束后,韩爸开车送三个孩子回家。   先送的丁言,再是安宏,没想到,安宏下车时,秦月也下了车。   “安宏。”秦月叫住她,安宏回头,看见秦月弯腰对韩爸说:“叔叔,我和安宏住得挺近,和她一块儿走过去好了,谢谢您了,叔叔再见。”   韩爸车子开走后,安宏见秦月向自己走来,这个陪伴她三年初中岁月的女孩,她们曾经亲密无间,如今只不过一年半时间,两人之间却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远。   秦月冲安宏一笑,走过来挽住安宏的胳膊,说:“咱俩很久没一块儿走路了,走走吧。”   安宏“恩”了一声,被她带着走了起来。   两个女孩都没有说话,安宏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秦月打破沉默,只是她一开口,安宏就愣住了。   “安宏,我向晓君表白了,我对他说,我喜欢他。”   “……”   “不过他没有答应我,但也没有拒绝我,他说我还小,要以念书为主。我就和他说,我已经高二了,马上就要文理分班,如果他答应我,我就努力念书,考Z大或是J大,留在这个城市。如果他拒绝我,我就一定考到外省去。”   “……”   “安宏,你该知道,我喜欢韩晓君,已经很多年了。”   “恩。”安宏点头。   “那时候,我问过你,你是不是喜欢他,你说你只是把他当哥哥。安宏,如果那时候你告诉我你喜欢他,我不会来和你抢。”   “……”   “……安宏,现在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晓君?”   安宏站住了,她扭头看秦月,这时候的她们,身高已经差得不少,秦月只有162公分高,她需要仰视才能和安宏对话。   安宏想了想,说:“我现在不考虑这些事,我和晓君说过,我不会在高中里谈恋爱的。”   “那你喜欢他吗?”   安宏看着秦月水汪汪的大眼睛,她突然就说了实话:“秦月,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   “怎么会不知道呢?”秦月笑起来,说,“你有没有经常想着他,想着就会笑;梦里也会梦到他;把他写到日记本里去;看着男同学们打球,就想起他;时不时地,就想给他打电话,听听他的声音;身边发生了开心或不开心的事,第一时间想告诉他;穿了新衣服,就想给他   看,猜他会不会喜欢……这些,你有过么?”   怎么会没有过呢?安宏心想:我还曾经为了他,坐通宵火车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陪他熬夜看球,陪他喝酒,他背着我上楼梯时,我的心跳得有多快啊!和他在家里打游戏看电视,只是安静地待在他身边,都是幸福甜蜜的!还有……他每次揉着我的头发时,那宠溺的表情,都叫我沉醉不已!   她当然是喜欢韩晓君的呀!   可是安宏一直没有说话,秦月收回视线,低下头去,再抬起来的时候,她说:“晓君说过了年,他会给我答复。安宏,我希望,不管怎样,我们都能继续做朋友。”   安宏说不出话来,其实她明白秦月也没做什么,她喜欢韩晓君,追韩晓君,那都是她的自由。况且,当初对她说不喜欢韩晓君的人也是安宏自己,所以,秦月的所为并不能称之为她对友谊的背叛,只能说缘分这种东西太过玄妙,令十七、八岁的女孩都迷了视线,乱了头脑。   而且,安宏觉得问题的关键并不在自己是否喜欢韩晓君,而是在于——韩晓君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嘿!!姑娘们,好多天木见了~~我很想你们,你们想我咩?   话说情人节那天姑娘们留了一大堆留言等我回复哪!我都没动手呢,实在是懒得慌。大餐滋味如何?还不错吧?   说说《青春》吧,这一节,字数很多,章节很肥,节奏却很慢,很慢,很慢………………我真是有够拖沓……其实看过番外的小妞儿就该知道,这一节后面还有一点点内容,然后跟着的就是情人节+元宵节了,小安安的伤心,就是如此而来。   本来这节写全了后面就是直接跟番外的情人节的,可是字数超标了,本含只能斩了,在下一节开头补上。   下一节会比较有趣,不似这节这般沉闷,阿路的戏份也会更多呦~~~   话说想念路总的同学们,下一节以后,高中篇我要开始收尾了,总不能没完没了地写下去的,是不?到时,你们又能见到大路啦!   预告:02.18周六,更《思远》   然后,本含经过认真思考,想出如下的更新计划,因为3月开始工作会比较忙,像12月、1月这样密集的日更,我肯定吃不消了,所以我决定一周四更,青春2更,思远2更,每更都很肥,5000字左右,这样也有周更2万字吧,不知道姑娘们满意否?   所以,下周的更新是这样的:   02.20周一,更《青春》   02.21周二,更《思远》   02.22周三,休息无更   02.23周四,更《青春》   02.24周五,更《思远》   02.25、02.26周六周日休息无更~~~   都明白了咩?其实说句实话,我要是日更2000字,也能保证,但是这样章节就太多了,看起来会乱一些,暂时就按我的预告更吧,有变动我会及时说,请大家继续支持哦!!!么么么么,爱你们~~~ ☆、安安!快跑   龙年的大年初二,韩爸韩妈和韩晓君真的带着年货,到安宏家拜年来了。   外婆很高兴,安宏家在J市已经没有其他亲戚了,逢年过节的也没什么人来往,像韩家这样的老邻居过来拜访,还是很添了些年味的。   外婆准备午餐时发现家里没有饮料,就打发安宏下楼去买,安宏前脚才出门,韩晓君后脚就跟了出来。   安宏看看他,咧嘴一笑,说:“就楼下超市,没多少路。”   韩晓君和她并肩而行,说:“一起走走,很久没和你好好聊聊了。”   安宏心想,你要和我聊什么呀,千万别是聊秦月。   韩晓君倒没提到秦月,他提到了另一个人,是安宏没想到的。   “阿宏,你和那个姓路的同学,关系挺好吧?”   安宏点头:“恩,我们住得近,每天都一块儿上学放学的,不过在学校里,我们不怎么说话。”   “哦……他好像对你挺好的。”   安宏愣了下,不知道韩晓君怎么会说这个话,又想,也许是那天路云帆帮她吹眼里沙子时,被他看见了。   她忙说:“就是普通同学,虽然班里一直有人在乱说我和他的事,但是我们没什么的,而且我说过了,我不会在高中里谈恋爱,再说了,他比我小2岁多呢,怎么可能啊。”   “是么,秦月经常和我说,你和他关系不错。”   安宏有点恼了,口气也硬了起来:“她知道什么!你别听她瞎说。”   韩晓君不作声了。   两个人走到超市,安宏拎了两瓶大饮料要付钱,韩晓君提前给付了。   “你干吗呀!外婆知道了要骂我的。”安宏瞪他。   韩晓君把找钱塞回口袋,扭头看她,说:“你和我还分得这么清楚?”   安宏被他一句话说的回不出来,刚想提饮料,韩晓君已经一手一瓶,拿起来走出了店门。   两个人一路沉默地往回走,韩晓君突然说:“阿宏,你和秦月怎么了?”   哦!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安宏心里叹口气,闷闷地说:“没怎么。”   “她说她喜欢我。”   安宏停下了脚步,韩晓君走快了两步,回头看她。   “你和我说这个干吗?”安宏大声问他。   韩晓君有些错愕,垂下眼帘,说:“我还没回答她。”   “我管你回没回答她!你的事情你自己做决定!你要是喜欢她就答应她,你要是不喜欢她就拒绝她!你用不用什么都来和我说啊!你当我是你什么?你又以为你是我什么?”   安宏说完,突然就有点泄气了,撒开长腿往家里跑去。   韩晓君并没有去追她,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去追过她,不管她闹怎样的脾气,冲他吼冲他发火,转身跑走,找个角落躲起来,他都不会来追她。   他只是会在安宏消了气,自己想明白以后,   像个没事人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那顿午饭吃得索然无味,安宏再没有和韩晓君说话,两家大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去买饮料前,两个孩子还有说有笑的,去了趟超市回来,两个人好像就吵架了,各自都沉着张脸,表情麻木地吃着菜。   吃完以后,韩家人就告辞了,安宏抬头看了眼韩晓君,他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他们离开后,外婆训斥安宏:“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人家韩叔叔好不容易来一趟,你给人家看什么脸色?啊?你和晓君是怎么回事?他前几天来咱们家吃饭你还好端端的,今天你是吃了火药了还是怎么了?大过年的你就不能给我安耽点!改天找晓君道歉去,你忘了你小时候他怎么照顾你的?啊?他为你打架都不知道打了几回了,你……”   外婆还没说完,安宏已经听不下去了,黑着脸转身进房,“砰”一下就甩了房门。   外婆懵了,在外面扯着嗓子喊:“你这个死丫头翅膀硬了就想飞了是不是?你有本事就自己过!我一个老太婆服侍你吃喝你还要给我摆脸色!过几天去你妈那儿我非得好好给她说说!她生的好女儿居然变成这个样子……”   房外还响着外婆喋喋不休的抱怨声,安宏知道自己是过分了,可是她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甚至想,韩晓君,你要是真喜欢秦月,你就和她在一起吧!这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这些年来,自己也是一个人过习惯了,就算没有秦月,将来也会出现另一个她,就像之前的小雅一样,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自己的,不是吗?   年初四,安宏揣着心事随外婆去了L市的妈妈那里,年初九,她独自回了家。   这几天,她想了很多事,她一遍遍地问自己,安宏,安宏,你究竟把韩晓君当什么?你究竟喜不喜欢他?你究竟愿不愿意让他和秦月在一起?你想不想试一下,挽回些什么?你到底懂不懂韩晓君的意思?你有没有勇气尝试一下,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他?   一个人吃了晚饭,她想了很多,终于鼓起勇气给韩晓君打电话。   他温润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安宏默了一会,说:“晓君,上次的事,我向你道歉。”   韩晓君也沉默了一下,说:“没关系,我没怪你,是我自己不好,尽和你说些无谓的话。”   “不是的……晓君,我……我想和你说些事。”   “我也想和你说件事。”他语气有些沉。   “恩?那你先说吧。”   “那天……我仔细想了想你说的话,有些事,的确要我自己来做决定。所以,后来我约了秦月,这两年,我一直和她在通电话,她是个挺好的人,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是怎么了,她说进了高中,你们就疏远了许   多,她说你有点变了。我觉得,有个好朋友也不容易,你们初中那会儿关系挺好的,所以,我希望你和秦月能继续做好朋友。还有……我答应秦月了,我想和她试试看,但是前提是她要保证学习,毕竟她马上就要高三了,阿宏……你在听吗?”   安宏已经完全地愣住了,冰凉的感觉从心底里扩散出来,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握着听筒的手都颤抖起来,她觉得自己两条腿都在打着摆子,仿佛站都站不稳了。   “在……听。”她听见自己说。   “阿宏……”韩晓君叹口气,说,“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你了。小时候,你冲我眨眨眼,我都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现在,每一年见到你,我都觉得你变得越来越陌生。你现在很漂亮,个子高,成绩又好,我看着真挺高兴的,但是,阿宏,我觉得我们之间,好像越来越疏远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一直都把你当成一个很重要的人,是我在J市的一个牵挂,只是……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了。”   越来越不了解。   越来越陌生。   越来越疏远。   韩晓君的三个“越来越”就像一柄柄飞刀,扎到安宏心里,鲜血直流,却喊不出痛。   她很疑惑,她很想问,晓君,我没有变啊!我还是以前那个跟在你屁股后头转悠的小丫头啊!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你不是已经回来了吗?请再给我点时间啊!你再多看看现在的我吧!我已经变了,我变得优秀了,我足够与你匹配了!你怎么能说我们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了呢?   其实,是你变了吧!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嘻嘻地回答:“没有啦,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晓君,秦月是个不错的女孩,你要好好对她哦。哎呀,我要看的电视快开始了,我挂了哦,再见!”   还没等韩晓君说话,安宏就颤抖着手“啪”一声搁下了听筒。   呆呆地站在电话旁,她足足花了10分钟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眼泪已经悄无声息地溢出了眼眶。   这一晚,安宏怎么都没有睡着。   年初十,是个奇怪的节日,安宏心里郁闷,叫来了路云帆陪她喝酒,她一点事都没有,臭小孩却喝醉了,赖在她家昏睡了一夜。   之后几天,路云帆常来找安宏玩,雪后初晴,他还拖安宏出去打雪仗,他把雪球直接塞进安宏脖子里,气得她揪住他就狠命踢,直踢得路云帆喊饶命才罢休。   正月十五元宵节,路云帆还叫安宏去赏灯会猜灯谜,他为她赢来了一大堆的糖果和钥匙扣,却在回家前,丢了安宏心爱的自行车。   那是四年半前,韩晓君送她的自行车。   高二下开学后,安宏开始坐公交车上学,   路云帆发现后,立刻也效仿起来。   安宏奇怪地问他:“你干吗要坐公车?你家附近都没公车站,要走一站多路吧。”   “和你说了,一个人走最无聊!”   安宏心想他说的也许是真的,路同学话真的很多,一路上能说个不停还不带重样的,也许叫他一个人上下学真会让他闲到长虫,她也就默许了他的再次陪伴。   其实,身边有这么一个嘻嘻哈哈的路友,也是件不错的事。   于是,从那以后,安宏都会等在公车站,过来一辆车,路云帆会在后车门打开时凑到门边朝她大喊,安宏就上车。   即使提前来了一辆她要坐的车,如果路同学没有露脸,安宏还是会乖乖地等待,一直等到他出现为止。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滑过,安宏继续着自己的高二学业,她和秦月的关系变得更加诡谲,她们会说话,会聊天,但是,她们再也没有提起过韩晓君。   韩晓君工作了,他在一个交通设施公司做施工员,经常要出差驻扎工地,短则半个月,长则数月,中间只能回来两、三趟,这些,安宏还是听外婆说的,而外婆,则是听韩妈说的。   她和韩晓君,再也没有联系过。   班里的流言蜚语越传越烈,大家都说路云帆和安宏在谈恋爱,但两个人都装作听不见。   路云帆一如既往地受欢迎,常能收到初中部或高一年级小女孩的情书或当面表白,安宏情况比他好一些,隔两个月也能收一封情书,只是两个孩子面对这种事都只是觉得很无聊,从未放在心上。   嫉妒安宏的小姑娘渐渐地多了起来,谁都能看到她和路云帆每天一起上学放学,有小女孩专程去转路云帆他们要坐的公车,想要和他偶遇,却发现完全没有机会。   一路上,不管是坐在位子上,还是站着拉住扶手,路云帆都是笑嘻嘻地低着头,和安宏愉快地聊着天。   高二结束,安宏理所当然地报了理科班,她又和路云帆分在了一个班,很幸运的,楼静静依旧和她同班,还有何玉栋和沈柯,他们都是成绩好的孩子,分的其实就是快班。   秦月报了文科班,安宏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想,再也不用在一个教室看到她了,真是不错!   暑假里,她几乎都待在家里,偶尔和楼静静出去逛逛,或一起待房间里说悄悄话。   路云帆去了美国叔叔家,整整两个月,杳无音讯。   安宏有时候会想起他,不提她和路云帆之前几年的吵闹,两个人相熟已经一年了,乍一下没了他催命般的电话和每日来回路上的陪伴,她竟然有些不习惯。   安宏越来越觉得,路云帆是个不错的人,怎么自己早几年前没有发现呢?   也许是因为,那时的他,还没有长大吧,老是说些让她炸毛的   话,做些让她发飙的事,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想着他,安宏就笑了起来,翻开物理作业,闷头做了起来。   高三开学,某人再次出现,两个月不见,安宏发现,他似乎又长高了,而且黑了很多。   她站在他身边,和他比比个头,问:“你过180了吧?”   “啊?有吗?我不知道啊,反正马上要体检了,到时就知道啦!”路云帆很高兴,自己也打量了一下和安宏的身高差距,发现的确是多了那么几厘米。   然后,他从书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递给她:“呐,给你带的。”   安宏接过来一看,是一个正版迪斯尼米老鼠的小徽章,亮闪闪,很精致。   “谢谢。”她看了一会儿,直接就拆了包装别在了书包上。   路云帆咧开嘴笑了,问她:“暑假里过得怎样?”   “没怎样。”   “哦,我这次去迈阿密玩了,哇!那边太阳真是大,不过海里游泳实在爽,就是让我晒脱了几层皮。”   安宏甚至不知道迈阿密在美国的什么地方,只是笑笑不接话。   “哦!对了!我天天练跑步来着,你发没发现我壮了一点?”他穿着短袖T恤,弯起手臂给安宏看他的肌肉,“今年我再跑四百米,就算跑不过飞毛腿,怎么的也得跑个第二名。”   “行啊,到时看你的!”安宏笑着看他,和臭小孩在一起真是很快乐,好像能丢下所有烦恼。   这样的状态真是不错,她想起自己苦闷的小学和初中岁月,深深地发现,自己真的在变好,只是……曾经那个令她想要追逐而不停努力的人,此时已经不知身在何方。   9月下旬,体检的时候,安宏测出身高171,体重97斤。一年长了一公分,谢天谢地,她知道自己不会再长个儿了。   放学时,路云帆欢天喜地地告诉她,他已经有181.5了。   “我自己也没发现哎!对了,你那个…呃…前男友,他有多高呀?”傻小孩没心没肺地问。   “……”安宏沉默了,想了一会儿才说:“也就180出点头吧,和你差不多。”   “安安,我会长得比他高的!”他眼睛亮亮地说,“我才16岁。”   “你才15岁。”安宏纠正他。   “就快16了!”   “16你个头!你领身份证了吗?”   “……”路云帆蔫了,他得满16周岁才能领这个证,还有大半年呢。   日子无风无浪地过,国庆节后,高三学生开始实行晚自习了,晚上回家,安宏一点也不害怕,因为路云帆会陪着她,一直把她送到家里,再返回车站坐两站路回家。   只是,10月下旬的一天,发生了一件很意外的事。   那一天晚上9点多,安宏和路云帆放学走出学校,一边聊着一边往公车站走。   就在他们走到远离学校的一条偏僻小路时,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路云帆!你给我站住!”   安宏和路云帆都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借着路灯灯光,安宏看清那是一个15、6岁的女孩子,个子娇小,长得挺漂亮,穿得也满可爱。   安宏抬头看了眼路云帆,发现他满脸郁闷的表情,好像挺头疼的样子。   女孩子看看安宏,又看看他,指着安宏大声说:“你就是为了这个女的,转学的?”   安宏傻了,就听路云帆说:“拜托,史小珍,我和你早就没关系了,你跑这儿来干吗?”   “我……”史小珍嘴一扁,眼看着就要哭出来,忍了忍又说,“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我一个一个学校打听过去,真没想到你会转到离家这么远的学校来!”   安宏心里一阵恶寒,心想,呦!这是臭小孩在二中欠下的感情债呀,现在的小孩真是了不得,身份证都没领呢,就学会千里寻夫了。   路云帆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是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么,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你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史小珍终于忍不住了,她一边走过来,一边就哭了起来:“路云帆,路云帆!我错了,你原谅我吧,当初是你先追的我呀,我知道后来是我不好,我不该太烦你。你原谅我吧,我可以什么都不追究的,咱俩再在一块儿,好不好?”   路云帆大声说:“我什么时候追过你了?我什么时候和你在一块儿过了?”   安宏翻白眼,切~~~小孩儿真是连续剧看多了。   史小珍走到路云帆面前,仰着头梨花带雨地喊:“你还说你没追过我!那时候你天天和我凑近乎,还叫我去看你踢球,还说我扎的头发漂亮,呜呜呜呜呜……你怎么能这么见异思迁朝三暮四呢!”   哇!安宏想,小孩儿成语学得不错啊,用得还挺到位。   路云帆恼了,一把拉起安宏的手,说:“喂!你看看清楚,这个才是我女朋友!你自己照照镜子,你哪点儿比得上她,你都还没她下巴高呢!”   安宏无语了……心想,行吧行吧,暂时给你充当下救兵,待会儿再和你算账。   史小珍抹抹眼泪,仔细打量了一下安宏,哧了一声,说:“你就是为了这个老女人才不要我的是不是?是不是?”   老……女人。   安宏生气了,开口说:“小朋友,你说谁呢?”   史小珍大喊:“就说你!就说你!老女人!老女人!你抢我男朋友!你这个狐狸精!”   路云帆一把搂过安宏的肩,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说:“喂,你有完没完,没事儿我们先走了,你自己在这里慢慢发疯!”   说着转身要走。   史小珍愣住了,随即皱起眉,咬牙说:   “路云帆,你真的不要我了是吗?好!我会让你后悔的!”   接着,她拍了拍手掌,黑暗中就走出了四个高低不等的人影,一边两个地走到了史小珍身后。   安宏定睛一看,其实就是几个17、8岁的小混混,有两个个子还没有她高呢。   路云帆却是一脸冷静,他左右瞟了下,把安宏挡在自己身后,说:“你要怎样?”   “哼!我要你后悔!我要你知道你变心的下场!”顿了顿,史小珍后退几步,大声说,“给我上!”   四个男生听到吩咐,一步一步就往前走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安宏竟然一点也不害怕,还有点看港台黑帮片的感觉,路云帆却突然在她身前推了她一把,大喊道:   “安安!快跑!”   接着,他丢下书包就冲了上去,朝着一个高个儿男生,猛地挥出了一拳。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节的内容好长好长好长,不过两小只终于跨入高三了。   元宵节和情人节内容在正文中一笔带过了,前因后果也交代完整了,要看细节去就去番外坑吧!   话说,这个周末,我奋战了2天!!终于把《青春》的高中篇写完了,还有3小节,基本上就是下周四(3月1日)结束。然后3月5日周一开始第八大章!!想路总的姑娘们,最后几节高中篇会满精彩,慢慢看,等待路总出场吧!   重复的预告:   02.21周二,更《思远》   02.22周三,休息无更   02.23周四,更《青春》   02.24周五,更《思远》   02.25、02.26周六周日,休息无更   02.27周一,更《青春》   有变动我会提前说哦,在两个文里都会有~~~爱你们,么么。   PS:某位同学关注的许洛枫哥哥下一节正式出场打酱油,因为我已经写完了,所以我底气很足啊!!   话说,到了这个周末,我得给思远囤点稿穿上点衣服了。小路如今背心短裤很得意啊,思远……还在寒风中……裸着…… ☆、你敢打我的安安!   路云帆一拳就打中了那个男生的脸,把他打得一个趔趄,直往边上倒去,他的同伴赶紧扶住了他。   趁着这个空挡,路云帆捞起书包,转身一把拉过安宏的手,大喊道:“安安!跑!”   安宏顿时反应过来,随着他撒开长腿就往小路的尽头跑去。   身后传来史小珍的大喝:“给我追!”   几个混混立刻就冲了上来。   安宏毕竟是女生,两个人又都背着沉重的书包,跑了没多久,她的右手就被一个混混拉住了,她回身挣扎,路云帆扭头一看不妙,丢下书包就冲了上去和那混混扭打起来。   接着又有一个小个子的混混加入了战团,安宏在边上瞪着眼睛,快速奔跑引起的气喘还未平复,她终于了解了目前的境况,这不是拍电影,他们是真打啊!   她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紧接着就立刻冷静下来。   四个混混中的两个在边上围观,另两个和路云帆打成一团,路云帆毕竟只有一个人,即使个子高,力气也不小,但还是吃不消左右夹击,渐渐地就吃了几拳几脚,脸上也挂了彩。   他扭头看了眼安宏,大喊:“安安,快跑啊!”   安宏咬着牙,左右一看,路边是一个建筑工地,墙角堆着一些砖块和一把铁锹,她丢下书包冲了过去,左手拾起一块砖头,右手抓起铁锹就跑了回来。   围观的混混和史小珍都没反应过来,安宏丢下砖块,双手抡起铁锹就往那个正挥拳揍路云帆的混混A背上打了下去。   “砰”的一声,“啊啊————” 混混A鬼叫起来,回头一看,就对上了安宏发红的眼睛。   他有点愣神,安宏大叫着,铁锹就往他头上抡了过去。   混混A吓得赶紧躲开,路云帆得了空隙,终于一拳砸到了混混B脸上。   史小珍气坏了,大喊:“一起上!”   混混C和混混D立刻就冲了上来,安宏大喊大叫,挥舞铁锹,劈头盖脑地向他们砸去,也不知道砸没砸中。她已经热血沸腾了,小时候打架她就是不要命的姿态,这时候看着路云帆落入下风,她只想着要帮他保护他!他才是个没发育完全的孩子呀!哪经得起一对四。   路云帆和混混B扭成一团,他终于占了上风,大声呼喝着,拳头夹着风声用力地挥过去,腿也趁空狠踢两脚,混混们看着很可怕,其实都挺怕死,看着他玩命一样的劲头,想着自己也没必要在这样一场打斗中受个伤致个残,状态也就渐渐地歇了下来。   只是这时,混混D冲过来帮混混B,路云帆又受到了夹击,他一边躲闪一边招架,一边还分神看着安宏在那儿挥着铁锹追打混混A,心里急得不行,嘴里喊着:“安安,别打了!你快跑!我一会儿就跑了!”   安宏却是充耳不闻,只   顾着追着比她矮小的混混A打,混混A也只是个小孩,背上挨了几下,痛得都要哭了,他看看一脸茫然的史小珍,突然就撒腿跑了。   安宏喘着气,她的马尾已经有些散了,头发丝丝缕缕地挂在颊边,她也被打了几下,身上痛,却浑然不觉,她扭头看混混C,小个子男生被她看得发毛,倒退了几步,也跑远了。   史小珍气得跺脚大喊:“没用的东西!没用的东西!连个老女人都打不过!”   安宏瞪了她一眼,她立即就闭了嘴。安宏的样子很可怕,手里抓着铁锹,好像一个女战神一样。史小珍倒退几步,躲到了角落里。   安宏想去追她,哪知一回头,惊讶地发现路云帆已经被打倒在地了,他双手抱头,一边挣扎,一边躲闪着两个混混的拳头和狠踢。安宏大喊一声,冲过去抡起铁锹就打中了混混D的背,混混D回头看她,丢下路云帆就呲牙咧嘴地扑了过来,一把握住安宏手里的铁锹,他身高体壮,安宏争不过他,铁锹就被他抢走了。   混混D气疯了,也不管她只是个女生,抡起铁锹就朝安宏挥去。   安宏下意识地用手去挡,铁锹大力地砸到了她的右臂上,铁锹的边缘虽不锋利,但因为力量足够大,还是划破了她的袖子,伤到了她的皮肉,令安宏一下子就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手臂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路云帆又是一对一了,混混B失了混混D的帮助,本来就有些怯,一下子又被翻身而起的路云帆打到了地上,路云帆拳脚并用,发了疯一样地揍他,直到他大喊救命才住了手。   路云帆抬头,就发现安宏已经倒在了地上,混混D正对着她挥起铁锹。   他一下子就冲了过去,从身后抱住了混混D,使劲全力把他拉离了几步,混混D挥下去的铁锹才没有打中安宏。   路云帆大喊:“他妈的你连女人都打!老子揍死你!”他咬紧牙关一个狠命提膝,顶到混混D的尾椎部,混混D痛得“嗷嗷”大叫,他低头一脚踩上路云帆的右脚,还狠狠地碾了碾。路云帆只觉得右脚一阵剧痛,但他已经顾不得了,还是使劲地圈住他的身体不放。   混混D双臂用力,一边挣扎,一边又狠狠踩了他几脚,路云帆终于受不住痛,松开手臂退了几步。   此时,混混B已经吓坏了,坐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混混D却是打红了眼,回转身就一脚踢上了路云帆的小腹。   路云帆右脚剧痛,已经站不稳身子,一下子就被踢得倒在了地上。   混混D冲过去,骑在他身上就一拳打了下去。   路云帆额头重重地中了一拳,顿时就疼得有些晕了,他想挣扎,无奈被人骑在身上,长久的打斗又耗尽了体力,却是怎么也挣脱不得。   他准   备着挨第二拳时,混混D突然一下子就栽了下来。   路云帆有些茫然,努力抬头一看,安宏的左手拿着砖块,正站在他面前。   她头发凌乱,衣服也弄脏了,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倒在地上,手摸着流血后脑勺的混混D,一下子又挥着砖块砸了下来。   混混D脑袋上又挨了一下,彻底地懵了,站都站不起来了。   路云帆吓了一跳,赶紧坐起身来,他抬头看看安宏被鲜血浸透的右臂,眼睛都急红了,大喊:“安安!你受伤了!”   扭头看着身边的混混D,他气得左脚狠狠地踹了上去,接着翻身就骑到混混D身上,拳头像雨点一般朝他砸去。   一边砸,他一边喊:“你敢打我的安安!你敢打我的安安!我打死你!打死你!!”   混混D已经失了抵抗的力气,软软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安宏突然就清醒过来,她听到由远至近的警鸣声,还有人群呼喊奔跑的声音,一把就按住路云帆止不住的拳头,大声说:“警察来了!快跑!”   “我要打死他!我要打死他!”少年已经有些发狂了,安宏也不管右臂的剧痛,使尽全力就抱住他,大喊:“路云帆!冷静!冷静!他快要被你打死了!快走!警察要来了!”   在她温暖的怀抱里,路云帆终于渐渐地清醒过来,他抬起头,发现混混B和史小珍早已跑得不知去向,他大声喘着气,从混混D身上下来,左脚还是忍不住踢了他一下。   只是,右脚一踩地,他就痛得叫出声来。   “你脚受伤了!”安宏急了,抱着他的腰说,“脚疼也要先跑啊,被抓住了就完蛋了!”   “恩……”路云帆咬着牙,身体一半的重量都靠在安宏身上,安宏捡起两人的书包挂在肩上,拖着一瘸一拐的路云帆,就离开了这条偏僻小巷。   他们前脚一走,警察和附近群众后脚就赶到,空旷的小路上,只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年轻男人,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安宏和路云帆也没有走远,路云帆的右脚已经痛得走不了路了,他们藏在另一个窄窄的小巷中,背靠着墙壁并肩坐在地上喘气。   “你脚没事吧?”   “你手没事吧?”   异口同声地,两个人向对方问话,接着就愣住了,然后,他们相视着,不由地笑了起来。   安宏说:“路云帆,真没看出来,你打架还不错嘛,只是……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某人鼻青脸肿的面孔上,起了一团红晕,他低下头,轻声说:“打昏了头,随口说的。”   “哎,你这个脚怎么办啊?要不要我出去打电话给你家里,叫他们来接你去医院。”   “别!”路云帆急了,“千万别!我现在是半死,告诉了他们,我就真死定了!”   “那你的   脚怎么办啊,说不定都骨折啦!”   路云帆想了想,报了一个电话号码给她,说:“你去找个公用电话亭,打这个电话,找一个叫许洛枫的人,然后叫他打个出租车过来接我们。”   “哦……”安宏也不多问,记下电话就要走。   路云帆一把拉住她左臂,说:“等等!”他脱下早已脏污不堪的外套,包到安宏右臂上,说,“你手流血呢,止一下,也别叫人看见。”   “恩。”安宏转身跑了出去。   电话打得很顺利,那个叫许洛枫的人一听她说明情况,立刻问下地址,说马上就来。   挂下电话,安宏想了想,又打了个电话回家,她告诉外婆,班里有个要好同学突然生病要送医院,她要跟着老师一起去,等到了医院处理完事情就立刻回家,外婆才略微放心。   安宏匆匆跑回路云帆身边,发现男孩子无力地靠着墙壁,已经疼得脸都发白了,额头上都是冷汗,黑发已经湿湿地贴在了耳边。   她蹲在他身边,担心地问:“你怎么样啊?”   “安安,我脚疼。”路云帆哼哼着,一把就握住了安宏的手,他的浓眉深深锁着,左腿屈膝踩地,右腿平放在地上,好像动也动不了了。   “没事了,没事了,许洛枫马上就来了。”安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也不知道那个许洛枫是谁,是做什么的,听声音他是个挺年轻的人,安宏想,也许是路云帆的表兄弟吧。   许洛枫赶到的时候,着实让安宏吃了一惊。   此时已是晚上10点多,夜色憧憧,光影昏暗,远处走来的竟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他穿着白色上衣,黑色长裤,尖削的脸颊上,是一双狭长的凤眼,面容白净秀美,却冷若冰霜。   安宏眨了眨眼睛,发现这个男孩长得很——妖,他身上有一股纤尘不染的气质,如果他是一头长发,十足就是一个少女漫画中的古代美少年呀!   安宏咽了咽口水,在路云帆耳边悄声说:“喂,你认识这么个人,还好意思说自己像流川枫?”   一句话,就把已经痛得死去活来不堪忍受的某人,气得差点要吐血了。   许洛枫走到两个狼狈的人面前,没有说话,俯下/身就背起了路云帆。   他的个子没有路云帆高,身子又瘦,背着他还是有些吃力的,他干净的白色外套立刻被路云帆身上的血污弄脏了,但他一声不吭,调整好姿势就迈步离开,安宏赶紧捡起书包,随着他走了出去。   出租车穿越城市,从南往北,一直开到了城北的郊区,最后停在了一个小院落前。   安宏和许洛枫下车,许洛枫拉过路云帆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把他扶出车门,又反身将他背在了背上。路云帆整个人一点筋骨都没有了,长手长脚就挂   在那儿,脑袋耷拉着,垂在许洛枫的肩头。   许洛枫回头看了眼安宏,说:“跟我进来。”   安宏连忙跟了上去。   院落里静悄悄的,也没什么灯光,安宏看不清这是什么地方。许洛枫背着路云帆去敲了几扇门,都无人应答,他突然大声喊道:“程老头!快出来!要出人命啦!”   寂静无声的空间里突然响彻的大喊,令安宏吓了一跳,突然,院落里一幢二层高的房子里,亮起了灯光,紧接着,就有几个脚步声从楼上奔了下来。   等到他们跑到面前,安宏才看清,过来的并不是什么老头,而是一个40出头的笑嘻嘻的高大男人,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差不多年龄的短发女人,和一个16、7岁的少年。   男人一见许洛枫背着路云帆,立刻敛了笑容,问:“怎么回事?”   许洛枫回答:“他的右脚可能骨折了。”   “先带他去拍片,我给他看看,好像挺严重啊,干吗不送医院?”   “你这儿不是医院吗?”许洛枫冷冷地说。   “……”男人无语,在前头带路就把他们带进了诊室。   直到灯光亮起,安宏才知道,这是一个小诊所,类似于社区医院。   许洛枫小心地把背上的人放到病床上,安宏看到路云帆已经有些晕了,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   路云帆穿的是运动鞋,男人挽高他的裤管,小心地用剪刀帮他剪开鞋帮和袜子,他的右脚就露了出来,围观的人都惊呼了一声。路云帆脚背上一大片淤青夹着暗红,肿得老高老高,某些地方还破皮流血,看着就挺严重。   过程中,路云帆清醒过来,疼得大声嚎叫,安宏在边上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路云帆扭过头看到安宏,伸出手喊:“安安……”   安宏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男孩子嘴一扁,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咧着嘴“嗷嗷”叫唤。   安宏傻眼了,她想起小时候和路云帆打架,他在医院缝针时也是像这样鬼哭狼嚎,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他竟然还是这么会叫,还会哭……   “阿旭,去准备拍片。”男人回头朝自己的儿子喊。   “哦。”清秀的少年立刻跑了出去,男人低头仔细看路云帆的脚,说,“怎么受的伤?”   “被人踩的,嗷嗷嗷!啊啊啊———踩了……好几脚,呜呜呜……”   “臭小子,你是和人打架了吧?”   “程老头,我的脚会不会残废啊?”路云帆仰起头,眼泪汪汪地问。   “拍了片才知道,打了石膏,你的右脚起码得2个月不能下地。”   某人颓丧地倒了下去,2个月……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拍片以后发现,路云帆是跖骨骨折,幸好不是太严重,程医生为他复位,上石膏,说:“你要是信我,这么   样就行了,要是不信我,就再去大医院看看,毕竟伤得不轻,我也怕你有后遗症。”   “呜……”路云帆从头到尾都死死地握着安宏的手,脸色煞白地咬牙忍痛,安宏左手被他的指甲掐了好几个深印子,却一点儿没做声。   一切都处理完毕,程医生说:“今晚你是睡我这儿,还是回家?”   “睡一晚再回去,对了!你们都得给我保密啊,就说我是自己摔了一跤。”   众人无语,他身上多处淤青破皮,脸上也肿得厉害,嘴角还出了血,从山上滚下来也不至于摔成这样啊。   程医生拍拍他的肩,转身要走,路云帆突然喊住他:“程老头!哎呦!我都疼晕了,你帮我看看她,她手受伤了!”   说着,他握着安宏的手,把她往前推了一下。   程医生回头,看到安宏右臂上包着的一团衣服,他略一沉吟,慢慢解开,再剪开安宏被深色的血迹浸湿的长袖,发现她手臂上有一条10多公分长的伤口,皮肉都有些翻开了,血已经凝结,伤口处模糊一片。   “这个又是怎么弄的?”   “被铁锹打的。”安宏回答。   “……”程医生错愕,望着面前眉都不皱一下的女孩,“你不痛吗?”   “我不太怕痛的,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路云帆也凑过头来看,看到安宏手上的伤口他惊得大叫起来:“安安!安安!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程医生说:“跟我出来,我先给你清洗消毒,要是得破伤风就严重了。”   “谢谢。”安宏垂着头跟着程医生往外走,又回头看了路云帆一眼,说,“你好好在这儿待着,我没事的。”   路云帆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心里真是又气又急,脚上还痛,一个没忍住,眼泪又掉了下来。   许洛枫一直坐在边上的椅子上,冷冷看着他说:“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哭什么!”   路云帆被他说得一愣,抹了抹眼泪,咬牙说:“是史小珍做的,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你以为你在拍电影啊?以为自己是蝙蝠侠,还是超人?你这是自作自受,当初叫你不要去招惹她,你非不听。”   “我不是达到目的了么……”男孩子卷着被子,看着自己被吊得老高的脚,哼哼着说,“洛枫,怎么办呀?我怎么和我爸爸说啊,被他知道了,非把我另一条腿都打断不可。”   “……”许洛枫也想不出办法,起身找来冰袋帮他敷脸,只希望路少爷第二天起来能消消肿,真的能像摔了一跤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高中篇“青葱岁月”的倒数第三小节。   明天思远要入V了,含含很忐忑啊,毕竟入了V后就不能随心所欲地乱写了,在质量和更新速度上都要有所保证,所以还是有些不安的。   《青春》不会V,我会按照目前的速度慢慢地写下去,喜欢阿路的姑娘们就继续在这儿蹲吧!   这一小节会不会扯了点?哈哈哈哈哈~~~不过我自己写得满乐的。   还有还有,预告会有变动(主要和思远有关)   02.24周五,思远入V,双更,结束第三大章   02.25周六,休息无更   02.26周日,思远加更一章,是第四大章的开篇   02.27周一,更《青春》   02.28周二,更《思远》   02.29周三,休息无更。   2月底前的更新以此为准,请继续支持!!多谢!!   爱你们~~~么么么么 ☆、我舍不得你   安宏包扎完伤口回到病房时,路云帆快要睡着了。   许洛枫看了她一眼,站起身说:“我去隔壁,你和他说会话,等下我送你回去。”   “哦。”安宏在路云帆身边坐下,男孩子抬了抬眼皮,看到她,绽开一个很难看的笑,有气无力地说:“你来啦,手没事吧?”   “没事,皮外伤,没伤着肌肉骨头,包了下就好了。”   “哦……都是我不好,安安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我不会放过史小珍的!”   “你发什么神经。”安宏斜眼看他,“你和那女孩是怎么回事?你以前追过她?后来又始乱终弃了?”   “没有的事!”   “那她至于这样么。”安宏不信。   “其实……其实……这是我的一个计谋,美男计!”   “啊?”安宏傻了。   路云帆嘿嘿一笑,低声说:“在二中待了一个学期,觉得好无聊,就想转学,但我爸不让。我想了好久才想出这个办法。史小珍那时候读初三,我就去勾搭了她一下,听说她家背景很强,人又挺傲,没想到都是假的,一下子就勾搭到了。然后她就开始缠着我,给我送东西啊,叫我陪她上下学啊,我就常和我爸爸说学校有个女生老缠着我,然后高一下的期中考试我故意考得差了些,我爸问我怎么回事,我就说是那个女孩给缠的,让我没心思读书了,我说我想转学,我爸这才答应了。”   安宏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心想这是什么狗屁计谋啊!还美男计!简直就是幼稚无聊低级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路云帆笑嘻嘻的看着她,说:“不管怎么说,我的目的达到了呀,是吧?”   “是你个头啦!你的脚都被打断了呢!”安宏挑眉问他:“那你究竟为什么要转学呀?还转来七中?”   “我……”路云帆垂下眼睛,又抬头看她,小声说,“我不是和你说过么,要和你考一个高中,跑400米,拿第一给你看的。”   “路云帆你这个人无聊不无聊!”安宏真是有些气了,不是说三年一个代沟么?怎么她和这臭小孩只差了2岁,她就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他的逻辑了。   路云帆脸色黯淡下来:“下个月就要开运动会了,看来这个400米,我是跑不了了。”   他叹了口气,一脸的委屈遗憾,安宏突然就有点心软了,很多年前,他们还不熟,吵着闹着时说的玩笑话,他竟然一直记在心里,费尽心机地转学,貌似真是为了她。   似乎,从没有一个人,这么珍惜过和她的约定,哪怕是韩晓君,也没有过。   这场风波过去后,路云帆请了长假在家里休养,他的成绩很好,两个月不来上课也无所谓。他很担心的训斥也没有降临到头上,路建宇看自己的独生儿子受了这么重的伤   ,也无暇再去管他受伤的经过和缘由,只是送他去J市最好的医院做了复查。所幸程医生水平不错,路云帆的右脚得到了及时的医治,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只是,他天天待在家里,实在无聊,就厚着脸皮找了理由,叫安宏周末帮他把作业和考卷送去,安宏也不好推辞,于是,每个周六,她都会去路云帆家里,帮他送所谓的作业,陪他聊天。   她终于见到了路云帆的爸爸和江蓓,路建宇果然身材高大强壮,只是有点儿显老,路云帆告诉安宏,他生下来时,路建宇已经34岁了,所以这时候,他的父亲已经年过半百。   江蓓却依然年轻漂亮,看起来只有30出头的样子,看到安宏,她还记得这个当年和小魔王打架的女孩,惊喜地说:“呦!你们现在是同班同学啦,真是巧啊,说明你们俩挺有缘的呢。”   安宏有点害羞,和路建宇、江蓓打过招呼后,就去了路云帆的房间。他睡在床上,床边放了架子,吊着他的脚。他看到安宏,总是会露出开心的笑。有时候,他有点头晕,想睡一会儿,也会拉着安宏的手求她别走,安宏就坐在他床边看漫画或是做习题,间或扭头看一下男孩子的睡脸。   他睡着时显得很宁静,没有平时千变万化的表情,白皙漂亮的脸蛋纯真的像一个孩子。   安宏看着他睡觉,都觉得挺有意思,一直过了一个多小时,他才会悠悠地醒过来,扭脸看到她还在,脸上就露出满足的神情。   11月初的运动会,安宏也没有参加,她的右臂包着纱布,只是坐在看台上和楼静静聊天,心里却时不时地记挂起那个臭小孩来。   右脚不能下地一个多月后,路云帆开始练习走路,拄着拐杖单腿蹦了很久,乍一下让他把右脚踩下地,他还是有点怕,脚后跟刚一着地就抓着安宏的手大喊大叫。安宏噼里啪啦地拍开他的手,叫道:“你有本事就拄一辈子拐杖别练走路了!胆小鬼!”   路云帆扁着嘴不做声了,在江蓓和安宏的搀扶下,咬咬牙将右脚踩下了地,脚背还是很痛,尤其是起步,脚背弯曲时,但他想到安宏的话,还是忍了下来,一步一步认真地走了起来。   渐渐地,他终于可以丢开拐杖,重新走路了。   一直到12月中旬,路云帆才回到学校上课。   他的脚几乎痊愈了,只是还不能上体育课,不能踢球,走路什么的已经没有问题。   学校会在12月底举行文艺汇演,此时每个班级都在排练节目。   因为安宏他们是高三,班主任希望不要出集体节目,最好就是独唱、独舞、两人相声什么的,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班里大部分同学的复习。   路云帆回校以后就得到一个令他很郁闷的消息,因为沈   柯和安宏成绩好,所以班主任就让他们俩合唱一个歌曲,两个孩子都听话,接了任务就选起歌来。   何玉栋、楼静静和文艺委员为他们出谋划策,有说唱许茹芸和熊天平的《爱情电影》,有说唱莫文蔚和张洪量的《广岛之恋》,安宏想了想,突然说:“不如唱李宗盛和林忆莲的《当爱已成往事》吧,那个歌不难唱,又好听,当时也挺轰动的。”   大家都说好,于是约了周末一起去卡拉OK练一下。   路云帆知道后,吵着也要去,安宏也就由了他。   只是,当一群半大孩子来到卡拉OK厅门口时,碰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   门口的年轻保安告诉他们,最近娱乐场所查得严,只有满16周岁以上的人才能进入,万一被警察查到,他们会被罚款,于是就要求孩子们拿出身份证核验。   何玉栋、沈柯、楼静静和安宏都带着身份证,顺利过关,文艺委员没带,求了一会儿没用,就和他们打了招呼回家了。最后,只剩下一个路云帆,他嬉皮笑脸地勾着保安的脖子,说自己忘带了,能否通融一下,保安看着他稚气的脸庞,有点不信,说:“要么回家拿,要么就不能进。”   磨了10分钟都没用,安宏不耐烦了,说:“路云帆,你就回家去吧,又没你什么事儿。”   路云帆不依,摇头说:“那要么你们进去唱,我在外面等你们。”   “外面多冷啊!你不怕被冻死!”安宏有点急。   “没事,你们进去吧,我和保安大哥聊一会儿。”   安宏还要劝他,楼静静拉着她的手,说:“算了算了,由他去吧,咱们也就唱一会儿,待会还能一起去吃晚饭呢。”   安宏看看路云帆,说:“那你找个挡风的地方,别感冒了,知道不?”   “放心!我壮着呢。”路云帆冲他们挥挥手,几个孩子就走了进去。   安宏和沈柯练了几遍,这个歌真的不难唱,没多久他们就练熟了。   接着,几个年轻人就疯起来,高三的学生平时学业压力大,难得抽空出来放松,个个都玩得很开心。楼静静和何玉栋拿着麦克风唱得起劲,安宏却有点心不在焉了。   沈柯扭脸看她,问:“怎么了?”   “没什么,路云帆还在外面呢。”   “说不定他等了一会觉得无聊,已经走了。”   “他不会走的。”安宏确信。   “你好像……很了解他。”沈柯推了推眼镜,“安宏,你和路云帆以前就认识?”   “恩。很早就认识了。”   “哦……他好像挺喜欢你的。”   安宏一愣,已经不止一个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了,她也不是没往心里去,只是……她总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安宏不是白痴,路云帆的心思,她还是有点数的,只是他从未   挑明,安宏也就当做不知道。她一直把他当成一个弟弟,一个聪明调皮的小男孩,哪怕他的个子已经长得很高,她还是无法将他当成一个同年龄的男孩,对他赋以一种特别的感情。   “没有吧。”她笑笑回答,“他就是个小孩儿,懂什么呀。”   沈柯一笑,说:“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   在嘈杂的包厢里,在楼静静和何玉栋魔音穿耳的背景下,沈柯淡淡地说出这句话,令安宏惊呆了。   “当然,现在说这些都不是时候。安宏,你想读哪个大学?”   “我……还没想好。”   “恩,到时候填志愿,如果可以,我们讨论一下,你的成绩不错,考一本没问题,我挺想和你考一个大学的。”   “……”安宏有点慌了,她突然站起来,说,“到,到时再说吧,我,我去外面看看路云帆。”   说着,她转身就逃出了包厢。   从温暖的空调间跑到寒风刺骨的街上,安宏平复了一下呼吸。   她看看四周,一冲眼竟然没看到那个人。   难道……他真的等不及,走了?   安宏不信,她抿着嘴,左右走了一圈,才在屋檐下找到那个臭小孩。   只是,他正在做的事,令安宏一股无名火起,她直接就冲了上去。   路云帆和年轻保安正并肩蹲在屋檐下,两人指间都夹着一支烟在抽,路云帆一边抽一边咳嗽个不停,保安在边上笑嘻嘻地看他。   安宏冲到他面前,大喊:“路云帆!你疯啦!你居然抽烟!”   路云帆抬头看到她,赶紧丢下香烟,拍拍屁股站起来说:“你怎么出来了?还没一个小时呢。”   安宏瞪着保安,喊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他还没满16岁呢!你怎么给他抽烟!”   保安愣了,说:“你们不是同龄的么,不都18了么?”   “屁啦!路云帆你真是气死我了!跟我回去!”不由分说,安宏拉起他的手,就拖着他跑起来。   路云帆在她身后大喊:“等等等等!我脚还没好透呢,跑步会痛!”   安宏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冷静了一下,说:“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啊?”   “二十分钟前……”路云帆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垂着头,眼睛盯着脚尖,说,“等着挺无聊的,天又冷,保安大哥问我要不要抽支烟,我挺好奇的,就抽了……安安,你别生气了。”   “以后不许抽了,知道吗?”   “哦……”他抬起头,黑眼睛亮亮地笑起来,“安安,你这样子真像是我妈一样,嘿嘿。”   一句话,安宏都要被他逗笑了,板着脸孔说:“好了,咱们先走吧,我已经练完了。”   “不是还要和他们一起吃饭么?”   安宏想到沈柯适才的表白,身上抖了一下,说:“不吃了,你   想吃什么?咱俩去吃吧。”   “好!我想吃酸辣粉!”   “啊?”   安宏和路云帆赶到玉兰中学门口的美食街时,正是晚饭时间,找到罗爸的粉摊,安宏熟门熟路地坐下来,点了一碗酸辣粉,多放辣,多放香菜。   路云帆要了份和她一样的,只是粉要加量。他正在长身体的阶段,食量很大,平时学校的午餐都不够他吃,非得下午放学缠着安宏吃点下午茶才能耐饿。   两个人坐在露天的寒风中稀里哗啦地吃粉,吃得满头大汗。安宏突然想起沈柯的问题,问路云帆:“喂,你大学想去哪儿读。”   “清华,建筑系。”他闷头回答。   “哇!”安宏佩服得不行,又想,按他的成绩,只要认真发挥,的确是考得上。   “你呢?”   “我还没想好。”以前是打定主意考Z大的,现在……安宏已经犹豫了。   “安安,你能陪我一起考去北京吗?”路云帆突然抬头问她。   “北京?太远了吧。”   “北京好学校多,我知道你也许考不上清华,但是,其他一些一本学校,你的成绩应该挺有把握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北京念书,一起去,一起回来,平时还能一起吃饭一起玩,多好!”他说得很开心,好像这已经是眼面前的事一样。   安宏想了想,回答:“到时再说吧,我外婆一个人在这儿,她年纪也大了,我不太放心她的。”   “哦……”路云帆觉得安宏说得也有道理,又说,“其实考上海也行,上海挺近,复旦我也挺喜欢。”   “说这些还太早,等到了下个学期再说吧。再说了,你为什么非得和我考一个城市呀?你管自己去清华不就行了么。”   “我……我舍不得你。”男孩子低下头,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了这一句,安宏却是听清了。   臭小孩啊,她想,你脑袋里都想着什么东西呢?   2000年年底的七中文艺汇演,安宏和沈柯的合唱居然技惊四座,大受欢迎,一举得了高三年级的第二名。   只是,安宏面对沈柯时,总有点不自在的感觉,幸好,学期很快就结束了。   春节时,安宏见到了一年未见的韩晓君,是韩妈打了数个电话叫她去韩家玩之后。   他壮了一些,也黑了一些,毕竟常驻工地,风吹日晒的,本来就是麦色的皮肤,此时都有点黑黝黝了。只是他的脸还是很帅,并且更多了一份男人味。   韩晓君看到安宏,依旧温和地笑着,问她:“最近如何?”   “不错。”   他默了一下,终于抬起手来,揉了揉安宏的脑袋,说:“快高考了吧,要加油。”   “恩。”   再也无话。   韩晓君和秦月仍在交往,只是因为他常在外地,两个人聚少离多,韩爸韩妈并没怎么见过秦月   。   安宏在厨房帮韩妈准备晚餐时,韩妈向她抱怨:“晓君找了个女朋友,好像是你同学是吗?那个女孩我不太喜欢,太瘦了,又懒,也不知道晓君怎么想的。宏宏啊,我真希望你能做我儿媳妇啊,我早就和晓君说过,到哪儿去找你这样听话孝顺又勤快漂亮的女孩,唉……”   安宏也就笑笑,不接腔。这些话,原来韩妈已经对韩晓君说过了?但是他仍然选择了秦月,她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高三下开学后,孩子们进入到最后的冲刺阶段。   几次模拟考结束,路云帆的成绩好得令人乍舌,次次都是全班第一,两次全年级第一,一次全年级第二。   安宏知道,他发力了。   学校经过安排,想让他和其他几个特别拔尖的孩子,免试保送北大或上海同济。   路云帆拒绝了。   他经常问安宏志愿考虑得如何,安宏不知该怎么回答。   其实,她也挺想和他在一个城市的,只是要去北京,实在是下不了决心,她真的放不下快70岁的外婆,外婆近几年身体越来越差,妈妈又不在身边,安宏是想留在J市的。   可是她很害怕,当她告诉路云帆后,这个臭小孩也会留下来,那可是耽误他前程的大事啊!Z大虽然也是全国重点大学,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和清华比,尤其还是清华的建筑系。   她思来想去,就是不肯对路云帆说出她的志愿,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劝他考清华,不用非和自己一起。   就在这样纠结的氛围中,高考来临了。那时候,J市的高考政策是先考,再估分填志愿,最后再出成绩。   黑色七月,安宏却觉得很平静,她的数理化向来稳定,语文英语也发挥正常,考完一估分,填Z大的好专业,一点问题都没有。   路云帆打电话到她家,问她估分情况,安宏告诉他大概在640分左右。   路云帆大喜,说:“不错啊!我应该有700分左右,考清华建筑没问题,安安,你考虑好了么?陪我一起去北京吧,好不好?”   “……”安宏握着话筒,心里乱得要死,她试探着问,“路云帆,如果我要留在J市呢?”   他有点楞,一会儿后,说:“你想考Z大?Z大也不错啊,不过我没怎么了解过,我得去翻翻它的专业介绍。”   “哎哎!你干吗?你不是要填清华吗?”   “我填哪个都无所谓的啦,只要自己学得好,在哪个学校不都一样。你待会儿等我电话,我要是选了专业和你说。”   只是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就能让他改变学校的选择,安宏彻底懵了,她赶紧说:“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说说的,北京也挺好的,我也去翻翻北京学校的专业,说不定有我喜欢的呢。”   路云帆高兴了,大声说:“真哒   ?你愿意去北京吗?那最好了!你赶紧去看看,过几天就要填志愿了,我也帮你看看,看有什么适合你的。你那成绩,选什么不行呀。”   “哦……好。”   “啊!对了,忘了和你说件事!”男孩子突然兴奋起来,在电话里大喊,“安安,我拿到身份证啦!”   作者有话要说:喔~~~~~这一小节又好肥哦~~~哗啦啦一下就写过高考了。   下一小节就是高中篇的结尾喽~~~~   请期待3月5日开始更新的第八大章“这边那边”,谢谢!   预告:   02.28周二,更《思远》   02.29周三,休息无更   03.01周四,更《青春》“青葱岁月”的最后一小节   03.02周五,更《思远》   03.03周六,休息无更   03.04周日,更《思远》   预告和思远中的预告一致~~这就是本周的计划啦~~~要留言呦,爱你们,每次更阿路就觉得特开心,哈哈!   PS:02.27中午第一次发文时把小路的高考分数定得高了些,02.27晚上20:02小修~~ ☆、我喜欢你   填志愿那天,安宏和路云帆早早地来到学校,领到表格后,老师向他们详细介绍专业填报细则,并要求考虑仔细,结合自己的估分认真填写,最后要家长签名。   临近毕业,同学间充满了离愁别绪,有些伤感的女同学甚至掉了眼泪。   安宏问楼静静要填哪里,她回答想报上海大学。   “以后毕业了肯定得回来,只能趁读大学的机会出去待几年,我妈又不让跑太远,只能选上海咯,我的分数填那几个好学校估计没戏,上海大学应该还够得着分数线。安宏,以后你来上海找我玩呀!”   “好啊。”安宏笑着回答。   沈柯问安宏报哪里,安宏答:“北京理工大学。”这是路云帆建议的学校,理由是离清华近,学科又比较适合安宏。   沈柯考得也很好,他说:“你要去北京?我也是,我是要报中国人民大学,学金融。”   安宏笑了下,回头朝路云帆看看,他正笑嘻嘻地看着她。   回家填了志愿,妈妈专程回来签了名,女儿考了好成绩,妈妈还是很高兴的,许诺暑假里带安宏出去旅游一趟。   交志愿前,路云帆不放心,拿过安宏的志愿表仔细看过,确认了是北京理工大学,他才开心地笑了起来。   交掉表格后,他们一起回家,路云帆一路上都在述说对未来的憧憬,北京哪儿好吃哪儿好玩哪个季节最美就是沙尘暴有点烦人……他神采飞扬,高兴得几乎要飞起来了。   只是,他不知道,回到家后,安宏立刻返身赶回学校,敲开了班主任办公室的门。   那一年的夏天,很热,传说中的台风迟迟不来,J市每天都处在将近40度的高温中。   楼前的树叶子都是静止的,知了在树上聒噪,安宏坐在窗前,翻开书看了几页,思绪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她有些心烦气躁,在一切都没有下定论前,她根本就平静不下来。   不知道,当臭小孩知道了她最后的决定,他会怎样。   不过,一切已经覆水难收,纵是他家再有权再有钱,交至教育局的志愿表也是不能更改的了。   有一天,路云帆打来电话,说自己要去七中踢球,叫安宏一起出去转一圈。   安宏同意了,穿着短袖衬衫和西装短裤就出了门。   七月底的天气,闷热得令人发疯,可是那群少年却在球场上挥洒汗水,仿佛一点也不觉得热。   安宏坐在大太阳下的水泥看台上,看着路云帆和一群男孩在奔跑。   他的右脚受伤后,有半年没有踢球,直到高考前才能试着踢一下。此时的他,穿着一身白色球衣,在球场上肆意奔跑,黑色的发早已汗湿,一缕一缕地贴在额上,头顶的碎发随着奔跑跳动起来。   他那么年轻,那么有活力,飞扬的眼神透   着张狂气息,16岁的路云帆正在茁壮成长,安宏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托着腮,静静地望着他。   路云帆是踢前锋的,他喜欢进球的感觉,他有身高优势,抢头球也是强项。每回把球踢飞,他都会吐着舌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进球后又会张开双臂满场飞奔,好像得了世界冠军一样高兴。   对着强烈的阳光,安宏眯起眼睛,她想,过了这个夏天,她就要和这个男孩说再见了。   从此以后,天各一方。   她竟然感到难过,非常非常得难过。   两年的相处,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对彼此非常了解,甚至,有所依赖。   只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未来,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负责。   安宏自认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路云帆。   就像当年,韩晓君做下的决定一样。   她在心里说,臭小孩,你要保重。   路云帆踢累了,自动要求换下场,他小跑着来到水泥看台前,三步两步地就跨了上来,坐在了安宏身边。   安宏递水给他,他接过瓶子就大口地喝起来。   安宏看着他笑,又给他递毛巾,他接过来就胡乱地擦了把脸。   “看见没?我进球了!俩!”他伸出两个手指,笑着在安宏面前晃了晃。   “看见了。”   “我的脚跑久了还是会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全好。”他抬起右脚,晃着脚尖打量着说。   “快了吧,你还在长身体,骨头还没长全呢。读了大学,自己也多照顾自己,跑步啊踢球啊什么的多保护一下右脚。”   “恩!”路云帆扭头朝她笑,说,“到时候你一起监督我呗。”   安宏笑了笑,没说话。   两个人沉默下来,一起望着球场发呆。   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滑落下来。   很久以后,路云帆突然伸过右手,握住了安宏撑在水泥看台上的左手。   安宏心里一跳,立刻扭头看他。   路云帆仍是目视前方,他的侧面很好看,下颚的线条流畅清晰,浓密的黑发已经半干,头顶蓬蓬的,鬓边的发还是有些湿,贴在脸颊上。   他的眉很浓,眼睛很亮,从侧面看去,能看到纤长又有些翘的睫毛。   他的鼻梁很挺,鼻尖上满覆着小小的水珠。   他薄薄的唇紧抿着,透着一股倔强。   他的脸颊——泛着一阵古怪的红晕。   他轻轻地说:“安安,我喜欢你。”   男孩子的声音还很清脆,语气却流露出无比的坚定。   然后,他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眸就望进了安宏心里。   安宏愣愣地看着他。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静止了,燥热的感觉围绕在他们周围。   安宏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也感受到了路云帆的右手,掌心炙热的温度。   她突然凑过头去,吻上了他的唇。   男孩子的嘴唇柔软又温暖,她自己也是一样。   安宏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瞬间石化,他瞪大双眼,仿佛不敢相信这一切。   安宏只是浅浅地吻了他一下,1秒,或2秒,但是对路云帆来说,却像是过了一千年。   他的心跳得好快,血液都冲上了脑袋,待到他想要反击的时候,女孩儿已经退了回去,坐直了身体。   路云帆傻傻地看着她,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唇,他突然笑了起来,脸也迅速地红了。   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对方,再也没有其他动作,直到安宏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他们才发现各自的掌心都已濡湿一片。   18岁的安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是想,就当,是送给他的礼物吧。   路云帆,谢谢你,谢谢你这两年的陪伴。   谢谢你,在每天上下学的路上带给我的快乐;   谢谢你,为了跑400米给我看而转学;   谢谢你,教我玩跳舞毯,送我习题库,为我弹钢琴;   谢谢你,在每一次晚自习结束后,都送我回家;   谢谢你,在我生日时请我吃饭,送我小玩偶做生日礼物;   谢谢你,在那个悲伤的情人节,为我而喝醉;   谢谢你,在那个元宵节,在他们面前,牵起我的手;   谢谢你,在20世纪结束的那一刻,为我放烟花,送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   谢谢你,为了保护我而与别人打架,把自己弄到受伤;   谢谢你,谢谢你喜欢我。   在全世界都放弃我以后,在韩晓君都离我而去以后,用你独特的方式,喜欢我。   谢谢你……   8月初,妈妈信守承诺,和萧医生一起,带着安宏和萧琳,去北京玩了一趟。   妈妈知道安宏已经改了志愿,安宏对她说是放不下外婆,妈妈很感动,就说既然不能去北京读书,咱们就去玩一趟吧。   安宏参观了天/安/门,故宫、颐和园、天坛,她爬上长城,望着眼前壮阔的景象,心绪难以平静。   北京,北京。   这是一个伟大的城市,它是首都,是心脏,是个繁华的大都会。这里有热情的北京人,说话都带着卷儿,特别好听;这里有纵横交错的高架桥,有安宏从未见过的地铁;这里有数不清的摩天大楼,有霓虹璀璨的夜景;这里有闻名全国的枫叶林,据说在10月时会特别特别美;这里有全国最著名的高等学府,有全国最拔尖的人才,有全国最好的科研机构,这里有许多许多,J市没有的东西。   那个骄傲的臭小孩,未来的四年,或许更多年,他都会在这里度过。   她为他感到高兴。   只是,她高兴地,掉了眼泪。   回到家没多久,高考成绩就放了榜,接着,各批次的录取   分数线也都一一公布。安宏接到路云帆从远方打来的电话,知道他考了702分。晚上看新闻,安宏惊喜地发现,路云帆的成绩竟然只比全省理科第三名低了1分。   他毫无疑问是七中的状元,也许还是J市的状元。安宏看着电视机,又一次为路云帆的出色感到骄傲和开心,她不禁感慨自己做的决定,是如此正确。   八月中旬,安宏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她是第一批被录取,望着通知书上“Z大,土木工程专业”字样,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他肯定已经收到了清华的录取通知书,终于,一切都尘埃落定。   路云帆一直在黑龙江的外婆家过暑假,8月下旬,安宏接到一个久未联系的老同学的电话。   是宋李婷。   她听到安宏的声音,特别开心,说:“我找了好多人,才得来你的电话,哎,我和你说,咱们小学同学要开同学会啦,你一起来吧。”   安宏仔细回想了一下,小学时她是如此糟糕,班里的同学大部分都不喜欢她,到这时候,她都已经想不起他们的名字了。   她拒绝了一下,宋李婷说:“这一次大家高考完,都想聚一聚,夏老师也来的呢,你就来吧!”   听到夏老师的名字,安宏动心了,问明时间地点,就答应过去。   同学会那天,安宏的到场,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小学时的同学大多都是城北学区的孩子,他们班没人考去七中,自然就没人知道安宏这几年的变化。   当高挑的安宏穿着蓝色连衣裙走进饭店包厢时,大家都骚动起来。   6年前矮小黑瘦的丑女孩,竟然蜕变成如此青春靓丽的大美女,几个大胆的男生立马变得殷勤起来,为安宏拉椅子倒饮料,不停地凑近乎。宋李婷看到安宏的变化也是很吃惊,高兴地拉着她的手说:“小时候你比我矮将近一个头呢,现在竟然长这么高啦!”   安宏也不多说什么,这些人对她来说很陌生,尤其是男生们瞟到她身上的眼光,更令她觉得难受。   人果然都是以貌取人的,在这个世界上,完全不介意她丑陋的外表,对她好的男生,只有两个。   大概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两个了。   而他们,都已经离她而去。   将来的她,再也不会看到男人的真心,因为他们都不曾见过卑微的自己,又怎么能体会到她过去的伤。   鲜艳的花儿人人都爱,谁能知道,寂寞的小草也需要一点点的阳光。   安宏坐在夏老师身边,亲热地和她说话,汇报着自己的高考成绩。   “夏老师,数学我考了146,差点就满分了。”   夏老师很高兴,摸摸安宏的脑袋,心里喜欢得紧。   吃到一半,有个人姗姗来迟,是打扮得很时尚的江妍儿。   她马上   就要出国了,去加拿大念大学,看到安宏的变化,她很吃惊。   她坐在安宏身边,挽着她的胳膊说:“我听我小姑说起过你,听说你现在和路云帆关系不错啊。”   “还好。”安宏笑着回答。   “你去哪个大学读书?”她问。   “Z大。”安宏老实回答。   “Z大?”江妍儿有些楞,说,“我听我小姑说,你好像要和路云帆一起去北京读书吧,她说路云帆天天在家里都高兴坏了。”   安宏的笑敛了起来,她想,糟了。   第二天,台风天气终于来临,J市狂风大作,大雨倾盆,安宏躲在家里,惴惴不安,深怕电话会响起,深怕会听到那个年轻男孩愤怒的声音。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告诉他一切,她原本是想等他快出发前,再和他说明这件事的。   可是,估计是不行了。   从早到晚,电话一直没有响起,晚上9点多时,安宏正坐在桌前发呆。   突然,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窗外是嘈杂的雨声,哗啦啦啦地响了一天了,安宏侧侧耳朵,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一声清晰的“安安————”划破雨夜,响在她的耳边,她才“嚯”地站起身来,打开了面前的玻璃窗。   雨声立刻变得更大,雨水也打进了窗,很快就湿了她的窗台,蔓延到写字台上。   安宏双臂撑着桌面往下望,就看到了暴风雨中的那个瘦高人影。   路云帆浑身湿透,他连伞都没带,气喘吁吁地站在安宏家楼下,仰着脖子大喊:   “安安————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为什么要骗我!”   “安安————————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你要读Z大!我可以陪你一起读!!你为什么要骗我!!”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雨太大,安宏已经看不清他的面目,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哭了。   她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大声喊:“你快回家!小心感冒!”   “安安——安安——你这个骗子!你从小就骗我!你这个骗子!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老是把我丢下!你这个骗子!骗子!你为什么要骗我!!”   他耸着肩膀,低下头抬起手抹了抹眼睛,安宏突然就难受了,“砰——”一下就关了玻璃窗。   她颤抖着手找出随身听,胡乱塞了盘磁带进去,带上耳机就钻进了毯子里。   她听着不知名的歌,想要忽略掉一切,却总是能听到一个男孩撕心裂肺的大喊声,一遍又一遍地响在她的心里。   “安安———你为什么要骗我!”   “安安——————你为什么要骗我!”   “安安—————安安————你为什么要骗我——————”   ……   从那以后,安宏再也没见过路云帆。   2001年9月初,她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迈进了位于J市边上县城的Z大分校区。   走在Z大的林荫小径上,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路上走过的都是陌生的年轻人,将来自己身边,再也不会有那个快乐的人出现了。   她顾自笑了一下,又抬头看看天空,天空很蓝,风也很轻,安宏做了个深呼吸,拖起拉杆箱,大步向报到处走去。   第七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呼………………………………   超级长的高中篇终于被我贴完了,我觉得,我要顶锅盖跑了~~~~   请期待下一大章“这边那边”,不出意外,3月5日开始更新~~~   我不敢多说什么,怕你们打我!(弱弱地说一句,昨儿个加更了一个思远番外,没看过感兴趣的姑娘可以去瞅瞅~~~)   遁走!!!!!爱你们~~~ ☆、给我打电话   飞机降落在T市机场,已是晚上7点多,安宏拖着行李走到机场大巴处,拨通了路云帆的电话。   “到了?”他低声问,背景声是舒缓的音乐。   “恩,你吃过饭没?”   “吃过了,回金水苑和我爸爸他们一起吃的,刚回来,在处理一些文件。你呢?”   “飞机上吃了点,在等机场大巴。”   “回去早点休息吧,明天要不要上班?”   “要去的,积了很多工作,这些天估计晚上都得加班了。”   他沉默了一下,说:“找个机会,早点去和辛维说那个事,有些工作,可以开始交接了。”   “知道啦。”安宏笑起来,“车来了,我上去了,等会儿……还要通电话吗?”   “你说呢?”路云帆嗓门大起来,“洗完澡躺床上,给我打电话,我等着。”   “好。”安宏想了想,又说,“你少抽点烟。”   “……”   路云帆靠在转椅椅背上,看着夹在左手指间的烟,随即就摁灭在烟灰缸里,说,“知道,你自己也是,将来还要生孩子呢。”   安宏哭笑不得,说:“行了行了,扯哪儿去了。我挂了,一会儿再打给你,拜拜。”   “哎!就这么挂了?”   “恩?还有什么事吗?”   “你就不会说些好听的呀!”   安宏忍不住笑出声来,说:“路总,您想听什么就直说呗,我可没您聪明。”   路云帆咬着牙,说:“安经理,那我说了,你得照着我说的说一遍啊。”   “行呀。”   “我想你了,安安,很想很想。”   “……”   路云帆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回答,有点小暴躁了:“安安?”   “我想你了路云帆很想很想。”   某人竹筒倒豆一般地说了一句,电话对面的男人立刻就满意了,虽然她语速是快了一点,声音是轻了一点,但好歹她总是说了。   路云帆笑着回答:“这还差不多,挂了,你自己路上小心点。拜拜。”   “拜拜。”   安宏挂掉电话,嘴里嘟哝了两句,突然就意识到,这是什么状态?   回到这个熟悉的生活了六年的城市,她慢慢地把思绪拉了点回来。她在丰源上班,她还有房贷要还,她还有个需要提供大额留学生活费的妹妹,她甚至还有个挂着名头的男朋友。   但是,她谈恋爱了。   和路云帆。   心里真的有了一点喜悦甜蜜的味道,有一个人,在让她牵挂,这种感觉,和几个星期前路云帆考察离开后是如此不同,只不过短短几天,她和他之间好像就回到了过去的某段时光。   她把拉杆箱放进大巴底部的行李舱,交了车票上了车,靠坐在大巴座椅上,安宏开始仔细回想这些天在J市发生的事,感觉还是不太真实。   最近做了太多的梦,梦里有太多的人和事,   她都有点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了。   拍拍自己的脸,她打开手机,就看到屏保上她和路云帆依偎在一起,在油菜花田里拍的合影。那是白天时路云帆传给她的照片,并且监督她将之换成屏保。   他说,那个手机已被他摔破,他费了很大功夫才把里面的照片导出来,安宏头疼地问他:“这要是被我公司里的同事看见了怎么办啊?”   他挑着眉回答:“我很见不得人吗?”   “不是,我是说,他们都见过你的呀。”   “要是有人问你,你就说你遭遇了潜规则,宇华的路云帆看上你了!丰源中标有希望了。”   “……”安宏无语,知道他在开玩笑,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不过,最终她还是如他希望的,让两个人的笑脸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要不要换回来呢?她想,最后还是决定就这样吧,敢做就要敢当,安宏向来不是一个怯懦的人,她只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何况,她那个“正牌男友”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呢。   回到家,安宏整理了行李,给自己换了干净的床单被套,又理出需要洗的衣服,把脏衣篓装得满满的,她寻思着要不要洗掉,看看时间已经不早,她不想让那个人等得太久,决定还是先洗澡。   洗完澡,安宏躺到床上,想着路云帆,就拨通了他的电话。   “洗完澡了?”他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在寂静的夜里特别魅惑人心。   “恩。”   “躺床上了?”   “是啊。”   “真乖。”他笑起来,安宏却因为他宠溺的语气而感到不习惯。   “你把我当小孩儿啊?”她抱着枕头翻了个身,语气不自觉地都带了点娇憨。   他在电话那头“哧”了一声:“你以为你很成熟?”   “怎么的也比你成熟吧,姐姐我好歹比你多吃两年饭呢。”   “多吃两年饭也没见你多长一点脑子。”   安宏抽抽嘴角,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问:“你腿疼不疼啊?”   “恩?干吗问这个?”   “我……刚才上网查了下气象,说J市明天会下雨。”   “你就不能不提吗?你不说还行,说了真有点疼了,你知道不知道,我的腿现在比气象预报都要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J市明天会下雨,不过得晚上下。”   “啊?为什么?你真的腿疼啦?”安宏急了。   “说你笨还不承认,我现在不疼,估计要明早才开始疼。”路云帆笑起来,心里觉得温暖,因为安宏语气里流露出的那一丝关心。   “……”安宏抿着嘴唇,说,“路云帆,我觉得撒哈拉沙漠是非常适合你居住的地方,那儿一年到头都下不了几滴雨,不如你去那儿投资造个楼盘吧。”   “主意不错啊,干脆造个宾馆好了,叫龙门客栈,别说,安安,你和那   老板娘金镶玉还真有点儿像。”他哈哈大笑起来,没心没肺地和她开着玩笑,两个人的智商好似都退回到了8岁。   安宏脑子里也冒出了大漠里硝烟四起,平地里拔起一个土坯小客栈的景象,不禁也笑了起来,和路云帆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几句,聊得越来越不着边际,越来越天马行空,但是却舍不得放下电话。   直到贴在耳边的手机开始发烫,“嘟嘟”声提示她电量已不足,她才依依不舍地提出挂电话。   “恩,早点睡吧,已经很晚了,安安,我爱你,晚安。”路云帆的声音那么温柔,令安宏的心都酥软了起来,她弯唇一笑:“晚安,路云帆。”   只是那三个字,她依然梗在喉里,说不出来。   路云帆挂下电话,过了很久才发现自己一直在笑,有多久没这样笑过了?他摇摇头,点起一支烟,靠在床背上开始发呆。   心里慢慢地浮起了那个女人的样子,他看看身边另一个枕头,上面还遗落着她的几丝长发。前一晚,她就睡在这里,睡在他的怀里,她穿着他的宽大T恤,露着两条长腿在这个房子里走来走去。   他想起她已经很长的头发,松松蓬蓬地散在肩上,脸上露着有点迷糊的表情,一点儿也不像在公司里那副干练凌厉的模样。   那是他的安安,这么多年了,她并没有变。   可是,总是有东西改变了,是什么呢?路云帆自己也说不清。   这个晚上,安宏睡得不错,直到早晨6点才醒过来,这样的睡眠质量令她满意,起床洗漱打扮完毕,她去小区外的早餐店吃了早餐,开车去公司。   一个多星期没上班了,一进办公室,安宏就看到自己桌上堆了一大堆的报销单和需要她签字的文件,她大概地看了看,发现业务一部的王敏清到了以后,赶紧把创意大厦的投标答疑文件和录音笔交给了他。   王敏清拿到东西,脸色有点古怪,道了谢后就不再说什么,安宏本想再和他交代几句现场考察时发现的问题,见他也不怎么感兴趣,索性就闭了口。   整个上午就在忙碌中度过,安宏给路云帆发短信,问他腿有没有疼,他回答还好,叫她不要担心,安宏看着手机,心微微地定了下来。   午餐后,她接到了赵德生的电话。   他们已经两、三个星期没有联系了,安宏突然觉得他变得很陌生。   “刘艳和我说你回J市扫墓休年假去了,我就没给你打电话。安宏,上次的事,对不起。”   听着他的道歉,安宏有一瞬间的迷茫,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之前两人的最后一次联系,似乎是赵德生到丰源门口来找她,被她给拒绝了。   她想了想,下定决心说:“没什么的,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和你见一下,我有些话   要对你说。”   “今晚我要加班,明天晚上怎么样?”   “可以。”   “那你明天不要开车了,下班了我来接你。”   “不用了,约个地方吧,我自己过去。”   “好,就你家附近那家川菜馆吧,我们去过的那家。”   “行,6点半在那儿等吧。”   结束通话,安宏呼出一口气,明天,她就能结束和赵德生的“情侣”关系了,这让她觉得轻松,只是,免不了会被刘艳埋怨一通,不过,想到远方的那个男人,安宏心里就甜了起来。   她想,事情要一件一件地做,问题要一个一个地解决,第一步做完,接下来就要考虑辞职的事了。   “安经理,安经理。”小琴拿着文件站在她面前,疑惑地看着反应过来后,脸颊绯红的安宏,“这个……要你签字。”   “哦,好。”安宏看了看文件,签下字,问,“这个还要辛总签字吧?”   “是啊。”   “他在办公室吗?”   “在的。”   “那你给我吧,我拿去交给他。”   “好,谢谢。”   安宏拿起文件,走去辛维办公室,她想,早晚都要说,不如早点儿和辛维聊一下吧,省得晚上在电话里被某人盘问。   辛维还在午休,看见安宏敲门,点头说:“进来。”   安宏关上门,在他对面坐下,把文件交给他,辛维接过来看了看就签下了字,他抬脸看看安宏,问:“有事?”   “领导。”安宏尽量地做到姿态自然,语调平淡,“有个事,想和你谈。”   “说吧。”辛维懒懒地靠在转椅上,对着这个他一手带起来的得意弟子,他向来放松。   “领导,我想辞职。”安宏直接开口,对于辛维会出现的反应,做好了各种思想准备。   果然,他愣住了,坐直身体,不可置信地问:“什么?”   “我想辞职。”安宏又重复了一遍,面上甚至带起了笑。   “安宏,你开什么玩笑?有猎头公司来挖你了?给你开多少年薪?30万啊?”   “没有的事儿!再说我哪值这么多钱。”安宏想真要有就好了,她早走了。   “你去年拿了多少?七七八八的也有十七、八万吧,不满意?不满意你提,我去帮你给老伍说。”   “不是不是,领导,和待遇没关系,是我自己有点事。”   “什么事啊多重要啊!工作也不要啦?”辛维有点生气,安宏每年清明都会休年假,他都是理解的,只是这回休了年假回来第一天就提辞职,他不得不往坏的方面想。   “安宏,是不是有同行来挖你?我告诉你,丰源的待遇不算最好,但在T市也是不错的。你一个28岁的女人,没结婚没要孩子,换工作合适吗?去哪个单位会给你开10万以上的年薪?你都要从头来过的,你   别听其他单位的忽悠,都是骗你呢!”   “哎呦,领导,真跟待遇没关系。我跟你直说了吧,我打算回老家了。”   “回老家?J市?”   “恩。”   “回去干吗?你那儿房子不是都卖了么?”   “我有男朋友了。”   “……”辛维傻了,提高音量说,“安宏你耍我呢是不是?你男朋友不是那个姓周的还是姓赵的,常来接你的那个吗?”   “分了。”   “分了?什么时候分的?”   “领导你什么时候变那么八卦!我说了我在J市有男朋友了。”   “你这才回去几天功夫?你你你……”辛维怎么都反应不过来,“你该不是学人家小年轻搞什么闪婚吧!你有了?”   “什么有了?”安宏不解。   辛维拿眼神瞄她肚子。   “没有!”安宏恼了,“领导!总之我要辞职,手续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辞职报告我下午打了交给你,当然我不是马上就走,我可以交接工作,一直等到创意大厦开标后。”   “创意大厦?”辛维又一次懵了,“创意大厦和你有什么关系?那是一部王敏清的项目,你……安宏!!你不会是和宇华的路云帆有瓜葛了吧?”   联想到那次古怪的油菜花之旅,还有这一次的J市标前会,辛维自己都被脑子里冒出来的这个疯狂想法吓了一跳。   安宏黑线了,悲催地发现自己真的如路云帆所说,没多长一些脑子。   眼看着要越描越黑,她干脆就承认了:“是,我是和路云帆谈恋爱了。”   辛维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虽说路云帆到T市来考察时就古古怪怪的,和安宏的交流也一直有一种诡异的气氛,但他一直理解成路总色欲熏心,垂涎安宏的美貌,如今这又是什么情况,安宏和宇华集团的少东家路云帆——谈恋爱了?   他拿起桌上杯子喝了口茶,稳了温情绪,问:“真的?”   “真的。”安宏点头,给予肯定回答。   辛维沉思片刻,说:“我知道了,你的手续先别急着办,这个事,我要和老伍聊一下。”   “领导,能不能不说呀!”安宏看着他,“我知道你是担心那个标,不过你放心,基本上没什么问题,路云帆也和我说了,知道我们为这个标做了很多工作,不出意外就是我们的。这个事,我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辛维有点为难,他压低声音说:“瞒着老伍?你知我知?”   “恩。”安宏点头。   辛维对她来说,亦师亦友亦兄长,她来公司时他刚过而立,还非常年轻,两个人这几年彼此配合协助,也结下了比普通同事或上下级更深厚些的友谊。   “安宏,这个项目有多大你知道吗?这要是出点问题,我可担不起啊。”   “我知道的,领导,路云帆那个人我了   解,他有分寸的。你能不能信我一回,别和伍总说,我会和路云帆沟通这个事,到时有情况就向你汇报,成么?”   辛维斟酌片刻,终于点头同意了。   “辞职报告你还是得打上来,别人问起,你就说准备回老家发展,其他就不要多提了。”   “谢谢领导!”安宏笑起来,想着晚上某人问起这个事时,她能理直气壮地回答,心里就觉得舒坦。   果然,路云帆在听到安宏述说她和辛维的谈话内容后,高兴地笑起来。   她上班第一天就提出这个事了,是他没想到的,他本来以为,像安宏这样的脾气,总得拖个几天,先把积下的工作完成,再找个机会才和辛维谈。   路云帆承认,安宏的迅猛动作,在他意料之外,当然,也令他万分惊喜。   只是想到她还有几个月的交接时间,他还是有些郁闷:“你得等到创意大厦开标后才能走啊?”   “是啊,不知道是谁啊,把4月的开标会延后到6月。”   “恩,不知道是谁。”路云帆一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做啊。”   “就是啊,不知道啊,傻透了。”安宏逗着他,“开标又不能提前,你就慢慢等着吧。”   “安安,我好想你,才一天没看到你,就觉得过了好久了。”   安宏笑了,说:“你之前那么多年没见着我,还不是过来了。”   “不一样的。”他想了想,没有再说下去,又说,“这个周末我得去广州出差,下个周末,我过去你那里吧。”   “我过来好了。”安宏轻声说,“你难得休息一下,下周五晚上我过去。”   “好。”路云帆躺在床上,听着手机里的声音,悠悠地叹了口气,“还有11天,我才能见到你。安安,真的,我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工作很忙,存稿箱更新!!!!!要留言呦~~~路总又出现了~~~ ☆、我这儿就是你的家   听到路云帆的话,安宏有点感动了,想了想,她说:“你那儿下雨了吧。”   “下了。”   “你的腿……”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安安,我没事,天经常都会下雨的,已经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习惯了,你别担心这个。”   他这么说,安宏也就把话咽了下去,又和他随意地聊了几句,才各自收线睡觉。   周二晚上,安宏如约赶到川菜馆,和赵德生见面。   赵德生已经坐在了靠窗的一个雅座上,安宏脱下外套落座后,客套地和他打了招呼。   服务生为她斟上茶,赵德生说:“你很久没去我家吃饭了,我妈前几天还念叨你呢,什么时候有空去一趟吧。”   安宏笑了笑,说:“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赵德生端起茶盅的手顿了顿,他抬头看安宏,说:“安宏,我知道,最近我们的关系不太好,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之前我劝你辞职的事希望你别介意,当我没说过,我向你道歉,我们继续好好地交往,行不行?”   安宏注视着他,还是开了口:“德生,对不起,我是想说,我们分手吧。”   赵德生愣住了,之前他已经有了一定的思想准备,觉得安宏的心似乎有了些转变,要不然,她也不会几个星期不和他联系。他仔细地剖析了原因,也找刘艳聊了聊,认为是自己一再地要求她辞职结婚做全职太太,触犯了她的底线。   他决定道歉,希望能够挽回这段感情,挽回这个挺不错的女人的心。   没想到,她直截了当地就提了分手,以一种下定决心的方式,似乎一点儿也不留恋这段感情,完全不给他回旋的余地。   赵德生瞪着安宏,压抑下心底隐隐的怒气,问:“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安宏平静地回答他:“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德生,你是个很好的人,我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安宏!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我们……毕竟已经交往了四个月,我不觉得我们之间存在什么大问题,如果你觉得我有哪里做得不妥,你和我说,我可以改!”   “不,你很好,是我自己的原因。”安宏笑了下,“德生,这几个月谢谢你,只是,我真的觉得我们俩不适合在一起,所以,对不起。”   赵德生半晌没说话,突然,他笑了起来,说:“安宏,我知道,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是不是?”   安宏不做声。   “和我在一起,你经常会思想开小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心里的事,从来都不愿意和我说,不管我怎么关心你,怎么对你好,怎么变着法儿地来逗你开心,你的心思,都没有在我身上过,是不是?”   “我的确有想过和你结婚。”安宏说。   “我要的不是结婚   !我要的是感情!是你的心!”听到安宏的话,赵德生再也按捺不住了,大声说,“安宏!你知不知道!你是个没有心的人!你要的不过是安稳的生活!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你根本就没有爱!没有心!你是个没有心的人!!”   餐厅里的人都往他们这儿看了过来,安宏坐着没动,看着桌对面的赵德生瞪着眼睛朝她大吼,她突然就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   有个人,也曾说过一样的话,在一个落叶遍地的季节,他满脸的绝望,用一种近乎残酷的语气对她说:“你知道吗?安宏,你是个没有心的人。”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安宏苦笑一下,对赵德生说:“对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对,我辜负了你,不过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赵德生,你是个很优秀的人,我祝你幸福。”   说完,也不等赵德生反应,她挽起外套提起包,就离开了餐厅。   突然就不想回家。   安宏开着车到了T市的酒吧街,这条不长的路曾经是她的感情寄托。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甚至和几家酒吧的老板都非常熟络,隔三差五地穿梭其中,以近乎千杯不醉的酒量,与陌生人闲聊扯淡。自然有男人想打她的主意,但因为灌不醉她,又有熟悉的酒吧老板撑腰,安宏倒是从未被人占过便宜。   安宏会喝多,会喝到吐,但就是喝不醉,她曾经幻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像别人那样醉成一滩烂泥,不省人事,但每次都是徒劳。   一个人在酒吧喝到11点多,她打车回家。   洗完澡扑到床上,安宏才记起晚上还没有给路云帆打过电话。   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酒吧太吵,她根本没有听见。   拨通男人的电话,只响了一声他就接了起来。   “你到哪儿去了?干吗不接电话?”路云帆有些生气,整个晚上联系不到她,令他坐立不安,甚至起过立刻买张机票赶去找她的念头。幸好,她终于回电了。   “喝多了。”安宏嘿嘿嘿地笑起来,“路云帆,你在干吗?”   “喝多了?在哪儿喝?为什么喝?和谁喝?”他问出一连串的问题,懊恼得不行。   安宏打了个酒嗝,坐起来为自己点起一支烟,说:“一个人呗,去酒吧,我没事,打车回来的。”   “安安。”路云帆叹口气,“你怎么了?”   “没事啊,我常去酒吧的,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   “喝多会伤身。”他压抑着语气,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安安,告诉我。”   “路云帆!我报告你一个好消息!今天我和赵德生分手了!”安宏哈哈大笑。   “……”路云帆脸黑了,“分手了就分手了!你犯得着去喝酒吗?你是舍不得他啊!”   “没有啊,你想   什么呢。”安宏脑子还不是很清楚,说,“我动作是不是很麻利啊?你是不是应该表扬我。”   路云帆觉得头疼,知道这时候和她也说不通,干脆就陪着她胡扯:“是啊是啊,那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呢?卖房子卖车子?”   “那不行!”安宏连忙摇头,“车子可以卖,房子萧琳也有份,卖不得卖不得。这是……”她又打个酒嗝,“我给她的嫁妆。”   “那要是你不卖房子,回了J市你住哪里呢?你又没钱买新房子。”路云帆笑着问她,趁她脑袋糊涂的时候逗她,还挺有趣。   “是哦,我在那儿已经没有家了。”安宏的语气低落下来,“路云帆,你的房子借我住呗,最多我付你房租!”   听到她可怜兮兮的语气,路云帆笑了:“安安,我这儿就是你的家,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呢。”   她沉默了很久,路云帆问:“怎么不说话了?”   安宏抹了抹眼角莫名溢出的液体,突然说:“路云帆,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去算命,那个老头说我名字里有两个宝盖头。宝盖头,就是房子,是家的意思。他说如果我名字里只有一个宝盖头,我会一世安稳,全家安康,但因为我有两个,而且安字属土,宏字属水,土克水,所以我一辈子会居无定所,背着两个宝盖头的名字,颠沛流离,一生无家。”   “你去信他的鬼话!”路云帆音调升高了,“他是想要你买他的狗屁护身符,胡说八道的!”   “你不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吗?”   “狗屁道理!”路云帆生气了,“安安,我那时候就告诉你,别信这些!你要信的是你自己,是我,我这儿就是你的家,永远都是。”   “路云帆……”安宏哽咽了,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只是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路云帆,路云帆,路云帆……”   路云帆轻声地哄着她,一会儿后,发现她没有了声音,他知道,她睡着了。   挂掉电话,他发了一会儿呆,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周五,安宏下班,刚走出大楼,就见到等候在门口的赵德生。   她有些错愕,赵德生看到她,快步地走了过来,说:“我想和你谈谈。”   安宏拉紧开衫看着他,说:“赵德生,我觉得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赵德生吸了口气,说:“安宏,我仔细地想了想,你的理由不成立,之前我们俩还好好的,你一句不合适就想打发我了?我告诉你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安宏知道自己理亏,扭头往停车场走去,赵德生立刻就跟了上来。   “安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做错了什么你和我说,我都可以改!或者,你给我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   安宏站住脚步,回头看他:“没有什么理由,没   有!也许你说的没错,我没有爱过你,这个理由够不够?”   赵德生气得够呛,大声说:“没有爱过我?那你这几个月和我在一起算什么?啊?”   “赵德生,咱们好聚好散行不行?”安宏看看周围,下班时间,丰源的门口都是准备回家的同事,她放低声音说,“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仔细想过了,我们俩真的不合适。”   赵德生一把拉住安宏的手臂,把她拉近自己身前,说:“安宏,我自问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你,你现在一句对不起要分手就算了?你把我当什么了?陪你消遣的无聊人吗?”   安宏挣了一下,他的手劲挺大,她挣不开,只得大叫:“放开我!”   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扣住了赵德生的手腕,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安宏耳边响起:“放开她!”   那只手微一用力,就迫使赵德生松开了抓住安宏手臂的手。   安宏惊讶地抬起头来,就看到身边黑衣黑裤的男人。   路云帆脸色沉郁,他搂过安宏的肩,贴紧自己的身体,面无表情地看着赵德生。   赵德生看看安宏,又看看路云帆,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他冷笑一声,说:“原来如此,安宏,我就知道是有其他原因,原来是你钓着了金龟呀。”   “赵德生!你胡说八道什么!”安宏挣开路云帆的怀抱,大声说。   赵德生指着路云帆,说:“我胡说八道?一个月前,你还对我说这个瘸子是你们公司的客户!现在呢?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听到“瘸子”这个词,路云帆的脸色瞬间阴沉,他紧抿嘴唇,正要发作,就听身边的女人大声说:“赵德生!够了!我很明白地告诉你我们已经结束了!是!我是没有爱过你,是我浪费了你的时间,我向你道歉!但是,你要是再敢说一句侮辱他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安宏昂首挺胸,目光凌厉,双手已经紧握成拳,贴在身体两边。   她的身体抖得厉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赵德生被她近乎凶狠的视线逼得片刻怔愣,他摆摆手,拉了拉西服衣领,点头说:“OK,OK,还是我不对了。安宏,我如你愿,像你这种见钱眼开见男人就上的女人,就算是以后跪在地上回来求我,老子也不稀罕……”   “砰!!”地一声,赵德生的身子已经往边上倒了过去,他脚步踉跄,好不容易才站稳身体。   路云帆左手摸着自己的右拳,他眼神冷冽,咬着牙吐出一个字:“滚。”   赵德生抹掉唇边被打出的血迹,抬起头来盯着路云帆,突然就一拳挥了过来。   他大吼:“老子还会怕你这个瘸子!!”   路云帆心里一惊,怕自己的腿支撑不住这一拳的力道,正想着要怎么应对,身前突然出现   了一个人影。   赵德生眼见不对,立刻就收了部分劲道,但是速度过快挥出的拳头还是砸在了安宏的额头上。   脑袋上突然大力的撞击,令安宏感觉一片茫然,她的身体像纸片一样向后跌去,一下子就撞进了一副坚实的胸膛里。   “安安!!”路云帆大声喊着,双臂抱紧安宏,感觉怀里的女人像被抽了筋骨,身子不住地往下滑。路云帆发现自己不太站得稳,干脆慢慢蹲下,坐在了地上,   安宏觉得自己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疼痛立刻蔓延开来,脑子里震得厉害,她皱起眉,想伸手抓住些什么,却被一双大手紧紧地握住。   路云帆急得要发疯,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颤抖着手指拨了120,接线生问他地址,他抬起头朝茫然站立的赵德生大吼:“这是什么路?!几号?!”   赵德生说:“xxx路58号,xxx大厦。”   路云帆告知了接线生,挂掉电话看怀里的女人,她双目紧闭,脸色煞白,手脚还在轻微抖动。   “安安,安安。”路云帆也不敢拍她的脸,只能轻声叫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身边逐渐聚集了一些人,丰源的员工看到安宏和路云帆都非常诧异,尤其安宏还是躺在地上,上半身被路云帆抱在怀里。他们在边上窃窃私语,有胆子大的跑到路云帆身边,蹲下来查看安宏的伤势。   路云帆抬头看着赵德生,如果可以,他真想冲上去把他大卸八块,可是安宏还在他怀里,而他的身体也不允许他这么做。路云帆明白,如今的他,别说是和体格健壮的赵德生打架,就算是一个个子瘦小的男人,也能轻易地撂倒他。   他拼命地冷静下来,让理智战胜冲动,咬着牙对赵德生说:“你可以走了。”   赵德生看看周围人群的视线,说:“我一起等救护车。”   “我一个人就可以,你走。”   赵德生看着他的眼神,知道他并不会在乎医药费的赔偿,只是单纯地不想看见自己。   他觉得自己留在这里也实在是无趣,只是心中还是愧疚,面子上也下不来,就说:“对不起,那我先走了,等安宏醒了,我再去向她道歉。医药费我会赔偿。”   “不用了。”路云帆抬头看着他,“你不需要再出现。”   “这都是我的错,我会去看她的。”   “如果你不想破产,最好按我说的做。”路云帆的脸已经冷得像冰山一样了,“这是最后一遍。”   赵德生一怔,他咽了咽口水,点点头,转身越过人群就离开了。   辛维接到消息冲下楼的时候,救护车已经到了。   医护人员用担架将安宏抬上车,辛维见路云帆还坐在地上,就向他伸出手。   路云帆摆正自己右腿的位置,左手握住他的手,左腿用力,   右手撑了下地站了起来,他低声说:“谢谢。”   “不客气。”   辛维提出陪他一起送安宏去医院,路云帆同意了。   安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病房的床上,她动了动脖子,就感觉脑袋一阵眩晕,还有微微的刺痛。   然后,她的手就被一双温暖的手圈了起来。   “安安,安安,你醒了?”   安宏慢慢地扭头,就看到病床边的路云帆。   他的脸色有点憔悴,黑色衬衫的领口衣扣也已解开,一张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担忧。   “你有没有事?”她问,发现自己声如蚊吟。   路云帆握紧她的手,摇头微笑:“我没事。”   “我怎么了?”   “很轻微的脑震荡,做了CT了,没有大问题,观察一晚,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现在几点了?”   “已经很晚了,快要凌晨。”   “你该休息了,等一下,腿又要疼。”   “我不会疼,安安,我陪着你。”   “你怎么会在这儿?”   “周末了,过来看你。”   “不是说去广州。”   “安安,你好好休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恩……”安宏皱了皱眉,突然说,“我想吐。”   路云帆慌了,立刻扶着她慢慢地坐起来,随着身体姿势的变化,安宏又觉得头晕得厉害。   路云帆一边按响救护铃,一边拿起垃圾桶,安宏凑过去就干呕起来。   医生迅速地赶到病房,看到安宏的状况,简单查看了一下,对路云帆说:“呕吐是脑震荡的正常反应,慢慢的就会好了。你陪着她,有其他症状例如抽筋癫痫之类的,立刻按铃。”   路云帆点头谢过医生,又扶着安宏躺了下去。   他担心坏了,紧握安宏的手,说:“安安,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马上就告诉我。”   “我不怕痛的。”安宏勉强抬起眼皮,看着他,慢悠悠地说,“你没事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现在点名,点到名的学生妹纸请qq私我,告诉我晋江客户号(那串数字ID)、盛大通行证号和注册邮箱,俺给你们转积分,仅限活跃的学生妹纸呦~~~上班族就靠边站吧!   非常逆天、小工、冰琪飞儿、2207、小彤鞋~~~~   嗯~~~关于最近路总和思远更新频率的问题,某位童鞋意见甚大,本含决定不予回应~~用安安对付路云帆的招数(冷脸对热屁股!嗯?还是冷屁股对热脸??)对付你!!!别看边上!说的就是你!!!   好吧,青春的剧情又被我搅起来了~~~有木有一点雷和狗血?   重复放预告!!!   03.09周五,更《思远》   03.10周六,更思远番外“不设防”下   03.11周日,更《思远》   03.12周一,更思远番外,主打产品更《青春》   03.13周二,休息无更、   好吧我承认,我会连更四天思远,俩正文俩番外,是有点偏心~~但是!!!我也会在某一天考虑到小路的,请你们要相信我!!!   还有,最近留言量好大,含含会在周末统一回复~~~万分感谢大家!!!只是上班滴人桑不起~~木有太多时间~~   最后,今日三八,祝各位姐妹节日快乐,每天都漂亮、开心,财源广进~~~   有伴儿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木有伴儿的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学生妹纸们门门考试都优秀!!!!   我爱你们~~~~么么么么 ☆、你真的一直都在   安宏站在空无一人的广场上,环视四周,都是雾茫茫的一片,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想要找到一个出口,让她走出这个地方。   远处的浓雾中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安宏站住脚步,慢慢地向他走近。   她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她知道,她一定要找到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安宏,安宏,抓住他,不要让他离开!   她加快脚步,逐渐奔跑起来,眼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眼前的雾却越发地浓烈,等到安宏跑到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发现他已经消失了。   安宏茫然地四顾,想要叫他的名字,那三个字却梗在喉里喊不出来。   她伸出手,眼泪止不住地掉落,大声地喊:“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不要走————”   脑袋里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安宏抱着头蹲了下来,她大声地喊叫,嘶哑着嗓子哭泣,周围还是一片寂静,这时,有个人走到她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安宏低着头,看着面前的黑色男式长裤下,露出的黑色皮鞋,她猛地抬起头来。   浓雾不知何时已经散去,阳光照耀着大地,刺着安宏的眼睛,令她看不清他逆光的脸,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说:“你在这里?”   男人一笑,说:“我在这里。”   安宏看着自己伸出的手,并没有被他握住,她又低下头去,抱着自己的脑袋说:“我头好疼。”   “没事的,你很快就会好了。”男人温柔地说。   等到脑子里的疼痛缓了一阵,安宏才慢慢地站起身来,蓦然发现,面前的男人又消失了。   她发了疯一般地奔跑起来,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瞪着眼睛在原地转圈。   周围的景物闪得飞快,一会儿是幸福村的小弄堂和孩童玩耍的空地,一会儿是玉兰中学门口的大槐树,一会儿是和平小区门口的公交车站,一会儿是碧波荡漾的游泳池,一会儿是学校的操场,最后,定格在一条林荫小径上。   两边的树木郁郁葱葱,男人站在她面前,留给她一个高大的背影,安宏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伸出手快要触到他的背脊时,他突然就变得朦胧起来,身体渐渐地透明,直至化成一缕青烟。   直到最后,安宏也没能看清他的面目,没能喊出他的名字。   脑子里又划过一丝尖锐的痛,她脚下发飘,索性闭上眼睛凄凄一笑,任凭身体像风筝一样向地上倒去,绝望的感觉攫取了她的心,她想,就这样吧。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紧握住了她的手,拉住了她不断下坠的身体,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唤着她:“安安!安安!”   安宏“倏”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是做了一个梦。   路云帆坐在安宏病床边,看着床上的女人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地醒来,他轻轻舒了一口气,   把她的手紧握在手中,说:“安安,你醒了?你怎么了?刚才一直在说胡话。”   安宏眨了眨眼睛,觉得头疼的症状已经缓解了许多,她扭头看路云帆,发现他的眼睛里已经有了血丝,眼眶下面都有了两片阴影,显然是长时间地没有休息。   她看看窗外,发现天已微亮,抬起手抚着自己的额头,她说:“可能是做噩梦了,你一直在这儿?”   “恩,一直在。”   “路云帆,你一晚上没睡觉?”   他轻轻点头,说:“医生吩咐了要看着你,我不敢睡。”   医院里只有陪夜的躺椅,路云帆身材高大,腿又不适,那样的椅子他睡不了,何况,他根本也睡不着。   安宏看着他已经冒出胡茬的下巴,有些心疼,她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说:“我没事了,一会儿就可以出院,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安宏想了想,继续说,“你有在宾馆开房间吗?等一会你把我送到楼下就行了,回宾馆去睡一觉,我家……住六楼。”   路云帆一怔,摇了摇头笑着说:“六楼而已,我能上去,我可以爬楼梯的,上次去夏老师家,你不是看我走过么。”   安宏看着他,知道他已下定决心,也不再多说。   辛维提出要来接安宏出院,安宏婉拒了,这件事并不光彩,她还是希望能低调一些,路云帆帮她办理了出院手续,扶着她慢慢地走到门口打了出租车。   车子开到安宏家楼下,路云帆提着安宏的包,抬头看看楼层,搂过安宏的肩说:“上楼梯的时候你走我前面,我可能没办法扶着你,你自己能走么?”   “可以的。”安宏觉得乏力,努力离开他的怀抱站直身体说,“你真的不用送我上去,我一个人没事。”   路云帆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他说:“会有人来照顾你?”   安宏一愣,摇头说:“没有,我在这儿没亲戚。”   “那你饿了怎么办?”   “叫外卖。”   “你在生病呢!”   “饭店里也有粥卖。”   路云帆眯起眼睛看着她,说:“安安,你家里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这么不想让我上去?”   “没有。”安宏本来就头疼,这会儿脑袋更涨了,摆摆手说,“那走吧,你自己走楼梯小心点。”   安宏走前面,路云帆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起爬起了楼梯。   安宏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她还是想睡觉,又因为几乎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而觉得饿,手脚都失了力气。走到三楼的转角,她回身看路云帆。   他左手扶着扶手,右手拎着安宏的包,低着头一步一步走得很仔细。   路云帆的右腿高位截肢,是没有膝盖的,他所穿的假肢采用的是进口液压式膝关节,这种膝关节可以保证   他走路时支撑期的稳定性和腿部摆动时的灵活性,能够最大限度地令他步态自然,但是上下楼梯时,他还是不能做到像常人那种走法,必须是左脚踩上一级站稳后,再带动右腿提到与左腿平行的位置,然后再迈动左腿往上。   所以,路云帆平时走路,只是有些微的滞缓和僵硬,但是走楼梯时,可以明显地看出他的腿有大问题。   安宏看着他走路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酸涩,她想起很多年前的路云帆,上下楼梯都是不肯好好走路的,几乎是连跑带跳,一步跨两、三级楼梯地走。有时候调皮起来,他还会坐在学校楼梯的扶手上,像坐滑梯一样地滑下来,落地后,他会潇洒地甩甩头发,回头朝安宏露出灿烂的笑容。   如今的他,却要这样小心翼翼地走路、爬楼梯,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时光,已经变成了尘封历史,变成了他们心里沉淀下来的痛。   路云帆似乎感觉到了安宏的目光,停下脚步抬头看她,他面容平静,看到安宏的眼神后,展颜一笑,说:“不好看是吗?我楼梯走得少,以后是要多练练。”   “没有。”安宏收回视线,有点尴尬,说,“你慢慢来好了,我们不赶时间。”   路云帆苦笑一下,叫他快,他也快不了。   终于到了六楼安宏的家门口,安宏掏出钥匙开门进屋,路云帆跟在她身后进去,抬眼看看四周,他倒吸一口冷气。   安宏的家不大,多层住宅建面80方,得房率挺高,只是这房子——很特别。   房子装修得没什么风格,实木地板白色墙壁,灯具花里胡哨,墙上挂着古怪的抽象装饰画,家具什么颜色的都有,黑的白的蓝的咖啡的,沙发甚至是耀眼的橘黄色。路云帆觉得眼睛都有点花,抬起头,发现安宏甚至做了个地中海风格的圆拱形门洞,边上却摆着一个少数民族风味浓郁的低柜。   路云帆从来不知道,原来拿一个空房子给这个女人去装修,她会搞出这样的效果来。   然后他又发现,古怪的装修风格暂且不算,安宏的家还很乱。   客厅和餐厅连在一起,看着有20多方大小,餐厅桌上摆着好几只外卖便当盒,一次性筷子和勺子散乱地摊在边上,还有几只星巴克的外卖咖啡杯,像排队似的排在餐桌贴墙那一面。   客厅的橘色沙发上,丢满了衣服、抱枕,中间有一个空挡,看着就知道是安宏的宝座了。   沙发前的茶几上有一些零食,还有一盆快要烂掉的苹果,另外有一个粉红色的玻璃烟灰缸,里面杵满了白色的细长烟蒂,边上还有半瓶红酒和一只没洗的红酒杯。   路云帆觉得头疼,他看看正在换拖鞋的安宏,像个没事人一样,忍不住说:“你就是这样一个人住的?”   安宏   抬头看看房间,点头说:“是啊,怎么了?”   “你以前不是挺勤快的嘛,现在怎么这么懒?”路云帆没有换鞋,直接往屋里走去,路过冰箱时,他被冰箱门上的东西吸引了。   冰箱门上贴了二十几个卡通冰箱贴,每一个下面都压着一张便利贴,安宏在上面写着乱七八糟的备忘录,密密麻麻的已经叫人看不清。   路云帆凑过去,匆匆扫过几张后,注意到一张便利贴上写着:11.03.14,周一,宇华集团居然有人来考察,烦躁!!   后面画了一个扎着马尾的卡通女孩,怒气冲冲的表情。   路云帆觉得有些黑线,他又看到另外一张,上面写着:11.03.25,周五,要陪傻蛋去看油菜花!郁闷……   后面的卡通女孩面容沮丧,唉声叹气。   路云帆扯扯嘴角,又看到似乎是最新的一张:11.04.22,周五,晚上飞J市,去见他。   这一次,卡通女孩眼睛弯弯,笑得很可爱,脑袋上还冒出一个小小的爱心。   路云帆突然就笑了起来,手指摸上那个笑眯眯的脸,他的心里暖得发酥。   安宏走到冰箱边上,问:“看什么呢?”   路云帆转过头来,指着冰箱贴问安宏:“你说我是傻蛋?”   安宏凑过去一看,不禁笑出来,说:“我记性不好,习惯了在这儿留一笔,不然也没人提醒我。”   “那你为什么要叫我傻蛋?”路云帆不依不饶。   “我……”安宏伸手扯下几张便利贴,说,“我扔了还不行吗!”   “别扔!”路云帆一把拉住她,从她手里拿回几张黄色小纸片,抚平了装进风衣口袋,说,“你不要就给我好了。”   “……”安宏低头看着他的口袋,心里突然就感动了,她抬手抱住路云帆的腰,侧着脸颊贴在他胸膛上,紧紧地拥着他,说,“你就是一个傻蛋,路云帆,你真的一直都在。”   “是……我一直都在,从来没有离开。”路云帆用结实的手臂箍紧安宏,两个人无声地相拥了很久,他才松开怀抱,说,“安安,你要不要先洗个澡,再睡一会儿,我帮你煮点粥。”   安宏吸吸鼻子,抹了抹眼角的泪,走到餐桌边,在杂乱的桌上扒拉出一大叠菜单,说:“我这儿有好多餐厅的外卖单,很多都有粥卖,你不用煮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回去睡一觉,好好休息休息。”   路云帆无语了,挑眉说:“饭店里煮的粥能吃吗?不知道添了些什么东西,你赶紧去洗吧,煮个粥我还搞得定。而且,我还没那么弱!通宵一晚而已,死不了。”   安宏只得同意了,路总认定了的事,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安宏在卧室里拿换洗衣服时并没有关门,路云帆走过来问:“你的粥要不要搞   点皮蛋或是青……菜。”   正说着,他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安宏的房间,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路云帆看着安宏,像看着外星人,他指指四周围的家具,问:“你喜欢这样的风格?”   安宏漠然地转头扫了自己房间几眼,说:“是啊,有问题吗?”   路云帆惊魂未定,他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粉红底小碎花的墙纸;浅米色底卡通图案的窗帘;全白的韩式田园风格家具,每一件都有式样繁复的雕花;1.5米宽的大床床背很高,是宫廷式样;床背的墙上挂着一张爱丽丝梦游仙境风格的诡异油画;床上用品也是粉红色系,床头还摆着一个半人高的粉色小猪玩偶,整个房间梦幻得令人瞠目结舌,乍一看还以为是12、3岁小女孩的闺房。   “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喜欢这种萝莉风格的东西?”路云帆看到房间里的垃圾桶,甚至都是卡通兔子造型,他惊得无以复加,曾经以为自己完全了解安宏,现在才发现面前的女人还有很多不为他知的秘密。   安宏坐在床沿上,手里绞着睡衣睡裤,低着头说:“小时候,萧琳的房间就是这样的,我一直想要一个这样的房间,如此而已。”   “你就不怕别人看到吓一跳啊?”路云帆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来,伸手搂过她的肩。   安宏笑着摇头:“不会,这是我的房子,我想要怎么装就怎么装,别人管得着吗?房子是06年12月,萧琳成年以后买的,写的是我们俩的名字,本来只想写她一个人的名字的,可是房子要按揭,没办法。房子买了装修完后,只有一个人来过,就是陈航,其实房子也是他帮我找的,你是……第二个。”   路云帆一愣,看着身边女人宁静的面孔,他的心略微有些发沉,笑笑说:“原来我还挺荣幸的,行了,你赶紧洗澡吧,我去煮粥了,对了,你要不要放点皮蛋或是青菜?”   “白粥就可以。”安宏和他一起站起来,说,“你煮完了赶紧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觉。”   路云帆往外走的背影一僵,他回头说:“我不能在这儿睡吗?”   安宏怔怔地看着他,他的表情很严肃,眉毛锁在一起,一脸的不高兴,安宏笑了起来,上去抱了抱他,说:“当然可以。”   听到她的回答,路总才觉得满意,得意地笑了起来。   安宏洗完澡,路云帆已经用高压锅闷出一锅白粥了,他和安宏面对面坐着喝粥,提醒她注意烫。路云帆煮粥煮得急,没来得及闷烂,喝起来像是一碗稀稀的米汤,但是安宏却觉得很香。   她抬头看他,路云帆正在低头喝粥,他乌黑的发从额前垂了下来,安宏只能隐约地看见他的眉眼。他的肩膀宽阔,手臂结实,   拿着汤勺的手指修长,骨节微突,路云帆有一双很好看的手,这是安宏很早以前就发现了的。清淡的粥香环绕在他们身边,白色的热气从碗里蜿蜒升起,有一种幸福的感觉蔓延在安宏心尖,她觉得两个人这样的相处,令这间冷漠的房子都生出了一种家的温暖。   喝完粥,安宏叫路云帆把碗放进水槽就行,催着他累了的话就赶紧洗个澡睡觉。   她为他准备了新牙刷新毛巾,然后抚着脑袋,揉着腰往卧室走,路云帆则去了洗手间。   安宏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突然听到路云帆在外面喊她的声音。   她立刻爬起来走去洗手间,发现路云帆只是脱掉了风衣,穿着衬衫和西裤站在洗脸池边,他看着安宏,脸色很不自然,安宏奇怪地问:“怎么了?”   路云帆垂下眼睛,低声说:“安安,我没带拐杖,而且……你家的卫生间,我很难洗澡。你有没有塑料的凳子椅子什么的,洗澡时让我坐一下?”   安宏心里一跳,看着洗手间里光秃秃的瓷砖墙和狭窄的扇形淋浴房,瞬间就明白了,她说:“塑料椅子,我这儿还真没有,要不……要不你回去吧。”   路云帆抿着嘴唇抬眼看她,咬着牙说:“你在生病,我不走。”   “那怎么办?”   “算了,没事,我站着也能洗。”   安宏看着他有些逞能的表情,说:“可你拐杖都没带呀,你怎么走路?”   “……”   “路云帆,我扶着你洗吧。”   “……不用了。”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安宏走过去,圈住他的腰,笑着说:“干吗?你还会害羞呀?以前又不是没一起洗过。”   “……”   某人的脸,真的红了。   安宏家的卫生间本来不小,因为被她塞进了一个浴缸,所以还是有些拥挤,再放一张椅子转身都困难了。脱掉上衣后,路云帆干脆就坐在浴缸边上,慢慢地褪下了自己的长裤。他的左腿从左裤筒里脱了出来,右腿却是直接从假肢的接受腔里脱了下来,并不长的肢体上还穿着弹力袜,安宏站在一边,看着路云帆的动作,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脱裤子,直接地暴露自己残缺的身体。之前,安宏和他相处了两天两夜,也有见过他的腿,但都没能看仔细就被他遮掩了过去。这一次,她终于看清,路云帆的左小腿上,象征着男性体征的汗毛下,有一些浅浅的蜿蜒伤疤,那都是当年开放性骨折和手术后留下的印记,尤其是左膝盖上,还留着很明显的手术痕迹。   路云帆一直低着头,脱下右腿的弹力袜后,他的残肢就完全地呈现在安宏面前。安宏心里紧得透不过气来,她承认,她还是不习惯见到他的身体,不习惯将这个样子的他,与她记忆里根深蒂   固的那个路云帆联系在一起。   路云帆把连着长裤的假肢放到一边,双手撑着浴缸边,左腿用力就站了起来。看着几步之遥的淋浴房,他双臂一摆,就用单腿跳了过去。   安宏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扶住他,说:“你干什么呀!”   路云帆回头看她,说:“安安,这也是我走路的一种方式,我觉得,该让你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先放下本周的预告吧:   03.12周一,就是今天,会更一个思远的番外,在番外坑《他们说》里;   03.13周二,休息无更   03.14周三,更《思远》,呼……正文隔了5天才更,之间我没有偷懒哦,有更两个过万字的番外呦~   03.15周四,更《青春》   03.16周五,更《思远》   周末我还没想好~~暂时先这样吧!   青春的第八大章,有姑娘担心我会没内容写,其实,不会啦……有很多故事的,大家放心。   这章不算虐吧,过度,过度~~~   爱你们~~~飘走~~~留爪印哦! ☆、来,抱一个!   为了扶路云帆洗澡,安宏干脆也脱掉了睡衣、睡裤,换上了一件吊带睡裙。   路云帆单腿跳进淋浴房,那么高大的一个人,立刻占据了里面大部分的空间,安宏只得往两边拉开移门,站在淋浴房外,扶着他的腰。   路云帆背对安宏脱下了内裤,内裤滑落到地上后,他往外跳了一步,扭了扭头说:“安安,帮我捡一下。”   安宏捡起内裤,说:“湿了,那你待会儿穿什么?”   “……”   “路云帆,你不是挺聪明的嘛,怎么这些事儿都没想到你就上来了呀?”安宏叹了口气,“洗完了先睡吧,等下醒了我去楼下超市给你买新的。”   “我洗完澡自己去就行了,你身体还没好。”   安宏拍了下他的背,说:“废什么话,你吃饱了撑的啊,六楼爬上爬下不怕腿疼?”   路云帆低着头,一直都没有转过身来,听到安宏的话,他沉默许久,低声说:“安安,对不起。”   “啊?”安宏傻了,“什么对不起?”   “你生病了,应该是我照顾你才对的,现在却反而还要你来帮我。”   “傻瓜。”趁着他身上还是干的,安宏跨进淋浴房,从背后抱紧了他,说,“我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别担心。”   路云帆双手抚上安宏环绕在他身前的手背,拍了拍说:“其实爬六楼真的没什么的。”   “不行。”   “真的,腿不疼,就是看着不好看而已。”   “不行。”   “只要不下雨,我的腿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不行,我……会心疼。”安宏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心里话,却让身前的男人沉默了。   她笑了笑,松开怀抱又拍了拍他的背,说:“行了别说了,你赶紧洗澡吧!”   路云帆打开龙头,热水立刻喷洒下来,他单腿站立在防滑垫上,冲湿身体后,涂抹上洗发水和沐浴露,安宏还帮着他揉搓背部,等他整个人都被泡沫覆盖后,再打开花洒将全身冲洗干净。   他一直没有转过身来,安宏站得离他很近,身上难免被热水溅到,她的手一直扶着他的腰,在热气氤氲的洗手间里,她看着面前男人宽阔的肩背,细窄的腰,挺翘的臀部,还有……仅剩的一条左腿,心里就开始疼。   路云帆的右腿残肢会随着身体的动作轻微摆动,以保持平衡,冲干净泡沫后,安宏递给他毛巾,他擦干上半身后,抬起半截右腿擦了擦,安宏看他低着头对着左腿发呆,接过毛巾说:“我来吧,你站稳。”   她蹲下/身,仔仔细细地帮他擦干左腿,还有后背,完了顺手就把毛巾盖在了他脑袋上:“头发上都是水,自己擦擦,我去给你找块浴巾。”   路云帆披上浴巾跳出淋浴房时,微微得有些尴尬。   因为淋浴房的门没有关,水都淋   到了外面的干区,地上湿滑得很。   他看看周围,浴缸旁的墙上倚着他连着长裤的假肢,墙上的金属衣栏上放着他脱下的衬衣和安宏换下的衣物,洗脸台盆里丢着他的内裤,镜子上布满水汽,本来一个还算整洁的卫生间,这会儿显得拥挤凌乱了许多。他低头看看自己没有穿拖鞋的左脚,正泡在一地的水渍中。   轻轻地翘了翘脚趾,路云帆叹一口气,决定单腿跳出卫生间。地上挺滑,他想自己得小心点。   这时,安宏走了进来,看到他一手抓着浴巾,一手扶在洗脸台盆上的架势,愣了愣,说:“干吗呢?”   “刚想出去。”   “穿拖鞋吧,我刚找出来的。”安宏手里拿着一双男式的塑料拖鞋,“陈航的,你将就着穿。”   她看到地上都是水,连忙拿过胶棉拖把把地拖干,又把一双拖鞋摆在了地上。   路云帆看看拖鞋,一笑:“安安,一只就够了。而且,我要跳出去,还是不穿鞋比较安全。”   安宏愣住了,低下头,肩膀耸动,眼泪又掉了下来。路云帆觉得头疼,发现这女人最近泪点低得莫名其妙,他站直身体,搂过安宏的肩,单臂将她圈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说:“安安,你是不是脑袋被那个姓赵的打傻了?以前我没觉得你这么会哭呀。”   “你才傻呢!”安宏挣开他的怀抱,轻轻推了他一把。   路云帆身子一晃,安宏大惊,忙抱住他说:“小心!”   男人低低地笑了起来,俯身在安宏颊边留下一个吻,说:“骗你的,我才没那么容易倒。”   路云帆在安宏的保驾护航下,顺利地跳到了卧室,他裹着浴巾爬到床上,抖开被子盖到了自己身上。安宏走到另一面,也躺了上去,两个人的身体离得很近,面对面侧躺着。安宏左臂搭上了路云帆的腰身,左腿也搁到了他的左小腿上。她觉得路云帆身上的浴巾很碍事,就连拉带扯地将它扒了下来丢到了床头柜上。   路云帆拉紧被子到胸前,往后挪了挪身子,瞪着眼睛看安宏,说:“你要干吗?”   “什么干吗?”   “你干吗把我浴巾拉掉?”   “被窝里碰到这个不舒服。”   “可是我没穿衣服!”   “上礼拜我睡在你家里,你哪回穿衣服了?”   “……”路云帆咬了咬牙,小声说,“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赶紧睡觉,都快中午了,你当自己是铁人啊。”   “安安……”   “嗯?”   “你头还疼不疼?”   “好很多了,几乎没什么感觉了,就是觉得有点乏力。”   “哦……”   “你呢?你一晚上没睡觉,有没有觉得不舒服?腿会不会疼?”一边说,安宏一边抚了抚他的脸颊。   路云帆抓住她的手,将自己的大手盖在她手背   上,摇头说:“没有,还好。”   “那睡吧。”安宏凑过去亲了下他的唇,又圈上他的腰,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又叫她了,“安安……”   “怎么了?”安宏睁开眼睛瞄他。   “把浴巾给我吧。”   “为什么呀?”   “没为什么,你给我就行了。”   “你是觉得不够热吗?这床被子有8斤啊!”安宏觉得奇怪。   “……”路云帆面上显出一抹可疑的红晕,他错开眼神,都不敢直视安宏。   安宏突然就明白了,手往被子里一探,一下子就触到了他昂首挺胸、坚硬雄壮的路小帆。   这下子,路云帆的脸彻底地红了,他是往左边侧躺的,这会儿真想往右边侧过身去,拿背脊面对安宏,可是,他的右腿剩得不多,右侧卧对他来说,实在不算舒服的姿势。   他心里懊恼,安宏替他挡了一拳,被打得轻微脑震荡刚出院,他心里已经很不好受。偏偏逞强送她回家后,又碰到这样那样的状况,他不能很好地照顾她,甚至在她躺到床上后还要把她叫起来帮助自己,这个认知令路云帆自责不已,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洗完澡,本以为一夜未眠的自己可以陪着安宏好好地睡一觉,休养休养身体,哪知在触到她光洁细腻的肌肤,看到她胸前妩媚的风光时,他的身体居然不争气地起了反应。   路云帆在心里给自己催眠,冷静,冷静,再冷静一些,可是,欲望还是来势汹汹,像满涨的潮水般一波一波地往他的心里涌动。   他在心中暗骂自己是禽兽,却仍是咬着牙硬撑着,直到安宏扯掉了他赖以蒙羞的浴巾。   安宏看着路云帆脸上古怪的表情,突然就笑了起来,在他腰上拧了一下,说:“想要吗?”   路云帆摇头,闭上眼睛,说:“睡吧,安安。”   安宏看着他略微压抑的表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也闭上了眼睛。在他身边,她总是容易安心,也因为他稍许陌生的成熟举动而觉得感动。   路云帆真的长大了。   他们相拥而眠,一觉睡到了傍晚6点多。   安宏先醒过来,她几乎睡了一天一夜了,令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白天的这一觉,她几乎没有做梦,也不知道是脑震荡的原因还是在路云帆身边的原因。   她下了床,换上衣服,又走到床边趴在男人的耳边说:“我下楼去了,你想吃点什么吗?家里啥都没有了。”   路云帆卷了卷被子,哼了一声,眼皮都没抬一下地说:“酸辣粉。”   “……”   安宏懒得理他,拿起手机、钥匙和钱包就下了楼。   刚走到楼下,电话就响了,她一看,是刘艳的来电。   “喂。”   “安小宏!”刘艳咋咋呼呼的声音立刻响起,“   我听赵德生说,你生病啦?”   “啊,没事,过个周末就好了。”   “什么病呀?赵德生也没仔细给我说,就叫我打电话来问问你。”   “真没什么,小事儿,我已经出院了。”安宏心想赵德生估计也说不出口是被他打的送了医院。   “对了,你和赵德生怎么回事呀?”   “分手了。”   “分手了?为什么?”   “不合适就分了呗,真不好意思啊,叫你操心了。”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嘛,是不是他老是叫你辞职的事呀?安小宏,这个事我都劝过他了,他也明白了。以后不会再这么逼你的。”   “刘艳……其实,是我有男朋友了。”   “啊?”   “恩,刚确定关系的,我回来就和赵德生提了分手了。”   “谁呀?”   “一个老同学。”   “回J市联系上的?之前没听你提过呀!”   “恩,以前就在一起过,前一段刚又联系上,没多久。”   刘艳沉默了会,说:“呃……你得让我消化消化,前男友?安小宏,靠不靠谱啊?”   “靠谱。”安宏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你就别瞎操心了,我有分寸。”   “我……唉……那我也不说什么了,你能那么确定我也挺高兴的,你自己好好把握吧。你身体真没什么事?我都想来看看你呢。”   “真不用,我男朋友在我家呢,有他照顾我,你放心。”   “啊?哦,那……你是打算回J市了吗?”   “恩。”   “……”刘艳又默了一下,说,“那咱们不是就见不着了吗,安小宏,我在这儿也就你一个朋友。”   安宏笑了:“刘艳,我会想你的,再说,还早呢,我起码还得再待2个多月,到时多聚聚。”   “我要见你男朋友!”   “没问题。”   “行,那先挂了,你好好休息,听着你怎么像是在外面呀?”   “哦,下楼买点东西。”   “你生着病呢,你男朋友怎么不下楼买?你还说他靠谱,我看一点儿也不。”   安宏觉得乐:“有特殊原因,先不说了,下次见面聊。”   “好,拜拜。”   “拜拜。”   挂掉电话,安宏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的喜士多,替路云帆拿了盒装的男式内裤,又拿了一些零食糕点饮料,付账的时候,安宏瞄瞄边上的架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了一盒避孕套放到了收银台上。   收银大妈面不改色地刷条形码,安宏扭转头看向门外,买了个塑料袋装起东西就出了门。   走到小区里的一家小型卖蔬菜肉类的店,她要了一些青菜,一些马兰头,又切了一块瘦肉,称了两斤鸡蛋,提着就往家走去。   到了单元楼下,安宏停下脚步,打了个电话给陈航。   陈医生还在值班,接到电话笑得很开心。   “什么时候   回的T市?我猜,应该是周日吧。”陈航真是了解她。   安宏抿着嘴唇微笑:“恩,是改签了。上次真抱歉,临走也没和你碰一面。”   “没事,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现在怎么样?我是说……和路云帆。”   “怎么说呢。”安宏想了想,回答他,“我和他,应该算是又在一起了吧。”   “嗬!安宏,你动作够快的啊,其实这也正常,路云帆人很好,你能下这个决心我也挺高兴的。就是……有个事我要提醒你,以前的事不要再去想了,现在你俩都好好的,再走到一起也不容易,以后就好好地交往。你年纪也不小了,我看路云帆对你也是死心塌地的,你俩就奔着结婚走吧,千万千万不要被从前的事困扰,明白吗?”   “知道。陈医生你真啰嗦,该不是快到更年期了吧?”安宏笑着和他开玩笑。   陈航也笑了:“也许是吧,我都是奔四的人了。”   “行了不和你贫了,对了,有个事我挺矛盾的,路云帆不是叫我回J市嘛,我也已经答应他了,这边的工作交接好大概在6月底7月初的时候就回去了。只是到时萧琳会回来过暑假,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会不会不太好?”   陈航笑出声来,说:“放心吧,萧琳都23了,你还把她当孩子看。这个事到时再说,你先管好你自己,OK?”   “OK。那我先挂了,我应该很快就会回趟J市,到时找你吃饭。”   “好,回来了给我电话,拜拜。”   “拜拜。”   挂断电话,安宏发现已经华灯初上,她抬头往楼上望去,看见自己的卧室亮着灯,想着里面有一个人在等她回去,心里就泛起了一阵暖。   开门进屋,安宏把菜放到厨房,走进房间发现路云帆已经起来了,正光着身子靠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在看《新闻联播》。   她笑起来:“你居然还关心国家大事啊?”   “恩,有时间的话都会看。”他坐直身体,向安宏张开手臂,“来,抱一个!”   安宏低着头吃吃地笑,走过去把塑料袋丢到一边,坐在床沿上顺势就抱住了他。   路云帆把安宏抱得紧紧的,说:“怎么去了那么久,想死我了。”   “你肉不肉麻,我才去了半个多小时。”   “不是,是因为你不在,我在这个房间里觉得有点瘆人,好像穿越了一样。”   安宏挣脱他的怀抱,看看自己风格独特的房间,扯扯嘴角说:“刚装修那会儿觉得挺新鲜,这几年看着我也觉得不太靠谱,也许是以前太想有个这样的房间了。”   “安安,将来我们结了婚,你不会把我们的婚房也装修成这样吧?”   “哪儿会呀!到时咱们装一个蓝色和白色的地中海风格,怎么样?”她揉揉男人的头发。   路云帆弯着眼   睛笑得很开心,一排整齐的白牙都露了出来。   安宏突然意识到,他们刚在的对话貌似是触到了——结婚。她眨眨眼睛,从塑料袋里掏出盒装内裤丢给路云帆:“内裤给你买了,可惜不能洗一下,要紧吗?”   “没事。”路云帆拿过塑料袋,说,“买了些什么好吃的?我饿死了,昨晚没吃,今早只喝了点粥。”   他掏出了三明治、蛋糕、罐装咖啡,然后就看见了袋子里的避孕套,路云帆有些愣神,拿出来问安宏:“买这个干吗?”   “备着的。”安宏脸不变色心不跳地看着他。   路云帆咧着嘴笑了起来,拧拧安宏的脸说:“给谁备的?”   安宏一把抢过盒子,说:“你管得着吗?”   “真凶!”路云帆拆开盒装内裤,掀开被子就想穿。   安宏坐在他身边,一低头就看到了他赤/裸的下/身和右腿的残肢。   路云帆看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身体看,脸上有些不自然了,又盖回了被子说:“别看了,要不你先出去一下。”   安宏抬眼看他,咬了咬嘴唇说:“行,我去把你假肢拿过来吧。”   “好,谢谢。”路云帆没有拐杖,虽说在屋子里穿着假肢挺别扭的,坐沙发和躺床上都不舒服,但实在是没办法。   安宏从洗手间给他拿来了假肢和弹力袜,看着路云帆慢慢地穿起来。   等他穿戴完毕,重新站起来后,安宏终于舒出了一口气。她想,这个男人终于不用在她的房子里单腿跳来跳去了,那个场景并不会令她害怕,只是,会让她心酸得无以复加。   作者有话要说:12.03.17补齐整节~~   欢欢喜喜的一节流水账~~~路总又卖萌了,袄~~~~~~   ps:以下那段话我先不删了吧,不过含含木有事,只是发发牢骚~~最近思路挺好,写着很顺。昨天和几个姑娘聊了下,确定青春共有14大章,外加一个尾声~~不过每大章的字数都不一定,有些多有些少,给大家心里一个底!!全文肯定是过半了,真心觉得好长好长,我这是在自我挑战哪!哈哈哈哈~~~希望不要写崩!!   爱你们~~~~期待周一路总再登场吧!   03.18周日,更《思远》   03.19周一,更《青春》   03.20周二,休息无更   03.21周三,更《思远》   03.22周四,更《青春》   之后待定!!   12.03.17,中午11:47含胭V^_^V   ps:小畅同学,你这是打算要消失了咩?   【今天忍不住多说几句。   重回晋江半年了,去年9月发文到现在,七七八八加起来已经更新了72万字,月更10万字以上,如果折算成日更,那我就是个日更4千,而且180天不停的疯子。   这样的更新频率,我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占用部分上班时间、牺牲大量业余时间,减少睡眠,耗尽脑细胞,皮肤干燥冒痘痘,咳嗽了两个礼拜都没好,甚至是过年时外出旅游,也惦记着更新的事;   当然也有收获,付出的这些,换来的是那么多姑娘的喜欢、支持和鼓励,我真心诚意地感谢你们,是你们一直支持着我走到这一步。   以前逛晋江论坛,有看到说写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相信,大家一开始的动机都是一样,就是兴趣,自己喜欢。   想把心中的故事讲给别人听,讲得好的,就成了大神,讲得不好的,故事就成了冷文。   我觉得自己算是幸运的,虽然我现在还是小真空,连小透明都算不上,但是看看自己文下那些大段大段的留言,姑娘们不论是和我讨论剧情,还是给我鼓励,或者是和我分享你们的故事,都令我非常非常感动。   在感动之余,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写,把几个儿子的故事完美地收尾。   可是这些天不开心。   我想在这里对大家强调几件事:   第一、《青春》和《思远》是两个完全独立的故事,不管是人物设置还是故事铺陈,都没有任何可比性;   第二、我写文的习惯是在动笔前就列明全文大纲,包括结局,一直都是顺着大纲在往下写,所以在情节的发展上,不会受到读者的影响;我这种叫框架式写作,不是那种随着读者的喜好会随时更改男主命运甚至男主人选的开放式写作。我不会因为读者说我虐或是心疼男主就给他加颗糖什么的。   第三、也许是因为我同时在更两个文,所以不可避免地会让部分读者产生比较,比较的内容五花八门,有更新频率,有女主对男主的态度,男主们谁肉吃得多谁受虐比较多,甚至是男主谁高谁帅谁聪明……囧   我知道大部分的读者都是比较客观的,即使同时追两个文,也不会太投入自己的感情,这样对我来说,也不会有太大的压力,可以比较随兴地将脑海中的故事讲给大家听。   但是有一部分读者,你们太沉溺了,沉溺到比我这个妈都要投入的地步,虽然我知道你们是真的真的很爱这个故事,很爱这个人,但是,在这个文还没有完结的情况下,请你们稍微,稍微地冷静一点,和我讨论剧情,可以!猜测故事走向,可以!因为剧情说我是后妈,可以!骂女主,宠男主,都可以!!   只是!!请不要再和隔壁去对比了好吗?   这个对比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光是那个肉多肉少糖多糖少的问题,已经令我很头疼了。   这个就是青春这个文的风格啊,是它独有的,这个就是路云帆和安宏的故事啊,他们的故事和别人的故事不一样,路云帆也和别人不一样!所以,真心地希望,不要再对比了。   在这么下去,我在打开青春的WORD文档时,都要不淡定了。   当然,这个事情上,我自己也有责任,当时青春更了几万字,点击惨淡。五彩在冲结尾,心里浮起了思远的故事,试着写了几万字,开篇发上来发现反响不错,甚至还带起了青春的点击,于是我就开始了三文齐更的疯狂岁月。   现在有读者反应看到青春和思远的点击、收藏、评论比,说各种羡慕嫉妒恨,然后又说我是后妈……我真是一口老血好吐。   我这么说吧,当初更五彩,五彩的点击一直很平均,但是我在五彩里做了青春的各种推荐,青春的点击还是上不去,后来因为思远的点击飙升,青春跟着沾光,我怎么的都觉得小路应该感谢思远才对。   关于更新频率问题,详见以下第四条。   第四、我重点来说一说更新频率的事。   上周,我拿着青春去申榜单了,没拿思远,有论坛截图为证。   结果是什么呢?结果是编辑根本没理我,直接拿思远上榜,还给大图推。   在晋江,一个作者,一个榜期内只能有一个文上榜,我真心觉得无力。编辑不可能来看文的内容,她们没这时间,她们只看数据,而且,她们也查得出你这数据是真的还是刷的。   所以,思远的上榜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知道有些读者真心认为青春写得比思远好,是!!我自己也承认,我也觉得青春写得比思远好!但是!市场不管这些,小编也不管这些,数据就是王道。如果你喜欢青春,那就继续看,我也会继续写,我不会因为思远V了就坑了青春,但是,V文的榜单任务我必须要完成,这个是有约束力的,而且,我每周更1万多字的青春,真心觉得一点儿也不少,很多作者V文也就一周三更,每更3000而已。   因此,说了这么多,我是想告诉大家,我爱思远,也爱小路,他们都是我的好儿子,我会认真把他们都写完,只是,将来,只要是涉及到这两个文更新频率的比较和两个文内容、情节比较的问题,我一概不会回应。   单纯就青春的剧情和我展开讨论,我万分欢迎,喊我后妈也没关系。就是不要再和隔壁去对比。   还有,在隔壁的留言里,也请尽量不要提到青春的事,谢谢。   本次更新憋不出来,心情不好,未修改版2000多字贴上,你们随意看,12.03.17周六补齐到5000字,到时一定会有改动。   谢谢大家。   含胭   2012.03.15下午14:50】 ☆、相信会有一天   安宏本来想自己炒菜的,路云帆阻止了她,他在厨房里捣鼓了半天,端出了三个简单的家常菜,叫了安宏一起围桌吃饭。他真的是饿了,味道不怎样的菜,他都吃得很香,连着吃了两碗饭。   安宏却没什么胃口,她的头还隐隐作痛,吃了几粒医院配的药后,她干脆就坐在路云帆身边看着他吃。   路云帆有些担心,看着她不太舒展的脸色,问:“头还是疼?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   “不用。”安宏手肘支在桌上,手背抵着太阳穴摇头回答,“再休息休息就好了,医生不是说了么,很轻微的,没什么事。”   路云帆叹了口气,伸手掠过安宏颊边的发丝,拢到了她的耳后,说:“等会再躺一下吧,医生说你要休息几天才会好,你可别想着去上班啊,知道吗?”   安宏点头,问他:“你之前不是说去广州吗?”   “昨天就和那边打过电话了,过几天再去也行,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那你什么时候回J市?”   “再陪你几天吧,你这样子,我怎么能放心。”   “我没事了,明天都礼拜天了,你那么忙,应该早点回去。”   路云帆放下筷子,说:“要不你跟我回去住几天?”   “不要,我不想坐飞机。”安宏还有点儿耳鸣,她怕自己再坐两小时飞机,会在机舱里晕过去。   “那我到周二再回去吧。”   “啊?真的不用。”安宏握住他的手,“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的,我都那么大个人了,要是不舒服,我会去医院的。”   “这次我一定不会听你的了,万一你晕过去,都没人知道。我周二晚上再回去,再陪你三天。”   “你什么东西都没带啊。”安宏有些为难地看着他。   “没事,我已经给小高打过电话了,我需要的东西他会找人去宾馆帮我拿了送过来,应该明天早上就能到了。”   安宏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知道是说服不了他了,干脆就点头答应。   人在生病时是最脆弱无助的,安宏记起萧琳读大学住校和出国后,自己有个头疼脑热都是一个人硬挺过去的,不免有些唏嘘,而现在,有路云帆在身边,她觉得很安心。   这一晚,安宏靠在路云帆怀里,两人都没有睡意,一起躺在床上看电视。路云帆在安宏耳边轻轻地说着话,讲一些两人过去的事,还有对未来的憧憬,只是略去了之间的六年空白。安宏听得动容,嘴角不自觉地就带起了笑。到了后来,不知时钟转到了几点,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闭上眼睛前,她抓紧了路云帆的手,说:“别走。”   “我不会走,放心。”路云帆吻着她的额头,将她紧紧地拢了拢,看着怀里女人沉睡的脸,他笑起来,手指滑上她的脸颊,轻轻地梳理着她散乱的发丝   。   路云帆想不明白,就是这个女人,居然可以占据他的心,那么多年。在他承受断腿之痛后,依旧能在梦中固执地见到她的身影,无数次的午夜梦醒,他都会睁大眼睛,在漆黑的房间里回忆起过往,那些快乐、无忧无虑的时光,还有痛苦、百转千回的情结,都是她带给他的。   仔细想想,自己的一辈子其实过得挺混沌的,并没有做什么值得骄傲的大事,反倒是在这个叫安宏的女人面前,他一次又一次地低下头颅,乞求着一些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就这一点来说,路云帆觉得自己真不算是一个成功的男人,但是,这一次,他还是来到了这里,重新站在她面前,他想要的东西其实很少有落空过,唯独是她的心,他一直不确信自己是否曾经拥有,或者现在、将来,能否拥有。   周日早上10点,真的有人按响了安宏家的门铃,安宏开了门,收下了一大堆的东西。   是路云帆带到T市的行李,他的肘拐、换洗衣裤,剃须刀、充电器、笔记本电脑等等……那人还带来了一大堆的食材,路云帆将房卡交给他,嘱咐他去帮他退房。   有了肘拐,他很快就脱去了假肢,换上了家居服,嘱咐安宏去休息后,一头扎进了厨房为她煲起清淡的汤,另外又煮起了一锅粥。   安宏披头散发地走到厨房门边,看他单腿站在那里,支着肘拐切着菜,觉得不可思议,她问:“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呀?”   “跟江蓓学的,一个人住,有时候就煲点东西吃。”他回头看她,“不过你别报太大希望,我手艺真不怎么样,生的变成熟的而已,不过……”他笑一笑,又说,“怎么的都烧得比你好,这个我可以确定。”   “我哪儿烧得不好了?”安宏撇撇嘴,“以前我炒的蛋炒饭,你一顿能吃一大盆!”   “哎!仅限蛋炒饭!”路云帆大笑,“不要混淆视听,行了你去休息会儿吧,好了叫你。”   “睡了好久了,坐不住也睡不着。”安宏挠挠头,“你确信你要待到后天?”   “不然呢?”他头也没回地问。   “我觉得你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我已经定了周二晚上7点的机票了。”   “哦……那当我没说。”安宏摆摆手,转身离开。   路云帆的手艺的确不怎么样,不过安宏还是很给面子地喝了一大碗他煲的汤。   之后的两天,两个人一直没有出门,宅在家里煮饭看电影睡觉闲聊,安宏独住许多年,家里突然多了个男人,还是拄着肘拐单腿走来走去的,起初她不是很习惯,慢慢地也就习以为常了。   坚持吃药,脑袋里的疼痛症状一天比一天减轻,她每天都睡得很好,胃口也渐渐开了起来。   到了周二中午吃过午   饭,安宏心血来潮往体重秤上一站,惊讶地叫起来:“路云帆!”   “怎么了?”他走到她身边,弯下腰看秤上的数字。   “51,怎么啦?”他不解地问。   安宏走下秤,扶住脑袋直摇头:“我破百了,28年来第一次破百,这几天功夫,足足涨了3斤!”   路云帆笑了,说:“心宽体胖,这样多好。”   “好什么呀!”   “你个子这么高,太瘦了不好。”他圈住她的肩,说,“待会儿我再给你煮点菜当晚饭,晚上我就回去了,你再在家里休息几天,不准去上班,记得打电话给我汇报。”   “哦……”想着他要走了,安宏开始觉得舍不得。   路云帆拧拧她的脸颊,说:“看电视吧,那个《CSI》纽约的,最新的你下了没。”   “下了。”两个人一起爬到床上,捧着笔记本电脑看起了美剧,看着看着,一种离别的情绪就慢慢地升起来了,像是一簇小火苗点着了荒芜的草,顿时就熊熊燃烧起来。   安宏纠缠着路云帆的身体,两人迅速扯掉了彼此身上的衣服,拥吻着,抓挠着,肌肤相贴,恨不得将对方的身子与自己融为一体。   他们在床上翻滚着,舒展着身体掠夺着彼此仅剩的理智,当一切都泛滥成灾后,这个暧昧的粉红色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低沉又婉转的呻吟声。   安宏大汗淋漓,身上的男人也是全身粘腻,他早已失控,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问:“你备着的东西呢?”   “床头柜抽屉里……恩……”   路云帆的欲望早已蔓延至全身,在身体某个地方骄傲地表现了出来,他喘着气做好保护措施后,一挺腰身,就进入了安宏温湿的身体。   安宏皱着眉轻唤出声,音质细腻又魅惑人心,在这个春意暖暖的午后,撩拨着路云帆的心。   他低吼着,一下又一下地动着身体,一只手肘撑在安宏脸颊边的枕头上,另一只手揉捏着她胸前的柔软,听着身下女人如猫一般的叫声,望着她早已迷离的神情,路云帆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无穷的力量想要释放出来,他发泄着隐忍了数日的激情,终于在某一刻让自己和安宏都到达了酣畅至极的顶点。   平静以后,安宏赖在他的怀里,任路云帆的手指绕着她的发,他低着头,不停地啄吻着她,说:“安安,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恩。”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说,“等下我送你下楼,这么多东西你怎么带?”   “我带笔记本电脑就可以了,其他东西都留在这里,以后还要来的。”   安宏想想也是,点头说:“好。”   傍晚5点,路云帆准备离开,他最后拥抱了她一下,说:“好好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要定时吃饭,这几天不要抽烟,更不准喝酒,知道吗   ?”   “恩。”安宏环着他的腰,“放心,你自己路上也小心。”   “好,一会儿电话联系,我走了。”   安宏倚着门框,看他慢慢地走下楼梯,关上了门。   回转身,望着重归寂寞的屋子,她叹了口气,揉着头发进了厨房,看到路云帆为她准备好的饭菜,脑海里又浮起了这个男人在家里忙碌的情景。抿了抿嘴唇,安宏端起他做的荷包蛋,闻了闻,终于会心地笑了起来。   又在家休息了一天,周四,安宏去了公司。   如她所料,公司里相熟的陌生的同事看到她后,眼里都现出了促狭的意味。   安宏不以为意,敲开辛维办公室的门,辛维看到她忙叫她关上门说话。   “老伍已经在问我了,瞒不住,都和他说了。你也知道,那天看到的人很多。”   “哦,没事,他怎么说?”   “这个……小安,这个事既简单又复杂,我知道这是你和路云帆的私事,但现在涉及到这个标,老伍反而紧张了许多。”   “你可以叫他放心,我有把握。”   看着安宏揉着额头,辛维问:“你身体恢复得怎样?”   “好很多了,没什么事,就是头有时候会抽着疼,过些天我再去复查一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哦,你要辞职的事老伍也都知道了,我们暂时也没物色到好的交接人选,你先把手头工作交接给一部的小齐吧,现在最要紧是创意大厦的事,如果真的成了,老伍说了,也会给你一笔奖励。”   “这可不关我什么事,你们本来就操作了这么久。”   “咳!公司的钱,老伍都开了口,你知道就行了,帮着在路云帆面前做做工作就行。”   “明白了,那我出去了。”走到门口,安宏又转身对辛维说,“领导,那天谢谢你。”   “没事儿,你那个前男友,唉……看着还挺顺眼的,居然是这么个人,你以后可要看清楚,话说路云帆这个人……小安……你真的抓得住么?”   看着辛维充满疑问的眼神,安宏莞尔一笑,点头说:“抓得住,领导,你放心。”   周五傍晚,安宏拨通路云帆电话,告诉了他一个消息:“我马上要登机去J市了,请路总安排接机,可以吗?”   路云帆愣了半天,说:“我还订了明天一早的机票呢!”   “敢情你是不欢迎我呀?”   “当然不是!只是……安安,你没事了吗?”   “没事啊,我已经在机场了。”   “我知道了,我过来接你,到时电话联系,就在出口等着哪儿也别去知道吗?”   “知道。”   晚上8点半,安宏走出J市机场出口处后,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路云帆。   他穿得很休闲,一件宝蓝色的条纹翻领线衫,下搭泛着白的牛仔裤,高高的个子、英   俊的外表,站在接机的人群中特别显眼。   他朝安宏张开双臂,安宏快走几步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欢迎回来!”他吻着她的脸颊,小声说,“我的安安。”   两个人在广和公寓待了一天一夜,过着甜腻腻的小日子,周六晚上,路云帆拉着安宏出去转一圈。   他带着安宏去了一间酒吧,找了个卡座,为自己叫了一支啤酒,又为安宏点了一杯饮料。   “嘿!到酒吧给我喝饮料啊?”安宏不乐意了。   “你现在还在观察期,身体好了才能喝酒。”   “什么观察期?”   “脑震荡后遗症观察期。”   “谁说的呀?要多久?”   “医生说的,多久要医生说了算。”   “哪个医生?”   “路医生!”他咧着嘴笑了起来,还向她举起了啤酒瓶子。   安宏哭笑不得,这一个礼拜,她戒烟戒酒,当然也有心痒难耐的时候,但是一想到路云帆临走时说的话,她就把家里的几包烟和没喝完的半瓶红酒都丢进了垃圾桶。   酒吧里有一个小舞台,一支小乐队正在唱着歌,安宏坐在路云帆身边,靠在他身上,一边听歌一边喝饮料,一边听他说笑话。   路云帆似乎特别开心,大半瓶啤酒下肚后,他招手叫来服务生,说了几句后,一个打扮挺潮的中年人就走了过来。   “嗨,Jesse。”中年人拿着一瓶啤酒,和路云帆碰了碰瓶子,“好久不见啦,今天怎么这么难得过来?”   “带我女朋友来坐坐。”路云帆拢过安宏的肩,给他们互相介绍,“酒吧老板,Mike,我女朋友,安宏。”   “嗨,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Mike朝安宏招招手,眼神有些古怪。   “你好。“安宏朝他笑笑。   这时,路云帆站了起来,凑到Mike耳边说了几句,Mike点点头就走开了。   路云帆看着台上,Mike走上台和乐队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过身朝路云帆招了招手,比了个“OK”的手势。   路云帆俯下/身,对安宏说:“等我一会儿。”   “干吗去?”   “你看着就知道了!”   他慢慢地走到台边,沿着台阶走上台,酒吧里的顾客看着台上突然出现的男人,都觉得惊讶,待看清这人身材高大,年轻又英俊,顿时都来了兴趣,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路云帆拉过麦克风,调好高度,清了清嗓子,面向前方说:“各位,抱歉占用下酒吧的资源,今天和我女朋友一起来这里,我们……之前因为某些原因分开了很久,直到最近才重新走到一起。这一路上,我们都很不容易,因为过去的一些事,我……我只想对我女朋友说,Let it go!我们要往前看,过去很短,未来很长,我们的人生还远远没   有结束。只是……”   他低下头笑了一下,又抬起头望向了安宏的方向,说,“只是我们现在还是两地分居的状态,没错,就是异地恋,这个状态可能还要持续几个月,我真心希望她能早日回到这个城市。这个周末她过来这里,我想送给她一首歌,安安,希望将来的路我们可以携手同行,相伴到永远。《有一天》,谢谢。”   台下响起了掌声。   安宏手托着腮,注视着台上的男人。他穿着深蓝色的休闲衬衫,简单修身的设计,底下是黑色长裤,头发随意地抹了些发蜡,一张脸在舞台灯光的映照下,皮肤白皙,五官深邃立体,有着流畅线条的下颚像雕塑品一般优美,身材样貌比起杂志男模来毫不逊色,气质还更胜一筹。   路云帆背起吉他,站在麦克风前,贝斯和键盘在他身后弹起前奏,他拨动吉他的弦,低着头,左脚脚尖轻轻地打着拍子,一会儿后他抬眼望向安宏,人站得明明很远,眼神却深得直抵安宏心底,他弯起嘴角,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唱了起来:   “每当风在拨动着窗外的树梢,每当夜幕低垂时我抬头看天   天的那一边,我在这一边,是否我们相差千万光年   每当剩下我一人回忆着从前,每当情不自禁的泪挡住我视线   你在那一边,我在这一边,当我捧着爱和全部的思念   你的离开也许只是一瞬间,我知道你一直守在我身边   我们会再见,天的那一边,多希望你可以捧着我的脸   我要如何面对你走得好远,走了千山万水想见你一面   再见呀再见,总会有一天   相信会有一天   每当剩下我一人回忆着从前   每当情不自禁的泪挡住我视线   你在那一边,我在这一边   当我捧着爱和全部的思念   ……”   作者有话要说:第八大章还有2节结束,结束时间是下周一,3月26日,下周四(3月29)开始第9大章~~大学篇终于要拉开帷幕了,噢耶!   本节有推歌,也是第八大章的主题曲,张震岳的《有一天》,贴合标题“这边那边”,当然,路总肯定唱的比他好听,咩哈哈哈哈,我好喜欢这个歌词,好像是为路总量身定做似的~~   重复预告:   03.20周二,休息无更   03.21周三,更《思远》   03.22周四,更《青春》   03.23周五,更《思远》   今天接到通知,明天或后天会去上海出差……呃……万一是后天,到时赶不上更新我会提前讲的,大家请包涵~爱你们!! ☆、路云帆,你在求婚啊?   这天晚上,路云帆要了安宏两次,在过程中,安宏哭了,她的指甲掐进路云帆背上的皮肤,哽咽着说:“路云帆,路云帆,你怎么会这么好?你为什么不恨我?你为什么不恨我呢?”   “你才知道我好啊?”他咬着她脖颈上细腻的肌肤,喘着气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恨你?安安,我恨你,恨死你了,所以我要惩罚你,罚你一辈子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许去!”   安宏的眼泪滑落下来,用最温暖的身体接受着路云帆疯狂的掠夺,她一边叫,一边哭,一边在心里下定决心。   安宏,她对自己说,碰到路云帆,是你一辈子的劫数,也是你一辈子的福气。   从今往后,生活便是如此过了,与他相携相伴,白首同心。   萧琳说得没错,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男人,会比路云帆更爱你。   周日中午,安宏向路云帆请假,和陈航约着吃饭。路云帆没说什么,把车钥匙和家门钥匙丢给她,自己去做健身。   餐厅里,陈医生看着安宏红光满面的样子,啧啧称奇:“安宏,你胖了!”   “哎呀!哪壶不开提哪壶!”安宏懊恼地摸摸脸颊,“都100多斤了,我烦着呢!”   “你过170了吧,100斤也太轻了,我看你起码得120斤才正常。”   “你饶了我吧!120斤我那些衣服全都要丢了,这得多大一笔钱啊。”   陈航笑道:“看来你真的很好,最近睡眠如何?”   “很不错。”安宏笑了,“早睡晚醒身体好!真是挺难得的,我自己也没想到。”   “爱情真伟大!”陈航努努嘴,“你就别在我这个孤家寡人面前秀幸福了,我会崩溃的。”   安宏哈哈大笑,一顿饭吃得很开心,分开前,她由衷地感谢陈航:“这些年真是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   “你自己也很坚强。”陈航拍拍她的肩,认真地说,“安宏,祝你幸福。”   “也祝你幸福,祝你早日‘脱光’哈!”   “还是先等着喝你的喜酒吧!”   “哈哈哈哈……”   和路云帆又粘了一个下午后,安宏在他的陪伴下去了机场,准备回T市。   路云帆去帮她换登机牌,安宏上了趟洗手间,出来时,在机场问讯处附近见到一个熟悉的人。   一个年轻的男人拖着拉杆箱,正低着头和一个穿着时尚的漂亮女孩说着什么。   “哈!程旭!”安宏朝他招手,男人扭过头来看到安宏,怔了怔,说:“安……宏?”   “怎么啦?几年不见,不认识啦?”   程旭脸上表情复杂,笑得有些尴尬,说:“怎么会,你……化成灰我都认识。”   安宏黑线了,扯起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看看边上的女孩,说:“这位是?”   “朋友,JOJ   O。”程旭有些提防地看着安宏,“我回来看看我爸妈,正好她想来这儿玩一趟,我就给她做免费导游。”   女孩站得很直,一头深咖啡色的梨花头,齐刘海,五官很精致,身上穿着鹅黄色的低领蝙蝠衫,脖子上挂着一串细细的黑色碎石挂件,下穿黑色短裙、黑色丝袜、咖啡色短靴,她微笑着说:“你好。”   “你好。”安宏看程旭没打算为JOJO介绍自己,干脆就自报家门,“我叫安宏,是程旭大学里的学姐。”   “很高兴认识你。”女孩子继续微笑着,看着挺开心,但安宏总觉得她眼神里有一层淡淡的忧伤。   安宏没多想,又问程旭:“程医生还好吗?”   “他很好,谢谢。”程旭似乎不愿意与安宏多聊,想要离开,又觉得不太礼貌,只得问,“你怎么在J市?”   “我……”安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本来是她出生、长大、生活了22年的城市,现在听程旭的问法,好像她不应该属于这里似的。   还没思考出怎么回答才合适,她发现程旭脸上现出了极度惊讶的表情。安宏回头一看,路云帆手里拿着她的登机牌,正在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过来。   “阿路!”程旭看到路云帆,走过去就用拳砸了下他的胸。   路云帆也用拳回敬了他一下,拍着他的背笑着说:“好久不见了,阿旭,怎么回来了也不给我打电话。”   程旭笑道:“这趟回来才三天,有朋友一起,不太方便约你们,本来是想五一回来聚聚的,到时候还得叫上洛枫。”   路云帆想了想,说:“五一啊……我也许不在这儿。”   “出去旅游?”   路云帆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安宏身边,搂过她的肩说:“下周就五一了,我得去安宏那儿。”   程旭的嘴一下子张得很大,大得足以塞下一个鸡蛋。他愣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还是路云帆又开了口:“别惊讶,我和安宏,又在一起了。”   “你……你们……”程旭听到他肯定的回答,还是反应不过来,想了半天才问,“洛枫知道了吗?”   “关他什么事?”   “不是……我是说……”   “我和安宏现在很好,你小子自己也要抓紧。”路云帆看看边上一直不说话的漂亮女孩,凑到程旭耳边说,“上品,有几成把握?”   “5成。”程旭低声回答,瞄了眼抱着手臂看着他们的安宏,用只有路云帆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阿路,你怎么回事?怎么又和她在一起了?”   路云帆一笑,说:“一个理由,我爱她。够不够?”   声音不大,但是身边的两个女人都听见了,安宏觉得脸上有些烧,不好意思地看看JOJO,发现她在发呆,听了路云帆的话后,她一脸迷茫,思绪像是飘到了外太空。   和程旭、JOJO分开以后,路云帆看时间还早,拉着安宏去咖啡厅坐了一会儿。   他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优雅地点燃,皱着眉头吸了一口,抬头看到安宏眼馋地看着他,路云帆笑道:“别想了,观察期还没过,自己回去也控制点。”   “OK。”安宏撇撇嘴,心想回去了天高皇帝远,你还管得着我?   她喝了一口咖啡,问路云帆:“许洛枫知道我们的事了吗?”   “知道了。”他点头回答。   “他怎么说?”   “这和他无关吧!”路云帆扬眉。   安宏垂下眼睛:“我知道许洛枫和程旭一直都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就行了!”   “嗳,路云帆,你到底是看上我哪儿了呀?我一直都没想明白。”   “这个问题问得好!”路云帆一笑,手指叩着桌面说,“这个问题就像哥德巴赫猜想一样有学问,其实我也挺想知道答案的。”   “……”安宏翻翻白眼,决定不再理他。   隔壁桌坐下了几个男人,从随身携带的袋子里掏出厚厚的牛皮纸打包的东西,安宏瞄了一眼外包装就知道是标书,脑子里立刻就想起了创意大厦的事,她想这个周末过来还没和路云帆说过这个事,不知道现在开口合不合适。   斟酌了片刻,她还是决定说一下:“路云帆,有个事我想问问你,就是这次创意大厦的标,丰源的中标概率大概是多少?”   “你希望是多少?”他反问。   “我希望是100%。”   “那就是100%。”他笑起来,“安安,别担心,这个事我心里有数,一共8家单位,你们这边有5家,另外有2家一伙儿的,还有一家单的,到时我会关照下去,基本不会有问题。”   听他做了承诺,安宏也就安了心。   等到要过安检时,路云帆对她说:“五一时我过来,到时你约一下伍总和辛维,我和他们碰个头吃个饭,低调一点,就我们三个人,你也别来了。”   “好。”安宏心想老伍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会有多高兴,估计连觉都要睡不安稳了。   路云帆看着她的样子,戳了下她的脑门,说:“想什么呢,都要辞职的人了,还一门心思向着老东家。”   “毕竟待了6年了,他们都对我不错。”安宏叹口气,帮他拉了拉风衣的衣领,“奋斗了那么久,说走就走了,真挺舍不得的。”   “舍不得你就不要回来好啦!”路云帆哼了一声,“反正我也已经一个人过了六年了,再过个十年八年的问题也不大。”   “你干吗呀。”安宏抱抱他,“我就是说说而已。”   路云帆抿着嘴唇板了一会儿脸,突然就笑了,他把安宏紧紧地搂在怀里,说:“等你回来了,你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班就在家待着,   想去宇华,随你选部门,不想去宇华,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哈!随我选部门?”安宏乐了,“我要做董事长!”   “那得我家老头儿同意。”路云帆吻着她的耳朵,低声地笑,“还没嫁进路家就想爬到我爸头上去了?你这是慈禧太后呀。”   “没文化!我这明明就是武则天。”   五一时,路云帆真的去了T市,安宏帮他给伍总带了话,三个男人一起吃了个晚餐,安宏听路云帆的话,没有同去,一个人在家里等他回来。   晚上9点,手机铃声响了,安宏接起电话,路云帆说已经坐上了出租车。   “辛维没送你呀?”安宏心想这个领导真是小气,“你早说嘛,我来接你好了。”   “没有,他是说要送,我没答应。”   “哦……”安宏基本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回的是安宏家,在她的直系领导眼皮子底下与她“同居”,路云帆是不想让辛维有更多的遐想空间,何况,他的腿也不好,上下车难免笨拙,他也不想有更多的人关注。   路云帆的出租车到了小区楼下,他下了车,发现安宏正坐在花坛边一边吸烟,一边冲着他笑。   “哎!观察期没过呢!”他走过去,拉了拉她的马尾辫。   “路总你饶了我吧!我已经没事了,都两个多礼拜啦!”安宏只穿着一件长袖衬衫,5月初的晚上天气还是有些凉,她丢掉烟蒂,站起来抱着手臂说,“赶紧上去吧,冻死我了。”   “你下楼来干什么?”路云帆搂过她的肩,“下来也不知道多穿点衣服。”   “等你呗。”安宏搂着他的腰,和他一起慢慢地往楼道里走,“你们怎么聊了这么久,腿有没有不舒服?一会儿要不要帮你按摩一下?”   “好啊,我想要泰式马杀鸡。”   “马你个头!”安宏转个念,突然媚笑起来,“路总~我是头牌哦~很贵的,你点的起吗?”   “头牌?”路云帆哈哈大笑,“哪个头牌28岁了还在接客?真是可怜,我勉为其难就收了你吧,做全套多少钱?”   安宏重重拧了他胳膊一下:“嫌我老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谁嫌你了?”路云帆揉揉手臂,捉住她的下巴,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唇,“要嫌早嫌了,还用得着等10多年再来嫌?”   “傻子……呀!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儿啤酒。”   “哎你没喝多吧?待会儿别吐啊!”   “不会。”   “唔…………路云帆……好好儿走楼梯!你不怕摔跤呀!……”   “嘘……别吵。”   杨过和小龙女16年后才见面,牛郎织女一年见一面,梁山伯和祝英台这辈子都别想见面了。   所以,安宏和路云帆一周见一面,朝夕相处地待几天,他俩都觉得挺满足了。   安   宏的工作已经交接了大部分,她逐渐地空了下来,辛维知道她和路云帆两地相思比较辛苦,经常就让她周四飞去J市,陪着路云帆多待几天。   那小日子过的,怎一个甜字能概括。他们享受着情侣该享受的一切,一起出去吃饭、泡吧、唱歌、看电影,听小明星的演唱会,偶尔到公园小坐片刻,或是去郊外兜风踏青春游……在家里时,两个人就泡在一起看连续剧,肩并肩地对着电视打游戏,吵吵闹闹,猜着剪刀石头布决定谁做饭谁洗碗,晚上就赖在被窝里做……坏事。   安宏觉得过了这么多年,路云帆还是有很多改变的,最起码,他温柔体贴了许多,又因为腿的缘故,偶尔还会带着些楚楚可怜,不再像过去那么咄咄逼人,好像全世界就是他最大最牛X。两个人在家里待着时,路云帆偶尔还会撒撒娇卖卖萌,安宏看着人高马大的他笑嘻嘻地搂着自己“安安、安安”地叫个不停,转个身又撑着肘拐单腿走来走去,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她会记起这个男人几年前的摸样,那时候他也会撒娇,因为他本来就还是个孩子,但他更厉害的本事是找她的茬,两个人时常会针尖对麦芒般吵得不可开交,就差要打起来了。虽然转个身他就能把一切都忘掉,依旧挂着一张漂亮又无邪的脸冲着她乐,可安宏却把每一次的不开心都记在了心里,等到某一个时刻她再也憋不住爆发了时,有些事就无法阻止地发生了。   当然,这些事早已经过去。   路云帆来T市时,安宏带着他和刘艳见面,刘艳看到这个当初安宏嘴里的“合作伙伴路总”,摇身一变成了她“过去在一起过的老同学”兼“现任男朋友”,说不吃惊都是假的。   两个女人一起去洗手间时,刘艳拉着安宏悄悄说:“你可真会装!以前居然有过这么一个极品男朋友,当初还骗我!怎么都没听你和我说过。”   安宏打着哈哈回答她:“一言难尽。”   “你和他在一起谈了多久?我是说……以前。”   “一年多吧。”   “后来为什么分了?”   “我能不能说……无可奉告?”   “讨厌!”   “真的,刘艳,过去的事我已经不想提了,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和他现在挺好的。”   “好吧……”刘艳叹口气,又咬着牙说,“哼!安小宏,怪不得我每次给你介绍男朋友你都挑三拣四的,原来你的起点那么高啊!有这么个前任摆在那儿,赵德生之类的还怎么入得了你的眼!”   安宏被她说得笑了:“有没有那么夸张啊,我觉得他嘛,就是高了点儿,帅了点儿而已,你都不知道他以前脾气有多差,我和他老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不过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现在我觉得他脾   气好了许多。”   “人嘛,总会长大的。哎,对了。”刘艳凑到安宏耳边小声说,“他那腿是怎么回事?我看他走路不是很自在呀。”   “出过车祸,腿留了些小毛病。”安宏笑起来,“没事,你别瞎担心。”   五月渐渐地快要走到尾声,天气也热了起来。丰源业务一部忙得四脚朝天,都在准备创意大厦投标的事,安宏也懒得管,每天就在公司里发发呆,和路云帆打打电话聊聊QQ,玩玩小游戏,等着开标日期的到来。   公司里的几个小鬼都知道她要离职回老家,说不定是赶着去结婚了,一个个都兴奋得不行,吵着闹着要在安宏临行前为她办个欢送会。辛维拍板说:“等创意大厦的标中了,公司出钱,大家好好地吃一顿玩一场,当做给安宏践行。”   “Yeah!!”小鬼们很开心,做起事来更卖力了。   5月的最后一天,安宏接到了楼静静的电话,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安宏!我正式地通知你!我要结婚啦!”   “啊?”安宏傻了,问,“和谁?”   “我的Boss——金永宣!”   “……”   “你怎么不说话呀?”楼静静的尖嗓门在电话那头响个不停,“2011年6月18日,周六!我们的结婚大典,你要来呦!请柬我明天就给你发过去。”   这个红色炸弹来得真够突兀的,安宏觉得摸不着头脑:“怎么那么急?你玩闪婚呀?6月结婚不热死你。”   楼静静在电话里扭捏了一会儿,终于道出了实情:“4月中旬的一天,我和他酒后……那啥了,结果……我有了。”   “啊??”   “我怀孕啦,安宏!我要做妈了!没办法,只能速战速决了。”   “……”   安宏觉得有点雷,算算日子,笑着说:“哈哈!其实挺巧,我那些天本来就在J市呢,6月13号要开一个标,询标估计也要好几天,结果出来了刚好来喝你喜酒。”   “好呀!到时候带你家路云帆一起来噢!”   “行!”   “但是你俩红包得送两份!你俩都是我同学呀!送一份我太亏了!”   “楼静静怪不得你当初数学差,那你将来是还两份还是还一份呀?”   “当然是还一份啦!我多聪明呀!还有,你们家路云帆那么有钱,你赶紧叫他包个大红包给我!你别不承认,你俩能有今天,我也是有功劳的!”   安宏哈哈大笑,说着恭喜恭喜,就挂了线。   和路云帆打电话说起这个事时,她有些伤感:“徐沫沫结婚了,小莅都快4岁了,现在,静静也要结婚做妈啦。”   “就差你一个了。”路云帆笑着替她补充。   “我倒不是很急。”   “真的?那咱们再谈个5年恋爱吧!”路云帆听着心情很好,   “6年也行,把之前的给补回来。”   “……”   听她不出声,路云帆又笑:“开玩笑的,其实我挺想早点结婚的,安安,咱们不如下半年就把这事给办了吧。”   “……”   “安安?”   “路云帆,你在求婚啊?”   “不算吧,我在和你讨论。”   “不予回应。”安宏为自己点起一支烟,“先让我喝了静静的喜酒,看看静静穿婚纱的样子,再来考虑考虑这个问题。话说,你才多大啊?你都没满26呢。”   “你还记得上次在皇冠广场,我许的愿吗?”   “记得,怎么了?”   “就快要实现了。”路云帆低声地笑,“只要你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都赶紧过来看看改过的预告!!   因为含含周四周五出差上海,周六周日公司搞活动出去两天一夜的旅游,所以更新会有变动。   思远的下一章更新我真是定不了,只能说在03.25周日晚上12点前,会更。   03.26周一,休息无更   03.27周二,更《青春》   后面的我暂时排不出来,最近太累了,我会努力把更新调得规律一点的。   注:最近青春很温吞吧?不过,下一节青春就是第八大章收尾,很精彩哦~~不容错过!我一定要好好地写!   呃……我要去火车站了,大家88……爱你们 ☆、撒网收网   手机闹铃响起的时候,安宏仍旧睡得很熟,伸手到床头柜上摸到手机,瞄了眼时间——清晨5点30分,她坐起来,双手抓了抓头发,起床洗漱。   6月11号,是开标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前一天是周五,她陪着业务一部加班至晚上11点。伍总亲自坐镇,带着辛维、王敏清和一部的几个小鬼仍在公司里彻夜奋战,安宏提前回家,因为她要在周六早上赶早班机去J市。决战前夕,伍总紧张得不行,恨不得对安宏列下军令状,务必要拿下路云帆,安宏哭笑不得,和他们约了周日联系的时间,就先行离开了。   作为投标单位之一的员工,安宏总觉得这时候和路云帆见面不是很合适,该做的工作他们都已准备就绪,必要的避嫌还是需要的,若是被竞争对手抓到把柄,告到建设厅等上级部门,丰源就不是丢掉一个项目那么简单了。   可是路云帆却不答应,每个周末和安宏的见面已成为他的必修课,安宏周六才去J市已经令他不满意,她提出在中标结果出来前两人不见面的要求,更是被他一口拒绝。   路总认定的事儿,安宏知道凭自己的能力,实在无法改变,干脆也就壮着胆子答应了他。   抬腕看看手表,上午10点,飞机即将降落在J市机场,安宏喝了一口咖啡,又低头对着腕上的手表发起呆来。这块表是前几个星期她28岁生日时,路云帆送的生日礼物,他总说安宏的手表表面太大表带太宽,一直想要给她买一块,安宏总是不答应。她之前戴的手表是陈航送的,那是一块大小介于男表和女表之间的美度机械表,安宏已经戴了好多年。路云帆知道手表的来历后,一张脸更是臭得不行了,在安宏生日时,他赶到T市,硬邦邦地塞了一个精致的盒子给她,半强迫地命令她当着他的面——换表。   这是一块精致的伯爵女表,镀金表带,蓝宝石表面,表盘上镶嵌着几粒碎钻,安宏知道它的价格也许抵得上自己一年半的收入,实在是觉得收不下手,但是看着路云帆灼热的眼神,她咬咬牙,还是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路云帆拉起她的手,左右端详,脸上终于现出满意的笑容。安宏心里不停打鼓,抽回手抱怨道:“这块表我戴着会不会太夸张了?我看着像是戴得起这种表的人么?人家看了还以为我是想奢侈品想疯了买块假的来戴呢。”   路云帆笑:“随人家怎么说,只要你记得这是我送你的就好了。”   30多万的手表啊!!安宏倒吸一口冷气,心想,要是卖到当铺去,就能把房贷还清了,还有一笔盈余呢。想着想着,她就笑了起来。   路云帆奇怪地问她:“傻笑什么?”   “我在想,把它卖了,然后去买块假的戴给你看   ,我不就赚大发啦!”   “你敢!!”某人的脸一下子又黑了。   转回思绪,飞机已经降落,安宏拉着箱子随着人流走到了出口处。   她打扮得很休闲,长发松松地拢在脑后,脸上戴着一副大大的蛤蟆镜,身穿白色中袖T恤和牛仔长裤,脚上蹬着一双白色凉鞋。   路云帆站在接机的人群中,身穿黑色短袖衬衫,黑色长裤,黑色皮鞋,一身黑将他的皮肤映衬得更加白皙。路云帆的肤色属于那种会晒黑,但很容易就白回来的类型,和安宏向来略深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这一点,也是他俩经常损对方的一个话题,安宏会笑路云帆是小白脸、奶油小生,路云帆会臭安宏是非洲人,吵着闹着两个人就又开心地笑起来。   路云帆会吻着安宏的脖子说自己就喜欢她的皮肤,那么细,那么滑,看着就是健健康康的,安宏也会捧着路云帆的脸颊说自己就喜欢他白白嫩嫩的样子,尤其是——他线条流畅的下颚。   路云帆瘦削的脸颊一直以来都最令安宏动心,她经常能记起高二那年在七中操场见到路云帆时的情景,初长成的少年俊美夺目,褪去童稚的脸颊上带着一种张扬的神情,眼神熠熠生光,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安宏承认,那一刻,她的心里是万分震惊的。她从来没有想过,漂亮可爱又调皮嘴贱的小男孩路云帆,长大后会变得如此英俊。   如今的路云帆,身上还带着一丝成熟的气息。   他见到安宏,脸上就绽开了笑,照例给了她一个又暖又大力的拥抱。安宏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切,两个多月了,他们的交往已经越来越默契,对彼此的依赖也越来越深,安宏只希望投标赶紧结束,她就能功成身退,无牵无挂地回到这个城市,回到这个男人身边。   周日晚上,伍总、辛维和王敏清带着标书赶到J市,安宏并没有和他们见面,她赖在路云帆的公寓里,和辛维通着电话,为第二天的开标会做着部署。安宏问辛维第二天的开标会她是否要出席,辛维说一起去吧,没什么关系,路云帆应该不会出面。   晚上两人赖在床上,安宏问路云帆第二天会有怎样的安排,路云帆说自己不出席,不过一整天都会在公司,开标会会由宇华项目部负责,到时评标专家和宇华技术部会一起负责评标,创意大厦项目标的金额不小,询标延续的时间会比较长,总之问题都不大,他都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了。   安宏好奇地问他:“宇华现在就是由你说了算?”   “怎么可能。”路云帆摇头笑,“有董事会,还有这么多股东,我家老头偶尔还是会来处理一些事的。因为丰源的资质不差,经验、业绩也足够,过往履约信誉也很好,我才能这么操作。你们   要真是一个很烂的公司,我也不好对股东们交代呀。”   安宏点头,知道事情并不是十拿九稳,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她想,这种投标工程,大家都是想尽了办法托关系找门路,早早地打点起一切,丰源找了那么多家单位来围标,本来就是势在必得的,现在却因为自己和路云帆的关系,令局势变得有些微妙,情况反而复杂了起来,在结局出来之前,安宏知道伍总的心总是放不下的。   6月13日一早,安宏和路云帆分头去了宇华大厦,她穿着正装,打了出租车,在宇华门口和伍总等人碰头后,一起去了开标大厅。气氛有些凝重,每个单位的开标代表都是各自扎堆,大家都是同行,却没人打招呼和交谈。   投标截止时间到了以后,招标代理机构开始唱标,公布了每家单位的投标报价。   安宏和辛维立刻按起计算器,通过评标办法的规定,得出结论,在商务标方面,丰源的价格离基准价最近,排名应该是第一,接下去,就是等待技术标的评定了。   第一轮的询标在13号下午就开始,宇华给出了一大堆的答疑问题,要求每家单位第二天上午回标。   晚上,王敏清和辛维忙了通宵,安宏只是回了路云帆的公寓,陪着他看电视吃水果。   14号早上,第一轮询标顺利结束,紧接着下午又发出了第二轮询标。   连着数日,辛维和王敏清就是在不停的收问题和答疑之间度过。安宏偶尔和他们通几个电话,碰到疑问和解决不了的问题,她就直接问路云帆。路云帆的专业素养很强,不用经过宇华的技术部,看看图纸和问题就能给出答复,安宏心想这种投标真是前所未闻的了,向建设方的老总直接要答案,就像考试时答不出问题,直接请教校长一样诡异。   路云帆却是一脸的平静,他靠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西瓜,一边翻着图纸,嘴里漫不经心地答着安宏的问题,偶尔还要嘲笑她几句,那样子就像是在说: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们都解决不了,还想着中标呢!   安宏有时被他得瑟的样子气得不行,忍不住就拿起抱枕砸他,路云帆大笑着躲开,嘴里叫着:“喂!你们还想不想中标了!这么次的专业水平还不谦虚一点儿!”   然后他抢过安宏手里的抱枕,一把搂过她就在沙发上滚作了一团,路云帆呵着安宏的痒,令她尖叫连连,不停讨饶,他才满意地停下手来。他打横把安宏抱起,让她紧紧地靠坐在自己身边,两条腿搁在自己的左大腿上。路云帆只穿着长度不及膝盖的沙滩裤,右腿残肢藏在裤管中,残肢长度还不够显露出来。安宏低头看着他右大腿处骤然的凹陷,还有空落落地摊在沙发面上的裤管,心里就隐隐地泛起了酸   。   路云帆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拉过她的手就从右裤管中伸了进去,抚上了自己的右腿残肢。   他低声问:“安安,会不会害怕?”   安宏摇头。   手里的触感很奇特,路云帆的右腿,安宏抚触的机会并不多,平时为他做按摩,也都是按的左腿。安宏的指尖滑过他残肢处的截面,她能感觉到他的右腿在轻轻地颤抖。路云帆的手盖在她的手背上,他引导着她微微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断骨处。   安宏担心地问:“会痛的吧?”   “不会。”路云帆笑,“骨头只是到这儿了,你摸摸看,能摸得到的。”   安宏闭上眼睛,真的摸到了他的腿骨截断的位置,一会儿后,她将手离开他的右腿处,搂过他的脖子让他的脸埋进了自己的肩窝。   安宏没有说话,路云帆却坏笑起来:“安经理,你的领导们现在都忙得焦头烂额呢,你在这儿这么闲不会不好意思么?”   这男人真会破坏气氛,安宏撸着路云帆浓密的黑发,说:“我可没闲着呀,路总,这事儿都得靠您帮忙,我这不是都用上美人计了嘛。”   路云帆笑得更坏了,他抬起脑袋,捏着安宏的脸颊说:“安经理,美人儿,那给我看看你的能耐呀,看能不能把我伺候舒服了。只要我满意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安宏眯起眼睛看着他,他眼睛带笑,安宏舔了舔嘴唇,直接就搂住了他的脖子,吻上了他柔软的唇。   路云帆的唇齿间带着淡淡的烟草气息,安宏贪婪地吻着他,两具炙热的身体很快就紧紧地纠缠在一起,随着身上衣物一件接着一件的抛出,他们最终在沙发上上演了一出旖旎浪漫又高/潮迭起的情景剧。   6月的气温已经很高,客厅的冷空调却开得很足,可是他们还是觉得热,好热,非常非常得热,只是这燃烧的火,却阻止不了两颗心越贴越近,胸腔里的年轻心脏跳动得鲜活又剧烈,安宏仰着脖子,坐在路云帆身上,她皱着眉,闭上了眼睛。   情到最深时,路云帆一边吮吸着她胸前的蓓蕾,一边低声问:   “安安,你有没有爱过我?”   安宏“倏”地睁开双眼,她抱着路云帆的头,手指揉抓着他的黑发,低头俯身在他耳边回答:“有。”   “说你爱我,安安,说你爱我!”他突然剧烈地抽动起来,年轻的男人满身大汗,将自己的力量毫无阻碍地送进她的身体。一波一波猛烈的进攻令安宏头晕目眩,她大声地呻吟,却来不及说出一字一句。   路云帆的坚硬终于在她体内释放了出来,他不可抑止地吼叫出声,在波浪般绵延不绝的悸动退去以后,路云帆咬着安宏的耳垂,他一遍遍地说:“安安,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一直到周五上午,   最后一轮询标终于结束,招标代理机构向所有投标单位宣布了技术标评定结果,第一名是——丰源建设。   这就意味着,丰源中标了。   伍总激动地站了起来,和辛维、王敏清大力地拥抱,又和业主方代表、招标代理机构工作人员握手致意。其他投标单位代表纷纷对伍总表达祝贺,这时,一周未露面的路云帆来到开标大厅,伍总快步迎上前去和他紧紧地握手。   伍总由衷地说:“路总,谢谢。”   路云帆站得很直,表情淡然,点头说:“伍总,恭喜,接下来,祝我们合作愉快。”   安宏站在一边,看到路云帆投射到她身上的目光,他甚至微不可查地向她做了一个鬼脸。   然后,他嘴角微弯,向在座的人宣布:“大家这几个月都辛苦了,尤其是这个星期,我们知道各位为这个标都做了很多努力,这次即使不能合作,请相信,还有下一次。为了感谢各位工作上的配合,今晚宇华会在华信酒店举行一个小型的晚宴,也当是庆祝创意大厦项目投标顺利结束,希望各位都能出席。”   投标单位代表纷纷应允,尽管这次投标失败了,但路云帆说的没错,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而且,谁都不想错过这样一个难得的和宇华高层交流的机会。   安宏倒是有些错愕,她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晚宴,她想,到时,她是以丰源员工的名义参加呢,还是作为——路云帆的女伴?   接触到路云帆的目光,她知道了他的意思,当然是——后者。   路云帆和大家打过招呼后,回办公室继续工作,安宏和伍总等人一起吃过午饭,打算抽空去见见楼静静,顺便替自己买一套晚上穿的衣服。丰源的几个男人都回酒店补眠去了,连轴转了五天,谁的身体都吃不消。   准新娘见到安宏,激动得不行,得知安宏的工作已经顺利完成,她即将回到J市,更是高兴得差点哭出来。她说:“安宏安宏,你赶紧地和路云帆结婚吧,到时咱俩就能一起逛街一起喝茶了,以后还能一起带小孩子出去玩呢!”   安宏摸摸楼静静依旧瘪瘪的肚子,笑着问:“有感觉么?”   “当然没有啦!还没2个月呢!”楼静静一脸幸福,“明早9点半,你可别迟到啊!还有,不准穿得太漂亮哦,我可不想被你抢了风头。”   安宏大笑:“怎么可能!静静,你会是最漂亮的新娘子的,我真的非常非常替你开心。”   楼静静忍不住又掉下眼泪,她握紧安宏的手,说:“安宏,我希望你也能幸福,看着你现在和路云帆好好地在一起,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晚上,安宏穿着一条大红色的长袖露肩V领连衣短裙,挽着路云帆的手臂出现在晚宴现场。   出席宴会   的除了几家投标单位的代表,还有宇华在创意大厦项目中的其他几个合作单位,宴会的规模并不大,大家穿得也不算太正式,只是食物酒水还是很丰盛,现场一直环绕着悠扬的音乐声。   很多人看到安宏出现在路云帆身边,都觉得诧异,有些认识安宏的业界同行忍不住窃窃私语,幸好这个标本身就是以丰源为主体在操作,大家心里即使有疑惑,细细琢磨后也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安宏漂亮又气质好,丰源就是明着打美女牌去俘虏路云帆,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安宏当然看到了众人闪烁又玩味的眼神,她在路云帆耳边低声说:“完蛋了,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路云帆晃着手里的酒杯,笑道:“反正你马上就要回来了,不用担心。”   几个中年人向着他们走过来。   路云帆紧了紧握住安宏的手,说:“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路总。”一个中年人向路云帆伸出右手。   路云帆笑着和他握手,碰杯,然后一一为安宏介绍起来,这是某某公司某总,这是某某公司某董……安宏一直保持着微笑,显得端庄又温婉,路云帆介绍她的时候并没有用到“女朋友”这个词,而是说:“这位是我的朋友,安宏。”   安宏和他们握手致意,心里也没多想,中年男人们纷纷夸赞着她年轻漂亮,接着就和路云帆聊起了合作的事项。安宏悄悄抬眼看路云帆,他一身藏青色的长袖衬衫,黑色西裤,举着酒杯笑得沉稳,安宏趁他们聊天的空隙,打了个招呼,自己去取餐台拿东西吃。   安宏端着盘子在取菜时,身边突然响起了一阵由远至近的脚步声,缓慢的步伐,是高跟鞋踩着大理石地面的声音。   最后,那个人在安宏身后站住了。   安宏端着盘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是一个年轻的黑衣女孩,妆容精致,身材窈窕,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她面前。   这时,不远处的路云帆无意中往这边瞥了一眼,只一眼,他的瞳孔就骤然收缩,来不及和面前的中年男人们打招呼,他就急急地走了过来,因为速度快,他走路的姿势就比平时看起来仓惶狼狈许多,身体摇晃得格外明显。   但是,他还是没有来得及。   “啪!!”地一声,黑衣女孩已经重重地打了安宏一个耳光。   然后,她端起取餐台上的一杯红酒,就朝着安宏泼了过去。   她咬着牙,大声说:“狐狸精!”   安宏惊呆了,劈头盖脑的酒水淋到她身上,她根本就没时间反应,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一扭头,就看见路云帆急急地走了过来。   她向他伸出手去,刚想说什么,就见路云帆大步地跨到黑衣女孩身边,一把搂住了她的肩,拢着她往后退   了几步。   他低着头,轻声说:“岚岚,岚岚,冷静,冷静一点。”   黑衣女孩抬起头来看着路云帆,眼神一柔,嘴一扁,突然就哭了起来,晶莹的眼泪止不住地滚出眼眶,她一下子就靠在了路云帆胸膛上,搂着他的腰大声抽泣起来。   路云帆紧紧地抱着她,温柔地说:“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乖。”   黑衣女孩一边哭,一边说:“云帆,云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安宏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她狼狈不堪,头上、脸上、裙子上是深红的酒渍,左脸颊上还有一个掌印,此刻正火辣辣地疼着。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餐台边,看着面前的男女相拥着低语。   辛维走到安宏身边,脱下西服披到了安宏肩上,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看这架势,这个黑衣女孩和路云帆的关系,可不简单。   安宏做了个深呼吸,却仍是止不住得全身发抖,她不用看四周,就能知道那些人看好戏的眼光,和他们嘴里说的话,她完全明白,自己在他们眼里,扮演的究竟是怎样一个角色。   可是,她需要一个解释。   路云帆的解释。   她瞪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路云帆,很久很久以后,黑衣女孩终于停止了哭泣,路云帆松开了搂着她的臂膀,向着安宏看了过来。   他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很陌生,他的眼神里,隐隐地透露出了一丝兴奋的气息。   他的脸色很沉,却有一股压抑着的快/感,安宏是那么地了解他,只需要一眼,她就明白了一切。   这所有所有所有发生的事,都是路云帆——撒下的网。   而她,就是一条早已被他困在网里的鱼。   现在,大概就是他收网的时间了。   安宏觉得自己这时候没有力气去想任何事情,她的大脑已经空白一片,她努力弯起嘴角笑了笑,拉了拉肩上的外套,一步一步地向着宴会厅门口走去。   周围很安静。   经过路云帆身边时,她没有转头看他一眼。   擦身而过,安宏一直保持着微笑,步态优雅地走出了大门。   进电梯,到大厅,走出旋转门……   一直到坐上出租车,她才发现自己全身的筋骨都绷得很紧,手心脚心满是冷汗,一张脸估计已是毫无血色了。   靠坐在出租车后座,安宏乏力地闭上了眼睛,有液体无声无息地沿着脸颊滑落,一滴一滴地坠落在她的手背上。   出租车司机问:“小姐,去哪里?”   安宏扭脸看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城市夜景,霓虹璀璨,她的心里却是一片荒芜。   在这个城市,她早已经没有家了。   那个男人说,我这儿,永远都是你的家。   原来,都是假的。   第八章完   。   作者有话要说:我……顶锅盖跑……实在不敢多说什么。   请期待第九大章——“花开时节” ☆、那你的初吻还在喽?   路云帆回到家时,已是晚上10点。   打开门,面对的是一室的黑暗冷清,他开了灯,慢慢地走进客厅,一扭头就看到了玄关边的鞋柜上,放着两串钥匙,那是他给安宏的车钥匙和房门钥匙。   路云帆盯着钥匙看了一会儿,扭过头就走到了沙发边,坐了下来。   他靠在沙发靠背上,放松了身体,渐渐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掠过不久以前的那个场景。   安宏狼狈地站在他面前,一脸死灰,嘴角却还要倔强地挂起微笑,她是不知道,这笑容简直比哭都要难看。   路云帆能听到周围传来的声音,能看到宾客们诧异的眼光,在那些人眼里,这只是一出滑稽的肥皂剧,说不定到了明天,就能成为同行们茶余饭后消遣的话题。   重新睁开眼睛,他坐直身体,从茶几上摸过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烟草的气息吸进肺里,结合着体内不少的酒精,他觉得脑袋有些混沌。伸手抚上额头,他的视线突然被茶几上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吸引,仔细一看——是安宏留下的手表。   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即使是走,也会走得干干净净。路云帆拿起手表,手指抚上冰凉的金属表面,想象着上面也许还留着一丝她的体温。   她已经离开了,带走了属于她的东西,留下了她自认为不属于她的东西。   每一次,都是这样。   安宏拉着行李箱走在街上,她依旧穿着晚宴上的红色连衣裙,肩上依旧披着辛维的西服外套,六月中旬的夜晚,偶尔有凉风吹过,气温还是不低,她的穿着在寂寥的街头显得有些另类。   安宏知道自己的妆早就花了,脸上不知变成了什么鬼样子,却只是一步一步漫无目的地走着。红色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她的脚已经有些疼了,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   有一瞬间,安宏想给陈航打电话,在这个城市,他是她唯一可以依靠信赖的人,可是,所剩不多的自尊提醒着她,不要去打扰他。   这是她自己种下的苦果,这逼人的苦涩只能自己尝,安宏真的想立刻买机票回T市,回到自己的小窝,放肆地大哭一场,可是第二天是楼静静的婚礼,静静是陪伴她高中三年的好友,她的婚礼,她怎么能缺席。   再待一天而已,明晚,就能回去了。回到家后,洗个澡,睡个觉,抽支烟,喝杯酒,睁开眼睛后,又会是新的一天。   以前是怎么熬过来的,以后还是怎么过。   安宏自嘲地笑笑,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就像一场梦。她甚至有些感谢路云帆,6年前,她没来得及和他说再见,6年后,他亲自来画下两人之间的句号,用——他独特的方式。   这样也好,从今以后,她就真的解   脱了。   只是……为什么心里还是会痛,很痛,很痛。左胸腔里有个窟窿,曾经千疮百孔,安宏用了6年的时间来疗伤,自以为修复好的伤口却在一夕之间被那个男人重新剜开,他的视线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地插/进了她的心,搅动着她的血肉,令她痛得无法呼吸。   最终,前功尽弃,一败涂地。   安宏抬起手腕,想看一看时间,才记起手表已被她摘下,腕上空空如也。夜已经很深,她的腹中空得有些绞痛,路过一家肯德基,安宏抬头看到白胡子老爷爷笑眯眯的脸孔,呆立片刻,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肯德基!”20出头的小姑娘热情地招呼着她,安宏走到点餐处,给自己买了一杯可乐,一个汉堡,走到桌边坐下,一个人默默地啃了起来。   有个高个子的男生单肩背着双肩包走了进来,他穿着深蓝色的格子衬衫,走过安宏眼前径直到了点餐处。安宏扭头朝他看去,男生正双手撑在高高的台面上,指点着招牌点着餐,他的背影看起来很年轻,像是个大学生模样,安宏有一瞬间的恍惚,心里就记起了那幅画面。   他曾经闲闲地靠站在点餐台边,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引起点餐处排队人群的一片侧目。   那个情景仿佛就在眼前,安宏能记起他唇边坏坏的笑,还有眼神里恶作剧得逞的意味,那时候,她真的被他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抓起他托盘上的可乐扣到他的头上。   而如今,她真的被一杯红酒扣了个满身满脸,这就是风水轮流转么?安宏转回思绪,放下只吃了一小半的汉堡,起身拖着行李箱出了门。   路过一家还在营业的小卖店,安宏停下脚步,买了一包烟,看到货架上陈列的酒,对老板说:“给我拿瓶酒。”   “要哪种?”   “白酒。”   老板一愣,指着货架说:“都在这儿,要哪个?”   “度数最高的。”   安宏最后拿了一瓶1斤装的52度金六福酒,晃晃悠悠地进了一家汉庭快捷酒店。   开了一个大床房,她洗澡洗头,从箱子里随便扒出一件短袖T恤套上,她随意地靠在床上,起开酒瓶就猛灌了一口下去。   辛辣的液体顺着食道滑进她的身体,猛然而至的晕眩感令安宏觉得过瘾。   她一口烟一口酒地对付着,看着电视,中央5台正在转播一场足球赛,安宏已经分辨不清是哪两支球队在踢,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偶尔球员有出色表现,她会激动地喊起来:“喔!好球!”   球场上人声鼎沸,她的身边却是寂静无声,安宏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那时候,她刚读大一,军训过后,就是一场激动人心的球赛,那是10年前的事了,真的已经过去了太   久太久……   2001年10月7日,北京时间晚上21时22分,中国男足在神奇教练米卢蒂诺维奇的带领下,在沈阳五里河球场,凭借于根伟的进球,以1比0战胜阿曼队,提前两轮拿到了02年韩日世界杯的入场券。   那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18岁的安宏挤在水泄不通的食堂里,和周围的男生女生一起抬着头,盯着固定在墙上的大彩电,视线随着绿茵场上奔跑的小人儿而移动。   他们大声呼喊,为国足击掌助威,有人吹着喇叭,有些吹着哨子,有人甚至拿来了金属脸盘当鼓敲,有些激动的男生还光着膀子踩在了桌子上,头上缠着红色布条,指挥着食堂里的同学们做起了人浪。   当主裁吹响比赛结束的哨声后,安宏像所有人一样激动地跳了起来,一把抱住了室友汤家蕊,大喊着:“出线啦!出线啦!出线啦!!我们出线啦!”   汤家蕊个头小小,戴副眼镜,也是个球迷,她也是跳着脚尖叫个不停,几百个年轻人在偌大的食堂里庆祝着这个中国足球历史上最有纪念意义的时刻,闹腾了好久才散去。   安宏和汤家蕊并肩走出食堂,身边都是激动的同龄人,大家跑跑闹闹,勾肩搭背地笑个不停。有个男生脸上画着国旗,穿着国足的球服,跑到安宏身边时,突然一把抱住了她。   他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我们赢了!”   安宏吓了一跳,用力推开他后,才发现他的脸已经红了。   周围传来一阵浑厚的大喊声,几个大男生手舞足蹈地看着他们,纷纷喊着:“王力培!!王力培!!表白!!表白!!”   安宏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脸一红,立刻拉着汤家蕊跑了起来,留下那个叫王力培的男生愣在原地,被一群男生取笑着。   安宏和汤家蕊爬上六楼回到寝室,打开门后仍在兴奋地说个不停,蒋芳看到她们,闷住话筒,不满地说:“小点儿声!打电话呢!”   “哦,对不起。”汤家蕊连忙道歉,安宏却是没有吭声,只是再也没有了聊天的兴趣。   张嗣仪从上铺探下脑袋,问安宏:“赢了没?”   “恩,赢了。”安宏冲她笑笑,坐在自己的下铺上,开始准备洗漱的东西。   “那就是出线了?”张嗣仪不是球迷,只是对这场关键的球赛有些关心。   “是啊,出线了!”安宏又兴奋起来,张嗣仪下铺的邱萍萍闷着被子嚷道:“几点啦!人家睡觉呢!”   安宏立刻闭了嘴,和汤家蕊一起端起脸盆牙杯溜去了公用盥洗室。   Z大土木工程专业的女生少之又少,安宏所在的班里一共有30多个同学,却只有4个女生,而他们这个分校区的女生寝室是六人间,没有阳台也没有独立卫生   间,安宏、汤家蕊和张嗣仪是一个班的,和别班的三个女生住在一起。   女生多了,难免会有摩擦。安宏从小到大,就不擅长和女生交往,其实她也不擅长和男生交往,只是小时候有韩晓君一起玩,读初中后有罗立山,读了高中以后,她变得漂亮,经常会有一些男生主动和她套近乎,所以,除了同桌楼静静,安宏最好的几个朋友,都是男生。   当然,还有那个陪伴了她两年岁月的——路云帆。   路云帆……想到这个名字,安宏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   刚到寝室时,女孩子们都新鲜无比,在第一天晚上的夜聊中,安宏的上铺成瑶就问起了大家有没有恋爱经历。   只有成瑶自己和邱萍萍承认有过,其他人都说没有,成瑶对安宏的否认不太相信,她说:“怎么会呢?你长得挺好看的啊,我不信没有男生追你哦。”   安宏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笑着说:“追我的男生是有,但我的确没谈过。”   成瑶冷不丁地问:“那你的初吻还在喽?”   安宏答不上来了,脑袋里立刻浮起夏天时,在七中的水泥看台上,和路云帆之间的那个吻。那是她的初吻,虽然只是浅浅一啄,但安宏还是能记起当时忐忑不安的心情,还有胸腔里突突乱跳的声音。   她还能记起路云帆脸红红的样子,那个男孩子,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吧。   可是,后来,他们还是走出了彼此的生活,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   别班的三个女生并不太喜欢安宏,因为经常会有男生打电话到寝室找她,9月时,她们和计算机系的一个男生寝室搞联谊活动,对方6个人中,竟然有3个对安宏表示了好感,这样的局面注定了安宏会被排挤,尤其,她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和这些女生交往。   安宏的生活费不高,每个月只有500块。入校前,妈妈找她谈过,萧医生和前妻所生的儿子出国留学了,费用开销相当大,而萧琳,也在读民办初中,学费也挺惊人,妈妈说萧琳将来也是打算出国的,所以,每个月只能给安宏500块做生活费。   “你在本地读书,就省一点吧,周末就回家陪陪外婆,将来大四时,你要是想出国,就申请一个好学校,妈妈和萧叔叔一定会负担你的生活费的。”   安宏当然表示理解,经过9月份的试验,她发现500块紧一点用也够了,只是,她不能添置新衣新裤,也不能像室友那样买一些化妆品。她们都是独生子女,而安宏,她明白妈妈和萧医生几乎是在抚养三个孩子,他们的经济压力是很大的,安宏当然不会再要求什么。   班里的同学中,安宏和汤家蕊、张嗣仪的关系还可以。相处久了,两个女生就知道安宏的脾气不像她的外表看   来那么冷冽疏离,虽然她实在谈不上平易近人,但其实她是个挺简单的人。   安宏学习很刻苦,没事的时候就泡在图书馆,期中考试时,她就在一大堆男生中冒出头来,考了全班第7名,立刻令班里同学对她刮目相看。   班里的另一个女生徐沫沫,一个人住在其他寝室里,平常和安宏她们不太来往。徐沫沫是个很张扬的人,她只有160左右高,身材有点胖,皮肤很白,五官精致,她的头发剪得很奇怪,层次就像茶田一样错落不齐,还染了色,这在同学们中还是很罕见的。   她还喜欢化妆,涂暖色调的眼影,橙色的唇彩,抹亮蓝色的指甲油,穿着五颜六色的La pagayo宽松T恤,每天像个花孔雀一样走来走去。   班里男生对她奇特的审美嗤之以鼻,徐沫沫神情倨傲,从来不以为意,安宏不太喜欢她,她总觉得,徐沫沫的神情有时候和萧琳很像,在看到自己时,眼里满是不屑的神情,安宏理解成是女人间莫名其妙的敌意。   大一上时,安宏有了人生中的许多个第一次。   第一次,她开始打工,是在Z大分校区所在郊县唯一的肯德基店里做服务员。这份工作,是安宏自己找的,时薪还不足5元,但她依然坚持着做了下来,每天下午下课后过去上几小时班,为自己赚点外快。   第一次,她上了网,面对网易163五花八门的新闻界面,她根本无从下手,捏着鼠标不知道该先看哪个。张嗣仪教她进聊天室和人聊天,还送了她一个QQ号,安宏运用着她的二指神功,手忙脚乱地看着聊天室里“刷刷”而过的聊天记录,完全跟不上别人的打字速度。她觉得好新奇,互联网为她打开了一扇窗,令她看到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第一次,她答应了一个男生出去约会,就是在十强赛后拥抱过她的男生——王力培。   他是金融学专业的大三学长,个子不高,长相清秀,据他说,安宏大一入学时就是他帮忙办的表格登记,当时他对她印象深刻,独自前来报到的女生很少很少,王力培觉得这个女生独立又个性,悄悄地就记下了她的专业和班级。   他约了她好多次,安宏一直不答应,最终因为他的电话狂攻,惹得室友烦躁不已,硬逼着安宏出去和他约会。   12月初,安宏和他一起看了场电影,又吃了顿饭,王力培偷偷地想牵安宏的手,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安宏还没有要谈恋爱的想法,况且,这样单独和一个男生正儿八经的“约会”,还是会令她尴尬。回到学校后,安宏对王力培说明了自己的心意,王力培表示理解,说不着急,两个人可以先从朋友做起。   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就在吵吵闹闹、忙忙碌碌中   过去了,安宏过得充实又快乐,她努力适应着大学生活,只是在闲暇时,她会悄悄地记起那两个人来。   一年没联系的韩晓君,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在忙些什么。   半年没联系的路云帆,不知道他在北京,过得如何……   不联系韩晓君,是安宏的主意,而路云帆的不联系……则是因为,他生气了。   她骗了他,辜负了他的期望,亵渎了他花了两年时间与她建立起来的感情,他会生气,再正常不过。   安宏想,也许需要再过几年,当他们在街头偶然相遇时,那个臭小孩才能笑着和自己打声招呼,快乐地说一声:“嗨,安安,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徐沫沫……是以我大学里最好最好的朋友为原型,她就是姓徐,网名有“末”,我想她了,毕业以后她回了自己的城市,这么多年了只见了没几面,但即便隔了很久见到,我依然觉得与她很亲近,这种感觉很奇妙,而且我与她认识的经过,会在文里完全地表达出来。   呵呵,安宏没遇见路云帆的大一,就是含含的大一,写这个文,也可以回忆一下自己的大学岁月,真心怀念。   小路下一节会出场,姑娘们就等着吧,这一节是现写现贴的,但是却觉得万分感慨。   大一时,2001跨2002,有许多许多的第一次,那时候在看《寻秦记》,还有《流星花园》,差不多年龄的你们,还记得吗?   爱你们……   预告:   03.31周六,休息无更   04.01周日,更《思远》   04.02周一,更《青春》   04.03周二,更《思远》   04.04周三,正清明,休息无更   暂时如此! ☆、你对我很重要   寒假来临,安宏应邀去韩爸韩妈家做客,她有些头疼,因为这意味着,她也许会见到韩晓君。   一年来,她偶尔会去韩家探望一下韩爸韩爸,他们从小就对安宏好,安宏是记在心里的。只是每一次去,韩晓君都不在。他要么在上班,要么在出差,也不知是不是有意避开安宏。长长一年,他从未给她打过电话,连她高考结束收到录取通知书后,也没有过。   看他如此绝情,安宏也僵持着不和他联系。时间久了,她会有些恍惚,十几年来如此相熟的一个人,就这样离开了自己,她不是不伤心的。   安宏有时会想,自己是不是做得过了头,她曾经以为自己和韩晓君的感情会维系到老,没想到只是因为一个秦月,就令一切都变了样。   想到秦月,安宏心里又是一阵难受,那曾经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后来莫名其妙地就走远了。冷静下来以后,安宏会想起秦月曾经对她的好,在孤独又自卑的初中岁月,秦月的友谊曾经深深地温暖过安宏的心。那时候她们的故事,还和韩晓君无关,安宏相信,秦月是真心对她好,可为什么,在得知她喜欢韩晓君以后,她就再也做不到自然地和她相处了呢?   安宏知道自己还是介意,无法释怀,她问自己,究竟是不是还在喜欢韩晓君,答案居然是——不知道。   安宏从韩妈的嘴里得知韩晓君和秦月交往得并不是很顺利,两人见面并不多,因为韩晓君经常出差,连分手都闹了一、两回了。秦月考上了J大英语专业,学校就在Z大旁边,可安宏从没有和她见过面。其实,自从文理分班后,安宏就没有和她说过话。   韩晓君,秦月,韩晓君,秦月……想到这两个人,安宏就觉得心乱如麻,她晃晃脑袋,打起精神,提着年货敲开了韩家的门。   韩爸韩妈热情地招呼着安宏,安宏悄悄打量四周,韩妈看着她的样子,笑道:“别找啦,晓君不在。”   “过年他也不回来呀?”这时还是正月里,安宏说不出心里是失望还是庆幸,细细琢磨后,发现还是失望多一点点。   韩妈说:“回来了,今天好像有点事,急着出去呢,我和他说了你要来,他说赶得及的话就回来吃晚饭,你们俩也好久没见了吧?”   “是啊,一年了。”想着去年过年时,自己对韩晓君的疏离态度,安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生出了一些悔意。   “宏宏,你和晓君的事儿,阿姨知道个大概。其实吧,就算你做不了我们家的媳妇儿,阿姨和叔叔还是希望你和晓君能像过去那样亲的,我们一直拿你当女儿看,晓君要是惹你生气,你看在叔叔阿姨的面子上,原谅他吧。感情的事情谁都说不好,阿姨也是年轻过的,一会儿你要是见到了他   ,好好和他说说话,成吗?其实他一直都很关心你呢,高考完了就打电话问我们你考得如何,知道你考上了Z大的土木工程专业,他可高兴了。”   韩妈拉着安宏的手,长长一番话说完,安宏的眼眶就有些红了,她点点头,说:“阿姨,晓君他没有惹我生气,这都是……这都是我不好。”   结果,直到吃完晚饭,聊了天吃了水果,韩晓君都没有回来,韩妈给他打了个电话,得知他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只能无奈地转告给安宏。   安宏笑笑说她有空会给韩晓君打电话,提起包就向韩爸韩妈告了辞。   此时已是晚上8点半,韩爸提出要开车送安宏,安宏婉拒了,说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走在韩家所在的小区里时,迎面开来了一辆车,车头的灯照着安宏的眼睛,令她抬手挡了下视线,让到了路边。   银色的轿车开到安宏身边时,忽然就停了下来,安宏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只见驾驶室的门快速地打开,一个人匆匆忙忙地走下车来。   他的头发剪得短短的,穿着深色的羽绒服和浅色的牛仔裤,一双大眼睛在夜色里闪着光。   “阿宏!”韩晓君喊着她,见安宏站在路边愣愣地看着他,突然就笑了。这笑容多熟悉啊,哪怕天很黑,路灯很暗,安宏依旧能体会到韩晓君笑容里的温暖和关心。   “傻丫头,不认识我啦?”他走到安宏身边,伸手就揉上了她的脑袋,“一年没见了,大学生活过得如何?”   安宏还是抬头看着他,一言不发。   韩晓君无奈地笑:“怎么了?发什么呆?我急着赶回来想见你呢,都怕你已经走了。”   “晓君。”安宏注视着他,终于开口,“你最近好吗?”   韩晓君笑得更开了,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点头说:“还不错,就是工作比较忙,你呢?”   “我很好。”   韩晓君指指车子:“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安宏思考了一下,同意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安宏偷偷扭头看韩晓君的侧脸,他神情专注,刀刻过般的脸部轮廓在车窗外闪烁而过的光线照射下显得格外清晰。   她都不知道他已经会开车,更不知道他已经买了车,他们真的错开了很久很久,久到不知道彼此之间发生的事,有没有认识新朋友,有没有值得高兴和伤心的事。安宏扭过头来看向窗外,觉得自己坐在韩晓君身边的这个时刻,有一种不真实感。   韩晓君突然开口了:“你买手机了吗?”   “啊?”安宏一惊,随即摇头,“没有。”   “现在的大学生不是都有手机的吗?”   “我们班里还不多。”安宏想了想,寒假来临前,班里只有5、6个同学拥有手机,这并不是生活必需品,至少她是这么觉得   的。   “哦,我的手机号你知道吧?什么时候有了手机,记得把你的号码给我。”   “好。”   “外婆最近好吗?”   “还行,身体还算硬朗。”   “你呢?有交男朋友吗?”   “没有。”安宏笑,“我还没考虑这个事儿。”   韩晓君没有出声,安宏就又闭了嘴,她觉得很奇怪,在很久以前,和韩晓君在一起时,她总有说不完的话,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他问,她才答,他不开口,她就可以沉默到死。   韩晓君笑了笑,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阿宏,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啊?没有啊,我生什么气呀。”安宏心虚地回答。   “因为秦月。”   安宏不吭声了。   韩晓君一直没有转过头来,他的声音低沉:“阿宏,我从没想过我们三个人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一直还记得我们一起出去玩时,那些快乐的情景。”   “我也记得。”安宏闷闷地回答。   “我有些后悔。”   “恩?”   “如果我知道,和秦月在一起后的代价,是失去你,当时我一定不会那么做。”   “韩晓君你在说什么呢?”听到他的话,安宏突然有些上火了,她甚至为秦月感到了一丝委屈,“你凭什么说这些话?”   “有些事你不明白,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韩晓君不理会安宏激动的语气,“我曾经想过很多次,如果当时我拒绝了秦月,现在又会是怎样。”   “你少来!你已经和她在一起了,就好好地和她交往下去,现在说这些废话一点意义都没有!”   韩晓君突然一脚刹车,将车停到了路边,他做了个深呼吸,扭过头来看着安宏,说:“可是我就是想说,我已经想了很久很久了,我一直都想对你说,阿宏,对我来说,你很重要,也许……比秦月重要得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安宏张着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看着韩晓君,看着他在浓重的夜色中,英俊的脸,平静的表情,还有眼神里,深沉又复杂的意味。   安宏决定趁这个机会好好地和他谈一谈,不逃避不退缩,就像小时候那样,胸无城府,把韩晓君当成自己最亲最亲的人。   “晓君。”安宏笑了起来,“对我来说,你也是很重要的一个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幸福。当初,知道你和秦月在一起,我的确是很伤心难过,但是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是因为我喜欢你,还是因为——对我来说如此重要的你,被我最好的朋友抢走了,我分不清楚,真的。但是现在,我觉得一切都过去了,你既然和秦月在一起,就要好好地对她,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值得你珍惜。”   “我和秦月……”韩晓君苦笑一下,“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   他顿了顿,又说   :“和她在一起,我压力很大,觉得很累,我觉得我和她并不是很合适。”   “……”   “我和她分过手,你知道吗?几个月前。”   安宏点头:“阿姨和我说了。”   “不过后来,还是没有分成。哪怕我出差三个月,完全不和她联系,回来以后,她还是会来找我,哭着求我原谅。我工作压力很大,在工地时几乎是没有休息日的,每天除了睡觉吃饭就是在工作,回到家,还要面对她,我真的觉得很累。”   安宏突然明白了,韩晓君是在倾诉,也许,他根本找不到一个地方倾诉,他如果说给韩妈听,只会换来韩妈一句话:活该!谁叫你要和她在一起的。   所以,现在的韩晓君,放松地靠在座椅靠背上,微仰着脸,透过挡风玻璃看向远方,他似乎找回了少年时期和安宏的相处模式,嘴角微扬,慢慢地说着:“阿宏,也许我现在还不适合谈恋爱,我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不能有更多的时间陪女朋友,换做是谁,都会有抱怨的吧。”   他只有22岁,初涉职场,有满腔的雄心壮志,安宏觉得自己能理解他,说:“你可以好好和秦月沟通嘛,她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你们还都是学生,空闲时间很多,你是不知道,她每天不间断地给我发短信,她一个月短信包月有2000条,却不够她发,你能想象吗?”   安宏有些吃惊,她倒是没想过秦月谈起恋爱来是这么疯狂的。   韩晓君又沉默了一阵,突然重新启动了车子,笑道:“算了,不说这些了,那么久没和你见面,一见面就对你说这些,你一定觉得我很烦很啰嗦,是不是?”   “没有。”安宏看着车子重新驶进机动车道,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晓君。”   “我想和她分手,真的。”韩晓君语气低沉,“应该快了吧,我觉得我和她真的不合适,这样拖着就是浪费两个人时间了。”   “……”   韩晓君把安宏送到楼下,分别前,他又一次揉了揉安宏的头发,笑着说:“以后常联系,我是你哥啊,你长大了就不要我了?是不是担心有我在,会找不到男朋友?”   “哪有!明明是你不和我联系的。”   “我不敢给你打电话,也不敢去见你。”韩晓君低下头去,垂着眼睛说,“我怕听到你冷冷淡淡的声音,怕你挂我电话,怕你见到我后装做不认识的样子。”   他又抬起头来,展颜一笑:“不过今天见到你,我很高兴。阿宏,你要记住我今天说的话,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以后在学校,要是有人欺负你,或是碰到了什么难解决的事,记得打电话给我,我一定来帮你。”   安宏重重地点头,这一番对话,其实并没有聊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她惊讶地发现,   自己心里的那块石头似乎放下了。面对韩晓君,她又一次找回了那种亲切的感觉,不管在他身边的是谁,不管将来他们会变得怎样,她和韩晓君之间的感情,应该是亘古绵长的,是一切的一切都无法摧毁的。   寒假的后半阶段,安宏和楼静静约着去逛街吃饭,她下意识地向她打听路云帆的消息,楼静静摇头说不知道。安宏有些失落,她有些想给路云帆打个电话,问问他最近好不好,结果就像韩晓君说的那样——她怕听到他冷冷淡淡的声音,怕他会挂电话。   于是就没了下文。   大一下开学后,安宏发现,班里的同学们呼啦啦一下子都买了手机,诺基亚、摩托罗拉、阿尔卡特、西门子等等等等……都是一千多、两千多的低端机型,有几个家境不错的同学还买了三、四千块的机子,令安宏咋舌不已。   短短一个月,班里只剩下5、6个同学没买手机了。   安宏算了算自己的积蓄,已有将近1000块,她决定省吃俭用,再存一点儿就给自己买个手机,这件事,她没和外婆和妈妈说,她觉得自己搞得定。   于是,室友们都见识到了安宏的抠门状态,她继续打着工,平时除了吃饭,几乎没有了其他开销,她精打细算地过着日子,每一块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五一后,安宏终于存够了钱,给自己买了个西门子的直板机,没想到的是,新手机买来还没过一个星期,寝室里就出了事。   那天放学,安宏和汤家蕊在食堂吃了晚饭,说笑着回到寝室,发现寝室里气氛很古怪,沉默、压抑,每个人都不说话,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   “怎么了?”安宏疑惑地问张嗣仪,张嗣仪动动嘴唇,看着安宏的视线有些躲闪。   安宏不明所以,干脆不再问,一会儿后,她拿了脸盆去盥洗室洗衣服。   张嗣仪跟着她出了门,两人一起洗衣服时,她低声说:“蒋芳丢钱了。”   “什么?”   “蒋芳银行卡里的钱丢了500块,但是卡还在。”   “啊?”   “安宏,这一定是内贼了,蒋芳她们在说……钱,是你拿的。”   安宏震惊了,抹满肥皂泡的手悬在了半空。   “邱萍萍今天才说,她之前也丢过钱,不过是现金,她放在抽屉里的,后来就没了,不过只有200块,她就没说,也怕是自己记错了。”   “她们凭什么说是我拿的?”   “安宏,因为我们寝室最近只有你最缺钱呀,你不是才刚买了手机,我是相信你的,觉得你不会做这种事儿,但是她们……”   安宏生气了,一把把衣服丢进脸盆,洗干净手就往寝室冲去,张嗣仪在背后喊着她,也跟着跑了回去。   安宏推开门,冲到蒋芳面前,大声说:“   我没拿你钱!”   蒋芳吓一跳,明白过来后,面上阴晴不定,说:“我没说是你拿的钱。”   “但你们都在怀疑我,是不是?”   “……”蒋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安宏,我和你说实话,我丢钱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卡里少了100块,我觉得是我记错了。但这次,我爸刚给我打了1000,之前的钱我都提光了,昨天出去想买个600多的包,居然说余额不足不能刷,我才确信我丢了钱。”   “但是我没拿你钱!”安宏盯着蒋芳的眼睛,她明显地看出她的不相信。   “安宏,其实……你有困难可以和我们说,你要借钱买手机我也会借你的。”   “你不相信我?我说了我没拿你钱!你报警啊!打110啊!警察查得出来的!”   “算了,才500块而已。”蒋芳笑了一下,“大家都一个寝室的,我相信不是你拿的成了么,不管是谁拿的,查出来都不好看对吗?”   安宏身子都哆嗦了起来,她瞪着眼睛,感觉一股心酸,眼眶早已泛红。朝夕相处半年的室友们,原来就是这么看她的?   邱萍萍忍不住插了嘴:“蒋芳,我觉得你还是报警吧,这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之后大家怎么过日子呀。”   蒋芳说:“哎呦,算了算了,大家都把自己东西看得紧一点不就得了。”   安宏咬着嘴唇,看蒋芳说完这话后,又瞥了她一眼,眼神里似乎还有点怕,她转头看看刚才一同回来的汤家蕊,她也正目光疑惑地看着自己,显然在自己洗衣服时,蒋芳她们已经将事情告诉她了。   安宏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攥住了拳头,转身就冲出了寝室。   作者有话要说:流水过渡章,大家不要急,一会儿会有第二更,小路一定出场!!!!!这一节太长了,我给拆分了!!!一日双更有木有啊啊啊啊啊——————   最近又有点萌晓君哥哥了,肿么办?路党们赶紧来打shi我吧!!!!!   咱们把场面闹大一点儿,给路总闪亮登场做好铺垫,哈哈! ☆、学姐,不认识我了?   安宏跑到走廊末端的小阳台上,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趴在阳台栏杆边,耸着肩膀低声呜咽,小时候痛苦的记忆铺天盖地地又席卷而来,刚才她们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安宏,你是个小偷。   她以为自己已经有所改变,正变得越来越好,原来,一切都是空的。她们不喜欢她,一直都不喜欢,现在居然还怀疑到她的人品,怀疑她是个贼。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真正做到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样子呢?安宏迷茫了,这时候,她是多么想要找个人诉说心事,摸摸口袋,手机并没有带出来,她也不能给韩晓君打电话。   他一定是相信她的,无条件地相信,安宏真希望韩晓君这时候能在自己身边,温柔地安慰自己,就像小时候那样,说:“阿宏,不要哭。”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喂,你在干吗?要自杀啊?”   安宏吃了一惊,回头一看,一片黑暗中只能看见一抹闪烁的火星,渐渐地,火星背后显出一个人影来,居然是徐沫沫,她正背靠墙壁坐在地上,悠闲地抽着烟。   安宏抹掉眼泪,想要往回走,徐沫沫叫住她:“安宏,陪我坐坐吧,你看这儿能看到星星呢。”   安宏一愣,想着自己也实在不想回寝室,就挨着徐沫沫坐在了地上。   正是初夏,阳台上凉风习习,她抬起头,发现真的能看到满天星斗,Z大分校区地处郊区,周边都是田畈地,没有现代都市霓虹灯的干扰,星星亮得分外清晰,这是安宏在J市市区永远看不到的景象。   “你怎么了?”徐沫沫问。   安宏又是一阵委屈,说:“室友丢钱了,说是我拿的。”   “那你拿了没?”   “当然没有!”   “叫她报警呀,你在这儿哭什么,哭死了也没人知道。”   “她不肯报,说算了。”   “傻叉!”徐沫沫一笑,又抽起烟,“你就打算背这个黑锅啦?”   “不然怎么办?”   “她不报,你报呗,就说你也丢钱了,叫警察来查嘛。”   安宏没说话,一会儿后,她偷偷看徐沫沫,说:“你抽烟?”   “啊。是啊,怎么了?抽了好几年了。”徐沫沫递过一支烟来,“要不要试试?心烦的时候抽烟最舒服。”   安宏犹犹豫豫地接过烟,徐沫沫抛过来一个打火机,安宏拿着烟点,根本就点不着,徐沫沫笑起来,说:“傻妞,你得咬在嘴里,吸一口气的时候点。”   安宏试着做了,一股呛人的烟草味瞬间吸进嘴里,令她大声咳嗽起来。   徐沫沫大笑,一边帮她拍背,一边说:“抽完这一支,我陪你去寝室,我们班的女生哪能这么被人欺负。”   安宏心里一暖,这个时候身边有个人相信自己,即便是之前互相看不顺眼的徐沫沫,仍令她觉得踏   实安心。她又吸了一口烟,这一次,烟气不小心吸进了肺里,一种奇怪的感觉呼一下就冲上了她的脑门,令她觉得眼前的视线猛然清晰了一下。   “好晕!”她低声叫。   徐沫沫说:“第一次抽是这样的,只准你抽这一支啊,给你压压惊,一会儿好好收拾那几个臭丫头。”   徐沫沫真的跟着安宏一起去了寝室,一进房间,她就说:“谁丢了钱?”   蒋芳正在床上煲电话粥,听到她问立刻就挂了电话爬起来,说:“我丢的。”   “哦,我们已经报警了。”徐沫沫冷冷地说。   “啊?”蒋芳看着安宏,说,“我不是说算了么。”   “你丢的是卡里的钱,不是现金,很好查的。”徐沫沫抱着手臂,抹着紫色眼影的眼睛眯了起来,“不管那三只手是刷的卡还是提款机取的现金,银行都会有记录,要是ATM机取的更好,还有摄像头呢,一准儿拍得一清二楚。”   几个没怎么见过市面的姑娘们都懵了。   “所以,今天你们都好好睡一觉,警察说了,明天早上会来调查取证,结果没出来之前,谁都不要乱怀疑。还有,我们土木(1)班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离开前,徐沫沫低声对安宏说:“你等着吧,明天一定会有好消息了。”   徐沫沫离开后,寝室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安宏默不作声地看书、洗漱、睡觉,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第一次被人认为手脚不干净,令她大受打击,安宏知道自己不够外向,一直以来朋友也不多,但她还是努力做到讨人喜欢的样子,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融入女生中去,结果,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们第一个怀疑的,却是她。   她很伤心。   第二天,峰回路转,警察当然没有出现,但是中午时,蒋芳就在寝室里宣布:“我已经知道钱是谁拿的了,那个人已经向我道歉,所以你们就不要再怀疑安宏了。”   大家惊讶,邱萍萍说:“不行!你知道了就得说出来,这以后万一再丢钱,怎么办呀?我可不要和这样的人住一屋。”   其他人纷纷附和,蒋芳有些犹豫,说:“真算了吧,大家都一个寝室的。”   安宏说:“你必须得说出来。”   蒋芳很迟疑,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成瑶开口了:“好了好了!都别说了!钱是我拿的!行了吧!你们满意了吧!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着她就“哼”了一声,转身出了门。安宏扭头看着她的背影,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成瑶是蒋芳最好的朋友,两人平时都是出双入对的,周末时一块儿逛街逛超市,最奇怪的是,她家条件还不错,她拿这几百块钱,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三只手事件的结果是这样的:学校还是知道了成瑶   的事,她没有办法再在他们班里待下去,就办了休学,说是到了下一年会转专业读;   安宏也不想在这个寝室继续住下去,恰好徐沫沫的寝室还有一个空床位,她理所当然地搬了过去,和徐沫沫变成了好朋友。   她肤色深,徐沫沫就喜欢叫她“小黑”,相对应的,安宏就喊她“小白”,徐沫沫是个特立独行的女孩,和安宏之前接触过的所有女孩都不一样,和她在一起,安宏觉得自己都变得个性了许多。   其实,安宏的性格脾气本就特别,只是在平时,她压抑住了自己,装得快乐又开朗,徐沫沫看不过眼,告诉她:“你不要老是在意别人的眼光,你老去管别人怎么想的干什么,你就是你,这一辈子多短啊,还要为了别人而活,不嫌累得慌。”   一语惊醒梦中人,安宏茅塞顿开,从此再也不唯唯诺诺,努力遵照心里的指示,愉快地生活。   和徐沫沫混在一起,安宏觉得很快乐,沫沫的脾气有时和楼静静有些像,安宏心想,原来自己就是适合和这样的人交往,不光是女生,还有——男生。   这个世界上,最最不顾世人眼光,潇洒来去、肆意妄为的人,不就是那个叫路云帆的臭小孩吗?   6月时,韩日世界杯来临了,整个学校都是有关足球的一切,因为是在亚洲比赛,所以赛事时间安排很对中国球迷胃口。那一个月,因为要期末考试,安宏干脆辞了肯德基的工作,没比赛时泡在图书馆,有比赛时就待在食堂里,和几百个同学一起分享看球的乐趣。   徐沫沫和汤家蕊偶尔会和她一起去,王力培更是每场必到,安安静静地陪在安宏身边。对于他的殷勤体贴,安宏一直不予回应,王力培也不退缩,仍旧每天电话短信狂轰滥炸,安宏拒绝了他许多次,他都说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不能阻止我喜欢你只要你还没有男朋友我就不会放弃BALABALABALA……安宏没办法,也就随他去。   期末考试结束后,世界杯也画下了句点,安宏收敛心情,在暑假里找了份假期工,在家附近的肯德基继续做起服务员。   天气太热,安宏的头发已经很长,她想到徐沫沫层次清晰的时尚短发,突发奇想就进了美发店,最后顶着一头利落清爽的短发走了出来。   摸摸才到耳朵一半的头发,安宏心情很好,她已经有好多好多年没剪过短发了,回家后,外婆看到她的新发型很吃惊,说:“小囡,你这个头剪得不错啊,真精神!而且眉毛旁边那个疤全给遮住了,挺好挺好。”   安宏笑笑,手不由自主地就摸上了左眉边的伤疤,心里又想起那个臭小孩来,已经一年了,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系,楼静静告诉安宏,何玉栋和身在北   京的沈柯都没有路云帆的消息,自从高中毕业以后,他似乎就消失了。   大二开学以后,安宏和班里几个同学被老师安排了去迎接本系新生,协助办理新生们的入学报到手续,她和同学们坐在桌子前,让新生们填写表格,男生们则帮着提行李,带领学弟学妹们领取住宿用品,前去寝室。   那天天气很热,下午时,安宏坐在树荫下,一边抹着额头的汗,一边应付着王力培的短信。   正低头间,有个人走到桌前,安宏眼角余光瞄到他白皙的右手臂上,有着属于年轻男孩的隐蕴肌肉,上面筋脉轻显,他的右手拖着一个行李箱,安宏头也不抬就从桌上拿了张表格放到他面前,说:“同学,先把表格填一下。”   那人没说话,左手搁上桌面移过表格,却迟迟不见落笔。安宏仍旧没有抬头,王力培刚在短信里对她说一个暑假没见面了,想约她一起吃晚饭。   安宏拒绝了他,回完短信却见面前的人一直都站着没动,她不由地抬起头来看他,下一秒就惊得大叫一声,人往后一仰,差点掉下椅子。   9月初,下午最热的时候,Z大浓密的树荫下,一丝风都没有,空气凝滞着。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安宏面前,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翻领T恤,卡其色的休闲长裤,肩上背着一个藏青色的硕大双肩包,右手拉着一个拉杆箱,他脸上戴着一副相当时尚的茶色太阳眼镜,嘴角挂着一丝怪异的笑。   即使那副太阳镜很大很大,安宏还是轻易地就认出了他标志性的笑容,她脑袋里“轰”地一声响,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她坐着,他站着,就显得他个子异常得高,安宏发现一年不见,这人似乎又蹿高了不少,骨架子也长开了一些,肩膀变得宽宽的,而且——他更帅了,头发半长,剪得很时尚,那张脸,那身段儿,一冲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哪个男模刚下了T台呢!   一长溜的迎新生桌子前,很多学生、家长都在打量着他,女生们更是窃窃私语不停,他却毫不在意,只是一直盯着安宏看。   安宏一直没说话,男生笑嘻嘻地就开了口:“学姐,不认识我了?”   安宏觉得自己手心都出了汗,额边的汗水悄无声息地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她木然地说:“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男生摘下太阳眼镜,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她,嘴角往上一扬,说:“我是Z大02届新生呀,土木工程专业的,今天来报到。”   “路云帆!!你发什么疯!”安宏忍不住站了起来,才发现两人的身高落差果然增加了一些,他真的又长高了。   路云帆依旧笑得灿烂:“学姐,帮我办手续呀,我都站了好一会儿了。”   安宏突然就气不打一处   来,她抓起桌上的笔狠狠地丢到地上,拍着桌子就对着路云帆大喊起来:“路云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是疯子吗?你脑子里都想的什么东西?你有没有脑子的啊?”   路云帆终于收起了笑,看着安宏暴怒的脸,又转头看看周围同学、老师、家长惊讶的视线,转回头对安宏说:“喂,很多人在看哎。”   安宏胸口大力地起伏着,她一下子就绕过桌子走到路云帆身边,抓起他的手腕就大步地跑起来。   “干吗?”   “跟我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两个人跑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安宏才停下脚步,站在一棵大树旁,安宏终于松开抓住路云帆手腕的手,回身看他。她跑得很急,一路上思绪万千,这时看着他一脸毫不在意的表情,还撅着嘴抚起了手腕,安宏又生起气来。   “路云帆!你不是在清华读建筑的吗?”   他一笑,回答:“没去。”   “没去??”   “没去。”   “那这一年,你,你在哪儿?”   “我先去了欧洲玩了一个多月,然后去澳洲玩了一个多月,感恩节前去了美国叔叔家,玩了几个月,过年时才回来的,然后就复习了一下参加高考。哦!高考前我还去韩国和日本看了世界杯,我看了决赛呢!哗!我还拿到了劳尔的签名球衣耶!他和我同一天生日哦!”他越说越兴奋,脸上神采飞扬,说到世界杯时,手臂都扬了起来。   “……”安宏张大嘴看着他。   她突然伸手往他胸口推了一把,大声说:“够了!”   路云帆一下子就闭了嘴。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不去念清华!”   “我为什么一定要念清华?”路云帆挑眉问。   “清华是国内最好的大学!你!你现在考到Z大又是怎么回事?”   “我喜欢!要你管!我不喜欢北京,北京有沙尘暴!我喜欢这儿。”   “你神经病啊!”   “喂!你骂我干吗?我念哪个学校,关你什么事!”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拿你的前途开玩笑啊!”   “我的前途?哈!”路云帆突然瞪大了眼睛,“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以为你是我妈啊?我爸和江蓓都管不了我,你少在这儿对我指手画脚!”   “我对你指手画脚?就算我对你指手画脚也是为你好!路云帆,拜托你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好不好?我当初改志愿就是不想你做会让你后悔的事!”   “我做事从不后悔!安安!”路云帆的音调也已经拔高,“清华没什么了不起的,国外优秀的学校多的是,我哪儿不能去?反过来,只要我自己学得好,我去哪儿读书又有什么重要的?”   “你!”   “安安。”路云帆笑了一下,“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为了你才考到Z大来的?”   安宏一下   子就噤声了。   她想,这个骄傲又得瑟的臭小孩一准儿会说:你想太多了,我才不是为了你来的呢,你以为你是谁呀,对我来说,你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没想到,路云帆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脸颊上带起了一抹红晕,他低声说:“其实,你想的没错,我就是为了你考过来的,谁叫你……那时候骗我。”   听了他的话,安宏完全石化。她脑子里翻江倒海,乱成一团,看着面前这个高瘦的男生,漂亮的脸上还带着羞涩的表情,眼神却是坚定无比。她知道自己完蛋了,她的大学生活即将完全乱套,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会招惹上路云帆,会引得他这么多年来都跟在自己屁股后头跑,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从高中到大学,他跳级,他转学,他高复,他一次又一次地挑战着安宏的心理防线。   看着安宏已经呆滞了的面孔,路云帆浅浅一笑,他往前走了一步,安宏下意识地就倒退了一步,他又走了一步,安宏的背脊就靠在了树杆上。   两个人之间站得很近,路云帆微微低头,安宏能感受到他清浅的鼻息,暖暖地喷在她的脸上。   他伸手抚上了安宏耳边的碎发,低声说:“安安,现在你是我的学姐了。”   “……”安宏扭过脸,不敢看他,心脏快速地跳了起来。   他继续笑着说:“以后在学校,要多关照我哦。”   “……”   “还有……”   “……”   他更深地低头,仔细看她的脸,手指捻着她柔软的碎发,随即手掌就滑到了她的脸颊上。   体会到他掌中炙热的温度,安宏满身满脸的冷汗。   路云帆突然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安安,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作者有话要说:安安和徐沫沫认识的经过,是发生在我身上的真人真事。   2002年5月时,我和大学一个女同学一起去上海看国足征战世界杯前的最后一次集训加热身赛,当时还是学生妹纸,去了好多天,连宾馆都住不起,两个女孩子都是住的招待所,一共花了近千块钱,包括买了热身赛比较好位置的门票!这一切却不敢对家里说,所以那时候,我穷得叮叮当当!   回到学校以后,寝室里就发生了丢钱事件,那时我和“徐沫沫”真是互相看不顺眼,但室友们真有怀疑我,后来我就躲去了徐的寝室哭,事情后续的发展和文里的差不多,那个拿钱的女生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个心理,据她自己交代,她拿钱不是一次两次了,后来我们升入了大二,她重新读大一,之后还经常在学校里看到,真的是件满奇怪的事,也促使我和“徐沫沫”住在了一起,成为了好朋友,呵呵。   其实这一段儿对全文的线索没什么影响,可是我就是想写,而且也想写沫沫对安宏说的那些话:要为自己而活。   我大学里的“徐沫沫”对我的影响真是满深的,话说抽烟还真是那会儿学会的,晕……学生妹纸们不要学哈!这只是含含的生活习惯而已啦~~   说回这一节,今天双更哦,只为写到小路登场,哎呦哎呦,也不知道你们看到他出场的方式有嘛想法,其实挺普通的啦~~不是吗?哈哈~~路总一报到就对安安表白哦!好孩纸!有种!   继续关注下文吧,我觉得还是会鸡飞狗跳的,还有还有,路总发现又出现新的“情敌”了,就是酱油男——王力培,这个醋坛子会肿么做呢?哈哈哈哈哈,继续期待吧~~~~   还有就是,我觉得今天的思远会更不了了,我等下会码,能更就更,不能更就——明天更!!!   看在我一日双更上万字的前提下,原谅我吧,请继续爱我吧!!! ☆、土木三棵树   王力培站在三号教学楼通往食堂的必经之路上,他抱着书本,向着教学楼方向张望个不停,抬腕看看手表,下课7、8分钟,路上的人早就多了起来,安宏该走过来了。   想到初见安宏时的情景,王力培就笑了起来,那天他来工学院帮老乡的忙,为初入校的学弟学妹们提行李,目的其实很明确,就是想趁着刚入大一的小学妹还名花无主,找着娇艳的那一朵就先下手为强。   他记得自己见到安宏时,她正站在桌子边,刚填完表格。   彼时的安宏扎着清爽的马尾辫,朝左边留着的一抹刘海遮得一张脸越发显得小。她个子高挑,宽松的衬衣掩不住虽瘦却很曼妙的身材,底下穿着西装短裤,两条长腿直直显露着,脚上穿着一双白球鞋。王力培看着安宏的脸,半天没移开视线,安宏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眼光,抬起头来冲他一笑。   就是这样一张笑脸,略深的肤色,细眯的眼睛,上翘的唇角,雪白的牙齿,一瞬间就击中了王力培的心脏,“砰!”地一声,令他的心里开了花。   决定要追安宏以后,王力培发现,自己有几个竞争者,然后他又发现,安宏很难追。   说好听点,她很淡然,说得不好听,她就是冷漠,不管几个男生采取怎样的攻势,她都没有松过口,一概回应:“对不起,我现在还不打算谈恋爱。”   一年过去了,其他几个竞争者纷纷放弃,把目光转向了新一届的学妹,只有王力培,还执着地陪在安宏身边。   安宏明确地拒绝过他,但王力培觉得自己仍有机会,因为安宏并不讨厌他。他已经大四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开始实习,他很希望能在实习前把安宏拿下,让她成为自己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他甚至幻想过毕业后和安宏在一起的生活,两个人做着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一起奋斗,一起存钱,过个三、四年就买房结婚,然后生一个孩子,日子就这般过去了。   每次想到这幅画面,王力培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他又一次看手表,抬眼望向那个拐角,终于见到了安宏的身影。   他咧着嘴笑起来,挥着手正要打招呼,突然就发现情形不对——安宏身边还跟着一个男孩子。   那是个外表特别出挑的男孩,个子高,长得帅,年轻的脸庞上满是自信。王力培看得有些愣,心里揣测着这男孩子是谁,他觉得这男孩的年纪看起来很小,脸上虽然透着稚气,但却又有种桀骜不驯的霸气。他不由地在心里把自己和他作了下比较,除去无法一眼看穿的内在,他承认,这个男孩子气场很强大,外表是他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的。如果非要说自己能胜过他的地方,大概勉强只能算是成熟稳重了吧。   安宏板着脸,管自己走得很   快,那个穿着墨绿色T恤、牛仔中裤的男孩就蹦蹦跳跳地跟在她身边,他单肩背着双肩包,一会儿走在安宏左边,一会儿又跳到了安宏右边,低着头笑得很灿烂,不知道在和安宏说着什么。   他们越走越近,安宏满脸的不耐烦,她目视前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王力培,在他们走到身边时,王力培只得开口叫她:“安宏!”   安宏停下脚步,惊讶地抬头看他,王力培笑了笑,说,“我等你好久了,一起吃个午饭吧。”他努力笑得自然些,透出一股和安宏的熟悉劲,眼神下意识地瞟向了安宏身边的男孩。   那男孩正挑着眉毛抱着手臂,嘴角带笑,看好戏似的看着他们。   安宏看看身边的男孩,转过头来说:“不用了,我还有事。”   王力培被一口拒绝,有些尴尬,以往,安宏只要没什么事偶尔也会答应和他一起吃饭,只是从来不用他的饭卡,他鼓足勇气又说:“你要去哪里办事吗?我陪你去好了。”   “不用,王力培谢谢你。”安宏皱眉,她只想赶紧逃回寝室,“我先走了,再见。”   她拔脚就走,王力培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沮丧。一直默不作声的男孩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安宏的身影笑道:“哥们儿,你喜欢她?”   王力培红着脸点了点头,又觉得对着这样一个小孩如此老实,有些憋屈,声音就拔高了些说:“干吗?”   “没干嘛。”男孩子笑得更加灿烂,他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背,说,“那你加油,我祝福你。”   然后,他冲着已经走到10几米开外的安宏大喊一声:“安安!!等我一会儿!”   安宏一下子就站住了脚步,回转身来瞪了他一眼,突然就扭头跑了起来。   男孩子叹口气,立刻就迈动长腿追了上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冲傻了眼的王力培喊:“哥们儿,要追她你得跑得快!切记切记!丘比特与你同在~~拜拜!”   王力培眼看着男孩子很快就追上了安宏,并且一把就搂住了她的肩,他的心开始发沉,然后就看到安宏一下子推开了他,一脚毫不客气地朝男孩腿上踹去,那男孩也不生气,只是满脸带笑地跳脚躲开,等安宏又开始走起来后,他伸长手臂就撸上了她的短发,惹得安宏回身噼噼啪啪地往他身上打。   王力培看了很久很久,他发现,这样子的安宏,是他从没见过的。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转过身,一个人慢慢地往食堂走去。   路云帆和安宏打闹个不停,他很开心,安宏却觉得头都要炸开了。   她又一次挣脱他的手臂,叫道:“路云帆你无聊不无聊!”   “不无聊,我饿了。”路云帆嬉皮笑脸地又去揉安宏的短发,“一块儿去外面吃吧,我请客。   ”   “不去!”安宏快疯了,开学两个星期,小瘟神要么不出现,一出现就像无赖一样缠着她,十几分钟前下课铃响,安宏和徐沫沫走出教室,就看到路云帆笑嘻嘻地等在门口,徐沫沫直接转身走人,把安宏一个人丢给了他。   走到女生寝室楼下,安宏快速地往楼里冲,路云帆差点要追进去,却被宿管大妈拦住,他朝着安宏的背影喊:“安安!你不吃饭啦?”   “不吃!”安宏头也不回地答他,直接就往楼上跑。   一直跑到三楼,安宏才趴在窗台上往楼下看去,路云帆正在往回走,他垂着脑袋,有些无精打采。安宏在心里叹了口气,终于拎着包往寝室走去。   回到寝室,安宏丢下包,仰面躺到了床上,她回忆起这两周发生的事,只觉得心里烦躁。   每每见到路云帆,想到他那个莫名其妙放弃清华的理由,安宏就想扒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对着他,她的心情总是不爽,语气自然也差,路云帆倒也不恼,他不知从哪里得来了安宏的手机号,电话、短信不断,安宏几乎不理他,看着路云帆发来的短信,她脑子里就冒出了韩晓君对秦月的描述,想着这情景居然会在自己身上发生,身上都打起了冷颤。   徐沫沫吃完午饭回到寝室时,安宏还赖在床上发呆,徐沫沫坐到安宏床边,问:“没和那小孩一起吃饭?”   “没有。”安宏懒洋洋地回答,又仰起脑袋瞪她,“小白,你刚才太没义气了!”   徐沫沫大笑,捧着心口做痛心状:“那小孩一脸无辜的样子,还喊我一声‘沫沫姐’,对着他我母性情怀发作,实在是不能帮你什么了。”   “哼!”安宏翻个身,把脑袋塞到了枕头下面。   “呐,给你带了炒面了,赶紧起来趁热吃。”徐沫沫拍着安宏的背,“就知道你不会和他一起吃。   “谢谢。”安宏坐到桌前开始吃面,徐沫沫玩味地打量着她,笑道:“小黑,你和那小孩到底是什么关系?”   “高中同学。”安宏回答。   “你和他交往过?”   “没有!”   “他追你追得挺紧啊,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挺有名的呢,被封为什么土木……三棵树。”   “噗!!”安宏差点把面条喷出来,赶紧喝水,“什么三棵树?”   “哎呀!不是说美女是花帅哥是草嘛,02届土木进来三个帅哥,还是互相认识的,姑娘们都疯狂了,说系草什么的都无法形容他们,干脆给取名叫三棵树,追你那小孩就名列其中。”   “……”安宏哭丧着脸。   “小黑,那小孩真挺喜欢你的,你考虑一下呗。”   安宏简直要崩溃,她一下子扑到桌子上,脑袋埋在手臂里叫:“我和他没可能的啦!”   “为什么呀?”   “他比我小2岁呀!2岁!”   “切——这算什么理由。”徐沫沫摇头做不屑状。   安宏突然抬起头来看她,认真地说:“小白,要是我告诉你,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你信么?”   徐沫沫托着腮笑:“信呀,小黑,你都一把年纪了,就算你告诉我其实你喜欢的是我,我也信。”   “去你的!”安宏重新捧着脑袋开始发愁,她嘴里咬着筷子大叫,“神啊!快来降服路云帆那个妖孽吧!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徐沫沫撇撇嘴角,抽出一支烟点燃,她记起路云帆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的情景,就觉得有趣。   那是开学后不久,她和安宏刚下课,那个男孩背着双肩包等在他们教室门口。路过走廊的女生们都忍不住往他身上打量,然后纷纷羞红了脸,小声地议论起来。徐沫沫发现这男孩闪闪发光,只是还有些嫩,她在心里啧啧赞叹,假以时日,他一定会长成一个颠倒众生的祸水。这时,她发现身边的安宏已经变了脸色。   等到班里的同学走光,安宏才走到那男孩面前,冷冷地问:“你在这儿干吗?”   “等你一起吃饭。”男孩笑答。   徐沫沫了然,原来男孩等的人是安宏。   “路云帆,你难道没有其他事可以做了吗?”安宏挑眉瞪眼,大声地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闲吗?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聪明不用看书复习的吗?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家里有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吗?我告诉你,我很忙!我要复习,我要做作业,我还要打工,我没功夫陪你玩!拜托你稍微成熟一点好不好,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你就不要再缠着我了行不行呀?”   那个叫路云帆的男孩小声嘟囔了两句,徐沫沫没有听清,却看见安宏越发生气,她左手叉腰,右手在空气里挥舞,时不时地指向面前的男孩。徐沫沫听到安宏骂他“笨蛋”、“傻子”,说他“脑子进水了”、“将来一定会后悔!”、“将前途当儿戏”……   徐沫沫虽然不知道安宏和那个男孩是什么关系,但她很容易就明白这男孩无疑是安宏的又一个追求者。只是,她从未见过安宏用这样的态度和一个男生说话,几乎可以说是发飙了。她看到那个男孩子站在安宏面前,脸上起先还挂着笑,渐渐地,眼神里就浮起了一层淡淡的失落。他原本兴致高昂的表情,终于沉了下来,到了后来,他就像个听老师训诫的小孩一样,低着头撅着嘴踢着水泥地面,听安宏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安宏骂完了,拉着徐沫沫要走,那男孩突然就开口了:“安安,你还记不记得我在七中的看台上对你说的话?”   安宏愣住了,她背对路云帆,没有回头看他。   “你还记不记得我对你说了那句话后,你做了什么?”   安宏握紧了拳,身体僵硬,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徐沫沫觉得她拽住自己的手掐得很紧。   “你那时候为什么要那么做?”路云帆站在安宏身后,平静地说,“你刚才说的我都明白,我并没有把前途当儿戏,只是我忘不了你做的那件事,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骗我,所以,我没办法在没有你的学校里念书。”   “……”   “我考到Z大来,就是想问问你,Why?你懂我意思的。”   徐沫沫在边上听得一头雾水,看着安宏和路云帆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好笑,她拉着安宏的手走起来,扭头对路云帆说:“帅哥,要演偶像剧麻烦另外挑个时间,姐姐我饿了,我们要去吃饭了,下次拜托你单独找安宏,OK?”   她看到那个男孩神情木然地看着她们越走越远,而身边的安宏也是沉默不语。   安宏心里念着路云帆的话,脑海里又浮起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吻,是啊是啊!她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呀?难道是被美色诱惑?色令智昏?现在看来,她才是脑子进水的那一个,一个冲动的不经大脑的举动,既耽误了路云帆的前程,又搭上了自己的平静生活,真是愚蠢到家。   安宏的一顿骂并没有收到预想的效果,从那以后,路云帆仍旧时不时地出现在安宏面前,用他一贯的没心没肺挑战着安宏的耐心。有些事他没有说破,可是两个人心知肚明,安宏决定冷处理,她想,时间久了,等臭小孩适应了大学生活,他自然就能想通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可是两个星期过去了,似乎一切如旧,安宏又回忆起了高中时路云帆陪伴在她身边时的情景,是的,那时候他们很快乐,可是,在他说了“我喜欢你”,又为她放弃了清华后,安宏觉得,一切都回不到过去的模样了。   她挨着徐沫沫的肩,两人躲在小阳台上抽着烟,安宏幽幽地说着自己和韩晓君的事。   徐沫沫听完,歪着脑袋想了想,问:“那你现在和韩晓君是什么关系?”   “朋友,兄妹,谁知道呢。”安宏笑,眯着眼睛抽着烟,问,“要看韩晓君的照片吗?”   “要。”   安宏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钱包,从透明照片夹里抽出自己的借书卡,借着打火机的光给徐沫沫看藏在下面的照片——那是15岁那年的暑假,她在W县和韩晓君拍的合影。   闪烁的火焰映照着两张年轻笑脸,徐沫沫仔细地看着,笑道:“还挺帅。”   “那年他才18岁。”安宏手指抚过照片上韩晓君小小的脸,只有大拇指甲盖儿那么大,“好多年了。”   “他现在还在和你那同学交往?”   “恩。”安宏点头,“不过他   经常出差,这几个月,他每次回来我们都会见见面,他没怎么和我说他和我那同学的事,过年的时候他说他想分手,好像到现在都没分。”   “你还喜欢他呀?”徐沫沫撇嘴,怪不得安宏可以那么决绝地拒绝一众追求者,原来她心里早有那么一个人了。她明白安宏的脾气其实挺犟,一旦认定的事不容易改,这场无望的暗恋不知道会延续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安宏笑着摇头,把钱包放回衣服口袋,“但是我发现自己心里容不下其他人,我觉得我还是喜欢他。”   “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不知道。”安宏又摇头,接着补充,“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小黑,我觉得你不该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除非他和你那同学分手。还有,你和路云帆又是怎么回事呢?”   安宏失笑,用一句话回答徐沫沫:“他说他喜欢我,可是我一点也想不明白他到底喜欢我什么。”   “你该和他说清楚,不能光躲着他。”徐沫沫揽过安宏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小黑,那小孩和你一样倔,你再这么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安宏觉得徐沫沫说得有理,就真的找了路云帆,认认真真地和他谈了一次。   在学校图书馆外,她一样一样地给他分析自己和他的不合适:年龄、性格、长相、成绩、家境、兴趣爱好等等等等,语重心长、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后,安宏看着路云帆平静、甚至有点呆滞的脸,提高声音说:“喂!你到底听没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呀?”   路云帆点头,闷声回答:“听明白了。”   “明白就好。”安宏吁出一口气,“路云帆,既然你决定不读清华要读Z大,我也不好说什么。”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现在,该说的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从今往后,咱俩就不要联系了。你别再想这些无聊的事,好好地在这里念书,将来该读研就读研,该出国就出国,凭你的实力,到哪个学校读研都没问题的。”   “安安。”路云帆垂着眼睛,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说,“我不管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只问你,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安宏注视着他,冷静回答:“没有。”   “没有?”   “没有。”   “从没有?”   “从没有。”   “那你那时候为什么要亲我?为什么?”他大声地问,有些激动。   安宏心里一惊,发现臭小孩的眼眶居然泛红了。   她低声说:“我只能说,对不起。”   看着路云帆越来越黯淡的眼神,安宏不安地错开视线,   “路云帆,对不起,我真的,从没有喜欢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王力培那段儿以后大修!   下一节会很欢脱,有点搞笑,小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他要卖萌了!!!哈哈哈,敬请期待~~周日前更新,绝对5000+(具体哪天我说不准呀~~大家别老是刷新了,含含鸭梨好大,总之青春周更1万+,更2节,就一直是这样的频率啦~~) ☆、欢迎光临肯德基   那场谈话似乎取得了预想的效果,一连数日,路云帆都没有再出现在安宏面前,没有电话,没有短信,安宏的生活似乎恢复到了过去的模样。   此时,土木三棵树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工学院,不是说这几个男孩真的帅得无法无天,只是三个漂亮的男孩考入同一个专业,还是互相认识的,成天在一块儿玩,本身就具有话题性。渐渐地,连其他学院的女生都在议论着工学院02届土木工程专业那三棵玉树临风的树苗,安宏听到寝室里别班的女生谈论着这几个男生,根本就不敢搭腔。   9月中旬,大一新生开始军训,学校里时常能看见穿着迷彩服的男孩女孩。安宏算了算,路云帆已经消失一个多星期了,连在教学楼都没碰到过,她觉得臭小孩总算是想明白了,虽然他未读清华仍旧是安宏的遗憾,可这样的发展总归比两人继续纠缠要来得好。   国庆前的一天晚上,安宏准备去教室上自习,突然接到了韩晓君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笑:“在哪儿呢?”   “学校啊,刚准备去上自习。”   “我在你们学校,见个面吧。”   安宏有点楞,立即就笑起来:“好啊,老地方见。”   老地方是Z大操场边一个绿化带的雕塑前,安宏小跑着赶到时,韩晓君已经到了。他向她招招手,笑道:“不用跑,我又不会走。”   安宏站定,微微弯腰喘气冲着他笑:“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韩晓君揉揉安宏的短发,“头发长了一点嘛。”   安宏眯着眼睛但笑不语,韩晓君指指操场说:“一起走走。“   “行。”   傍晚时分,操场上还有不少人,闲逛的情侣、慢跑者、军训拉军歌的大一学生、还有散着步的已经上了年纪的教授夫妻,安宏一边看着天上初现的弯月,一边和韩晓君随意闲扯。   韩晓君刚去J大见过秦月,安宏听到后竟然不觉得多难过,毕竟韩晓君和秦月仍是情侣,她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发表对他俩恋情的看法。在韩晓君的身边,安宏觉得轻松自在,放下了一些心理包袱后,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可以和韩晓君维持着像少年时期般的情谊。两个人都向对方说着近况,身边发生的一些有趣事,工作或学习上碰到的困难,然后向对方提着自己的建议。   只是,从不涉及感情。   走了几圈以后,韩晓君的注意力被/操场一角坐着的一群迷彩服学生吸引了,他们正在那儿放声歌唱,韩晓君问安宏:“他们在军训?”   “恩,大一的,晚上被教官拎出来唱歌呗,我们去年也是这样。”   韩晓君很有些好奇,提议过去看看,安宏欣然同意。   走近了那一群学生,安宏和韩晓君站在离他们7、8米远处   看他们做游戏、唱歌。   迷彩服们背对着他们坐在地上,安宏看到面向他们的教官指着一个学生说:“哎!那个在玩手机的,再玩就没收啦!出来,带个头唱歌。”   学生们大笑,然后一个男生就站了起来,大大方方地走出人群,转过身来面向了安宏。   操场上光线昏暗,安宏看不太清那个男生的五官,只觉得他皮肤很白,整体感觉有些眼熟。   他站得很随意,却不显出懒散,肩膀舒展,双手自然地贴在裤边,清了清嗓子就唱了起来: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预备——唱!”   一众儿迷彩服立刻雄赳赳气昂昂地唱了起来。   安宏盯着那个男生看,越看越觉得眼熟,她眯了眯眼睛,发现那男生也向她看了过来。安宏在脑子里细细搜索,猛然回忆起来,这个清瘦的男生是——许洛枫。   许洛枫?土木三棵树之一,那么……路云帆呢?   安宏直觉想溜,却见身边的韩晓君看得津津有味,她也不好意思打断他的兴致,只能陪着他一起看下去,人却悄悄地往韩晓君身后躲去。   一首歌唱完了,许洛枫坐回人群中,安宏看到他拍了拍一个男生的肩膀,耳语几句,那个人背脊瞬间挺直,一下子就回过头来。   安宏立即就接触到了路云帆逼人的视线。   跟着路云帆回头的是另一个戴着迷彩帽的男生,安宏知道他大概就是那个叫程旭的第三棵树了。她悄悄拉拉韩晓君的衣袖,说:“走吧,别看了。”   韩晓君却笑,他也看到了那三个回头的男生,仔细看了几眼后,他低头说:“那个不是你的同学么,姓路的那个。”   “走啦。”安宏已经不由分说拽着他的手臂走起来。   路云帆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教官被他吓了一跳,大声喊:“干吗呢你?坐下!”   路云帆回头,咬着牙说:“报告教官!我要唱歌!”   安宏一脑门汗,韩晓君却说:“别急着走,听听他要唱什么。”   教官咳嗽了一下,说:“要唱歌就举手,上来吧!”   路云帆大摇大摆地走出人群,转过身来,双手往腰上一叉,眼睛死死地瞪着安宏,还不忘瞄一眼她身边的韩晓君。他突然就扯着喉咙唱起来:   “大刀!向!鬼子们滴头上砍去!预备——唱!”   一片寂静。   学生们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安宏只觉得头顶一只乌鸦“嘎嘎”飞过,远远看去,路云帆的表情甚至有些狰狞,他看看底下的反应,咬牙切齿地大声说:“不会唱啊?笑什么笑!”   学生们笑得更大声了,教官上去拍拍路云帆的肩,挥着手说:“下去下去,捣什么乱!”   路云帆撅起嘴来,眉已经   锁在了一起,安宏觉得他盯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就像一把把小刀,她太了解他了,路云帆这是在生气呢!   小路飞刀,例不虚发,安宏再也待不下去,拖着韩晓君就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韩晓君跟在她身边,右手拢成空心拳放在嘴边低声地笑:“阿宏,那个小孩挺有趣的,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   安宏扶额挥手:“别提他了,拜托。”   韩晓君还是笑得开心:“他不是和你同届么?怎么读大一?”   “他高复了一年。”   “哦——去年没考好?”   安宏转头瞪他,重重点头:“恩,考得糟透了!晓君,别提他了,去外面吃点东西吧,我饿了。”   “好,走吧。”韩晓君边走边回头,看到远处那堆小孩还在吵吵闹闹,路云帆已经垂着脑袋坐回了人群里。他摇起头来,想着象牙塔里的孩子们就是幸福,一个个单纯快乐,一点儿烦恼压力都没有。   国庆长假,韩晓君又出差了,安宏仔细思考,还是决定到学校边的肯德基继续打工,趁着长假也能赚些钱。她做白班,每天倒一班公车、一班中巴,来回共花3个多小时往返肯德基和和平小区。   有一天,店里的一个女生家里有事提出和她换班,安宏同意,就做了晚班,给外婆打了招呼说晚上睡学校。   傍晚时分,正是用餐高峰期,安宏站在点餐台内,脸带微笑招呼着顾客,店员们都忙得脚不沾地,点餐区前排着长队。   “欢迎光临肯德基!请到这边点餐!”安宏刚帮前一位顾客配完餐找完钱,抬头对着下一位客人时,就见到了那个意想不到的人。   路云帆倚在点餐台前,对着安宏绽开一个笑。   他穿着一件浅紫色的长袖T恤,单肩背着一个双肩包,修长的手指轻叩着台面。   此时的安宏穿着红蓝相间的短袖制服、黑色长裤、黑色皮鞋,头戴蓝色鸭舌帽,她楞了一下,立即又挂上职业微笑,问:“您好,请问这儿吃,还是打包?”   “这儿吃。”路云帆站直了一些身子,眼睛扫着餐牌,指着一个方向说,“我要原味鸡,4块。”   安宏刚想开口配餐,就听路云帆幽幽地说:“一块左鸡腿,一块右鸡腿,一块左鸡翅,一块右鸡翅。”   边上排队的顾客都傻眼了。   安宏默了片刻,问:“还需要什么吗?”   “不用了。”   “请稍等,帮您配餐。”   安宏吸口气,干脆转身自己给他配起了餐,好不容易从一堆鸡块里找出来他要求的左左右右,将托盘放到他面前时,路云帆低头端详了一下,说:“你们这个鸡明显营养不良吧。鸡腿这么小,怎么和同类的鸡竞争呢?你看这鸡翅瘦的,像鹌鹑的翅膀一样。”   安宏平静地回答他:“您好先生,   我们的鸡块都是符合标准的,但是肯定有些误差,毕竟每只鸡长得也不一样。”   “哦……好吧,不过这么小的鸡翅,我可能会吃不饱,那再来个汉堡吧。”   “哪种汉堡?”   “腿堡。”   “要辣的还是不辣的?”   “辣的,但是我特喜欢吃汉堡里面那种酱,你叫他们帮我现做一个,多放点酱。”   “……”安宏挤出一个笑,“好的,请稍等。”   等那个加了酱的汉堡拿出来时,排在路云帆身后的顾客已经开始不满意,有个中年男人大声嚷嚷起来:“哎!小青年你怎么回事?点个东西婆婆妈妈像女人一样。”   路云帆朝天翻翻白眼没有理他,巡视的主管发现情况不妙,赶紧另开了一个收银台,将路云帆身后的顾客分流了过去。   安宏对那些顾客说着抱歉,把汉堡放到路云帆的托盘上:“加了酱了。”   路云帆打开盒子一瞅,夸张地大叫:“不是吧!加这么多!恶心死了,换一个换一个,还是不要加那么多酱了。”   安宏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主管走到她身边,问:“怎么了?”   “你们的员工怎么回事?做出这种汉堡来,你自己看看。”他昂着脑袋,把汉堡推到主管面前。   主管皱眉:“这怎么回事?”   “是顾客自己要求多加酱的。”安宏小声回答。   “喂喂喂!你别乱说,明明是你们自己做得不好!”路云帆拍着桌子喊,“换一个!”   主管二话不说撤掉汉堡,重新给他拿了一个,笑着说:“抱歉。”   安宏咬着牙瞪着路云帆,心想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路云帆满意地盖上汉堡盒子,转转眼珠又说:“恩……我要一份中薯,一杯冰可乐。冰块要8块,多一块少一块都不行。”   “请稍等!!”安宏怒了,转身又给他配起餐来,这一次,路大少对可乐很满意,对着薯条却努起嘴来。   安宏看着他靠在台子旁,居然一根一根地数起薯条来,嘴里念念有词,眼里尽是恶作剧得逞的意味,嘴角还挂起了一抹坏笑。   “先生,我们的薯条是讲重量不是讲根数的,您要是觉得量不够我可以帮您拿个秤来称。”路云帆的身后已经没有其他客人了,安宏心想,你要玩是吧?好!姐姐我陪你玩!   路云帆听了她的话,摇头说:“不是,我是在检查你们的薯条是不是每根都沾到了盐,你知道,薯条淡了,不好吃。”   说完,他抬起头来,对着安宏咧开一个无公害的笑。   安宏真恨不得将他托盘上的可乐扣到他脑袋上,她压着脾气小声说:“路云帆,你闹够了没有?我这是在工作!”   “我在点餐啊,又没妨碍你。”路云帆一本正经地回答,看看托盘上的东西,拍了拍手笑道,“行了   ,再给我来个甜筒吧!”   安宏给他做了一个甜筒,路云帆接过来一看,皱着眉叫起来:“这位服务员你新来的吧!做的甜筒难看得要死,就像堆了一坨屎在上面,严重影响我的食欲,我要投诉!”   边上很多顾客一早就在看好戏了,看到这儿都已经笑了起来。   “路云帆!!”安宏炸毛了,恨不得直接爬出台子去揍他。   路云帆却不依不饶地叫:“干吗干吗?肯德基不是把顾客当上帝的吗?你这个服务员怎么这么凶!”   主管过来拉开安宏,说:“小安,你先进去里面休息一下。”   安宏狠狠瞪了一眼路云帆,扭头就走,路云帆吮了一口甜筒,舔舔嘴角,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开心地笑起来:“呐,多少钱?我点完了。”   安宏的同事在员工休息室安慰着安宏:“别气了别气了,极品年年有,今年特别多,那男孩好歹是个大帅哥,你就当看相声表演吧。”   另一个女孩说:“这男的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换成是我,就把冰淇林摁到他脸上去了,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安宏叹口气,说:“谢谢你们,我没事,你们出去忙吧。”   主管也走进来安慰安宏,安宏说:“主管,今晚我想请假,可以吗?”   主管知道安宏心情不好,用餐高峰期马上就要过了,也就点头同意。   安宏换上自己衣服,背着斜挎包从肯德基门口走过时,路云帆正坐在窗边吃着薯条,看到她的身影,他擦了擦手立刻就追了出去。   安宏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神经病!你今天脑子出问题了?”   路云帆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晃晃悠悠地走着,笑道:“沫沫姐说你在这儿打工,我来检查看看你称不称职嘛。”   “无聊!”安宏干脆不理他,扭头就走起来。   路云帆耸耸肩,依旧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安宏心里烦躁,一时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竟然忘记了自己是要回寝室,她沿着肯德基门口那条县城主干道,大步地走了下去。   路云帆一直跟在她身后,与她保持了5米的距离。   安宏生着闷气,越走越快,路云帆迈着长腿,一直跟着她。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过了几条街,安宏觉得腿都酸了起来,穿着球鞋的脚也已经开始痛。   她慢下了脚步,身后的男孩也慢了下来。   安宏抬头看看四周,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只顾埋头走路,这时已经走得失了方向,她知道,她已经背离了学校的方向,走进了这个县城的深处。   她竟然不觉得害怕,也许是因为,她并不是一个人。   天开始下起雨来,安宏伸出手,手掌上立刻触到了雨丝,她站在细雨中发了会   儿呆,突然又抬脚走起来。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雨也越下越大,越下越大,安宏突然在大雨中奔跑起来。   身后的脚步声一直没有停,哪怕是在瓢泼大雨中,在“哗啦哗啦”的雨声覆盖下,他的脚步依旧清晰可辨,安宏的嘴角突然带起了笑,她摆动手臂,像跑400米比赛那样,坚定地大步跑着。   跑了很久很久,她浑身湿透,站在一条路灯昏暗的街上,雨丝在幽黄的光线下格外清晰,安宏抹了把脸上的水,弯下腰休息了片刻。   身后的人也停了下来,安宏一直没有回头,几分钟后,她又跑了起来。   这一次,没有跑出多远,她的手臂就被一个人给拉住了。   “傻啦!下这么大雨还跑!”路云帆钳着安宏的手臂,把她往路边拖。   “放手!放手!你放手!”安宏踢着他,使劲儿挣扎,还在路云帆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嗷————”路云帆疼得大叫,干脆抱住安宏的腰,连拖带拽地把她带到了街边的屋檐下。   不宽的屋檐立刻遮住了倾盆的雨水,两个人在这片刻的干燥中大声呼吸。   路云帆把安宏抵在墙上,双手撑着墙,使她离不开他的圈禁。   他也全身湿透,头发上挂着水珠,一双漆黑的眼睛闪着火苗,盯着面前的女孩。   安宏扭开头,没有迎上他的视线,路云帆渐渐平复呼吸,低声说:“你还挺能跑。”   “……”   “但是我追得上你的。”他停顿片刻,又说,“安安,不管你跑到哪儿,我都能追上你。”   “路云帆,我告诉过你,我不喜欢你。”安宏终于鼓起勇气扭过脸来,直视着他。   两个人的脸离得很近很近,这条街上路灯稀少,他们只能在微弱的光线中看清彼此,体会着彼此剧烈的呼吸和心跳。   路云帆没有出声,看着面前女孩湿漉漉的脸,她丰盈的胸部正贴着他的身体,他心里一跳,喉结滑动,眼神也柔了起来,脸突然就凑了过去。   可是他只是吻到了安宏的脸颊,她早一步扭开了脸去。   路云帆闭上眼睛,他的手紧握成拳,用力地抵在墙上,他听到自己压着喉咙问:“安安,你是不是还在喜欢——韩晓君?”   安宏低下头去,很久以后,她点头说:“是。”   路云帆只觉得心里燃起的火焰,一下子就被这倾盆大雨浇得透灭。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作者有话要说:呼…………青春破30万了~~在小路的卖萌中~~~   有姑娘反应含含最近的作者有话说近乎等于没说,其实哈,是因为每次更新都很赶,几乎是现写先贴,一时半会儿地也想不起要说什么。   我知道很多姑娘都在等待第十大章,想知道撒网门的后续发展,可是他们的大学岁月我是期待了很久的,终于写到这儿了,请大家还是等待着,让我慢慢把这俩娃的故事讲下去吧~~~   安安在上一小节拒绝了小路的表白,在这一小节又承认还在喜欢韩晓君,小路同学幼小的心灵被摧残了,他肿么想都想不明白嘛,智商150的人情商真的有够低,女人心海底针,啊喂路云帆童鞋,你是不是想哭了?   安安和小路一定会产生化学反应,应该快了吧,在一次特定的事件后,其实这俩娃早就有了化学反应,只是傻姑娘安安自己还没知觉而已。   前一段儿工作真心忙,后一段儿还是会忙,但是这个周末我终于空一点了,到时会囤稿,所以今天我可以放预告了!   04.14周六,更《思远》   04.15周日,休息无更   04.16周一,更《青春》   04.17周二,更《思远》   04.18周三,休息无更   暂时如此!!   ps:最近在追一个mgg的文,大家应该都在追吧,真心好!于是,含含有些蠢蠢欲动了,心里有个比较成熟的mgg故事,想用中短篇的形式写出来,不会轻易开坑,应该会等写了70%甚至全部写完开始发,哈哈,有人期待吗?   说回这节青春,特别感谢小畅同学的肯德基工作指导,话说她给我说的时候我就笑死了,小路要挑衅安安其实还有许多理由和桥段,不过篇幅所限没有全写,大家看着乐呵乐呵。   小畅谢谢你!!!!抱着么一个~~~~   土木三棵树——小许,小路,小程,在前文都有出现过,不需要详细介绍了吧,话说程旭,就是小路高中时打架受伤,帮他治疗右脚骨折的程医生的儿子,在现在篇中也出现过的~~~   好了,写了个作者有话说,4月12号更的东西貌似变成13号了,哈哈~~最近我是懒了点,貌似更新不是很多,不过接下去会继续勤快起来的~~~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么么么么~~~~ ☆、路云帆喝多了   在回J市市区的出租车上,安宏睡着了。   上了几个小时的班,又在路上连跑带走了几公里,她真的累坏了。   她的身子歪斜在出租车座椅靠背上,脑袋渐渐地垂了下来,路云帆扭头看看她,伸长手臂就将她圈在了怀里,让她的头搁在了自己左肩膀上。   路云帆看着窗外的风景,雨依旧淅淅沥沥地在下,没有停歇的意思,车窗外的景物闪烁又模糊,他的心情却清晰得近乎透明。   他低头看身边的女孩,她睡得很熟,脸庞沉静,长长的睫毛纹丝不动,头发上还挂着水珠。他伸出右手掠了下她的发,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居然承认还在喜欢韩晓君,想着这些事,路云帆就觉得火气在往头上冒。他咬了咬牙,右手攥成拳砸了下坐垫,看着安宏无心无事般的睡脸,他恨不得拍醒她,大声问问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那时候,台湾、韩国偶像剧正大行其道,路云帆虽没怎么看过,但也知道其中的大概套路。   通常就是两男两女的感情纠葛,路云帆觉得困惑,莫非在他的故事里,他就是那个悲催的男2号?不管他做再多的努力,再怎么对女1号掏心掏肺,都及不过那个命中注定的男1号?   路云帆撇着嘴角苦笑了下,又低下头去看安宏,她正微微皱眉,动了动身子往他怀里缩了一下,路云帆心里一暖,搂紧了她的肩,闭着眼睛嗅了下她发上的气息,淡淡的香还混着雨水的味道,他突然就定下了心来。   在他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放弃”这个词,他想要的东西,从来就不会得不到。   安宏睡得很舒服,疲惫的身体似乎靠在一个温暖的港湾,摇摇晃晃中就想一直这么睡下去,再也不要醒来。直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唤着她。   “安安,安安,到了,你醒醒。”   安宏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路云帆近在咫尺的笑脸,她吓得急忙往后退,差点撞到车门,路云帆一把搂住她的腰,笑道:“睡傻了?到你家了。”   安宏这才反应过来,透过车窗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和平小区。低下头看路云帆搂着她腰的手臂,她才意识到,一路上,她都是睡在这个臭小孩怀里的,脸顿时就红了起来。   路云帆松开手臂,和安宏一起先后下了车。雨势渐微,他挠挠湿漉漉的头发,指指楼上说:“你先上去吧,我等你房间灯亮了再走。”   “恩。”安宏垂着脑袋不敢看他,她已经回忆起了之前在路云帆面前说的话,此时面对他真有点不自在。   她往楼道走,路云帆在她身后喊:“安安。”   安宏转身看他,他指指自己的头发,说:“回家马上洗澡洗头,淋了雨很容易感冒的。”   “哦。”安宏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你   也是,快回家吧,挺晚了。”   路云帆笑着又指指三楼,然后冲安宏挥了挥手。   安宏进屋后赶紧到了自己房间打开灯,她推开玻璃窗往下看,路云帆正拉开出租车车门,坐进车里前,他又抬头看了眼楼上,迎上了安宏的视线。安宏看到他再次挥手,接着就上车关门,出租车在夜色中驶出了小区。   安宏关上窗,觉得脑子很乱,路云帆的心思是那么直白易懂,但她却始终不能明白。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小时候和自己针锋相对的臭小孩,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动起了心思?而且,在自己明确拒绝了数次后,他为什么还能如此锲而不舍?最后就是,他的这股劲道究竟会使到什么时候,才会停歇。   安宏希望,这只是那个男孩,一个心血来潮的梦罢了。   国庆以后,生活、学习渐入正轨,安宏和徐沫沫几乎形影不离,王力培偶尔也会出现在她身边。他变得更加殷勤,真正算是对安宏嘘寒问暖了,可是安宏对他依旧冷淡。   王力培说自己11月要开始跑招聘会,对于这个问题,安宏倒是愿意和他多聊。她对未来做过许多规划,虽然妈妈说了可以让她去留学,但安宏从未这么想过,她不想增添妈妈和萧医生的经济负担,因此,她给自己想好的出路就是本科毕业后直接工作,或者继续考研。   韩晓君每个月都会回来几天,他所管理的工地在外省,工期很赶,压力很大,每次都是来去匆匆。但他还是会挤出时间到Z大和安宏见一面,两个人一起吃个饭,聊聊近况。   几个月来,安宏和韩晓君都是以这样的模式交往,在平时,他们几乎没有电话、短信,安宏已经渐渐习惯。每次和韩晓君见面她都感觉分外亲切,不会因为时间、距离的阻隔而产生疏离感,她也能感觉到韩晓君的心情,每次和她见面,他都很开心,仿佛在安宏面前可以放下许多心事,做回快乐洒脱的自己。   至于路云帆……安宏回过头,臭小孩一直都在。   他不再用电话、短信轰炸安宏,有时候几天都没有一点儿消息,有时候就会突然出现在安宏面前,拖着她去校外吃小吃,一起吃饭,一起上自习,一起去网吧上网,或者让她去看他踢足球、打篮球。安宏晚上去肯德基打工,路云帆会带着书在店里吃东西做作业,等安宏下班了和她一起坐公车回校。   安宏和他说了许多次不要这么做,他就理直气壮地说:“一个女孩子那么晚回学校,很危险的!你不记得史小珍的事了?”   安宏就没了声音,心里想着史小珍的事还不是你惹出来的麻烦,不过她也承认路云帆说得有道理,这儿毕竟只是一个小镇,治安状况无法和J市市区比,权衡   再三,她也就默认了路云帆的护送陪伴。   周末时,路云帆会叫安宏一起回家,一起返校。他用的理由是两人住得近,他讨厌一个人坐1个半小时的公车,安宏被他搅得没办法,只能像高中时那样,陪着路大少往返J市市区和Z大所在的小镇。   每次回家,安宏和路云帆需要先从学校坐中巴到镇上,再从镇上坐公交车回J市市区,那班公交车很挤,班次也很少,每次上车都是一大堆人一哄而上。   路云帆会把安宏护在身前,用身体和手臂挡着背后的人,护送安宏上车。有时候没有位子,两个人就一路站回去,路云帆会接过安宏的包,从双肩包口袋里摸出CD机的耳塞,和安宏一人一个塞着听。   有时候抢到一个位子,路云帆会按着安宏坐下,安宏向他伸出手,他会笑着把自己的包搁在安宏腿上。   运气最好的时候,两个人坐在并排的位子上,不用多久,安宏耳朵里听着音乐,脑袋就随着晃动的公交车像小鸡啄米般点了起来。路云帆看着好笑,他伸手揽过她的肩,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肩头。每当这时,17岁的男孩嘴角总会挂起一丝笑。拥挤的公车上有不少人打量着这对外形出挑的男孩女孩,路云帆心里就有了一点点小骄傲,至少这时候,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情侣。   安宏有时候觉得苦恼,她觉得自己和路云帆这样的交往很危险,长此以往下去不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但是她又有些享受被路云帆宠溺的感觉,这种感觉,和韩晓君陪在身边时截然不同,和王力培更不同,在路云帆身边,安宏不会觉得不自在,虽然他们依旧吵吵闹闹,但安宏会觉得快乐。毕竟,他们已经认识了许多许多年,对彼此已经非常了解。   直到有一天,安宏周末需要打工没回家,她无意中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来学校接走了路云帆。怔愣地站在路边看着车子驶远,安宏才知道,臭小孩究竟为她放弃了一些什么。   11月初,路云帆拉着安宏参加了许洛枫的20岁生日聚会,说是聚会,其实就是一堆人在Z大校外的小餐馆定了个包厢一起吃晚饭。   安宏不想去,路云帆说:“洛枫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一直想介绍你们认识呢!”   安宏推了几次都推不掉,只得跟着他赴了约。   这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和三棵树见面。路云帆笑着给安宏介绍寿星公许洛枫,说:“其实早就认识了,是吧?哈哈哈哈哈……”   安宏有点不自在,因为她觉得许洛枫看她的眼神并不太友好。   几年不见,当初那个在夜色中疾步走来的白衣少年,此时已成熟许多,不过他的外形依旧出色,皮肤白皙,脸颊消瘦,五官妖娆,乌黑的刘海遮着眉,一双狭   长的凤眼透着冷漠。面对安宏时,他只是抿唇点了点头,不声不响地替她倒上了啤酒。   倒是程旭,一直都是笑吟吟的,安宏看着他,总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路云帆看着她苦思冥想的样子,笑着撸了把她的脑袋:“笨蛋,你记性真差,阿旭是程老头的儿子,我右脚骨折那会儿替我治伤的程老头,记起来了没?”   安宏恍然大悟,想起那一晚在那个小诊所里,跟在程医生身边的清秀少年,原来就是程旭。她和他们打招呼,发现包厢里还有其他几个男孩女孩,路云帆又一一为她介绍,她知道了他们都是许洛枫班里的同学或许洛枫的朋友。   大家开吃后,安宏惊讶地发现,围坐在许洛枫身边的两个漂亮女孩,看起来都很喜欢他。   她们俩对许洛枫亲热得不得了,轮流歪着脑袋和他低声说话,但互相之间又明争暗斗,讲话夹枪带棒,恨不得把对方贬到脚下去。安宏很受不了这样的场景,看看许洛枫,却泰然自若,像没事人一样喝酒吃菜,偶尔和路云帆、程旭说几句话。   安宏喝着啤酒,悄悄看身边的路云帆,他很高兴,脸上神采飞扬,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大声地和程旭开着玩笑,讨论着下午的球赛。   安宏觉得有些无聊,一桌子人除了路云帆她几乎都不认识,坐对面的许洛枫还时常阴测测地看着她,看得她浑身起毛,干脆就一个人默默地夹着面前的拍黄瓜吃。直到路云帆的爪子搭到了她的肩上,笑嘻嘻地在她耳边低声嘟囔时,安宏才注意到——路云帆喝多了。   路云帆的酒量差,安宏是有深刻体会的,她发现他已经有些坐不稳了,脸颊潮红,连呼吸都带着浓浓的酒气。   她问程旭:“他喝了多少?”   “没多少,一瓶多吧。”   “啊?!”安宏大惊,手掌顺着路云帆的背,“他不能喝那么多的呀!”   “没关系,今天高兴。”程旭不以为意,又给路云帆倒酒,“那么多人呢,怕什么,大不了待会儿把他背回寝室去。”   “……”安宏无语,看路云帆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了,她轻声说,“喂,你没事吧?”   “没事……呃……”路云帆打个酒嗝,扭头看安宏,眯着眼睛笑起来,“安安,你在这儿呢~”   他的手又搭上了安宏的肩,搂得紧紧的,安宏怎么都挣不开。也是,路云帆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185公分高的个头,虽然依旧瘦,手臂的力量却比前些年强健了许多。   安宏干脆不挣了,她拍着他的背,担心地问:“你要吐就说啊,我扶你出去。”   “我……不要……吐,我……没醉~”他大着舌头说话,一会儿后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说,“去……上厕所。”   安宏扭头看他   扶着墙,跌跌撞撞地走着,赶紧拿了纸巾和一杯茶追了出去。   小餐馆的厕所很简陋,安宏等在男厕门外的走廊上,好一会儿才见路云帆开门出来。他看到安宏,咧嘴傻笑:“你怎……么来了?”   “你吐了吗?”安宏拿纸巾给他擦脸,他用冷水抹过脸,一脑袋的水,头发都是湿的。11月初气温已经低下来了,安宏怕他会着凉。   “没有。”路云帆低声笑,一把就拉过安宏的手将她圈进了怀里。   “喂!放手!”安宏心想这戏码你究竟要演几回呀!   “安安……”路云帆垂下眼睛看怀里的女孩,他的眼神柔得能漾出水来,他低声说,“我就知道你会担心我。”   “你装的呀!”安宏气恼。   路云帆没有回答她,只是继续笑,一张脸白里透红,眼神里闪着奇异的光。   他左手搂着安宏的腰,右手攫住安宏的下巴,大拇指滑过她的唇,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眼看着就要吻下去。   安宏突然抬起左手,把一杯茶都泼到了他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追你躲,你追我躲,追追躲躲中~~~青春年华就过去了~~~安安啊喂,你要躲到神马时候捏?   今日双更,以实际行动来证明,含含是个勤快的人!!!!!!! ☆、Yes!真过瘾!   路云帆的动作瞬间停顿,身体也变得僵硬,他眉头紧锁,很久以后才睁开眼睛注视着安宏。   “安安,你为什么总要这么对我?”他的脸上滴着水,眼神凄惨得要命。   “路云帆,我和你说过许多次……”   “安安!”他大声地喊,“是你先亲的我,你忘了?”   “我……”   “你那时候没喝酒吧?”路云帆撅起嘴来,“安安,到底要怎样,你才会喜欢我?”   “路云帆,我不会喜欢你的!”安宏瞪着他,她仍旧在他怀里脱不了身。   “为什么?”路云帆咬牙问,“我哪儿比不上韩晓君了?”   这个问题问出来,就像八点档连续剧里的台词一样酸。路云帆在心里鄙视自己,只是他真的搞不明白。很多次,他都觉得安宏看他的眼神不太一样,她会对自己笑,在来回学校的路上会兴致勃勃地和自己聊天,她也不再反感靠在他怀里小寐,她会关心自己,他们曾经拥抱,曾经牵手……最重要的是,在那个烈日炎炎的夏天,她主动吻了他。   那时候的路云帆,高兴得都快要飞到天上去了,可是从那以后,他遇到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打击,令他觉得曾经发生的一切甜蜜美好都是一场虚幻的梦。   他跌进了安宏为他挖的陷阱,怎么努力都爬不出来。   听到路云帆的问题,安宏觉得烦躁,她回答他:“这和韩晓君无关,我并没有和他在一起,只是……路云帆,我们俩真的不合适!”   “安安……”   “路云帆你够了没!你怎么脸皮那么厚啊!你以为你长得帅长得高家里有钱所有姑娘都要围着你转吗?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不喜欢你!我以前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你!你到底明不明白啊!我和你说了咱俩不要再联系了你怎么还是死乞白赖地缠着我呢?我……我比你大2岁多!2岁多啊!我都快20了呀!你都还没成年呢!你说我们俩可不可能啊!你醒醒好吗?我……我当初亲你……是我脑子进水了行不行?我对你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路云帆,我拜托你放过我吧!”   安宏一鼓作气地把话说完,她有些激动,喘着气看着面前的男孩。   轻轻地一挣,她终于离开了他的怀抱,往后退了两步。   路云帆也往后退了两步,他背脊抵在墙上,歪着脑袋看安宏,眼神凄凄,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安宏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不可否认,这些年来,路云帆带给她许多许多快乐,仔细算算,这些快乐一点儿也不比韩晓君带给她的少,可是,她就是固执地认为,她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还有一些藏在心里的话,她一直都没有对他说过,其实,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他家的大房子,他宽敞明亮的房间,他的钢琴,他在世界各地旅游时的留影,他家的黑色轿车,他闪闪发光的外表,他全身的名牌服饰,他常玩的最新款的电子产品,他那价值7000多块的手机,他带到学校来的1万多块的笔记本电脑,他十项全能的本领,他的年纪,他的成绩,他聪明的头脑,他一切的一切。   她和他,从来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流星花园》都是骗人的!道明寺和杉菜,他们怎么可能会有美好的未来。   安宏从来都不相信灰姑娘的故事,哪怕心里有了那么一点小萌动,她也将之扼杀在了摇篮里。   路云帆一直都没有说话,他逐渐低下了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   安宏看着他的样子,说:“我说完了,先回去了,你等会儿少喝点酒。”   说完就回了包厢拿起包,和许洛枫、程旭打了招呼离开。   路过走廊时,她发现路云帆还是背靠在墙上,高高瘦瘦的一个人,年轻又英俊,这会儿却精神委顿,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就像失去焦距般,不知在看哪里。   安宏默默地走过他面前,他依旧一动不动。   这一晚,路云帆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是被程旭背回寝室的。   趴在程旭背上,他的眼泪悄悄地掉了下来,只是……无人发现。   路云帆再度消失。   安宏偶尔会在学校里看到他,每次见到,他都是目视前方,抬头挺胸地走过,有时候,还和身边的许洛枫或程旭说笑打闹。只是……再也不会扭头看安宏一眼。   安宏的心里有些微的失落,不过这不正是她要的结果么?两个人纠缠了这么久,这一次,总算是彻底说清楚了。   她继续着自己平淡的生活,学习、打工、吃饭、睡觉,只是每次一个人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下班走出肯德基时面对深夜空旷的街道,安宏会在心里想起那个人来。   她时常会盯着肯德基店里那个靠窗的位置看,那是路云帆的位置,他总是喜欢坐在那儿,一边做题,一边啃汉堡喝可乐,一边抬头朝点餐台里的安宏笑。   现在,那儿空空荡荡。   安宏甩甩脑袋,努力忘记关于他的一切。   道明寺就应该去找何原滋那样的女孩,杉菜将来则应该和陈青和在一起,这就是安宏的逻辑。   转眼秋去冬来,圣诞节来临。   王力培找到了一家实习单位,是证券公司。平安夜那天,他约安宏吃饭,安宏拒绝,王力培说就当是庆祝他找到了工作,他马上要开始上班,不能有更多时间和安宏见面,希望安宏可以赏脸。   安宏只得赴约,和王力培约在了学校后门等。   已是深冬,行道树上的树叶都已凋零,安宏裹着黑色羽绒服站在后门等着,她完   全没有打扮,刚及肩的头发随意地披散着,脖子上围着厚厚的毛线围巾。   安宏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最最普通的饭局,可是当王力培出现时,她的头就“轰”地一下炸开了。   他穿得特别正式,一身黑色西服,黑皮鞋擦得锃亮,头发上还抹了摩丝,看着还真有点职场白领的样子,只是——要忽略掉他手上那一大捧红玫瑰。   看着脸颊泛红的王力培向着自己走来,安宏吓得想跑。   王力培走到她面前,挠挠头笑着说:“今天过节,这个……送给你。”   一大捧红玫瑰递到安宏面前,她已经完全傻了,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   她一直没有伸手接,王力培有些尴尬,他想拉起安宏的手将花塞到她手里,手才一动,就发现安宏突然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王力培定睛一看,安宏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高个子的男孩,此时正拉着安宏的手腕,瞪着眼睛看着他。   这个男孩的脸,见一次就不会忘记,王力培想起他就是那个对自己说“丘比特与你同在”的人。在那之后,他偶尔能看到安宏和他走在一起,问过安宏,她说他们只是老同学。这个男孩虽然长得很帅,可是王力培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因为安宏说过,他比她小2岁。   路云帆牵着安宏的手,低头看她,她眼神里的慌乱一览无遗。路云帆咧嘴一笑,说出的第一句话就石破天惊:“这位学长,你老是这么骚扰我女朋友,不太好吧。”   安宏麻木地抬头看他,路云帆显然刚打完球,身上还穿着球衣球裤球鞋,球衣外披着运动款厚外套,衣襟敞开着,他两条长腿却裸/露在12月末的冷空气中,好像也不觉得冷。   他的头发湿嗒嗒的,头顶的发一簇一簇地都竖了起来,不知是因为流汗,还是因为用冷水冲过脑袋。他年轻的脸庞因为做过运动而泛着红,表情却很淡定,眼神凌厉,一动不动地盯着王力培。   安宏在心里喊“救命”,可是这时候面对王力培那捧恐怖的玫瑰花,她实在不敢反驳路云帆的话。   “你,你女朋友?”王力培明显被路云帆弄懵了,“你别胡说八道!”   “不信你问安宏。”路云帆笑得灿烂,一脸的自信,仿佛笃信安宏不会否认。   王力培把疑问的目光投向安宏。   安宏手心冒汗,她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路云帆扣住她手腕的手微微用力,她点头说:“是,他是我男朋友。”   “什么时候的事??”王力培表情悲伤,不敢置信,他看着安宏,“你怎么没对我说过!!”   “没……”安宏刚想开口,就被路云帆打断了。   “很久了,我和她在一起已经好几年了。”他挑着眉笑答,“女人嘛,总是比较害羞的,哪能见   人就说。”   “你胡说!”这时候的王力培已经有些失控了,他握着玫瑰花的手轻轻颤抖,身边有不少路过的学生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三个人:平安夜,拿着玫瑰花的西服男,一脸得意、帅得要死的运动男孩,穿着黑色羽绒服、表情呆滞的女孩,运动男孩还牵着女孩的手,怎么看都像一个恶俗的三角恋故事。   安宏没吭声,王力培喊起来:“安宏!安宏!你告诉我,这都是假的!是不是?”   安宏眨眨眼,浑身僵硬,大着胆子说:“是真的,王力培,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对你说。”   “安宏!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王力培感觉万念俱灰,“我不信!我不信!你们是骗我的。”   安宏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一幕,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发生过。   然后路云帆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这的确是发生过的事。   他说:“哦?你不信?那这样,你就信了吧。”   他的手臂突然用力,一下子就把安宏拉进了自己怀里,在安宏还没反应过来时,路云帆低下头就吻上了她的唇。   他柔软的嘴唇抵在安宏唇上时,她惊得睁大了眼睛,可是还没等她那跳到嗓子眼的心重新坠入胸腔,路云帆已经用唇舌撬开了她的牙关,用自己的温柔攻陷了安宏的领地。   当两人的唇舌交融在一起时,安宏已经忘记了思考,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本该有的一切反应。   路云帆的吻是霸道的,极富侵略性的,他闭着眼睛,柔软的舌在安宏嘴里翻转搅动,他长驱直入、攻城略地,甚至还用牙咬了安宏的舌;   路云帆的吻又是温柔的,他时而用舌尖轻触着安宏的舌尖,时而又挑逗地掠过她嘴里的一切,令安宏的心都一阵阵地痒了起来;   路云帆的吻还是生涩的,不过当时的安宏并不懂,因为这也是她的第一次。   她的腰微微后仰,感受到路云帆揽在她腰上的左手臂强健有力,他的身体有些热,身上还有一种混着汗味的年轻男孩的气息,安宏一点也不觉得讨厌,渐渐地竟然有些沉沦进去。   她沉沦在路云帆的温柔里,沉沦在路云帆的霸道里,沉沦在路云帆的热情里……安宏的脑袋一片空白,她甚至有了一种缺氧的感觉,这时候她才知道,她曾经久久回味的那个吻,其实根本就不算是吻。   此时此刻她正在体验的,这种令她心脏狂跳,手脚不知如何安放,脸上烧得快沸腾的行为,才算是吻啊!   被路云帆的气息浓浓地环绕着,安宏觉得酥麻的感觉遍布全身,自己的脚都软得站不稳了,不知何时,她已经抬手抱住了路云帆的腰身,回应起了他的热情。   路云帆的右手抵在安宏脑后,轻轻地抓着她的头发,他渐渐睁开眼睛,   满意地看着面前闭着眼睛的女孩,她脸颊通红,一脸的懵懂、迷惘,还有点儿……沉醉其中。   路云帆发现她将自己抱得很紧,他心里一动,慢慢地就停下了舌尖的掠夺。两人的嘴唇分开后,安宏低着头,双手抵在路云帆胸部,大口地喘着气,这时候她才记起他们是在学校人来人往的后门边,她心里忐忑不安,只想把脸埋进路云帆的胸膛里。   安宏心想,完了……这以后,还怎么在学校见人呀!   很久以后,等呼吸终于变得正常,安宏才听到路云帆叫她:“喂,好啦,人已经走了。”   “呃?”安宏抬头,却不敢离开路云帆的怀抱,也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她从他肩头露出两只眼睛往外看,才发现王力培已经离开,那捧红玫瑰正摔在地上,看着已经没有了刚才娇嫩新鲜的模样。   身边的人群走来走去,并没有人为他们停驻脚步。   这是平安夜,年轻的情侣在路边拥抱接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安宏大着胆子抬头看路云帆,发现臭小孩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他笑得真好看,一脸的光彩,安宏脸又烧了起来,终于挣脱他的怀抱,往后退了几步。   路云帆随意地站着,左手插/进裤兜,右手突然冲着安宏比了一个V手势,他笑道:“啊……原来当初你和韩晓君合着伙儿骗我时,就是这种感觉呀!”   安宏愣愣地看着他,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他说的话。   路云帆继续笑:“哈哈哈哈哈……今天碰到我算你走运,终于也轮到我帮你演了一回戏,Yes!真过瘾!”   喊着“Yes”时,他右手握拳,弯起手臂往下一沉,看着像是特别高兴。   这个时候,安宏脑子里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甩这个臭小孩一个大耳巴子!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双更的原因……就是为了写这个真正意义上的初吻,啦啦啦啦啦~~~   小路同学终于成功吃到一块大白兔奶糖!不过,等扑倒的童鞋们要淡定,他俩目前还是没戏,我说的那种化学反应,不是变变颜色冒冒气泡那么简单,而是会“砰”地爆炸的!那种化学反应还木有出现哦,不过~~快了快了~~~   矮油,妈妈都为我家二小子高兴啊,哈哈哈哈哈,虽然这娃还未成年,不过真够有胆子的!有种!妈妈喜欢~~~~~   预告:   04.17周二,晚上12点前更《思远》   04.18周三,休息无更   04.19周四,更《青春》   04.20周五,更《思远》   暂时如此呦~~~   爱小路,爱安安,爱你们!!! ☆、我挺想你的   “安安,你去哪儿?”   “安安,我们一起吃晚饭吧,今天是平安夜呀!”   “嗷嗷嗷,好痛!你干吗踢我啊!”   “安安,学校外面新开了一家米线店,要不要去吃吃看?”   “安安……你是不是生气了?”   安宏在路上大步地走,路云帆就像个牛皮糖一样粘在她身边,安宏甩不开他,干脆当他不存在,闷着头一直往寝室楼走。路云帆见怎么逗她都没反应,索性一下子跳到了安宏面前,安宏及时刹住脚,才没让自己撞上那堵肉墙。   “喂!你真的生气了?”路云帆双手背在身后,弯下腰来打量安宏的脸,“你不会是哭了吧?”   “你才哭了呢!”安宏抬眼瞪他,怒气冲冲。   “你干吗那么生气?”路云帆摸摸鼻子,小声嘟囔,“你亲我一次,我亲你一次,咱俩终于扯平了。”   “你!你变态!”安宏气极了,绕开他又往前走。   路云帆一个转身又追了上去。   “安安,安安,走慢点嘛。”   “安安,去吃米线吧!阿旭说那家店的牛肉炒米线,超好吃!”   “喂!咱们好久没联系啦,安安,说实话,你有没有一点想我啊?”   “你真的不打算理我啦?”   “呐,安安,其实……我挺想你的。”   安宏终于又停下了脚步,她已经走到寝室楼门口。转头看路云帆,走了这一路,在冷风的侵袭下,他身子有些发抖,脸色已经近乎苍白了。   安宏低头看着他两条裸/露在冷空气中的长腿,仿佛自己也体会到了那种冰冻刺骨的感觉,不由地说:“你赶紧回寝室吧,刚出了汗,这样吹风会感冒的。”   路云帆一下子就笑了:“安安,你在担心我,是不是?”   安宏沉默。   “我身体很好啦!你放心,哎,咱们一起去吃饭吧,我好饿。”   “我不去。”安宏转身就往寝室楼走。   路云帆在她身后喊:“安安!元旦我们一起回家吧。”   “不要。”   “到时电话联系,不见不散。”   “我说不要!”   “我会一直在你寝室楼下等的!”   “……”   徐沫沫正窝在暖和的被窝里看小说,看着安宏虎着脸推门进来,奇怪地问:“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和王力培去吃圣诞大餐么?”   “别提了。”安宏解下围巾,狠狠地丢到床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啊啊啊啊————————————”她扑到床上大叫起来,两条腿凌空乱晃。   “怎么了怎么了?”徐沫沫爬下床,钻进安宏的下铺,两个女孩拉上床帘,在狭小的空间里说起了悄悄话。   安宏犹犹豫豫地把之前发生的事说给了徐沫沫听,徐沫沫听完后,眼睛瞪得滚圆,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疯了你!”安宏把枕头丢到她身上,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嘴唇,没多久前,唇上还留着他的体温呢。   “小黑小黑,是啥感觉?”徐沫沫一脸促狭,“是不是有很多口水?我想起来就觉得很恶心。”   “……”安宏摇了摇头,皱起眉想了想,她是真的没觉得恶心,臭小孩嘴里的味道……恩……清清爽爽的,甚至还有些香,那感觉虽然奇怪,但滋味还不赖。   她张开嘴,往自己手心里呵了一口气,鼻子凑过去闻了闻,恩!很好,没有口臭,安宏想着午饭后她除了喝水就没吃任何东西,嘴里应该不会有异味,心里略感踏实。   等等等等!她这是在担心什么呀!安宏拍着自己的脸,掌心体会到脸颊的温度又升了起来,她懊恼地喊:“啊啊啊啊啊……烦死了烦死了!小白!晚上吃什么?我好饿!!”   徐沫沫大笑,挽过安宏的手臂说:“今天过节,去买点酒来喝,敢不敢?”   安宏挑眉:“怎么不敢?你估计还喝不过我!”   “比了才知道!今天不喝啤的,喝白的,来不来?”   “行啊!”   两个女孩买来了两瓶小小的红星二锅头,就着老奶奶花生米和老爸豆腐干,对着喝起来。   寝室里其他女生都出去玩了,晚上回来时,只看到两个喝得东倒西歪的人,挤在安宏的下铺,早就人事不知。   这一晚,路云帆拖着程旭和许洛枫去网吧打通宵CS,他们买了些啤酒小食,程旭和许洛枫玩得还挺开心时,路云帆居然睡着了。他趴在电脑桌上,唇边挂着笑,手边是一个空了的啤酒罐。   王力培再也没和安宏联系过,一年的交往,最后却落的朋友都没得做。   安宏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徐沫沫对此不置可否:“他的目的性太明确,如果他真的喜欢你,看到你有了不错的男朋友,应该为你祝福才对。”   安宏心里并不赞同她的想法,她记起自己高中时面对韩晓君和秦月,也是这么决绝,心想或许爱得深了,就会恨得真切吧。   元旦时,路云帆真的给安宏打了电话,约着一起回家,安宏已经没力气拒绝他了,干脆乖乖地和他一起去坐了公车。   从那以后,他们似乎又回复到了几个月前的交往模式。很快的,期末考试来临。   期末考试前的那个周末,安宏和路云帆一起坐车回J市,快到他们平时下车的车站时,安宏对路云帆说:“你先下车吧,我坐到百货大楼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先回家去吧。”   “我也想买点东西,你看你看,我的包都脱线了。正好可以去买个新的。”路云帆在背包上扒拉了半天,真的找出了一根好“明显   ”的线头。   “……”   到了百货大楼,路云帆跟在安宏身边,忍不住又问:“你要买什么?”   “我随便看看。你的背包在五楼,你自己上去吧,一会儿我来找你。”   “你要买什么呀?我帮你一起挑挑嘛。”   “买内衣。”安宏扭脸看他,“要不要陪我一起挑?”   “……”路云帆脸红了,“那我在外面等你好了。”   “真的不用!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烦,你赶紧上去吧!”   路云帆看着她急吼吼地要把自己赶开的样子,只得转身晃了开去。   安宏走到三楼女式内衣柜台,装模作样地转了两圈后,伸着脑袋看周围,发现没有路云帆的身影,赶紧跑了出来,搭电梯到了四楼的男士用品区。   她直奔ZIPPO打火机柜台,扑到玻璃柜子上就看起了琳琅满目的打火机。   “你要买打火机干什么?”   路云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安宏闭眼低咒一声,转过头去瞪他:“要你管。”   “安安,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他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身上有时候会有烟的味道,别以为我闻不出来。”   “与你无关吧。”对于抽烟这件事,安宏一直很坦荡。她几乎没有烟瘾,有时候几天都不会抽一支,有时候兴致来了,就和徐沫沫一起躲在小阳台上抽烟聊天看星星。   “别紧张,我又没说什么。”路云帆笑,声音变得更小,身子几乎已经贴在了安宏身上,“其实我觉得你抽烟的样子一定是——很性感。”   “路云帆你还能再变态一些吗?”安宏顾不得是在大庭广众下了,她移开身子,嫌恶地看着路云帆。营业员看着两个孩子的样子,早就笑了起来,这时候问:“小姐,你买打火机是自己用还是送人?”   “送人。”   一听这话,路云帆就瞪大了眼睛问:“送谁?”   安宏没理他,营业员又问:“送男士还是女士,什么年纪的?”   “男的,23岁。”安宏不好意思地笑,“生日礼物。”   某人……生气了。   接下来,对话就是这样的:   营业员:“看看这款吧,这是02年下半年出的款,很适合年轻的男性用。”   安宏:“请拿给我看……”   路云帆:“难看死了!那么多花纹,只有骚/包才用。”   安宏:“恩……花纹是多了点,那个给我看一下好吗?”   营业员:“你真有眼光,这款是经典款,设计很简洁,很多男孩子喜欢的。”   路云帆:“哗!这么亮?当镜子照啊?不好看不好看。”   安宏:“……”   营业员:“那么这一款怎么样?就是价格会贵一点,但是很有质感,看起来特别精致。”   安宏:“给我看一……”   路云帆:“什么?要600多   块钱?抢劫啊!买一次性打火机可以买600个啦!”   安宏忍不住怒了:“路云帆你给我闭嘴!你买我买啊!”   路云帆:“我给你提点意见嘛。”   “你给我边上待着去!”   “安安……”   “快去!”   “哦。”   等到安宏挑了一个打火机,付完款包装完,满意地走到电梯口时,路云帆正在那儿喝咖啡,他递了一杯给安宏:“焦糖玛奇朵,热的。”   当时的安宏还不知道星巴克,更不懂什么是焦糖玛奇朵,她拿过杯子喝了一口,觉得味道很不错:“谢谢。你要去买包吗?我陪你上去好了。”   “不用了。”路云帆脚步拖沓地站上了往下的电动扶梯,安宏沉默着站在他身后。   四楼到三楼,三楼到二楼,二楼到一楼,他终于忍不住了,回过身来看着安宏:“你还没有送过我生日礼物。”   “啊?”安宏傻了,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发现真的没有过,可是,她想起了路云帆曾经说过的一些话,“路云帆,不是你和我说的么,男生都不喜欢礼物什么的。”   “我……”路云帆语噎了,随即又扬着脖子大声说,“以前是不喜欢!现在喜欢了!”   “哦,我知道了,等你今年过生日,我会送你礼物的。”   “安安!你说话算数!”路云帆高兴了,“今年我满18了,你再也不能说我没成年了!”   安宏抿了口咖啡,斜眼看他乐呵呵的样子,不禁摇头苦笑,路云帆真是天底下最容易满足的快乐小孩。   期末考试结束后,寒假来临,安宏在韩晓君生日前把打火机给了他:“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韩晓君手里捧着盒子,笑得很温暖:“谢谢。”   晚上在韩家吃了晚饭后,韩晓君开车送安宏回家。分别前,两个人随意地聊了几句,安宏看出韩晓君心情不佳,他没有多说,她也就没问。   接近凌晨时,安宏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安宏,是我,秦月。”   “……啊。”   “没打扰你睡觉吧?”秦月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在寂静的午夜听来,显得有些忧郁。   “没有,我还没睡。”   “很久没联系了,你现在好吗?”秦月轻笑,“是晓君告诉我你的号码的。”   “哦……我很好,你呢?”   “还好吧。”秦月沉默了一下,“安宏,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安宏握着手机躲在被窝里,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不过,她毕竟不是16、7岁的女孩了,她回答秦月:“没有啊,我没有生气。”   “什么时候有空,出来聚聚,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我挺想你的。”   “……”真的有很多年了,安宏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初中时的秦月,圆脸大眼睛的小姑娘,特别可爱,特别清纯,真正   是人见人爱。   “我们学校离得那么近,一年半了都没有联系过,前一段儿邵育华还给我打电话,问起你的情况呢,我都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秦月,开学了我给你打电话吧,到时候一起吃个饭。”   “好啊,我等着。”秦月又笑,“安宏,其实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是真的喜欢晓君,现在也喜欢。我知道晓君并不像我喜欢他那样喜欢我,但是……我们也是度过了一些快乐时光的。我知道,他可能会对你说些什么,你一定是站在他这边的,但是,其实我也很苦啊……”   电话那端传来奇怪的声音,安宏知道秦月哭了,她没有吭声,等待秦月继续说下去:“安宏,你谈过恋爱吗?你知道,等着一个人,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是什么感觉吗?尤其是,他不接我的电话,又不回我的短信。有时候我真想去到他那边,问问他,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成他的女朋友。”   安宏懵了,她不知不觉间成了一个双向的垃圾桶,韩晓君和秦月都把心里话倒给了她,令她无所适从。   “秦月,我困了,想睡觉了。”安宏睁着眼睛,毫无睡意,“开学后我给你打电话,好吗?寒假里,我要去我妈妈那儿过年。”   “哦……抱歉。”秦月吸着鼻子,“已经很晚了,我实在是忍不住,才给你打了电话。”   “没事,你要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吧。”   “好,那你睡吧,晚安。”   “晚安。”   “安宏!”   “恩?”   “……我们还是朋友吧?”秦月迟疑着问出这句话。   安宏笑了一下:“当然是啊。”   春节里,安宏陪着外婆去了L市过年。   年三十晚上,她和妈妈一起负责为五口人做年夜饭。   妈妈在蒸菜时,安宏站在边上包水饺,妈妈回过头来看着她熟练的手势,笑道:“包得挺好。”   “外婆喜欢吃,馅儿都是她调的,我不会调,只会包。”安宏笑着回答。   妈妈倚在台子边,打量着自己的大女儿,看着看着,眼眶就泛了酸:“时间过得真快,宏宏,你都20岁了,长得这么高,这么漂亮。”   安宏对着母亲笑起来。   “唉……我怎么能不服老。”妈妈掠了下额边的发,悠悠地叹气。   安宏打量着母亲,她真的不再年轻,常年的医务工作压力繁重,令她鬓边都生出了白发,眼角的皱纹更是显露无疑。   “妈,你还很年轻呢。”   “宏宏,你长得越来越像你爸爸了。”妈妈看着安宏的眼睛,好像在看另一个人,“你爸爸年轻时又高又帅,在厂里可是香饽饽。”   “真哒?”   “恩,我当时一见着他,就喜欢他了。”妈妈脸上泛起了红,“就比你现在年纪大了一点儿,23岁的时候吧   。”   “妈,你都不怕萧叔叔听见。”安宏看着回忆往昔的母亲,觉得好笑。   “没事儿,都老夫老妻了。”妈妈摇头,“你现在怎么样?有好的男孩儿追求你吗?”   安宏脑袋里一下子就蹦出了路云帆笑嘻嘻的面孔。   她的脸“腾”一下红了,摇头说:“没有。”   “你别想骗你妈,我女儿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没有人追。”   安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宏宏,女人嫁人一定要慎重,不光要看对方这个人好不好,还要看看他的家庭情况。妈妈当年就是吃了这个苦,你爸爸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只是你爷爷奶奶太宠他了,把他养成了一个扶不起的阿斗,碰到一点儿困难挫折就只会退缩,不值得女人依靠。所以你将来找男朋友,一定要找个有担当的男人。”   “恩,我知道。”   “对了,你和那个幸福村的老邻居家的儿子韩晓君,现在还有联系吗?那孩子小时候看着就挺靠谱的,我看他一直都挺照顾你的。”   “有联系的,他已经工作了,就是经常出差。”   “宏宏,你和他有戏么?我听你外婆说,你小时候挺喜欢他的。”妈妈笑。   “妈——都说了是小时候了,晓君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哦,当妈没说。”妈妈打开锅盖看了看菜,又回过头来对安宏说,“我在想啊,不用几年,你就会带着男朋友到我面前来了,想着那一天,我就偷偷高兴。宏宏,这些年来,妈妈一直照顾不到你,真是觉得非常非常对不起你,好在你很乖,一直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妈妈看着真是很高兴。过些年,妈妈就退休了,到时候琳琳也读了大学,你该工作了,你欢不欢迎妈妈回到J市,和你一块儿住段时间?”   “当然欢迎!妈,你说什么哪,你是我妈妈呀。”安宏心里感动,用满是面粉的手搂了下母亲的肩,“小时候我不懂事,心里的确老是怪你,现在我都明白了,你也是没办法。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想着丢下我过。”   “你知道就好。”妈妈抚着安宏的头发,“宏宏,妈妈真是很对不起你,难得你这么懂事,琳琳要是有你一半儿懂事就好了。”   安宏忍不住笑了。   厨房移门被一把推开,14岁的萧琳探出脑袋:“还有多久吃饭?”   “快了,你陪你外婆看电视去。”   “外婆看电视都看睡着了。”萧琳扒着门,扭着身子眨着大眼睛赔笑,“妈妈,我能玩会儿电脑吗?”   “去吧去吧,今天难得,别玩太久知道吗?”   “哦耶!妈妈万岁!”萧琳大呼小叫着奔了出去。   安宏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羡慕,长长的岁月,她得到的母爱真是少之又少,她不懂得撒娇,不懂得祈求,早已学会把一   切放进心里,以自己的力量去克服一切困难挫折。她的头顶没有避风港,没有谁能为她遮风挡雨,安宏一早就明白,人要靠自己。   回过头来看母亲,安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今天和妈妈的谈话,是很难得的,有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和母亲根本就没有话说。经过了这一次,她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多多关心母亲,她正在慢慢老去,她是这个世界上与自己血缘最亲的亲人,安宏想着母亲适才的话,真的开始憧憬起她退休后的生活。   那时她已经有了一定的经济能力,可以陪着母亲喝茶,外出旅游,爬山看风景,两个人可以像别的母女一样,结伴逛商场,逛超市,手挽着手,亲密无间。   这是一直以来,安宏藏在心底深处的奢望。   终于,这些事不再是奢望,而变成了一种可以实现的念想,安宏精神百倍地迎来了新学期。   只是,她没有想到,全国人民,全世界人民都没有想到,2003年3月起,地球上会发生一件可怕的事。   很多年后,安宏记起那次厨房里的谈话,竟然是她和母亲的最后一次深谈,就忍不住唏嘘。如果能够早预见,她一定会狠狠地拥抱住母亲,大声地说:“妈妈,我爱你!”   那是一场瘟疫,从中国广东开始,掠过香港,直至北京失守,迅速遍布全国。当疫情还未定性时,首当其冲被波及的,就是医务工作者。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大家应该瞬间明白,安宏的母亲和萧医生,是如何去世的了……   悄悄说,这就是导致安安和小路关系起化学变化的特定事件……呃,我又想起了那个可怕的春天,老纸被关在学校3个月……基本没的出校门,杭州也算灾区了,也挂了好几个人呢,我们学校还有一栋楼专门用来隔离出过校门的人……囧   话说:明天的思远我不确定能不能更上,因为我明天铁定加班,如果更不了,就周六周日两日连更!!! ☆、放心,有我在   2003年3月15日,世界卫生组织定义了一个新病例——重症急性呼吸道症候群(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简称SARS)。这种新病原具有强烈的传染性,临床主要表现为肺炎,在家庭和医院有显著的聚集现象。   彼时,J市依旧风平浪静,偶有小道消息流传,在广东,在香港,在北京,此病早已肆虐,死了不少人。安宏完全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她甚至还惦记着和秦月的约会。已经开学大半个月,她还是没有勇气给秦月打电话,或者说,她没有动力。   路云帆给安宏带来许多板蓝根和口罩,弄得安宏哭笑不得:“你这是干什么?你那么怕死啊?”   路云帆表情严肃:“你不要以为是开玩笑,我听说,J市已经有确诊病例了,这个人去过广州出差,回来就发了热,上班了1个礼拜才去看病,不知道已经传给了多少人。”   “我怎么没听说?新闻也没报啊。”安宏撇嘴。   “哪儿敢报啊,趁着还没死先救活了再说,一报就全市恐慌了。”   安宏将信将疑,可是没过多久,她就信了。那个从广州出差回来的病人已经死亡,政府正通过媒体公布了他的信息,请与他有过密切接触的人主动去医院接受检查。   安宏看着报纸,终于觉出了一丝紧张。   接下去,情况就有些失控了。   确诊了一个,又确诊了一个,死了一个,又死了一个。   安宏开始体会出不同,街道上的行人明显减少,肯德基的顾客稀稀拉拉,到处都是疯抢板蓝根、白醋、口罩的消息。安宏把路云帆给她的口罩板蓝根分发给室友,令她们激动不已。   3月底时,安宏接到妈妈的电话,妈妈告诫她这段时间千万千万不要去公共场合,肯德基的工作马上停止,室内保持通风,外出尽量带口罩,少与人说话,勤洗手,保持个人卫生,备一点杀菌的白醋和板蓝根,最好就是乖乖待在学校哪儿都不要去。   安宏听得一愣一愣的,问:“有那么严重么?那外婆怎么办?”   电话里传来妈妈的咳嗽声,她缓了缓才说:“L市有确诊病例了,就在我们医院,已经病危。J市已经死了几个,这种病传得很快,你一定要小心,这段时间不用回家了,邻居会照看着你外婆的。”   “哦,妈妈,你和萧叔叔也要小心。还有……萧琳,她在学校,人头也挺杂的。”   “妈妈知道,这些日子我们都不能回家,琳琳已经住到班主任家里去了。等过一阵风头过去了,我们空一些了再把她接回来。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恩,妈妈,你放心。”安宏听着妈妈断断续续压抑着的咳嗽,心想,她一定是累坏了。   四月中旬,疫情更加厉害,学校开始封校。没有特殊事情,所有学生、老师一律不许出校,校外的人更是进不来。安宏走过学校后门边的那条路,望着铁栏外,往日里繁忙的小吃街此时已是空空荡荡。   她给韩晓君打电话,询问他那里的情况,韩晓君苦笑:“都停工了,又不能走,先等着看看吧。”   “你自己小心。”安宏担心他,想了想又说,“我们这儿都挺好,学校都封了,秦月的学校好像也封了。”   “我知道,过了年我都没和她见过。”手机里传来韩晓君点打火机的声音,“上个星期我还给她寄了一打口罩,她说她买不到。你呢?你要不要?我这儿还没被抢光。”   “不用,我有。”   挂下电话,安宏突然想到,妈妈已经一个多星期没给她打电话了。她怕妈妈在忙,就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妈妈,你和萧叔叔还好吧?   一直都没有回音。   4月21日傍晚,安宏和徐沫沫吃完饭回到寝室,突然接到一个来自L市的陌生电话。   才接起来,就听到那边传来一阵抽泣声。   “喂?哪位?”安宏皱着眉,心里只觉得一阵不祥。   对方终于开口了:“安宏。”   “萧琳?”安宏虽然和萧琳接触不多,但她的声音还是听得出的,“怎么了?”   “安宏……”萧琳哭得话都说不出来。   安宏一下子就明白事情糟糕了,她稳住自己的心绪,柔声安慰着萧琳:“萧琳,你先别哭,跟我说,怎么了?是不是妈妈和萧叔叔出了什么事?”   萧琳“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抽抽噎噎地说:“爸爸妈妈要死了!安宏!爸爸妈妈要死了!呜————”   安宏一下子就懵了,徐沫沫看着她脸色瞬间苍白,立即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发现她已经开始发抖。   “说明白点!萧琳!”安宏对着话筒大喊。   “妈妈……妈妈4月初被确诊得了非典,后来爸爸也被确诊了,他们现在都在重症监护室抢救。”萧琳边说边哭,“说是妈妈先传染的,给一个病人插管时被……被飞沫传染的,然后再传给了爸爸!安宏!怎么办啊!”   “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安宏又气又急。   “爷爷奶奶和姑姑不让我去看他们!也不让我给你和外婆打电话!我是偷偷打的!我问外婆要来的你的手机号。”   “外婆知道了?”安宏大惊,外婆的身体怎么受得住!   “没有,我没告诉她。” 萧琳吸着鼻子,“安宏,怎么办啊?我好害怕!”   “你现在在哪儿?”   “在钱老师家里,他们不在,我已经在这儿住了一个月了。”   “给我地址,我现在过去!”安宏一边通着电话,一边站了起来,拿出自己的双肩包。   “哦!你快点来!地址是L市XX路XX号。”萧琳好像松了口气似的,“我好想去看爸爸妈妈!但是他们不让我去!我知道他们快死了!爸爸医院里已经死了2个医生和1个护士了!”   “你先别急,等我过来!我现在就出发!”   安宏快速地收拾了一些东西,徐沫沫看着她,问:“你妈妈……被传染了?”   “恩。”安宏抬起头,已经红了眼眶,“我现在要过去,先找辅导员去开出门单。”   “不会有事的!”徐沫沫走过去拥抱安宏,“小黑,不会有事的!”   “但愿。”   “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医院很容易传染的。我自己可以。” 安宏咬着嘴唇,拉上背包拉链。   临出门前,徐沫沫翻遍钱包口袋,塞给安宏几百块钱:“拿着,赶紧去吧。”   安宏奔到辅导员宿舍处,快速地办了出门手续,辅导员知道事态严重,连声地安慰着她。   安宏往校门赶时,天色渐黑,她越走越急,越走越急,心里杂乱无章,萧琳的哭喊还回荡在脑中,安宏只觉得脚步沉重,通往校外的路变得那么崎岖难走。   手机突然无预兆地响了,是路云帆的电话。   他欢欢喜喜地喊:“安安!晚上看我去踢球!”   安宏觉得心烦,忍住脾气说:“我今晚有事,不去了。”   “你要干吗?你今天没选修课。”   “你别来管我!”安宏已经走到校门口了,手里拿着电话,她把出门单交给保安。   保安嗓门挺大:“这时候还出校啊?同学,几点回来啊?”   电话那端立刻没声音了,安宏叹了口气,一点也不意外地听到路云帆沉默片刻后在那儿大喊:“喂喂!安宏!你出校啊?你到哪儿去??”   “我有点事要出去,路云帆,你别问了行不行。”   “不行!你究竟去哪儿?你这时候出去回来很容易被隔离的!”   “我知道!总之你别管了,我挂了。”   挂掉电话,安宏已经走到了路边,她看着空荡荡的街道一筹莫展,她不知道这时候回到J市市区,还能不能赶上去L市的末班车,如果赶不上,就只能坐黄鱼车过去了。   学校门口没有出租车,因为大学区都封校,连黄鱼车都没有,安宏只能在公交车站等半小时一班的中巴车。   十几分钟后,她的肩头突然被人一拍,安宏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路云帆正气喘吁吁地瞪着她。   “去哪儿?”路云帆打量着安宏,她背着一个双肩包,脸上失魂落魄,像是在逃难。   “你怎么出来的?”安宏惊讶,“谁给你开的出门单?”   “我爬墙的。”路云帆挑眉撅嘴,“你急急忙忙地出门,肯定有什么事,我不放心,出来看看。”   “……”疯子!安   宏心想。   “你去哪儿呀?”路云帆又问。   “我去L市。”安宏眼看着瞒不过,只能说实话,“我妈妈和萧叔叔确诊非典了,我赶着过去。”   “啊?”路云帆真的惊到了。   “恩,你赶紧回去吧,趁保安还没发现。”安宏心里想到妈妈,眼圈又红了,她低下头去,抹了抹眼角。   路云帆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说:“我陪你一起去。”   安宏猛地抬头看他,摇头又摆手:“不用不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路云帆掏掏裤子口袋:“我带钱包了,有钱有身份证,我陪你一起去,你一个人过去我不放心。”   安宏还想拒绝,中巴车到了,路云帆招一招手,拽着安宏的手臂就把她拖上了车。   路云帆在中巴车上低声打电话,安宏心烦意乱,没有去听。车子开到镇上,安宏下车就要往公交车站跑,路云帆一把拉住她:“在这儿等着,我家里的司机马上来接我们,他直接送我们去L市。”   安宏傻乎乎地看着他,路云帆一脸的坚定,他搂了下安宏的肩,低声说:“安安,放心,有我在。”   一直到坐上路云帆家的车,安宏看着身边的男孩,心里还是不敢相信。   他真的跟着她过去了。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疾驰,安宏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到达目的地后会发生什么。她从未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想着萧琳说“爸爸妈妈要死了!”她的心就揪成了一团。   一只有力的臂膀揽过她的肩,让她靠在了他的肩头,路云帆柔声说:“安安,你先别担心,先别乱想,到那儿看了情况再说。”   “恩。”安宏忍住眼泪,疲惫地依偎在他怀里,此时此刻,有一个人在身边,给她依靠和鼓励,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好像悬空的身体突然找到了立足点,一颗紧张得快要失控的心,渐渐地回归平静。   顺利地赶到L市时已是晚上9点多,安宏站在萧琳班主任钱老师家楼下,给她打电话。   钱老师接了电话,安宏说明情况,钱老师就让他们上了楼。   见到安宏,萧琳立刻就哭了起来,她扑到安宏怀里,大声地喊:“怎么办啊!安宏!怎么办啊!”   钱老师安慰着萧琳:“傻丫头,不是和你说了现在没事么,怎么把你姐姐叫来了。”   安宏正视钱老师:“生病的是我妈妈,我应该有权利知道这件事吧!”   钱老师闪烁其词:“萧医生的家属都在这儿呢,有情况我们会通知你的。”   “什么叫有情况?难道要等他们去世了才来和我说吗?那是我妈妈!”安宏气极,搂着萧琳安慰着,“别哭了,萧琳,走,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路云帆在边上一直没吭声,看着安宏激动的样子,他拉住她   说:“你先别冲动!安安,现在很晚了,我们明天一早过去。”   “那是我妈!”安宏瞪他,“你当然不着急!”   “安安,已经快10点了,医院里现在已经乱成一团,医生护士也都很累了,还有萧叔叔的家人陪了一天肯定也都要休息了,我们先休息一晚,明早过去。司机不走,这几天车子都归我用,你听我的,好不好?”   钱老师附和着:“是啊是啊,安同学,你们来都来了,医院肯定让你们去的。不过你要有思想准备,萧医生他们夫妻现在都在重症病房,谁都不能进去探视,他们和外界的联系只能靠纸条。”   安宏看看怀里哭得惨兮兮的萧琳,又看看路云帆,他眼神沉稳,冲她点点头,安宏终于叹了口气,同意第二天再去医院。   这一晚,路云帆在宾馆开了两个房间,他和司机睡一间,安宏和萧琳睡一间。   萧琳洗完澡爬上床就睡着了,安宏坐在她床边,看着她的睡脸发起呆来。14岁的萧琳还是个孩子,安宏能体会到她的恐惧,萧琳真的是害怕极了才会给她打电话,十几年来两人关系都不和睦,这会儿萧琳却把她当成了救命的稻草来抓。   手机短信响了,是路云帆:安安,好好睡一觉,放心,有我在。   这句话,这天里他已经对她说了好多次,但是安宏却很相信,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路云帆还未成年,可是适才却表现得那么沉稳果断,一点都不似他平时嘻嘻哈哈的模样。   天一亮,一行三人就去了萧医生的医院,萧琳给自己的姑姑打电话,戴着口罩的萧姑姑走到医院大厅,就见到了三个年轻人。   “怎么回事?”萧姑姑皱眉看着萧琳,“你怎么没在上学?这两个是?”   “我是萧琳的姐姐,安宏,这是——”安宏扭头看路云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我是她男朋友。”路云帆面不改色地接口,“我们来看阿姨和萧叔叔。”   “呃?”萧姑姑眼神一凛,“琳琳,姑姑怎么和你说的?”   萧琳扭开头去不看她,安宏忍住气,说:“萧阿姨,请问我妈妈和萧叔叔住在哪儿?”   “重症监护室,你们看不了。”萧姑姑摇头叹气,“我们也看不了,只能天天在这儿等消息。医院有多危险,你们知道吗?不让你们来是为你们好!”   “我们有分寸的。”安宏拉过萧琳的手,“我们和你们一起等。”   萧姑姑没有骗人,谁都探不了病,但是安宏终于知道了情况,萧医生病情很严重,已经进行了气管切开有创呼吸机治疗,他的心肌和肾功能已经出现异常,肺部已呈纤维化,相较来说,妈妈的情况稍好一些。   萧琳每天以泪洗面,她不肯去学校,安宏也不强迫她,就让她跟在   自己身边,白天在医院等消息,晚上回宾馆睡。路云帆照顾着他们的一日三餐,萧家的亲戚对他们不冷不热,安宏也懒得去和他们打交道。   路云帆觉得奇怪,语气里难免透出一些疑问。安宏趁着萧琳去上厕所,对他说了妈妈和萧医生的事。   “当年妈妈嫁给萧叔叔,萧叔叔家里人都反对的,萧琳的爷爷奶奶一直喜欢萧叔叔的前妻和他们生的儿子,所以那么多年来萧叔叔和我妈才在这儿上班,没回J市。现在萧叔叔都病成这样了,他儿子也没回来。”   路云帆搂着安宏的肩,轻声叹气:“以前都没怎么听你说过你妹妹。”   “我和她关系不好,你信不信,她从小到大,没喊过我一声姐。”   “她现在很依赖你。安安,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睡觉,你要是倒下了,你妹妹会垮了的。”   “恩,我知道。”   数日的等待,却等来一个噩耗,4月26日,萧医生被宣告抢救无效,死亡。   萧家的亲戚立即哭成一团,哀嚎声四起,萧琳已经麻木了,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接着就身子发软地滑了下去,萧家的人没有一个注意到她,幸亏路云帆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才没一头栽到地上。   路云帆打横抱起萧琳,说:“她昏过去了!”安宏直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反应。   路云帆叹气:“安安!坚强一点!你妈妈还在抢救呢!”   安宏顿时醒悟,看着乱成一锅粥的萧家人,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妈妈还在!妈妈还在!妈妈还在啊!   只是,那个从小到大,都温和地对待她的萧叔叔,就这么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未满18岁的路总啊~~~   五一小长假结束前,努力完结第九大章!!!!!   皮埃斯:最近真心忙,青春的下一次更新估计要本周末,字数会多一点,多交代些事情,等扑倒的小妞儿们,快了快了!!! ☆、路云帆,我愿意   因为是非常时期,萧医生的遗体不能运回他的家乡J市,也不能举行遗体告别会,只能就地火化,骨灰暂时保存在殡仪馆,等疫情过去后再交由亲属带回J市安葬。萧医生去世后,萧家的亲戚就不来医院了,萧爷爷、萧奶奶年事已高,留在J市由萧医生的大哥照顾着,赶来L市的萧家亲属被监测体温确定无误后纷纷回了J市,只留下了萧琳的姑姑陪着萧琳。   萧琳茶饭不思,没过几天就瘦了一大圈,整天只知道抹眼泪,安宏也没办法,只能默默陪在她身边,有时候硬逼着她吃点东西。   妈妈的情况一直不稳定,她也被切开气管上了呼吸机,因此不能说话,有时候就由护士将妈妈写的纸条消过毒递出来,给两姐妹看。   纸条上的字歪歪扭扭,甚至分辨不清,无非就是些叫安宏和萧琳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守在医院,容易传染的话。有一张纸条,妈妈写到:老萧没事吧?   只一眼,安宏和萧琳就泪流满面,路云帆揽着安宏的肩,沉默不语,任由怀里的女孩放肆哭泣。   5月3号,妈妈递出了最后一张纸条,那是一句没有写完的话:宏宏,琳琳,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琳琳的爸爸了,我知道他已经不在了,我觉得很累,撑不下去了,宏宏,你已经长大,琳琳将来就……   安宏收到纸条的时候,医生护士正在对妈妈实施抢救,据护士说,妈妈是边哭边写这张纸条的,还未写完,她就发生了休克。   在这天晚上10点,妈妈被宣布死亡。   得到消息的那一瞬间,安宏反倒镇定下来,她紧紧地搂着怀里放声大哭的萧琳,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坚强!必须再坚强一些!   扭过头看到路云帆,他一直在她身边,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温暖的掌心传递着一种力量,安宏望向医院走廊窗外的无边夜空,仿佛看见了一缕青烟缥缈而上,她知道,妈妈是追着萧医生去了。   妈妈火化以后,是打仗一般的忙乱,以及与萧家人的交涉、纷战。   起因有这么几个:一、萧医生是不是要与安宏妈妈合葬;二、萧医生夫妻的遗产如何处理;三、未成年的萧琳往后由谁监护。   关于第一个问题,安宏和萧琳自然是统一战线的,萧医生和妈妈做了17年夫妻,虽然各自有过婚史,但时间都不长,于情于理都应该合葬。可是萧医生的家属却不同意,尤其是萧医生与前妻所生的儿子萧智,他坚持要萧医生与安宏的妈妈分穴,安宏又气又伤心,苦苦相劝未果后,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说:“萧叔叔不是我爸,我和你是一样的身份,但是我相信萧叔叔在天之灵也希望能与我妈妈合葬!萧叔叔的收入都供你出国留学用了,家里都是靠我妈   一个人的收入在维持开销,我妈待你也不薄,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   这件事,最终以萧琳的绝食抗争结束,萧家人终于同意让妈妈和萧医生的骨灰在J市合葬,不过要等到几个月后,疫情过去时。   而第二个问题,安宏真是头疼到不行。萧医生夫妻在J市和L市各有一处房产,J市的房子大,L市的房子小,写的都是萧医生夫妻的名字。萧家亲戚的意思是两夫妻的现金遗产及不菲的抚恤金分三份,萧爷爷、萧奶奶得一份,萧智得一份,萧琳得一份,然后J市的房子留给萧智,L市的房子留给萧琳。乍听之下似乎合情合理,可是路云帆总觉得不对,他打电话给爸爸公司的律师,问了夫妻双方同时意外身亡后的遗产分配方法,得到答复后,他仔细思考,和安宏商量后,出面把律师的话传递给了萧家人。   路云帆的意思是这样的:虽然萧医生和安宏妈妈是先后去世的,但在这样一个时期,可以归结为同时死亡,他们又是同辈,彼此就不发生继承关系,留下的遗产由各自的继承人分别继承。   所有的遗产平分,萧医生的那部分分成三部分,萧家老人、萧智、萧琳各得一份;妈妈那部分再分成三部分,安宏外婆、安宏、萧琳各得一份;而房产因为其特殊性,就不作六等分了,可以按照萧家的意思,萧琳和萧智各得一间。   萧家亲戚对这么一个毛头小孩一本正经的说辞予以拒绝,路云帆压住火气,拿着电话说:“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可以全部走法律途径,到时两间房子也按遗产法来分,安宏的外婆和安宏都有份,你们拿的只会更少!”   萧家亲戚商量了一天后,终于同意按这样的方式处理遗产。   安宏早已没了力气,却在这个时候又得知了一个坏消息。萧医生的同事潘医生拿着一张借条找到安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萧医生生前向他借了5万元钱,用作萧智出国留学的生活费,安宏觉得奇怪,潘医生把她拉去角落,小声说:“其实,萧医生问我借钱时我有问过他原因,他说他借给他妹妹、妹夫15万炒股票,就我所知,他妹妹是没有写借条的,这笔钱,你们是很难要回来了。”   安宏把这件事告诉了路云帆,路云帆沉吟片刻,说他来想办法。   次日,安宏和路云帆在医院见到萧姑姑,安宏开门见山地说:“阿姨,我手里有张借条,是您向萧叔叔借款25万的凭证,这笔钱约定了是年底还,趁这档儿咱们先说说清楚,这笔债权也该算作萧叔叔和我妈妈的遗产。”   萧姑姑大惊,脱口而出:“这借条一定是假的!我们只问我哥借了15万而已!”   “是吗?可我手里的借条白纸黑字写的是您的名字。”   “   借条在哪儿?你给我看!我从没写过这样的借条,当初只是口头借的,不信你去问,去问……”   去问谁呢?她说不出来了,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当初是关照了萧医生不告诉其他人的,更没有留下任何文字的凭证,萧姑姑立刻改口说:“我觉得你们是搞错了吧!我……我从没问我哥借过钱!”   “您刚才不是已经承认了么?”安宏盯着她的眼睛,冷冷地说。   “我记错了!什么25万!我们哪儿会借那么多钱!”   “您说了借了15万。”   “没有的事!”   “年底还。”   “没有!没有!”萧姑姑眼神闪烁,脸都红了起来,“安宏,你年纪轻轻怎么那么势利,我哥和你妈妈尸骨未寒,你就钻进钱眼儿里去啦!空口无凭的你别诬陷我啊!”   安宏说:“我是为了萧琳,萧叔叔和我妈的遗产大家都看到了,银行账户里根本就没钱了,只有那笔抚恤金可以分,房子一时半会儿也卖不了,萧琳以后的生活费和学费怎么办?”   “琳琳的生活我们会负担的,这个不用你们操心。”萧姑姑说,“总之,借钱的事就是子虚乌有!”   “我有萧叔叔给你们银行转账的汇款凭证,还有萧叔叔留下的日记本,他把汇款凭证贴在那天的日记上,明白地写了他借了你们一笔钱,25万,他怕自己工作忙糊涂了给忘了,您想看么?”   路云帆在边上插嘴说:“如果我没搞错,这都是可以用作证据的,我们家的律师很厉害,在J市是数一数二的名嘴,有这么确凿的证据在手,打官司绝对不会输。”   萧姑姑慌了,立刻说:“怎么可能!哪儿有25万!我们……我们的确是问我哥借了钱,但是金额是15万!他写的什么日记啊!怎么瞎写的呀!而且当时……他也不是用银行给我转的钱呀,是给的现金……”   说到这儿,萧姑姑猛然醒悟,她又想改口,路云帆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录音笔,说:“阿姨,刚才我们的对话已经都录下来了,证据本来是没有的,不过现在有了。”   萧姑姑扑过去想抢那支录音笔,怎么比得过行动敏捷的路云帆,他一下子把笔塞回衣服口袋,退后了两步,说:“我们也不是现在要您还钱,只是把这件事说清楚就行了,省的您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给忘了,15万,年底还,利息我们就不要了。到时我们再和您联系,您总不希望收到我们的律师信吧?”   萧姑姑脸色变幻不定,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才发现自己是小看安宏和路云帆了,她叹了口气,点头说:“好吧,15万,年底还,我记住了。”   晚上,萧琳睡了,安宏睡不着,叫上路云帆到宾馆楼下的院子里碰头。   皎洁的月光柔柔地洒在他   们身上,安宏靠在路云帆身上,两个人并肩坐在石椅上,长久不说话。   路云帆突然说:“安安,想哭的话,就哭吧。”   只一句话,安宏的眼泪就忍不住倾泻而下,她把脑袋埋在路云帆怀里,手指死死地揪着他的衣服,嚎啕大哭起来。   自从妈妈离开,火化、办理各种手续,她就再没有掉过眼泪。她一直陪在萧琳身边,支撑着她,安宏知道对萧琳来说,自己已经变成了唯一的依靠,看萧家人对萧琳的态度就能明了,没有人愿意做萧琳的监护人,哪个家庭愿意莫名其妙地收留一个14岁多的半大女孩一起生活呢?   可是,20岁的安宏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很多事情,她不懂,也理不清思绪。她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感叹,这段日子以来,幸好身边有路云帆。   路云帆,路云帆,他一步都没有离开她身边,他不再像个孩子,做事、说话稳重又直切要害,尤其是在与萧家人的争斗中,如果没有他,安宏明白靠自己和萧琳,根本争取不到应得的东西。   虽说萧医生和妈妈刚刚离去,这时候说这些东西很伤感情,可是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让安宏明白,现实很残酷,生活是非常现实的,她和萧琳绝对不能做到无欲无求,因为那些东西也是妈妈奋斗得来的,如果妈妈地下有知,也是希望外婆、安宏和萧琳争取到的。   安宏哭了很久很久,路云帆只是轻轻地抚着她的背,间或亲吻着她头顶的发,他柔声说:“安安,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有我在呢,你什么都不要怕。”   “路云帆,你会一直都在吗?”安宏哽咽着问。   “当然,只要你不赶我走。”路云帆笑,他抚着安宏糊满眼泪的脸颊,笑道,“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走,安安,我赖定你了。”   安宏吸着鼻子,说:“你有烟吗?”   路云帆一愣,摇头说:“没有,我去买吧。”   他买来了烟和打火机,和安宏坐在一起慢慢地抽,香烟的火星一闪一闪地,衬着天上稀疏的星光,安宏望着天,幽幽地说:“路云帆,你说,我妈妈是不是已经在天上了?”   路云帆也抬起头,点头说:“恩,一定在了。”   “其实从小到大,我和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读中学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有妈妈和没妈妈并没什么不同。”   “那时候是叛逆期,小孩子嘛,肯定都是和家长作对的,我和我爸也一样啊。”   “说的好像你多大一样,你自己也还是个小孩。”   “安安,你不要老说我是个小孩,我已经不是了。”路云帆认真地说。   安宏心里一跳,转过头去看他的面容。夜色中的路云帆眼神坚定,脸色沉静,安宏仔细地打量着他,才发现他真的已经长大了许多。   这几日大家日夜奔走忙碌,路云帆有时会记不得刮胡子,此时他的下颚有些微的胡茬泛着青光,脸色白得就像天上明月,眼神像星星一样明亮。他肩膀早已变得宽阔,身上透着一股年轻男性的蓬勃气息,喉间的凸出清晰锐利,随着说话微微地滑动着。他穿着短袖、中裤,露出来的手臂和腿纤长又结实,小腿上还有象征男性特征的汗毛。   路云帆拉过安宏的手,他的手掌大而温暖,握住安宏的手时,他微微用力,说:“安安,我知道你现在没精力考虑这些事,我不会对你说什么,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不管你心里装的那个人是谁,或者你心里有没有谁,我确信,迟早有一天,我会走进那里。”   他笑起来,眼神自信又洒脱,夹着烟的手指指了指安宏的左胸腔,安宏低下头去,又抬头看他,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香烟快要烧到指头才匆忙丢到地上。   她说:“路云帆,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路云帆一愣,即刻就扭开头去吃吃地笑,然后又转回头来正视安宏,他说:“安安,自信一点,我喜欢的女孩,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   安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嘴唇抖动,脸颊泛红,心脏跳得很快很快。   很多很多年以后,安宏也能记起这个月光皎洁的晚上,她能记起路云帆说的话,碰到困难阻碍时,她会自我催眠,对自己说:我是最好的,我是最好的,我是最好的!   那些年,极度失意,安宏就是靠着这个信念,迈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渐渐成长起来。   萧琳的监护权问题没有那么简单,萧家人很矛盾,他们既觊觎萧琳手上那笔钱,又不想真的照顾抚养萧琳。安宏提出由萧琳自己决定,萧琳细细思考后,拉着安宏的衣角小声说:“安宏,我能不能回J市,跟着你和外婆一起过。”   安宏心里其实也是这么希望的,她说:“当然可以,但是我还在念书,只有周末能回家,外婆年纪很大了,你和她一起住的话,必须要分担一部分家务,你愿意吗?”   萧琳点头:“我可以学。”   安宏摸着她的脑袋,笑了一下,说:“那就这么定了吧。”   萧琳此时读初二,安宏和钱老师商量后,约定这个学期最后的一个多月萧琳继续住在钱老师家,等到萧琳初二毕业,就转学回J市,钱老师、萧琳和萧家亲戚都表示同意,这件事就这么告一段落。   安宏和萧家亲戚约定了萧医生和妈妈落土的时间,是年底冬至时,两处房产暂时都不动,现金遗产就按既定方案分配,5月中旬,大家散去,等待着非典疫情结束后再作具体安排。   安宏和路云帆回到学校,直接被关进了隔离楼。   安宏   20周岁的生日是在隔离楼里度过的,路云帆给她打电话,给她唱了《生日歌》,安宏听着听着就哭了起来。   韩晓君给安宏打电话,祝她生日快乐,安宏迟疑片刻,把妈妈和萧医生的事告诉了韩晓君。韩晓君大惊,问安宏为什么不早告诉他,他可以赶回来陪她一起分担。   安宏说不用,他在那么远的地方,非常时期赶来赶去很危险,而且……她在心里说,韩晓君,你能以什么身份陪在我身边呢?邻家哥哥?青梅竹马?无论如何,你还是秦月的男朋友啊,难道我能毫无顾忌地靠着你的肩膀大哭吗?   此时此刻,安宏的心里,只能记起另一个男孩,他陪伴她走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一个月,他明确地向她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安宏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这个还差一个月才成年的男孩,于她来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一周以后,隔离结束,安宏和路云帆体温正常,双双解禁。走出隔离楼的那一刻,安宏抬头看天上的太阳,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回到寝室,大家都知道了安宏的遭遇,纷纷安慰着她,安宏说自己没事,叫她们别担心。   她最担心的是外婆,其次是萧琳,妈妈是外婆的独生女儿,她和萧医生的突然离世,外婆至今不知情,安宏知道终究不能瞒太久,她害怕外婆知道真相的那一刻,白发人送黑发人,70岁的外婆怎么能受得了这个打击。   还有萧琳,这最后的一个月,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亲人,父母双亡,已成孤儿的萧琳会不会胡思乱想,安宏觉得担心,只能天天给钱老师家里打电话,和萧琳聊一会儿。   萧琳听起来并不见异常,只是钱老师告诉安宏,萧琳的成绩直线下滑,很多门功课都不及格,安宏知道情有可原,这个时候也不能勉强萧琳什么。   至于路云帆,他依旧天天陪在安宏身边,有时也向安宏透露一些暧昧信息,可是安宏还是装傻,她自己也说不清,她和路云帆这样奇怪的关系究竟算什么。   直到有一天,路云帆叫安宏去看他踢球。   那是6月19日的晚上,路云帆穿着白色的皇马7号球衣在场上欢快地奔跑,只是,他没有像平时那样时不时地朝安宏看,而是不停地朝场边另一个方向看去。   安宏顺着他的视线看,发现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坐在场边,每当路云帆朝她看时,她就笑得格外灿烂,还朝场上的路云帆挥着手,大声喊着:“路云帆!加油!”   安宏突然觉得心脏有些绞痛,那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她看看路云帆,又看看那个女孩,不禁皱起眉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坐在这儿是那么可笑,眼前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路云帆和那个女孩关系匪浅。   中场休息时   ,路云帆跑下来,他远远地向安宏打了个招呼,就径直跑到那女孩面前,安宏看着路云帆喝着女孩递给他的饮料,两个人窃窃私语,接着一起大笑起来。   女孩脸颊绯红,望着路云帆时,眼里的爱慕毫不遮掩,路云帆笑得得意,偶尔还用眼角余光瞄一眼安宏,接着就弯起嘴角,对着那女孩笑得更加肆意欢畅。   俊男美女,天造地设的一对,安宏在心里做了结论。想到臭小孩曾经对她说的那些话,她想,路云帆果然还是个孩子,喜新厌旧再正常不过。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承诺什么的,就是个屁!   安宏收回视线,拿起自己的包站起来,转身离开。   从操场到寝室,这段路,她和路云帆曾经走了许多次,但这一次,似乎格外漫长。   走到寝室楼下,安宏抬起头,意外地发现那个男孩正悠闲地靠在墙上,笑吟吟地望着她。   安宏直瞪着路云帆,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路云帆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看她的脸,眼神突然就亮了起来。   “安安!你眼睛红了!是不是刚刚哭过了?”他惊喜地喊。   “神经病啊!哪有!”安宏抹抹眼角,原来不知不觉中,眼泪已经溢了出来。   “你为什么哭?是因为那个女生吗?”路云帆笑,他伸手刮过安宏的眼角,又问,“你真的为了我哭了?”   “说了没有了!”安宏打掉他的手。   “你想不想知道她是谁?”路云帆继续笑,“好像是叫胡丹妮,中文系的,大一。”   “关我什么事!”   “她说她喜欢我哎,貌似是喜欢我的女孩里最漂亮的一个,你说是不是?”   “不知道!”   “安安,你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   “我刚才是在演戏呢。”他突然低声说,“阿旭教我的,他说我老是这么追你,好像不得其法,就叫我欲擒故纵一把,探探你的心意。”   “……”安宏傻了。   “哎哎!真的有效哎!”路云帆开心地笑起来,“安安,你别不承认!看到我和那女孩很亲密,你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安宏心虚地扭开头去。   “你干吗老是不承认你喜欢我呢?”   “谁喜欢你了!”   “不喜欢我你哭什么?看到我和胡丹妮聊天你为什么要走?”   “我要去上自习!”   “安安!你要嘴硬到什么时候!”   路云帆撅起嘴来,他一把攫住安宏的下巴,毫不迟疑地吻了下去。   安宏大惊,手还来不及去推他,身子就被他圈进了坚实的怀抱里,动弹不得。   四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声,这香艳的画面令过往的学生都原地驻足观看起来。   路云帆吻了很久,才松开安宏,他突然大声地说:“安宏,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做   我女朋友?”   他的眼神咄咄逼人,安宏的心砰砰直跳,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果一口拒绝的话,实在太伤路云帆的面子。   而且……为什么要拒绝呢?安宏,你真的想拒绝吗?   问问你的心吧,此时的它跳得那么剧烈,问问你的唇吧,此时的它还在体味适才的温柔,问问你的脸吧,此时的它红得那么通透。   安宏,很多年,很多年了,你真的,想要拒绝面前的这个男孩吗?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细微,仿佛来自遥远的外太空:“路云帆,你会不会后悔?”   路云帆一愣,等了半天居然等到这么一句话,他奇怪地问:“我为什么要后悔?”   “我……”安宏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   “安安,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愿意,或者不愿意,不需要其他任何的附带理由。”   安宏闭上眼睛,想了很久很久,她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男孩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脸庞,他真是英俊到炫目,曾几何时,这张脸已经无声无息地刻入她的脑海中了。   路云帆期待地看着安宏,心脏也是跳得飞快,刚才用了程旭教的损招孤注一掷,他并没有依照程旭说的,在安宏面前演几天戏,看看效果。事实上,他一秒钟都演不下去,看着安宏扭头离开,他都没和胡丹妮打招呼就追了上去,奔跑着绕近路先她一步到了她的寝室楼下。   所有的所有的努力,只为了这一刻,路云帆想,如果安宏说了“不愿意”,他该怎么办。   哦!不不!不会的,路云帆有足够的信心,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他相信,他从来不是一厢情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光是路云帆,身边路过的同学都停在那里,等着安宏的回答。   土木三棵树之一路云帆大名鼎鼎,安宏也是系里排得上号的美女,路云帆喜欢安宏,早已不是秘密,平安夜那天,他们在在校门边的激情热吻,曾经也被当做八卦消息广泛流传。   事实上,除了安宏自己,所有人都觉得路云帆和她早已是情侣。   安宏的面色渐渐平静下来,脸上的潮红褪去,她注视着路云帆的眼睛,那里面满是希冀,安宏咬了咬嘴唇,眼角余光瞄瞄周围,她突然一把拉住路云帆的衣领,令他弯下腰来,她的嘴唇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路云帆,我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小节,信息量很大,很难写,关于非典时期医护人员死亡后的后续问题,我是查了资料写的,也许会不符实情,欢迎专业人士吐槽,我会修改,之间也和几个姑娘商量过,但是大家都没有经历过,难免会写出bug来,请见谅。   还有就是最后的表白&我愿意,苍天哪!!!!安宏童鞋!!!!你要不要那么纠结,你奶子里都在想什么呀!!!!有路云帆在面前这么向你表白,赶紧地扑倒吧!!!!不过,好在纠结之后,你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哇哈哈哈哈哈哈~~~妈妈表示很开心,拍拍二小子的肩膀,成了呀,小伙子!!再接再厉呦~~   话说好多姑娘问我第九大章啥时结束,我掐指一算,再一小节就over了吧~~~紧接着的第十大章——事过境迁,敬请期待!!!!   矮油,这个超长的现言写的我揪头发呀揪头发~~~你们不要老是盯着现在篇嘛,木有回忆篇的纠结,哪来现在篇的扣人心弦是不是?虽说木了一条腿的路总很让人心疼,不过活蹦乱跳的小路一样很可爱啊~~~而且,距离小路受伤也是越来越近了,已经要倒计时了呢~~~唉唉,小路,趁着能跑能跳就多蹦跶一会儿吧!往后一辈子就只能……那样了……好吧,说着说着我自己都伤感了……   爱shi你们了,要留言呦!!!最近大家都霸王了啊,是想等现在篇再冒出来咩??给含含一点信心嘛,让我知道,你们都在!!!!蹦走~~~我要去码思远了~~~~吐血的五一啊!!!! ☆、成人礼   手机闹铃响了,路云帆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利索地爬下床,冲到盥洗台边去洗漱,乒乒乓乓哗啦啦的声音顿时就吵醒了同宿舍的另三个男生。   程旭眯了眯眼睛,摸过手机看了下,才早上6点,他嘴里低咒一声,抄起枕头就朝盥洗台边的那个人狠狠砸去。   “你发什么疯!现在几点!”   路云帆满嘴的牙膏沫,踢了一脚地上的枕头,也不理他,反而摇头晃脑地哼起歌来。   “啊啊啊啊!!”程旭疯了,拉过毯子闷到头上,又觉得热得不行,干脆也爬下了床去上洗手间。   路云帆却抢先一步挤进了洗手间:“抱歉!我先冲个澡。”   程旭看着眼前猛然合上的门,傻了,接着就“砰砰砰”地砸起门来,边砸边喊:“路云帆你个王八蛋!老子要拉屎啊啊!!”   卫生间里传出了水声,还伴随着某人嘹亮的歌声:“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   “靠!”程旭踢了一脚门,重新滚回床上,把床尾的小风扇调到最大档,只是,呼啦啦的热风根本就挡不住6月底的青春燥热。   和隔壁寝室的许洛枫会合后,三个人一起下了楼,路云帆神清气爽,脸上笑个不停,走起路来都有些跳跃。许洛枫斜眼看他,小声问程旭:“他吃错药了?”   程旭摇头:“昨晚开始就这样了,亢奋到天上去了。”   “一会儿还要考试呢,他不会在考场上唱起歌来吧。”   “没准儿……不过这人就算什么都怕,也不会怕考试啊……”   “……”   路云帆走在前面,听到后面两人嘀嘀咕咕的声音,回头问:“聊什么呢?”   “没什么。”程旭笑笑,走上去拍了下他的背,“晚上一起喝酒?”   “不了。”路云帆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   “有活动?”   “嘿嘿。”   “死小子!典型的重色轻友!”程旭毫不客气地招呼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就听到路边传来一个娇柔的女声:“路云帆。”   三个人循声望去,胡丹妮抱着书本站在路边,她穿着一条浅紫色的连衣裙,离子烫过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亭亭玉立,巧笑倩兮。   胡丹妮走到路云帆面前,冲许洛枫和程旭点点头,突然从书本堆里拿出一个扁扁的小盒子递到路云帆面前:“送给你,生日快乐。”   路云帆低头看着那个盒子,说:“对不起,我不能收。”   胡丹妮脸色变了,脸颊通红:“小礼物,不值钱的。”   她的手还是伸在那儿,一动不动。   路云帆摇头:“对不起,我真的不能收,我女朋友会不高兴的。”   说到“女朋友”这三个字,他的语气里不觉带上了一丝骄傲。胡丹妮尴尬极了,眼圈儿一红,眼看着   要掉下泪类。   程旭拽起路云帆的手接过盒子,路云帆皱眉看他,程旭说:“哎呀,人家同学送你生日礼物也是一番好意,大家校友一场,你不要拂了人家心意嘛。”   路云帆手指拽着盒子,闷声说:“谢谢。”   胡丹妮感激地看了程旭一眼,又眼带怨愤地瞪了下路云帆,扭头就跑了。   程旭摇头:“唉……又伤了一个纯情少女的心。”   路云帆瞪他:“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   程旭哈哈大笑:“手段是恶劣了点,不过有效果就行啊!你还得谢谢我呢!”   听了他的话,路云帆有些脸红了,弯起嘴角笑了笑。程旭看着他羞答答的样子,心里乐得不行,拿过路云帆手上的盒子,晃了晃问:“什么东西呀?”   “给你吧,我不要。”路云帆继续走起来。   “我才不要,人家小姑娘送你的。”程旭打量着盒子,“能拆不?”   “拆吧。”   程旭拆开一看,原来是一块天梭的男式机械表,估摸着要2000多块,他咋舌不已:“这还不值钱啊!”   路云帆扭头看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地走。   程旭把手表丢到一直沉默不语的许洛枫手上:“喏,路少不要。”   许洛枫冷笑:“不要就丢了。”   路云帆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说:“你们先帮我拿着吧,等会儿放寝室去,考完试我还有事儿呢,不回寝室了。”   “……”   考场里闷热难当,辛辛学子们个个都在奋笔疾书,刚过了可以交卷的时间,监考老师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人就站起来冲上了讲台,卷子往讲台一扣,路云帆把文具往双肩包里一塞,冲老师笑笑就冲出了教室,从头到尾没过一分钟。   考场里,程旭抬头和许洛枫对视一眼,两人在心里一齐骂:“禽兽!”   安宏考完试和徐沫沫一起走出教学楼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大太阳底下的高个子男孩。   路云帆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光脚蹬着一双球鞋,早已是满脸的汗。   安宏迎着太阳眯了眯眼睛,和徐沫沫打了招呼就朝他走去。   “你也不知道找个阴凉地方躲躲,不怕晒脱皮呀。”她掏出餐巾纸擦着路云帆脸上的汗,男孩子笑得很开心,一把就握住了安宏的手:“没站多久,咱们走吧,你要不要回趟寝室?”   “不用。”安宏摇头笑,路云帆悄悄打量着她的斜挎包,没再说话,牵起她的手往校门口走去。   只一会儿功夫,两个人的掌心都出了汗,可是他们却只觉得甜,紧紧相牵的手上那黏黏腻腻的感觉一点都不讨厌,反而令人心底一阵一阵的酥麻。走在猛烈的阳光下,安宏望着脚下两个人被烈日晒出的清晰阴影,又扭头看看身边这个满头大汗,脸红红的男孩   ,心里不禁有些恍惚。   这天是他们确定关系后的第九天,路云帆18周岁的生日。   他们像所有的大学情侣一样度过,吃午饭、看电影、逛商场、同啃一支冰淇林,从冷气充足的室内出来,晃荡在38度的太阳下,又钻进另一个冷气充足的室内,再出来,整整一个下午,一点儿没有觉得累。   逛小商品市场时,路云帆看到一家拍大头贴的店铺,拖着安宏就走了进去。   光是选背景图案就花了20分钟,选完后,两个人挤在小小的空间里,脸贴着脸开始拍照,路云帆不停地做鬼脸,一会儿嘟嘴装可爱,一会儿瞪眼鼓起胖脸颊,一会儿又挤眉弄眼地耍帅,两版照片确定删除删除确定地足足拍了大半个小时,安宏哭笑不得,知道他向来喜欢拍照,也就陪他一起折腾。   最后拿到成品时,路云帆开心不已,脑袋和安宏凑在一起仔细地看,边看边笑:“哈哈哈!这张你好傻!”   的确是很傻,安宏也笑个不停,指着一张照片说:“哎,这张你很帅哎!”   路云帆挑眉:“我哪张不帅了!”   “臭美死了!”   “我最喜欢这张!”路云帆指着一张2寸大小的大头贴,照片里他从身后环着安宏的身子,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都笑得阳光灿烂。   安宏抿着嘴乐,路云帆已经把这张大头贴撕了下来,贴在了手机背面。   “哎呀你变态啊!哪有男生手机上贴这个的!”   “干吗不行?我就喜欢了。”路云帆仔仔细细地贴完照片,凑过来就往安宏脸颊上亲了一下,“白天亲你,晚上亲照片!”   “讨厌!”   “安安,除了高中的毕业照,这是我们第一次合影哎。”   安宏一边擦着脸,一边笑,仔细地想了想,和路云帆认识10年了,两个人还真的是第一次拍照,看着路云帆乐呵呵的样子,安宏心里也甜了起来。   晚上吃火锅,是路云帆提议的。   安宏大惊:“这么热的天吃火锅?你不怕上火啊?”   “这么热的天也没见火锅店关门啊!”路云帆拖着她的手就往店里走。   这是一家橙色招牌的火锅店,火辣辣的霓虹灯牌,火辣辣的汤底,火辣辣的气氛。即使冷气很足,安宏依旧吃得满头大汗,两个人胃口都很好,光是羊肉就要了两份,还有肥牛、贡丸、蛋饺、金针菇、千张条、生菜、菠菜等一大堆东西。   路云帆陪着安宏喝啤酒,看她埋头大快朵颐的样子,他的脸颊上悄悄升起了两坨红晕,等到吃饱喝足走出店门,两人已经是相互扶着打起饱嗝来了。   走到红太阳广场的喷水池边,安宏吐着辣得发麻的舌头大喊:“啊啊啊!辣得好过瘾!”   她转头看路云帆,男孩儿走路有些发飘,安宏笑道   ,“喂!你不会又喝多了吧?你才喝了2杯啤酒哎!”   “没有!”路云帆笑,突然把双肩包往地上一丢,伸长手臂把安宏打横抱了起来,他飞快地转了几个圈,大喊,“快说我有没有醉?有没有?有没有?!”   “啊啊啊——————你疯啦!放我下来啦!”安宏仰着脑袋,双脚乱晃,双手环着路云帆的脖子哇哇直叫,“你没醉你没醉!没醉没醉!好了啦!”   头顶的夜空飘着灰色的云层,四周的霓虹灯转了一圈又一圈,路云帆终于把安宏放了下来,安宏脑袋抵在他肩头咻咻喘气,一会儿后,她抬起头,就看到了面前一双亮闪闪的黑眼睛。   喷水池边有闪烁的灯光,路云帆的脸忽明忽灭,安宏心里一动,他真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唇也好看,还有那像漫画男主角般的优美下颚……安宏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路云帆的手掌盖在了她的手背上,下一秒,他们已经吻在了一起。   安宏不矮,可是和路云帆接吻,她仍旧需要踮起脚尖,两个人身上还带着火锅店里的羊肉气息,闻在鼻子里令人觉得可笑,可是安宏却不愿停下这个吻。才没几天时间,她已经有些习惯他略带霸道的亲吻了,不仅是习惯,还有些……喜欢,有些眷恋,有些依赖,有些沉醉其中……   闹够了,安宏和路云帆坐在喷水池边上,他们踢掉了脚上的鞋,把脚泡在水里晃啊晃。   路云帆揽着安宏的肩,让她的脑袋搁在他肩上,两个人一起看面前的水柱哗啦哗啦地喷射,水珠子打到他们身上也浑然不觉。   两人沉默不语,路云帆有些憋不住了,说:“哎,你有没有忘记什么事啊?”   “什么?”安宏装傻。   路云帆一下一下地撩着她的马尾辫,声音低沉:“自己想嘛。”   “什么什么呀?”安宏笑。   “没什么!当我没说!”   “哦。”   “……”男孩子等了一会儿,看她真是毫无反应,一把揪住她的辫子拎起来,“没记性没记性没记性!”   “哎呦哎呦!好痛啊!”安宏捶他,“我没忘!”   “恩?”   安宏低下头,从挎包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递到路云帆面前:“呐,18岁生日快乐!”   路云帆一愣,脸上立刻就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他一把拿过盒子,三下两下地拆了包装,发现是一个木头制的小钢琴,只有手掌那么大,看着挺精致的。   “这是什么?”他疑惑。   “钢琴啊!笨蛋。”   “我知道是钢琴,怎么玩的?”   安宏从他手里接过小钢琴,拧了几圈底部的发条,钢琴立刻唱起生日歌来,原来是个小小的八音盒。   路云帆笑了,又拿了回去,仔细地听一首歌唱完,他又拧了几圈发条   听起来,一边拧一边听,听了一遍又一遍也不觉得腻。   安宏看着他的样子,觉得他就像个小孩子,说:“小东西而已啦。”   “我很喜欢,谢谢你!安安。”路云帆的嘴乐得就没合拢过,他小心地把钢琴装回盒子里,放进包,又一把把安宏搂到怀里,“安安,你知道吗?我现在觉得自己好幸福好幸福!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安宏没说话,心里却变得很软,她傻傻地想,原来谈恋爱就是这样的滋味啊,在路云帆身边,她是那么快乐,她何尝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呢?   安宏发现,原来接纳他,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原来忘记那个人,一点儿也不难;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有些东西早已经起了变化。   晚上回到学校,路云帆把安宏送到寝室楼下,分别前,他拉起安宏的手,认真地说:“安安,我成年了。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能把我当小孩看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照顾你,只要有我在,没有人能欺负你,不会再有任何人,任何事,会让你哭,你相信我。”   安宏微微皱眉,路云帆虽然说得诚恳,可是她心里却还是有一丝怀疑。   是的,她感动,却怀疑。   在她的眼里,路云帆依旧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关于未来,安宏觉得自己考虑的远比他考虑的多,只是在这时刻,她无法说出煞风景的话,只是笑着点头说:“恩,我信。”   路云帆开心地笑起来,在他18岁生日的这一天,他许下了一个诺言,一个需要用一辈子去承兑的诺言。   一辈子有多长?年轻的孩子们还无知觉。浓情蜜意时,说什么话都可以不经大脑,永远、誓言、天长地久海誓山盟,这些词儿都能信手拈来,谁又知道,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   只有把一切交给时间,来甄别。   作者有话要说: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甜死我了……下节继续甜,下下节,嘿嘿嘿嘿嘿(奸笑中) ☆、最悠闲的度假时光   学期结束,暑假来临,路云帆让家里司机开车去了趟L市,陪着安宏把萧琳接了回来。两姐妹在萧琳家里收拾行李时,伤感的情绪渐渐蔓延。萧琳收着收着就开始掉眼泪,安宏的眼眶也红了,路云帆没有说话,只是搂了搂安宏的肩,叫她去安慰安慰萧琳。   萧琳的行李很多,装了满满一车也没有装完,安宏和她说以后再来拿,外婆那儿也放不下,萧琳点点头,把一家三口的合影装进了随身的背包里,最后回头看了眼房子,跟着安宏下了楼。   坐在车上,安宏开始考虑回去后如何面对外婆。此时全国都开始解禁,外婆已经察觉出了不寻常,女儿已经两个多月没有打电话回家,她经常问安宏有没有接到妈妈的电话,安宏都掩饰了过去,可是现在萧琳跟着回了家,却是再也不能隐瞒了。   安宏对萧琳说:“一会儿我会和外婆说,你尽量控制情绪,不要哭得太厉害,外婆年纪大了会受不住,只有咱们坚强一些,才能陪着她熬过去。”   可是,说这些都是徒劳,安宏面对外婆慢慢述说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时,自己的眼泪先决了堤。萧琳早已哭得不可抑制,全身都抖得厉害,外婆瘫坐在餐椅上,老泪纵横,看着面前两个泪涟涟的外孙女儿,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独生女儿此时已与她天人相隔。   屋子里哭声一片,路云帆一直陪在她们身边,看着安宏、萧琳和外婆三个人抱头痛哭,他悄悄抹了抹眼角,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等到外婆哭累了睡下,安宏打量着家里的两室一厅,对萧琳说:“我去买张床,以后我睡客厅,房间归你,反正开学了我会回学校住,这几天我会把东西理出来,你把自己的行李放进去。”   萧琳一点也不客气地点了点头,路云帆心里不是滋味,拉了把安宏低声说:“你以后就睡客厅?”   安宏朝他笑笑,摇头说:“没事,反正家里就三个女人,我以前也都睡客厅的,习惯了。”   路云帆心里懊恼,却也无可奈何。   暑假里,安宏在家附近的肯德基打起了工,她担心外婆和萧琳,就没和路云帆有太多约会。路云帆自然不方便常去她家,两个人同在一个城市,却是以短信、电话联系居多。不过路云帆经常会来接安宏下班,送她回家,两个人在小区里腻一会儿,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安宏上楼。   外婆貌似从丧女之痛中恢复了过来,看着还是像平时一样硬朗,逛菜市、听戏、打麻将等活动一件都没有落下。只是安宏发现她经常偷偷地哭,有时候会枯坐一、两个小时发呆,记性也越来越差。安宏知道外婆是不想她和萧琳太担心,把一切苦楚都憋进了肚子里,外婆的一辈子,不说多苦,享福也是没有的,好不   容易到了晚年,却遭了这样的厄运,安宏知道她很难慰平外婆的心,只能抽时间多陪外婆聊天、散步,解解她的苦闷。   萧琳的抑郁却是显而易见的,从一个父母疼爱的孩子一下子变成孤儿,安宏知道她适应得很难。在家里,安宏有时会安排萧琳做些家务,萧琳做得很生疏,洗碗时会打破盘子,洗衣服时会让衣服互相染色,安宏也不能说她,只是打发她回房去做作业,自己来收拾残局。   萧琳越来越安静,有时还会悄悄掉眼泪,原本叽叽喳喳话不停的一个人,现在沉默了许多。安宏知道开学后萧琳要进入一个新的学校,新的班集体,又是关键的初三,小女孩子难免会紧张,她也不知该怎么劝导她,只能顺其自然。庆幸的是萧琳看起来还算懂事,搬回J市后没再与安宏闹别扭,令安宏省心了许多。   七月底,徐沫沫给安宏打电话,邀请安宏去她的家乡——厦门。   徐沫沫家在鼓浪屿开了家庭旅馆,她说安宏他们的食宿她全包,他们只需负担来回路费就行。   “我知道你最近很累,心情不好。”沫沫在电话里轻轻地笑,“带上你妹妹,还有路云帆,过来看海吧!”   安宏把这个消息告诉路云帆后,他很兴奋,很快就安排出了行程。令安宏没想到的是,路云帆还叫上了程旭和许洛枫,许洛枫还带上了一个叫丽丽的女孩。   当6个年轻人登上开往厦门的卧铺火车时,安宏的心情终于放松了起来。   他们和别的旅客换了铺位,六个人住在了一个卧铺间里,萧琳毕竟年纪小,和一群大哥哥大姐姐一起外出游玩,有些兴奋,不似之前一个月那么阴郁,脸上渐渐地挂起了笑。安宏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吃的喝的样样递到嘴边,萧琳也放开了些,开始和大家说笑起来。   6个人打牌聊天至深夜才昏昏睡去,天亮后,列车停靠在了厦门站。   安宏提着行李下了车,嗅着新鲜的空气,带着一点点的咸气,她想起了韩晓君对她说的话——这就是海的味道。   生平第一次看海,是和韩晓君一起,这一次呢?安宏回过头,就看到和程旭勾肩搭背的那个男孩,他戴着一顶窄沿草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太阳镜,正在肆无忌惮地笑。注意到安宏的视线,路云帆立刻就跟了上来,一把牵住了她的手,笑问:“来过厦门没?”   安宏摇头,路云帆摘下帽子扣到她头上,继续笑:“挡挡太阳吧,已经那么黑了,再晒就成非洲人了。”   “去你的!”安宏轻轻踹他一脚,路云帆揉揉头发,咧开嘴乐:“走,直接打车去码头!”   厦门的海铺展在他们面前,不算太清澈,但还是足够打动人心。   登上渡船时,天气有些阴沉,淡淡的雾   气氤氲笼罩,令人看不清对面那小岛的模样。海风微微吹过,船上的人都兴奋不已,随着渡船向着岸边靠近,安宏终于能看到小岛上那红顶灰墙的浅淡轮廓。   彼时的鼓浪屿,还未像后来那么小资,一逢节假日就人头攒动,充斥着捧着笔记本电脑坐在窗边装文艺的小青年。那时的它,安静、简单、秀美,富有灵气,踏上岸的那一瞬间,安宏就从心底里爱上了这个纯净的地方。   徐沫沫笑嘻嘻地等在码头,身边站着她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小谷,她给了安宏一个大大的拥抱,看着她身边一堆人,笑道:“哎呀!听说是白吃白住,来了这么多人?”   路云帆笑:“沫沫姐,你放心,房费餐费我们都会付,你要是不收就是不给我们面子,我们还打算多玩几天呢。”   徐沫沫有些不好意思,安宏叫她放宽心,出来玩花钱是天经地义,关键是要玩得开心。   一行8人往徐沫沫家的旅馆走,越入鼓浪屿的腹地,道路就越犬牙交错。这是一个远离机动车的地方,清晨时分,窄窄的街巷静谧又曲折,时常见到三岔路口,安宏走得毫无头绪,和路云帆说:“要是我一个人走,肯定得迷路。”   “笨蛋,鼓浪屿很小的,走一圈也不花多少时间,你跟着我就行了,走过的路我都记得。”   阳光渐渐透过云层露出脸来,一路上只余下了他们年轻又富有活力的谈笑声。欣赏过街巷边许多带着花园的欧式小楼,他们走到一片宽阔处,安宏看到周围巨大的榕树,悬垂的枝桠盘根错节地覆盖在地上,她没见过这种植物,好奇地指点着,萧琳在边上小声说:“有什么稀奇的啊,三亚很常见的,比这儿奇怪多的植物都有许多呢。”   那趟三亚之旅,安宏没有去成,此时听萧琳说起,心里又想起了故去的妈妈和萧医生,有些不是滋味。路云帆见她面色黯了下来,立刻笑道:“三亚的植物是很好看,以后我带你去玩,还有东南亚一些海岛,风景会更好,将来咱们一个个去过来,好不好?”   安宏抬眼瞪他,路云帆笑嘻嘻的,紧了紧握住安宏的手,低声说,“出来玩,高兴点嘛,我说真的,将来我会陪你去许多许多地方玩,保证让你玩过瘾。”   安宏忍不住笑了,指甲掐了掐路云帆的手掌:“我想去外太空,你陪我去吗?”   “去呀!火星土星冥王星,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只要你不嫌路太远就好。”他清了清嗓子,用标准的播音腔开口,“欢迎安宏小姐和路云帆先生参加本次的火星之旅,我们的旅程超音速,单趟所需时间为7个月,若在飞行途中您精神失常,本旅行社概不负责。”   “讨不讨厌啊!”安宏被逗得哈哈大笑,萧琳也笑了起来,安宏   无意中转了下头,接触到许洛枫冷冰冰的视线,她愣了一下,又转回头去,听路云帆继续说笑。   走了二十分钟,到了徐沫沫家的旅馆,是一栋三层小楼。徐沫沫给大家安排了房间,安宏和萧琳一间,路云帆和程旭一间,许洛枫和丽丽一间,此时天气已经大好,岛上气温虽高,却不觉得多热,海风吹在身上感觉万分惬意。几个年轻人到房间放下行李,洗了个澡,换上漂亮衣服就往海边奔去。   安宏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头顶上戴着草帽,和路云帆踢掉鞋,手牵手地踩在沙滩边浅浅的海水里。她笑个不停,望着不远处的厦门市区,说:“沫沫真幸福,住在这么美的地方,天天出门就看到海,羡慕死了!”   “你喜欢?将来我给你在这儿买个房子,咱们年年来度假!”路云帆踩着水,一边笑,一边就用脚踢水泼到了安宏身上。   “啊啊——————”安宏尖叫,立刻展开反攻,两个人在海水里踢来踢去,玩得一身湿透,路云帆趁安宏不注意,一把将她背到自己背上,在沙滩上奔跑起来。   “喔————”安宏张开双臂,白色的裙裾随风摆动,她兴奋得像是要飞起来,“咯咯咯”的笑声环绕在路云帆耳边,令他心情激荡,跑得越发快。   海风拂过,安宏脑袋上的草帽被吹了开去,她惊得大叫:“哎呀哎呀!帽子被吹走了!”   路云帆停下脚步回头看,立刻放下安宏,回头去追帽子。   米色的草帽被吹到海水里,随着潮汐的涌落越漂越远,路云帆走到齐腰深的海水里还是够不到,干脆扎了个猛子就钻进了水里,他奋力地划水,向着飘浮在海水上的草帽游去。   安宏站在岸边,发现这是第一次看到路云帆游泳,他个子高,游泳的姿势标准又有力,哗啦哗啦没几下就伸手够到了草帽,接着他回过头来朝安宏挥手,脸上显出得意的笑。   “你小心点啊!”安宏朝他喊,路云帆已经游了回来,一走到沙滩上,他立刻就扒掉了身上的T恤,笑嘻嘻地向着安宏走来。   18岁的男孩个子颀长,皮肤白皙细腻,常年的运动令他身材好得不行,六块腹肌清晰锐利,宽宽的肩膀,窄窄的腰身透着年轻男性的青春气息,他把衣服搭在肩上,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滴,把帽子丢给安宏:“冒失鬼,再掉一次自己去捡。”   “自己捡就自己捡!我又不是不会游泳。”   “傻子,海里游泳和游泳池可不一样,很危险的!”路云帆揉了下安宏的脑袋,“没我同意不许下海啊!”   安宏的思绪却有些飘远了,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很久以前似乎有个人对她说过——你当这里是游泳池啊,海里游泳浪很大的。   那一次,小小的她差点溺死在   海里,是韩晓君救起了她,安宏突然想到了韩晓君游泳时的样子,他的身材也很好,要比路云帆更健硕一些,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会闪光,不似路云帆这般白得耀眼。   有多久没和韩晓君一起游泳了?安宏想,许多许多年了,也许将来,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路云帆正在岸边绞着衣服的水,回过头看到安宏在发呆,问:“干吗哪?”   “恩?没干吗。”安宏收回思绪,走去他身边,拿过他的衣服帮他擦头发,“小心别感冒。”   “不会的,走,去和他们一块儿玩。”他自然地牵起安宏的手。   安宏心里如小鹿一般跳了起来,路云帆赤/裸的上身就这么展示在她面前,令她不太习惯。   “喂,你要不要把衣服穿起来啊?”   “不要,湿衣服穿着很难受的。”路云帆看着安宏别扭的表情,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   他一下子又使坏地把安宏背了起来,向着不远处的许洛枫等人冲去,边冲边喊:“安安!你脸红了!哈哈哈哈哈————”   “你个臭流氓!”这下子安宏的脸真的红透了,趴在路云帆还带着水珠的背脊上,手臂环过他的肩,触到他胸前细滑的皮肤,安宏的心狂跳起来。   路云帆却不管不顾,背着她径直冲到那群年轻人中,随即就向他们展开了泼水大战。   许洛枫素爱干净,被路云帆泼了一身海水懊恼不已,趁他不注意一把搂着他就把他摔进了水里,程旭也上来帮忙,两个人一头一脚地抓起路云帆,一下一下地把他往海水里砸。   路云帆“嗷嗷”惨叫,向着安宏大喊“救命”,安宏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和其他几个女孩在边上鼓掌不停。   这时候,可以忘却一切烦恼,小岛的海滩上留下了他们青春的印记,这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安宏看着路云帆灿烂到极致的笑脸,只希望时间可以停止,如果永远都能这么快乐,那该有多好。   接下去的几天,是最悠闲的度假时光。   白天,他们睡到自然醒,在小岛上散步,爬日光岩,观百鸟园,从岩顶俯瞰岛上各种式样的建筑,五颜六色的屋顶隐在绿色植物中散布在小岛的各个地方,每一幢房子都能说出一段历史故事;   他们在海边游泳、嬉水,打沙滩排球,或者就是晒日光浴,安宏从不担心自己会晒伤,她热爱阳光,喜欢徜徉在自然中,随心所欲地接受一切上天的恩赐;   他们漫步在岛中的商业街,吃各种小吃,沙茶面、海蛎煎、鱼丸粉、蠔干粥、麻糍、奶茶、各式小海鲜,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美食,吃得满嘴冒油又大呼过瘾;   他们参观钢琴博物馆,在菽庄花园十二洞天钻来钻去,在郑成功雕塑下合影留念。   路云帆带了数码   相机,这在当时并不普遍,他拉着安宏拍了许多照片,表情丰富、动作多样,有时还特地装着鬼脸拍,把安宏逗得呵呵大笑。   晚上,他们在徐沫沫家的小旅馆一楼大厅看球赛,哪怕是甲A联赛都看得津津有味;   他们打牌、搓麻将、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的人接受各种乱七八糟的惩罚;   他们去幽静的海边闲晃,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路云帆和安宏在夜晚的海滩上亲吻,他轻轻地拂着她耳边的发,温柔地令人心醉。   他们在花园里举行烧烤Party,大呼小叫,还邀请其他住店客人一起参加。夜晚的鼓浪屿静得迷人,灯光昏暗,耳边能听到呼呼的海风,即使蚊子肆虐也挡不住他们跳动的激情。   安宏坐在路云帆身边,看他一边烤鸡翅,一边喝啤酒,脸颊上早已是不正常的红,心里不禁担心起来。这几天,他们天天都喝酒,路云帆有时还能控制着点,有时放开了就会喝醉,路都走不稳,需要程旭和许洛枫把他搀到房里去。可是等到酒醒他就立刻忘光光,第二天依旧会喝到吐。   路云帆烤好鸡翅递给安宏,笑眯眯地说:“尝尝路大厨烤的路氏鸡翅。”   安宏咬了一口,皮脆肉嫩,很香,她说:“你少喝点,喝多了又要吐,也不嫌难受。”   “天天和你在一起,我高兴嘛。”路云帆笑,又一口喝干了啤酒,他的眼神有些飘忽起来,晃了晃脑袋对安宏说:“我……我去下厕所。”   看着他摇摇摆摆地往楼上走,安宏皱起了眉。   程旭看着安宏担心的样子,把房间钥匙丢给她:“你去看看他吧,别到时候摔一跤。”   “哦!”安宏抓起钥匙就冲上楼去。   作者有话要说:在看这一节前,先道歉!!!第一、迟更了;第二、肉肉还没出现;第三、第九大章下一节一定一定一定结束!!!(今天下午就更)   然后,第一次亲密接触也是需要铺垫的呀,我终于铺垫完了,于是下一节,你们懂的!!   昨天出差了,当天来回,所以码字到深夜,最郁闷是我写到3点半发现晋江打不开,半夜里差点要掀桌了,睡了几小时现在再起来贴贴看~~~等下补一觉醒来第一件事就把这大章写完!!!   然后晚上会更《思远》,我家小三子已经被我关小黑屋一周了,唉唉……再不放出来要听到哀嚎声一片啦!!!   最后,让我们一起进入路云帆和安宏的热恋时光吧!写得我那个甜啊~~~~~~~~   路总,如果不出意外,周日晚或周一登场……   皮埃斯:上一节只补了个结尾~~前面未改! ☆、我爱你   站在路云帆房间门外,安宏敲了敲门,没反应,她用钥匙开了门锁,推门进屋。   “路云帆!”一目所及的房间里没有人,洗手间门紧闭,安宏去敲门,“路云帆!路云帆!你在里面吗?你没事吧?”   门打开了,路云帆倚着门框站在那儿,他已经脱了上衣,只穿着一条墨绿大花的沙滩裤,他的脸颊红彤彤的,看到安宏,就笑了起来:“安安……”   他伸手拉过安宏,圈进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温热的手掌摩挲着她的背脊,安宏听到他低低地喊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她知道,他醉了。   安宏挣脱了他的怀抱,懊恼地说:“你又吐过了?”   “恩……我刷过牙了!”路云帆咧开嘴笑,露出一排大白牙,“安安,亲一个!”   安宏还没来得及说话,路云帆已经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嘴里是牙膏清新的味道,身上还散发着酒气,安宏本想推开他,可是在他辗转紧迫的亲吻中,她渐渐地就觉得身体软了下来,开始回应起来。   路云帆感受到了安宏的热情,他的手不老实起来,从安宏宽松T恤下摆探了进去,先是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腰肢,渐渐地就一路往上,探到了她胸前,他的手指摸索着游进了安宏的文胸,终于抓住了她的柔软。   安宏低呼一声,想要挣脱,可怎么挣得过高高大大的男孩,路云帆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带着她进了洗手间,他将安宏抵在墙上,低头印上了自己绵密的吻——从她的唇,沿着下颚、颈项、肩膀,一路往下,他疯狂地撕拉着安宏的T恤衣领,在她的左胸上方种上了一颗小草莓。   安宏被他吻得晕头转向,娇喘连连,路云帆的身体渐渐沉重起来,他紧紧地搂着安宏,低声呻吟起来,安宏“倏”地睁开眼睛,感觉到身体下方有一个坚硬的东西正抵着她,路云帆的身子还在轻轻扭动,那个奇怪的坚硬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摩擦着她。安宏吓得不轻,她知道那是什么,她也知道在这种时刻,在这小小的房间里,这意味着什么。   “路云帆!别闹了!你喝醉了!”安宏小声叫他,路云帆却不理,只是低低地笑出了声。   “哎呀你傻笑什么!快放开我!”安宏急了,手下也用力起来,使劲儿推他踢他,却是一阵徒劳。   路云帆停下亲吻,手却拽住了安宏的衣服,开始往上扯。   “住手!你住手!”安宏慌极了,手忙脚乱地拉着衣服,却敌不过路云帆的手劲,没用几秒,她的T恤已经被他扯了下来,安宏身上只剩下了文胸和热裤,她一只手护着胸,一只手继续推路云帆,可是男孩子看到了面前的景象,早已血脉贲张,他喘着粗气,两只大手毫无顾忌地往安宏身上探去。   “   路云帆!求求你!住手!”安宏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止不住路云帆已经喷薄而出的激情,他左手圈住安宏,右手已经扯下了自己的沙滩裤和内裤,顷刻间,他已是不着寸缕地站在安宏面前了。   安宏的两只手已经不够用了,她一边捂着眼睛,一边捂着胸,还不忘用脚踢路云帆,她想逃跑,却脱不离他的怀抱,她想尖叫,想喊救命,却又觉得难为情。   毕竟,他们是情侣。那个年代,大学生谈恋爱已不像很多年前那般晦涩,尝禁果这种事早已频繁,可是安宏根本就没准备好,她脑子里乱成一团,面对路云帆的狂热进攻,她手足无措,欲哭无泪。   两个月的交往,也不是没有暧昧的时刻,看电影时,臭小孩会选择情侣座,拥着安宏坐在电影院最后的角落里,两个人炙热地接吻,安宏偶尔也能触到他起了变化的身体,只是她装作不知。   路云帆会悄悄将手伸进她的衣内,探索着她的身体,他的眼神写满柔情,令安宏娇羞不已,既想拒绝又有些好奇,迟疑中,她已经接受了他的探寻。   路云帆的探寻也带着浓浓的好奇,安宏的身材本就好,每次抚触都能令他心动难耐,只是他知道,安宏不愿意,他自然不会勉强。   寝室的男生们有时会看一些片子,路云帆也会看,看着日本A/V/女/优夸张的表演,路云帆脑子里却只有安宏沉静又羞怯的表情。   她不笑的时候,看着很冷,眼神有些凌厉,嘴唇紧紧抿着,似是有许多心事藏在心内,令人止不住想去探究;   她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春风吹过大地,容颜舒展,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整齐的白牙轻显,温暖得令人舒心;   她伤心的时候,通常会哭,眼圈泛红,眼泪一滴一滴地坠下,每当这时,路云帆只想将她牢牢拥在怀里,替她分担那些伤心难过的烦心事;   她对他生气的时候,细细的眉会揪起来,眼神拒人于千里,嘴角下挂,说出的话刻薄又不留情面,令路云帆的心通通乱跳,又气又急,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关心他的时候,眼神里的关切之情会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虽然语气依旧不温柔,可却叫他觉得窝心,仿佛这世上只要有这一份关心,他便什么都不要了。   大多数的时候,她是沉静的,淡漠的,有时候会看着窗外发呆,眉间有浅浅的褶子,每次看到这样的安宏,路云帆就有些不知所措,平时再伶牙俐齿,这时候也说不出过多的话,他能做到的,只是安静地陪在她身边,只要这样一直陪着她,就足够。   对路云帆来说,安宏就像一本难读懂的书,他不明白这个女孩究竟是什么时候走进他心里的,扎根在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常常想起,常常   梦见。有时想到她说的绝情话,他就懊恼地再也不想去理她,可是转过头,他又发现自己仍旧在惦记她,想忘,忘不掉,于是,就放纵自己去追吧!   身边的女孩从来都不绝,比安宏漂亮的也不少,她们温柔可爱,或任性,或听话,但不管如何娇纵,在路云帆面前都是言听计从低眉顺眼的,可是路云帆却从未有动心的感觉。   不管是史小珍,还是胡丹妮,还是其他的女孩,在他的眼里,没有人能比得过一个安宏。   路云帆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可以背下《十万个为什么》,却答不出这一个简单问题。   所以,当安宏在他耳边轻声说出——“路云帆,我愿意”时,路云帆的心里顿时就开了一朵灿烂无比的花,他知道,这个难懂的问题,这个难懂的女孩,他终于有机会细细品阅了。   两人在狭窄的洗手间里纠缠,路云帆一边亲吻安宏,一边解着她热裤的纽扣。   安宏已经停止了挣扎,她麻木地站立着,任由面前年轻的男孩忙碌着,她听到路云帆游离在她耳边的声音:“安安,你好美……”   花洒不知何时被他打开,路云帆拉着安宏站在热水中,他的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热,酒精的作用已经在体内蔓延,他觉得自己浑身充满力量,此时此刻,只想要征服面前的女孩。   安宏的文胸被路云帆扯下,热裤连着内裤也已被他扒下,路云帆几乎是用咬的咬遍了她的肌肤,安宏闭着眼睛,浑身颤抖,丝毫不敢看他的身体。   她从未看过A/片,从未见过男性的那个器官,刚才一瞥之下,大惊失色,恐惧攫住了她的心,安宏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就这样,尘埃落定?   她明白,路云帆理智尚存,如果她奋力挣扎,他一定会放过她,可是,脑袋里却涌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那个声音在说:安宏,不要害怕,接纳他吧!   这个莫名的念头来势汹汹,在安宏心里与那些道德观、贞操观、爱情观相互斗争着,安宏还未理出一个头绪,身体里却起了另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他的亲吻抚触下,她的身体越来越热,灵魂仿佛已经出窍,安宏睁开眼睛,任由热水打在自己脸上,她缓缓地抬起手,拥上了面前男孩紧致的身体,手指滑过他的皮肤,体会到他身上难抑的热度,还有微微的颤抖。   路云帆在颤抖,他感受到了背上安宏手指的轻抚,顿时就兴奋起来,他拉过安宏的手放到自己紧绷的小腹上,往下,再往下,就让她的手指触到了他的激昂。   安宏浑身一抖,忍不住低头看去,路小帆早已坚/挺,几乎贴在了他的小腹上,尺寸硕大、颜色粉嫩,令安宏脑袋发懵。路云帆想让她握住自己的宝贝,安宏羞得不行,手   指只是触了下就弹了开去,路云帆却不依不饶,又抓过她手,强迫她握了上去。   那里毛发丛生,安宏已经要崩溃,手握住那部分的一瞬间,路云帆大声地呻吟了一声,安宏吓得要跳起来,路云帆却已经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身体使劲地往她身上磨蹭,路小帆的柔软顶部抵着安宏的小腹,安宏慌得要流下泪来,事已至此,她知道她已经逃不掉了。   路云帆关掉花洒,捞了一块大浴巾披到安宏身上,打横把她抱了起来,回到了房间的单人床上。   屋子里光线昏暗,安宏浑身颤抖,路云帆伏在她身上,又一次温柔却仔细地亲吻她,他唤着她的名字,眼神很柔很柔,一双大手在安宏身上游走不停,所过之处都能令安宏一阵酥麻,心跳不已。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同样也不清楚,只能任由本/能指引着所有的动作。忙活了半天后,路云帆手探到身下,握住自己的宝贝抵住了安宏的身体下方。   “安安……给我,好不好?”他低声说,声音暗哑。   安宏没做声,路云帆就又动作起来,可是安宏紧紧地夹着腿,他怎么也找不到地方,更别提进去了。   “安安,安安,好安安,给我吧……”他捞起安宏的腿,握着路小帆一次又一次地寻找入口,可是依旧不行,路云帆急出一头汗,嘴里也呻吟起来,“安安,帮我一下。”   “呃?”   “我找不到地方……”路云帆停下动作,轻轻喘气,“我没做过……”   “我也没有!”安宏突然开始推路云帆,“让我走吧!路云帆,我求求你了,我……我害怕!”   “别怕……是我啊……安安……”路云帆在她耳边呢喃,“你迟早都是我的,咱们将来要结婚的……安安,别怕。”   安宏真的想哭了,她羞愤难当,却已是骑虎难下。路云帆又低头忙活起来,还是找不到地方,他索性坐起来,看了下安宏的身体,安宏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她紧紧地夹住腿翻过了身去,路云帆看到她光洁细腻的背部,年轻女孩美丽的身体令他的心一阵狂跳,他激动起来,一下子就扑到了安宏身上,粗野地拉着她的腿,寻找那个令他快要发狂的入口。   安宏吃痛,手脚并用地开始和他搏斗,她没吭声,只是咬着牙和他撕扯,但她毕竟是女生,根本就斗不过血气方刚的男生,不用多久,路云帆已经找到了他自认为合适的姿势,路小帆迫不及待地抵在入口处,他一挺腰身,宝贝终于挤进了一些些。   突然而至的疼痛令安宏呼出了声,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一边打路云帆,她一边喊:“放开我!放开我!你放开我!!”   “安安……就让我放一会儿……我不动。”路云帆任由安宏的   手打在自己身上,依旧咬牙往她身体里冲。   “呃……”他低吟一声,路小帆终于完完全全地进了安宏的身体。   身体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安宏泪眼模糊地看着自己身上的男孩,他皱着眉,表情莫名,一双黑眼睛仍旧盯着她:“安安,别怕……我已经进去了。”   “呜呜呜呜……好痛!路云帆!好痛啊!!”安宏痛到不行,身体也停止了挣扎,因为扭动起来更加疼痛难耐,她抓住路云帆的手臂,指甲深深地掐着他,“路云帆,你轻一点,轻一点,好痛啊!”   “不痛的,一会儿就好了,我……我不动。”路云帆看着她,眼神里浮出疼惜,可是话才说完,他就突然猛烈地抽/动起来,频率大到令安宏的身体也开始摇晃。   “啊啊啊————好痛啊!!”安宏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流下,她开始奋力挣扎,使尽了浑身的力气和路云帆厮打,他们的身体仍旧相连,可是两个人却大汗淋漓,在床上上演着全武行,安宏双脚乱蹬,又打又咬,像发了疯一样,她一边哭,一边狠命地掐路云帆的皮肤,“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混蛋王八蛋!禽兽!畜生!放开我!!好痛啊————呜呜呜————”   路云帆却没有理她,只是一下一下地动着自己的身体,脸上尽是满足的表情,看着身下女孩哭得惨兮兮的脸,他心中一片柔软,伸手抚了下安宏的眼角,他说:   “安安,我爱你。”   安宏顿时就停下了动作,路云帆依旧在运动,小旅馆的单人床并不牢靠,此时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安宏抬头看着天花板,她头发散乱,眼神涣散,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路云帆满身的汗,刘海已经贴住了额头,他伏在安宏身上,大声喘气,皱着眉律动着,速度越来越快,力量越来越大,他渐渐地吼出了声,身子抖得厉害。   这是他的第一次,并没能坚持太久,几分钟后,他压着声音吼了几下,身体剧烈地颤抖,路小帆就在安宏身体里爆发了出来。   路云帆累坏了,他一下子卸了力气伏在了安宏身上,好半天都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喘着气。   安宏觉得自己像是死过一样,浑身酸痛,身体下方与他紧密相连的部位火烧火灼地痛着。   适才发生的一切,还未超过半个小时,可是安宏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了。   楼下的人结束烧烤Party,纷纷回房,程旭和萧琳并肩站在路云帆房门口,看着紧紧闭着的门,程旭扭头问萧琳:“你敢不敢敲门,去把你老姐叫出来?”   萧琳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丢下一句话:“今天我一个人睡好了。”转身就跑了。   程旭叹气,正要下楼,碰到上楼来的许   洛枫和丽丽。   许洛枫看着他垂头丧气又带点兴奋的表情,瞄瞄路云帆的房门,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拍了拍程旭的肩就拉着丽丽回了房。   程旭走下楼,看到正在收拾烧烤架子的徐沫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徐沫沫,得麻烦你再给我开间房了。”   “啊?”徐沫沫不解。   “那个……安宏好像在我房里,嘿嘿。”程旭才说完,徐沫沫就惊讶地张大了嘴。   两年相处,她早已了解安宏,知道她大部分的想法和观念,如今这般,她想,安小黑不知道会不会杀了她呀!   不过,幸好是路云帆……徐沫沫竟然觉得挺高兴,她哼起歌来,抬头看天上的月亮,月牙儿弯弯的,徐沫沫猛然记起,这天,是七夕节啊!   夜色已深。   一片漆黑的房中,只余下淡淡的月光。安宏睡在路云帆身边,男孩子紧紧地拥着她,闭着眼睛睡得很沉,他嘴角微弯,表情餍足,像个吃到了肉的小孩子,似乎梦里都在笑。   安宏却睡不着。   想着刚刚经历过的事,她突然就觉得难过起来,安宏并不是婚后主义者,但是和路云帆才交往了不到两个月,两人的肌肤之亲还是令她觉得难堪,甚至有些后悔。   只是,再后悔都没有用了,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路云帆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伸手掠过安宏脸颊边的发,轻声叫她:“安安。”   “别和我说话。”安宏翻过了身,拿背脊对着他。   路云帆从背后圈住了她的身子:“安安,别生气了。”   “……”   “真的很痛吗?”   “……”   “下次我会更注意点的,你知道……我是第一次……”   “……”   “安安,我们会结婚的,你相信我。”路云帆在身后轻轻地笑,“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你相信我。”   你还那么年轻啊!路云帆!你才18岁啊!你究竟知不知道一辈子意味着什么?   安宏闭上眼睛,眼泪无声息地滑到了枕头上,她渐渐地睡去……   梦里,她依旧是一个无心无事的小女孩,奔跑在幸福村的小小弄堂里,手里捻着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脸上挂着纯真的笑。身后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回过头,弄堂的尽头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第九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有话说:千辛万苦贴上来的东东,轻拍砖!!!第九大章终于完结了,请大家期待下一次更新——第十章、事过境迁。   爱你们!!!!路总~~路总终于要登场了!!!   最近我这里晋江页面打开困难,回评会晚一点,请见谅! ☆、陌生人   “安安,我爱你……”   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安宏笑了笑,“恩”了一声,一双大手就抚上了她的身体,从背后轻轻地圈住了她,他说:“安安,我爱你,我爱你,我们会结婚的,你相信我。”   安宏觉得好温暖,她侧躺在床上,双臂抱着自己的肩,蜷着身体,听着那声音喁喁细语,她渐渐地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一个棕色的床头柜,身边是白色的床单、被套,还有一面墙纸有些翻翘的墙,安宏用了1秒钟的时间回忆,记起自己是在一个快捷酒店的大床房里。   身后是一片虚无,没有那个人的声音,没有那个人手臂的拥抱,没有——那个人。   一切都过去了,安宏抓着头发,感觉头疼欲裂,她翻身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天才微亮,她并没有睡多久,可是却再也睡不着了。   安宏起床洗澡洗头,镜子里的人憔悴得惊人,面色晦暗,嘴唇毫无血色,眼底的阴影浓重得令人心悸。   她擦着头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往外看,酒店外就是一条大马路,安宏觉得很陌生,前一晚走得太久,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哪条街上了。从前熟悉的城市、街道,因为市政建设不停地翻新、拓宽,落在安宏眼里的,只有一丝很模糊很模糊的记忆。   上午9点,安宏穿着香槟色的伴娘装赶到楼静静家时,楼静静正在化妆。   看到安宏,她开心极了,待到看清她的面色,楼静静才奇怪地问:“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昨晚没睡好?”   “没有啊,我太激动了嘛。”   楼静静手指晃悠着坏笑:“我知道了,一定是路云帆对不对?你们俩要不要这么火热啊~虽说小别胜新婚吧,今儿我结婚,昨晚也该忍一忍呀。”   听到路云帆的名字,安宏一愣,立刻就笑着说:“没有的事。对了,他今天……有点事,晚上不过来了。”   “啊?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啊!好歹也做了两年同学!又是你男朋友。”   “工作上的事,抱歉啊,我来了不就行了嘛。”   这天是楼静静大喜的日子,安宏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打扰到她,她努力地微笑,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楼静静自然也没有多想。   新娘子化妆时,安宏也替自己补了个妆,问化妆师要了粉底,她细细地抹着,希望能遮住自己糟糕的脸色,然后,她为自己涂上了一些唇膏,嘴唇鲜艳起来,人看着就精神了许多。   四周围一片喜庆,到处是鲜花、彩条、大红的喜字,床上用品也是红艳艳的,每个人都笑容满面,尤其是楼静静的妈妈,看到安宏就乐了起来:“安宏啊,什么时候轮到你啊?我们静静都要做妈了,你也要抓紧喽!”   安宏笑笑没说话,楼静静在边上叫了起来   :“哎呦妈你就别为她操心了,安宏也快了!她嫁得可好了,那是延续了十多年的初恋呀!”   安宏有些尴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悄悄地转进了洗手间。她想,又要补一些眼线和睫毛膏了。   整整一天,安宏和楼静静的堂妹、表妹一起做着伴娘,她很尽职,新郎官金永宣来迎亲时,她和几个年轻女孩一起大呼小叫地堵门抢红包,之后又安排了一系列的考验项目,才让金永宣进了门。   看着金永宣单膝跪地向笑靥如花的楼静静献上鲜花、为她戴上钻戒,安宏打从心底为静静感到高兴,同时,心里又绞痛了起来。只是一夕之间,她所认为的幸福,就已经如同流沙般从指缝中漏走了。   她根本还没来得及伤痛,就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现实。   楼静静已经怀孕,不适合去拍外景。金永宣把她接到新房,午饭后,一行人就在新房里休息,等待着几小时后去喜宴场所。   安宏没忍住,一个人躲在客卧的阳台上抽起了烟,她安静地想着心事,又打电话为自己定了晚上回T市的机票。   安宏为自己做了一个计划,回到T市后,先和辛维好好地谈一谈。虽然辞职报告已交,工作也都交接完毕,可目前的情况,真的不容许她失业。她想继续留在丰源工作,只是……前一晚发生的事,会对她的名誉、风评造成怎样的影响,安宏不得而知。   楼静静找到安宏时,她正在抽第三支烟,看到楼静静,她立刻摁灭了烟蒂,笑着说:“你怎么出来了?”   “看你不见了呗,你怎么了?我觉得你今天情绪不对。”   “没什么,对了,我晚上11点的航班回T市,等会儿到8点就得走了。”   “啊?你不和路云帆一起啊?”   “他……工作上有事嘛,我就不打扰他了。”   “哦,好吧,我们今天敬酒要挺晚的呢,你酒量好,我又不能喝,我还指着你帮我挡一下呢。”   “喝到哪儿算哪儿吧。”安宏笑,“放心,别的帮不了忙,喝酒没问题。”   下午4点,大家移师婚宴会场,楼静静换了一袭婚纱,化妆师帮她重新做了头发,使她看起来格外娇艳明媚。安宏靠在楼静静身边,和她一起照着镜子,说:“静静,你真漂亮。”   “你将来结婚时,绝对胜过我!”楼静静打量着安宏的身材,笑,“你要穿那种修身的鱼尾款式婚纱,吊脖的或抹胸的,一定要把脖子、肩膀露出来,胸要低一些,乳/沟一挤,哗!那身材真是好到爆,绝对叫路云帆流鼻血!”   “别瞎扯了。”安宏觉得头疼,“你别那么兴奋,怀着孕呢,小心点儿。”   “没事,我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5点整,楼静静和金永宣到酒店门口去迎宾,安宏   戴着伴娘胸花陪在新娘子身边,化妆师给楼静静补妆时,突然说:“哎呀,项链忘记戴了!”   安宏说:“我去拿吧,是不是刚才放在边上那条带钻的?”   “是,麻烦你了。”   安宏去楼上套房拿项链时,一楼大厅进来了几个客人。   金永宣看到他们,立刻和自己的父母一起迎了上去,一家三口和一对中年夫妻握手寒暄。金永宣笑着说:“孔叔叔,朱阿姨!欢迎欢迎!”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双手递着红包给金永宣,笑道:“永宣哥,新婚快乐!”   金永宣笑得灿烂:“谢谢,岚岚长那么大啦!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下我老婆,你们还没见过呢。”   他带着那几人走到楼静静身边,说:“这是我太太楼静静,静静,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爸爸几十年的好朋友孔叔叔,这是他夫人朱阿姨,这是他们的女儿孔岚。”   楼静静面容呆滞,张着嘴看着孔岚身边高个子的年轻男人。   金永宣打量了下那男人,觉得这人非常英俊,说:“这位帅哥我也不认得了,岚岚,不给永宣哥介绍下?”   孔岚脸红了,拉过那男人的手,说:“嫂子好!这是我男朋友,路云帆。云帆,这就是我常和你提过的永宣哥和他新婚太太。”   路云帆淡淡地笑着,和金永宣握手,又看了一眼楼静静,说:“恭喜。”   楼静静强忍着发飙的冲动,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咬牙切齿地说:“谢谢。”   金永宣觉得她情绪不对,有点尴尬,对孔先生说:“孔叔叔,抱歉抱歉,静静怀着孕,身体不太舒服,我先送你们进去。”   这时,安宏拿着项链急急走来,一边走一边看着手里项链的搭扣,总觉得有点问题。   快走到他们身边时,她抬起头来,说:“是不是这条……”   看着面前的情景,她一下子就顿住了脚步。   空气凝固了。   安宏只是些微的怔愣,立刻就走到化妆师身边,把项链交给了她。   她对楼静静说:“我先上去,有些东西没拿。等会儿喜宴开始……我再下来。”   说着,也不等楼静静反应,她扭头就走,高跟鞋在地砖上“哒哒”直响,安宏几乎是用跑的跑进了电梯间。   转过身,电梯门缓缓合上,她能看见那两个人紧紧相牵的手。   路云帆面无表情,孔岚的脸色却是冷到极致。   安宏哆嗦着手按楼层按钮,一时间竟然按错,电梯门一关上,她立刻就靠在了电梯壁上,抱着手臂发起抖来。   还要不要留下来喝这顿喜酒?安宏思想斗争不停,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来,还是和那个叫岚岚的女孩一起。   迎宾结束,准备进场前,楼静静回楼上整理着装。   简单地弄了一下,她就打发化妆师出了门。   安宏站在窗边抽着烟,楼静静看着她的背影,沉声说:“你过来。”   安宏熄灭烟,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抬头看她。   “怎么回事?”楼静静明显很生气,“安宏,你和路云帆发生什么事了?昨天下午还好好的,你们这是在干吗呀?”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他有女朋友。”安宏笑,“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   “你干吗不和我说?路云帆他还是不是人啊!你知不知道我刚才都想脱下鞋砸到他脸上去!”   安宏吸口气:“静静,我没事,感情这种事你也知道,勉强不来的。”   “那前几个月他是在搞什么把戏?耍你啊?!”   “他……总有他的道理吧。”安宏摇摇头,“算了,不说这个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千万别生气,伤了胎气就不好了。我没事,你放心吧。”   “你就是看着没事我才担心!路云帆他怎么这么王八蛋啊!他……”   “静静!”安宏把她抱在怀里,“我知道你是在替我急,不过我真的没事,你别生气了,行不?”   楼静静抹了抹眼睛,为安宏心疼得要命,她向来都是这样的,有什么苦就咬碎牙齿往肚里吞,可是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她怎么也不能平静。   “安宏,我刚才问了永宣了,那个叫孔岚的女孩,是那个孔叔叔的独生女儿,他们家家业很大,在J市商界也是排得上名的人家。”   “与我无关。”   “孔岚只有22岁,还在国外留学,这次回来,是来喝永宣的喜酒的。永宣说他只知道孔岚去年夏天暑假时回国,谈了个男朋友,他一直没见过,没想到竟然是路云帆!”   “……”   “安宏,你有没有觉得,孔岚和你长得有点像?”   “啊?没有吧。”   “真的,一冲眼我就觉得了。”楼静静认真地说,“虽然她是鹅蛋脸,你是瓜子脸,她的嘴唇比你薄些,皮肤白一点,你的鼻子比她挺,但总体看起来你们真的有点像,尤其是那双眼睛,真是像极了!”   安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孔岚的外表,只觉得很模糊。事实上,她真的没有好好看过那个女孩,她只记得那个大庭广众下的耳光,那杯兜头的红酒,那个女孩在路云帆怀里的柔弱哭泣,还有刚才……他们紧紧牵着的手。   楼静静继续说:“孔家和宇华好像有合作,融资什么的,我不太懂,永宣也不清楚。不过……安宏,路云帆这么对你!你真的不生气吗?!我!我都替你气死啦!你都为了他辞职了,和男友也分手了,都打算回来了,他这都是在干什么呀!他他妈的真不是个人!”   “静静,真的别说了。”安宏笑得苦涩,“毕竟当年,离开的那个人是我,现在,他想要怎么做,都是   正常的。他……”   她想说路云帆都没了一条腿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摇头说,“总之我不怪他,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天意个屁!他就是故意的!”静静扯着婚纱上的花,“这婚我都不想结了!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连路云帆这样的男人都能做出这种事来,这世上还有哪个男人能相信!”   安宏笑出声来,她握住楼静静的手,看着她泛红的眼睛,说:“别不相信爱情,静静,你现在很幸福,马上要做妈妈了,应该高兴点儿,我看你老公对你很好啊,这是你的福气。至于我……我相信我也会有我的福气,我还很年轻呢,是不是?”   看着安宏平静的表情,楼静静心里更是酸涩难受,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仪式开始的时候,安宏坐在了楼静静中学同学的桌上,和何玉栋、钱会娜打过招呼,大家一起等待新婚夫妻的入场。何玉栋看安宏一个人,路云帆却和其他女孩一起出现,自然觉得奇怪,不过他不是八卦的人,也就没有多问。   婚礼进行曲奏响,全场灯光熄灭,聚光灯打在宴会厅入口处,美丽的楼静静挽着器宇轩昂的金永宣,在漫天的玫瑰花瓣中缓缓入场。   安宏和大家一起鼓着掌,看着一对新人在台上宣誓、交换戒指、喝交杯酒、拥抱、亲吻,发言致辞、切蛋糕、倒香槟,她突然就觉得很平静。   不是每个人都是形单影只茕茕孑立的,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许多幸福的人,比如徐沫沫和小谷,楼静静和金永宣,刘艳和她老公,以及身边无数对的爱侣。包括……路云帆和孔岚。   安宏隔着几张桌子向那边望去,她能看见孔岚的背影和路云帆的侧脸,那张脸,在一天之前还是属于她的,而现在,一切都幻灭了。   安宏眯起眼睛,看着路云帆和孔岚,他们都在专心地看着台上,路云帆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他在抽烟,姿势优雅,孔岚偶尔凑过去和他说些话,他也只是点点头。   他们很相配,年龄、外表、学历、家境。他是青年才俊,她是名门之女。   安宏觉得自己已经一点儿也不怪、不怨、不恨他了。   毕竟,在她人生最艰难的时刻,他一直陪在她身边,而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刻,她却离开了他。在他经历那么惨烈的伤痛时,她不在他身边。   她把他丢下了。   路云帆,对不起,只是现在,欠你的,我已经还清了。   钱会娜拉着安宏和她说话,安宏收回视线,转头微笑,却不知道,有个人正转过头来,将视线投在了她身上。   敬酒时,安宏跟在楼静静身边,大家都知道新娘子有身孕,矛头都对准了新郎和伴郎伴娘,高挑漂亮的安宏挡无可挡,几乎是来者不拒地喝下一杯杯酒。   敬到孔先生那桌时,安宏站在外围,孔岚向静静敬酒:“嫂子!第一次见面,这杯酒一定要喝哦!”   金永宣笑:“你嫂子身上还有一个呢!永宣哥代她喝行不行?”   孔岚咯咯直笑,视线投到安宏身上:“那位漂亮的姐姐好像酒量不错,不如请她代喝。”   安宏看着他们,没多想就大大方方地走了上来,接过孔岚手里的酒,那是满满的一杯白酒,她扫了一眼边上沉默的男人,说:“祝新郎新娘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也祝你们……幸福。干杯。”   一仰脖子,一杯辛辣的液体就灌进了喉中。安宏眉都没皱一下。   周围响起一片掌声,大家纷纷喝彩:“好酒量!真豪爽!”   孔岚沉着脸看她。   安宏抹抹嘴,“砰”一下放下杯子,静静已经傻了,她拉住安宏说:“你没事吧?”   “没事。”安宏咧开嘴笑,“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行李还在宾馆呢。静静,新婚快乐。”   她没有再看那个人一眼,转身走出了宴会大厅。   临走前,安宏去上了个洗手间,出来时路过走廊,她抬起头,看到几米开外站着的那个人。   他穿得很帅,修身的烟灰色衬衫配黑色西裤、黑色皮鞋,头发也打理得时尚干练。他的表情沉静,目光深幽,直直地盯着安宏。   安宏注视着他,没有说话,大步地向着他走去。   只是……擦肩而过。   路云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了。   在宾馆房间收拾行李时,安宏打开了电视机,MTV天籁村正在播放一支MV。   略微沙哑的女声娓娓吟唱,曲调有些哀婉,却透着坚强。   听着歌词,安宏渐渐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沿着床脚缓缓地滑到了地板上,突然抱着膝盖大声地哭了起来。   “一朵云能载多少思念的寄托   在忽然相遇街头   当我们擦身而过那短短一秒钟   都明白,什么都变了   一转身谁能把感慨抛在脑后   在事过境迁以后   这感情就算曾经刻骨且铭心过   过去了,又改变什么   地球它又,公转几周了……   我不难过了,甚至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当我了解你只活在记忆里头   我不恨你了,甚至原谅你的残忍理由   当我了解不爱了连回忆都是负荷   一转身谁能把感慨抛在脑后   在事过境迁以后   这感情就算曾经刻骨且铭心过   过去了,又改变什么   浓情爱恋都已陌生了   我不难过了,甚至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当我了解你只活在记忆里头   我不恨你了,甚至感谢这样不期而遇   当我从你眼中发现,我已是陌生人了   我已是陌生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十章开篇,想看路总与安安对手戏的姑娘们,再等等。   本章推歌——蔡健雅,《陌生人》   谢谢大家。   写得仓促,更下一节时也许会小修。   05.07晚23点57更新,貌似木贴上,也不知道是晋江抽还是怎么了……现在补上~爱你们哦   下一节要周末更,因为——本周计划冲思远第五大章结尾!请谅解,我知道等文的姑娘伤不起,但是同时写两个超长篇小言的含含一样伤不起啊啊啊——————起码我一定不会坑~噢也~ ☆、解铃还须系铃人   陈航给安宏打了好多个电话,她都在关机中。   陈航觉得奇怪,一个星期前安宏给过他电话,说自己在J市参加投标,周六要喝高中同学的喜酒,等到周日会和他一起吃个饭。可是陈航等过了周日、周一、周二也没等到她的电话,周二早上,他拨了安宏的手机,关机。   每隔一、两个小时,陈航都会再拨一遍电话,可是一直只有关机提示音,陈航想了想,翻抽屉找出安宏给他的名片,拨通了丰源的电话。   前台小姐礼貌地告诉他:“安经理休假一个星期,要下周一才回来上班。”   “她是出去旅游了吗?”   “这我不太清楚,应该不是。”前台小姐的语气有点儿怪,似乎还带着点笑。   “我有急事找她,请问你知不知道她其他的联系方式。”   “我不清楚,不过我们辛总可能知道,我帮你转接,稍等。”   辛维接到陈航的电话,听他要找安宏,有些惊讶:“请问你是?”   “我叫陈航,是她J市的朋友,我有急事找她,但她手机一直关机中。”   辛维沉吟片刻,说:“小安的行踪我也不知道,不过她这些天心情不太好,和我请了一星期假,也许是要去散散心吧。”   “心情不好?为什么?”   “这个我不方便说,是她的私事,你要是想找她,就周末打她电话吧,估计那时候她已经开机了,下周一她要回来上班的。”   陈航见问不出什么,灵机一动就撒了个谎:“是这样的,安宏有个妹妹,她马上要回来过暑假了,可是一直联系不上安宏,就找上了我,我又在J市,实在是急了才打你们公司电话来找她。辛总,你知道安宏到底出了什么事么?”   辛维知道安宏有个妹妹在国外读书,听陈航这么说,只得回答:“我是真的联系不上她,她有点儿感情问题,想一个人静一静吧,你请她妹妹周末再联系她试试。”   “感情问题?”陈航皱眉,“和路云帆?”   “这……”   “辛总你放心,我是安宏许多年的朋友了,她的事我都知道,请你直说。”   辛维见这人知道路云帆,也就不隐瞒了:“是,是和路云帆,他俩好像分了。”   “分了?什么时候分了?为什么分了?发生什么事了?”陈航急问。   辛维想了想,就给说了个大概:“路云帆是有女朋友的,上周五晚上我们开完标有个小宴会,人家女朋友闹上门来了,搞得挺不愉快的。我看小安那反应,估计她也是不知道,不过旁人就不是这么想了。昨天小安来了公司,和我要了一周假,我想她自个儿静一静,出去走一走也好。”   陈航向辛维道了谢,挂下电话后思考了许久,越想越不对劲,抓起车钥匙和领导请了假就冲出了医院。   路云帆开完会下楼回办公室,一边走,他一边和小高说着一些工作上的安排。经过会客室门口,房间里有个人快速地起身走了出来:“路云帆!”   路云帆回头看,发现是陈航,秘书小宋也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路总,这位陈先生一直在这儿等您。”   “陈医生,什么事?”路云帆问。   “借个地方说话。”陈航扶了扶金边眼镜,冷冷的眼神扫了眼小高和小宋。   路云帆把手里文件交给小高:“去我办公室吧。”   小宋给陈航泡了一杯茶,离开的时候带上了门,路云帆走到沙发边,说:“请坐,陈医生。”   “不用,我说几句就走。”陈航看着他,“我就直说吧,你和安宏怎么了?”   “我和她的事,好像不需要向你汇报吧。”路云帆不客气地坐到了沙发上,抬头冲陈航笑笑,“抱歉,我腿不好,你随意。”   “你的事我一点也没兴趣知道,但是安宏的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现在找不到她,她手机关机,我知道你们两个好像出了点问题,路云帆,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可奉告。”路云帆摊开双手,挑眉回答。   陈航忍住气,他其实已经在心里想出了一个大概,如今看着路云帆气定神闲的样子,他觉得自己的猜测也许是对的。   他问:“路云帆,你几个月前到T市找安宏,是不是故意的?”   “是因为工作,陈医生你想多了。”   陈航没有在乎他的说辞,继续问:“这些是不是你布的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路云帆!我的问题很重要!我希望你认真回答我!”   “关你什么事?”路云帆抽出一支烟点燃,“陈医生,我和你好像不熟吧。”   “但是我和安宏很熟,她的事就是我的事!”看着路云帆有些痞气的笑容,陈航生气了。   “哦,我倒不知道,原来你们的关系已经好到这个地步了。”路云帆闲闲地抽着烟,“那你就去找她啊,来找我做什么?”   “我找不到她!我担心她!我担心她出事!她……”陈航忍了忍,又放缓了语气,“路云帆,我知道你还在介意当年的事,但那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你用得着这样处心积虑地挖个坑让安宏跳吗?你把她带上天堂,现在又亲手把她推进地狱,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   “我当然知道!”   路云帆冷冷地注视着陈航:“被带上天堂,又被推下地狱的,不止她一个。”   “你!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知道你做的这一切对安宏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知不知道你也许会毁了她的!这些年她过得很不容易,好不容易熬过来了,你居然……”   话没说完,路云帆已经站了起来:“陈医生,我没兴趣听你   说故事,我很忙,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我想你可以离开了,不送。”   他转身往办公桌走去,陈航冲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衬衫衣领,吼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陈航个子并不矮,但在路云帆面前还是矮了7、8公分,此时微仰着脸瞪着他,眼神里尽是愤怒。   路云帆沉着脸,抬手轻轻地推开陈航,后退了几步,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领带,他微笑着说了一个字:   “是。”   陈航怒了,一改往日斯文形象,指着路云帆吼道:“你怎么会这么卑鄙!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路云帆扬起眉,眼神凛冽:“我说过了,这不关你的事。陈医生,你什么时候这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陈航眉一皱,忽然一拳向路云帆挥去,他们站得近,路云帆没想到陈航会动手,左手抬起来招架了一下还是没挡住,左脸颊重重地挨了一拳,他脚下不稳,人一下子往后倒了下去。   “砰”地一声,路云帆倒在了地上,他的左边是茶几,左手下意识地挥舞中,还扫落了茶几上的东西——水晶烟灰缸和滚烫的玻璃茶杯。这些东西落到地上,四散碎裂,发出巨大的声响。   滚烫的水洒在了他的手背上,路云帆皱起眉,原来是这么疼的。   右肩很疼,右臂很疼,背部也很疼。   但是这一切都及不上他的腿部传来的疼痛,路云帆左脚脚踝扭了一下,此时一阵酸麻,接着就剧烈得疼起来,而他的右腿——这么猛烈的摔倒,使得假肢有略微的松脱。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小高大声地问:“路总!您有事吗?需要我进来吗?”   “没事!都不要进来!”路云帆坐起身,皱眉回答。   他知道,此时的自己相当狼狈,双手撑着地坐在地板上,两条腿几乎都不能动了,他抬起头看面前的陈航,陈医生有些尴尬,正为自己一时的冲动在后悔。   路云帆撇着嘴角笑了起来,他摇摇头,说:“你满意了?”   陈航低声说:“对不起。”走到路云帆身边,向着他伸出手去。   路云帆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继续摇头:“不用了,我站不起来,可能需要轮椅了。”   “啊?”陈航惊讶。   “怎么?安宏没有告诉你吗?我现在是残疾人了,我只有一条腿,状况还不太好。”   “……”陈航惊呆了,虽然他是医生,但不是骨科的,安宏也从未和他说过,陈航见过路云帆走路的姿势是有点僵硬,他一直以为只是一点后遗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情况。   他突然有点明白——路云帆的恨了。   可是这不代表,他能原谅路云帆做的事!   陈航看看四周,问:“需要我帮你拿轮椅吗?”   “不用,你   可以走了。”路云帆低头,左手抚上自己的左腿膝盖,沉声回答。   陈航叹一口气,蹲了下来,说:“路云帆,你是不是觉得安宏对不起你?”   路云帆撇过头去没有看他,沉默不语。   “她是有苦衷的。”   “我不想听,陈医生,你不是说过么,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陈航注视着路云帆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给我10分钟就行,我不是要为安宏打抱不平,我只是想把当初你不知道的一些事告诉你,说完就走。”   “我没兴趣。”   “路云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记仇,你是个男人吗?”   路云帆嗤笑一声,说:“我是男人就活该要承受这一切吗?陈医生,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你只是打了我一拳,我就爬不起来了,6年了!!这6年我就是这么过日子的!假肢!轮椅!拐杖!离了这些东西我寸步难行!那时候,安宏在哪里?”   这是路云帆从没对别人说过的话,即使面对许洛枫也不曾开口,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他把一些难言的苦涩藏在心里,一日一日任凭它们茁壮成长,无边蔓延,最终化成了一种可怕的情绪,这种情绪,与他心底深处更泛滥的另一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抽不离,理不清,最终使他再一次站在安宏面前,做出一些令他自己都无法理解,无法挽回的事。   可是现在面对陈航,路云帆的眼神里流露着悲伤,他指着自己的腿,又大声地问了一次:“那个时候!安宏在哪里?!”   “那时候,我一直陪着她。”陈航平静地回答他,“每天都陪着她,路云帆,你想听吗?”   “……”   路云帆没有吭声,陈航就这么蹲在他面前,缓缓地将那段过往讲述给他听。   准备离开路云帆办公室时,陈航收起路云帆的名片,又留下了自己的电话,说:“我打算明天去T市找她,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出门,依据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是躲在家里。找到她我会给你打电话。”   路云帆沉默着坐在地上。   陈航往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再一次回头:“路云帆,我对你说这些,没有其他意思,我知道你恨她,换成是我……也会恨。只是希望你听过这些事,能把一切都放下,你这些年过得不好,安宏也是一样,我希望你不要带着这些仇恨继续过下去,这真的没意义。”   陈航离开路云帆的办公室,轻声对一直守在门外的小高说:“他请你进去。”   小高去路云帆办公室里的休息室推出轮椅时,路云帆依旧坐在地板上,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他的表情呆滞,双手已经紧握成拳砸在地板上,骨节处甚至发出了“格格”的声响。   小高扶着他坐上轮椅,问:“路总,要不要去医院   ?”   “不用,休息一下就好。”路云帆转动轮椅进了休息室,脱下裤子整理了假肢,又仔细看了看左脚脚踝,确认没有骨折,只是轻微的扭伤,他给自己喷了点药,咬着牙揉了起来,一边揉,一边想起适才陈航对他说的话。   那个女人,居然……   她真是疯了!!   手机响了,是孔岚的电话,路云帆接起来。   “云帆,晚上一起吃饭。”   “对不起,我今天很忙,需要加点班。”   “这些天你都在忙什么呀?每天都不跟我见面。”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加完班想早点回家休息。”   “啊?要不要我过去看看你?”   “不用,你难得回来,多陪陪你爸妈。”   “可是!我们也有半年没见了呀!我妈还来芝加哥看过我呢,你一次都没来过!”   “我真的很忙。”   “……”孔岚沉默了片刻,冷冷地说,“你是在忙着约会吧?”   “……”   “你别以为我不在国内,就什么都不知道,这几个月,你都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吧?”   “……”   “路云帆,我妈对我说,生意场上的男人,难免会逢场作戏,我要学会睁一眼闭一眼,可你呢?你一次又一次地带她出席公共场合,你到底把我这个女朋友放在什么位置?”   “岚岚,对不起。”   “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路云帆你就是个混蛋!”   孔岚吧嗒一下就挂了电话,路云帆叹口气,把手机甩到了一边。   想着几个月来自己做的事,他自嘲地笑起来,好吧!他就是全世界最大的恶人,活该被所有人唾弃。陈航的那一拳来的真是及时,路云帆抚着自己的额角,心里风起云涌,他突然抓过手机,拨通了陈航的电话。   陈航正在开车:“你好。”   “是我,路云帆。”   “什么事?”   “我今晚去T市找安宏。”   “啊?”   “陈医生,今天谢谢你,我觉得……有些事,我需要再和她当面谈一次。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想向她问清楚。”   陈航笑起来,心里依旧为安宏担着心:“好,那我祝你好运。”   挂下电话,陈航吹了一声口哨,他觉得自己做的没错。有些误会一直搁在那里,只会在人的心里发霉腐烂,变成永远都消不去的一堆腐肉,解铃还须系铃人,要去掉那两个人身上巨大的伤疤,只有靠他们自己。   他愿意为安宏做这些事,不管她将来会和路云帆怎样,他都不能容忍路云帆这样伤害她。   想当初,他是花了多少时间、精力、心血,才将安宏拯救出来,现如今,路云帆用短短几个月就几乎把他的成果毁于一旦,陈航心底是气极了的。   他可不愿意再把这过程重复一遍,而且现在,解决这些问题明明就有一条捷径   。   只要让路云帆知道了一切,陈航相信,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作者有话要说:呐!向等了一周的姑娘们说声抱歉,因为本周在冲思远第五大章结尾大虐,所以在全身心地写那个,昨天冲完了,今天才能抽离出来写路总,本节貌似挺平淡的,过度过度,而且安安居然木有戏份,哈哈~~~   内啥,要看对手戏的,还是得等等,都是需要铺垫的呀对吧?   我爱你们!!!!还有就是我积了好多留言没回,我好难为情啊!!!但是请大家相信你们每一条留言我都看了,我会回的!!!! ☆、烂摊子   作者有话要说:违更一下,抱歉,实在是因为孔岚她老爹的名字我百度了一下,吓一跳啊!!必须要改~05.17上午留   ——————————————————————   下一节,有对手戏~   周六更。不用催更啦,每周2更,上万字,会一直保持~   谢谢大家,爱你们~05.16晚上留   挂下电话,路云帆继续揉了会左脚脚踝,几分钟后,他站起来试着走了几步,左脚每一次落地都会传来疼痛。他想了想,坐下来又给左脚踝肿胀处喷了些药,拿出绷带仔仔细细地将脚踝缠了起来。受伤6年,小伤小痛难免发生,在这方面他已经变成了半个专家。   包扎完毕,路云帆拿过了一支肘拐,走了几步后又拿过了第二支,双手拄拐走起来果然更起步一些,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下半身,路云帆还是把一支肘拐放了回去,单手拄拐走出了休息室。   他对一直等着的小高说:“送我去机场,帮我定最快的去T市的机票。”   在机场过安检时,路云帆低声向安检人员说明了自己的身体情况,不出所料,他又一次被请进了“小黑屋”。他面无表情地在男性安检人员面前脱了裤子,卸下了自己的右腿假肢,看着他进行例行检查。   这样的检查,每一次登机都会进行。起初,他极不适应,差点要发飙。机场安检人员耐心地向他解释,因为假肢中含金属成分,接受腔又是中空结构,过普通安检不能查出个所以然来,之前也发生过多起乘客利用假肢私带打火机或刀具的案例,机场有这样的规定,也是出于对航空飞行安全和对其他乘机旅客人身安全的考虑。   路云帆并不是个不讲理的人,机场工作人员态度都不错,一再地请他谅解,渐渐地他终于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沉默着配合了检查。   只是,即使这种例行检查已经进行了无数次,路云帆心里还是很沉重。所有人都能一身轻松地登机,只有他,要在这个小房间中忍受这种对他来说万分屈辱的行为。路云帆理解,却不能释怀,可他明白,在这件事上,他永远都无可奈何。   直到坐进机舱,他靠在头等舱的座椅上,心才渐渐地定了下来。   手机响了,是孔岚。   “路云帆,你在哪里?你公司的人说你已经走了,你不是要回家吗?我现在在你家门口呢!你到哪里去了?”   “临时决定出个差。”   “你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吗?大晚上的出什么差?你去哪里?”   “岚岚,我要关机了,空姐已经在催,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喂!路云帆你不要太过分啊!”   “我挂了,回来了我给你电话,拜拜。”   “路——”   路云帆没等她说完,就按了结束通话键,随即就关了机。   孔岚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路云帆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叹了口气,不知不觉想起了和她认识的经过。   那是一年前的夏天,南非世界杯如火如荼进行的时候。   程旭请了年休假,专程回J市看球。决赛那天,程旭叫上路云帆和许洛枫去了一家高级会所。   那家会所   采取会员制,消费昂贵,是城内一些富豪及子女时常光顾的场所。   路云帆去的并不多,只是世界杯决赛四年逢一次,和程旭又是难得碰头,路云帆也就随了他的意一起去看球,图的是一个热闹。   他们没有去包厢,因为没有气氛,就在会所的酒吧大厅和一些年轻人一起看球。   酒吧的屏幕很宽,画质清晰,老板特地将音量放得很大,决赛现场喧闹又激扬的气氛轻易地就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   决赛的双方是西班牙和荷兰,路云帆向来是西班牙的球迷,只是这场决赛对他来说,是永世的遗憾,因为这一届的西班牙国家队中,没有劳尔。   那是他最喜欢的球员,从少年时就开始喜欢。皇家马德里的7号,西班牙的7号,曾经的金童劳尔?冈萨雷斯,此时已经33岁,在绿茵场上早已属于老将,绝对是西班牙足球史上的传奇人物。只是,在西班牙队最辉煌的这个时刻,他却被无情地拦在了国家队的大门外。   岁月果然残酷,路云帆依旧能记起多年前,看到那个羞涩的年轻人在场上如精灵般的身影。每逢进球,他就一边飞奔着,一边骄傲地吻上右手的结婚戒指,他是一个专情的男人,不管是对球队还是妻子,都是如此。他从没有丑闻绯闻,闻名球坛靠的只是精湛的球技和对西班牙和皇马绝对的忠臣度。   路云帆甚至为自己和劳尔同一天生日而自豪,可是现在,劳尔已经离开了皇马,在西班牙国家队中,披着那件7号球衣的也换成了比利亚。   路云帆有些落寞,他一口一口地喝着啤酒,不似程旭那般亢奋。   许洛枫安静地陪在他身边,两个人一起吸着烟,边看球,边聊着工作上的近况。   不远处是4、5个年轻人,看上去像是大学生模样,男男女女笑着闹着,不时地发出啤酒瓶的撞瓶声,随着场上局势的风云变幻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路云帆的视线被他们吸引过去,在那群年轻人中,他看到了一个身穿红色球衣的女孩,她梳着马尾辫,球衣的背后印着大大的7号,球员的名字是RAUL。路云帆心里莫名地有些好感,等到那个女孩转过身来,他看清她的脸时,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她有着一双细长的眼睛,和那个人竟然那么相似。   路云帆怔怔地盯着她看,女孩也许感受到了些什么,也向路云帆看了过去,她弯唇一笑,向他举了举啤酒瓶,接着又嘻嘻哈哈地和同伴们闹了起来。   许洛枫注意到了路云帆的不寻常,他也向那几个年轻人看去,看到那个女孩后,他的眉皱了起来,拍了拍路云帆的肩,说:“怎么了?”   “没什么。”路云帆一笑,收回了视线,可是心思却无法   再转回球赛上。   许洛枫说:“那几个人都是富二代,我见过其中2个男孩。”   “哦。”   “阿路,不要再想她了。”   “恩。”路云帆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球赛最终以西班牙夺冠告终,伊涅斯塔在加时赛一球绝杀荷兰时,整个酒吧大厅都沸腾了起来。   路云帆依旧坐在沙发上,面容呆滞,不知在想着什么。   奔跑、跳跃、踢球……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已是遥远的过去。他也曾经在绿茵场上驰骋过,也曾进球后像只鸟儿一样张开双臂满场飞奔,也曾向着场边的那个女孩骄傲地举起右手,迎接着她欣喜又崇拜的眼神,只是……这些都已不复存在,他再也回不去了,那个人,也早已不在他身边。   准备离开会所时,先前的红衣女孩跑到他们身边,她大大方方地和路云帆打招呼:“嗨!”   “嗨。”这一晚路云帆喝得有点多,他站起身,向着女孩挥了挥手。   “我叫孔岚,你也可以叫我Jennifer,你叫什么名字?”   “Jesse,Jesse路。”   “恩,能给我你的电话吗?”孔岚眯起眼睛,笑着说。   路云帆有些怔愣地看着她的脸,除了那双眼睛,她和她并不像,但是光是这双眼睛,就已经足够令他灵魂出窍。   “嗨嗨,你没事吧?”孔岚脸红了,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抱歉,我并不常在国内,没有电话。”路云帆随意撒了个谎,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和孔岚保持联系,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哦……我也不常在国内,我在芝加哥念书,你在哪儿?”   “洛杉矶。”   “哈!有时间我可以去找你玩啊~”孔岚笑起来,很有些自来熟的味道。   路云帆也不说破,点头微笑:“好啊。”   真是个傻孩子,没有联系方式,她怎么去找他?   令路云帆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后,路建宇叫他一起去参加一个饭局。   到了地方,路云帆看到包厢里的那个女孩,不禁一愣。   孔岚长发披肩,穿着粉红色的针织衫和白色长裤,正坐在父亲孔其东身边冲他微笑。   饭桌上只有他们四个人,路云帆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路建宇将他介绍给孔其东,孔其东又介绍了自己的独生女儿孔岚,四个人开始吃饭。   饭桌上,路建宇和孔其东漫无边际地聊着,孔岚表现得大方得体,显然家教良好。但是路云帆依旧能记得看球那天她蹦蹦跳跳嘻嘻哈哈的样子,想着原来在父亲面前,每个人都是会装的。   孔岚并没有多和他说话,路云帆还是和父亲及孔其东聊得多,吃完饭,路建宇说自己要和孔其东去喝杯咖啡,谈些事,叫路云帆送孔岚回家。   路云帆这时候终于明白了,原来   这顿饭局是——相亲。   出了饭店,路云帆打电话叫司机从停车场过来接他们,孔岚突然说:“哎,先散会步吧,今天不是很热。”   路云帆不好拒绝,只得陪着她慢慢地走了起来。   他走路的样子总是能看出异样,孔岚看似不经意地低头,路云帆知道她在看自己的腿,干脆就坦白说:“我的右腿是假肢。”   “呃?”孔岚一愣,立刻就恢复了平静,小心翼翼地问,“车祸?”   “恩。”   “哦……你……会不会觉得痛?我是说……走路。”   “不会。”当然不能走太久,可是路云帆不打算说。   孔岚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Bill认识许洛枫,他帮我打听到你是谁。”   “……”   “你为什么要骗我呢?”孔岚笑,“你明明已经回国工作了。”   “抱歉。”   “是我求爸爸约的路叔叔。”孔岚脸红了。   “……”路云帆当然明白她在说什么。   “爸爸从小就教我,我不能随便谈恋爱,即使出国念书了,也不能随便找男朋友,因为我一定要回国的,他希望我能找个……合适的男友,你明白的。”   门当户对,路云帆笑了一下。   “并不容易找哦,直到我遇见你。”孔岚低着头笑起来,“你是我喜欢的类型。”   路云帆没有接腔。   “你多大?”   “25。”   “我21。哈哈,我俩真的挺合适的。”   路云帆心中感叹,是啊,是挺合适的,可是感情这种东西,如果能用年龄、家境、外表、身高、学历来衡量,就能找到合适的另一半,那该多简单。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可是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我知道,你还那么年轻,我也不急啊,咱们先认识一下嘛。”   真是一个大胆的女孩,路云帆心中不禁想起那个人,如果她能有孔岚一半大胆,他当初就不会追得那么辛苦了。   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短短的几句话,孔岚已经表达清楚了意思,路云帆也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不过孔岚并不以为意。   后来,孔岚单独约了几回路云帆,吃饭、看电影、去酒吧,父亲和孔其东交情不错,路云帆也不好拒绝,也就赴了几次约。   在美国读了高中和大学的孔岚,其实已经受了西方观念的影响,在男女交往上并不含蓄,很大方,很主动,很热烈。   有一次在酒吧,路云帆喝得有点多,不知不觉意识就有些模糊了,他靠在沙发上时,孔岚吻了他。   路云帆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女孩的脸,有一瞬间脑子里就错乱起来,他模糊地喊出了声:   “安安……”   “恩?”孔岚松开他的嘴唇,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小名叫岚岚?”   路云帆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   来,他轻轻地推开孔岚,坐直身子说:“对不起,我喝多了。”   “啊……你酒量真的很差。”孔岚笑,她摸着自己的嘴,心里甜丝丝的,“我以后叫你云帆吧,你的名字和《又见一帘幽梦》里的费云帆一样哦,芒果台的那个连续剧,你看过没?”   89年生的女孩儿,没有看过老版的《一帘幽梦》,路云帆摇头:“没看过。”   孔岚一把挽住他的胳膊,说:“云帆,和我谈恋爱吧!”   路云帆愣住了。   回家吃饭的时候路云帆和路建宇聊了一下,路建宇有些犹豫,他说:“孔其东行事很老辣,这些年,宇华也有过和他合作的机会,都因为一些原因错过了。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女儿,我不会反对,这反而是好事。只是……孔岚她……她长得和安宏有一点像,儿子,如果你是因为这个原因和她在一起,爸爸是反对的。如果将来你伤了孔岚的心,孔其东这个人,不会轻易放过宇华。”   路云帆眼神平静地看着父亲,他说:“我已经忘记那个人了。”   路建宇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说:“这样,最好。”   在孔岚回芝加哥前,路建宇、江蓓、路云帆,和孔其东一家三口吃了顿饭,路云帆和孔岚算是正式成为了恋人关系。   收回思绪,路云帆看着飞机舷窗外黑黝黝的天空,他自嘲地笑笑,在感情这件事上,他向来明确又主动,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将就的那一天,可是后来,他悲哀地发现,有很多事,都是自己无法把握的。   比如她的离开,比如她留给他的那些问题,比如现在,他要收拾的这一堆烂摊子。   路云帆是个聪明的人,可是这时候,他对未来,却也有了一丝怀疑,不确定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整件事的走向能不能再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安宏在家里睡了一个白天后,起床给自己炒了个蛋炒饭,吃完后,她把碗盘丢进水槽,进了洗手间泡了个澡,清清爽爽地出来后,她开始化妆。   黑色挑起的眼线,烟熏的眼影,浓密的睫毛,浅色的唇彩,蜜色的腮红,她把头发吹得蓬蓬松松地,拉开了自己的衣柜。   挑选了一阵后,安宏穿上了一件黑色带亮片的紧身背心,底下是牛仔热裤和一双系带罗马鞋。背心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领口开得挺低,安宏觉得有点不安全,又给穿上了一件抹胸。   她挂上了叮叮当当的耳环,往手腕上戴上好几串手链,在镜子前转了个身,镜中人身材高挑玲珑,长手长腿显露在外,穿着热辣,妆容妖冶。她笑了一下,找了个小手袋丢进钱包、香烟、打火机、房门钥匙、餐巾纸、化妆包,就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下了楼她才发现,天下雨了。   安宏撇撇嘴,只得再上   楼拿伞,晚上必定会喝多,她不打算开车。   撑着伞往小区外面走时,安宏心里莫名地想起那个人来,这几个月来,每逢下雨,她都会想起他,好似变成了一个习惯。   下雨了,他的腿会痛吗?   哦!你傻了吗?他在另一个城市呢!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和你没关系了,安宏,醒醒吧!他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这次又是什么?苦肉计啊?   飞机降落在T市机场,路云帆打开手机,立刻就收到了孔岚的短信:路云帆,我讨厌你!!   他摇摇头,把手机放进裤子口袋,单手拄拐走出了机场大厅。   发现,天下雨了。   路云帆皱起眉,怪不得左腿总是觉得不舒服,原来是下雨的原因。   他排队坐上了出租车,报出了安宏家的地址。   机场在郊区,出租车开到T市市区需要一个小时。随着时间的流逝,路云帆觉得左腿越发地疼,那种针刺般的感觉又缠上了他的身体,他一边揉着左腿膝盖,一边想着见到安宏后会发生些什么,他要如何开口,如何向她问出那个纠缠了他6年的问题。   车子到了安宏家楼下,路云帆下车,一冲眼就看到了安宏那辆宝蓝色的雪佛兰景程停在楼下。他抬头望向六楼那扇熟悉的窗,没有灯光透出。她在干吗?路云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就往楼道走去。   右手拄拐,左手扶着楼梯扶手,路云帆咬着牙,忍着疼,慢慢地爬上了六楼。   站在安宏家门口时,他已是一身的汗,脸色都开始发白。整条左腿都很疼,膝盖酸胀,左脚踝已经痛到麻木。路云帆向来不耐痛,不过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这些,右手紧紧地拄着肘拐支撑着身体,他面对那扇门,做了个深呼吸,终于举起手开始敲门。   一开始是轻轻地敲,渐渐地越来越用力,声音也越来越响,他不禁喊起来:“安安,安安,开门!安安,我知道你在!”   过了很久,毫无动静。   路云帆不死心,拨了安宏的手机,如陈航所说,关机。   隔壁人家的房门开了,一个中年大婶探出头来,显然是被敲门声惊到。   看到路云帆,她立刻笑起来:“哎呦,小路是你啊,来看安宏?”   “阿姨你好。”路云帆微笑,这几个月,他数次在安宏家过夜,进进出出间,隔壁邻居已经认识他了。他指指门,问大婶,“阿姨,您知不知道,安宏在不在家?”   “不知道,礼拜天晚上还见过她,这两天就没见着了。”   “她会不会出去旅游了?”   “应该不会,我看她阳台上还有新晒的衣服。”   “哦,谢谢您阿姨,我再打电话问问,抱歉吵到您了。”   “没关系没关系。”大婶笑得像开了花,“对了小路,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什么?”   “你还有没有未婚的兄弟呀?堂的表的都行。”   路云帆疑惑:“没有。怎么了?”   “没有就算啦,就是我那闺女,都25了还没对象呢,我看安宏福气真好,能找着你这么俊的男朋友,本来想你要是有兄弟就给介绍介绍。那你忙,我进去了。”   “……”路云帆嘴角抽搐着笑了笑,看着大婶关了门,他立刻拨了陈航的电话   。   “陈医生,安宏不在家。你知道她会去哪儿吗?她的车还在楼下。”   “……你有她家的钥匙吗?”   路云帆摸摸口袋,真有,他来了好多次,安宏早就给了他备用钥匙,这趟过来,路云帆以防万一就给带上了。   “有。”   “那你开门进去看看。”   路云帆皱眉,陈航又说:“赶紧进去看看,有情况给我打电话。”   “好。”路云帆挂了电话,开门进屋。   屋内一片漆黑,飘着一股淡淡的烟味,路云帆打开灯,落入眼帘的是一个凌乱的客厅,比他第一次来时过犹不及。   明明知道她不在家,他还是把每个房间都走了一遍,安宏房里的梳妆台上散乱地摊着化妆品,关了机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床上还丢着几件适合去夜店玩的衣服,每一件都是亮闪闪的,很性感。路云帆捞起衣服看了看,浓眉就皱了起来。   他在房里转了转,又走去了厨房,厨房水槽里丢着一只炒锅和几个脏盘子,上面还沾着一些米粒,路云帆一看就知道是蛋炒饭,这是安宏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   走了一圈,路云帆又给陈航打电话:“她不在家,不过应该没出远门,还给自己做了东西吃,锅子盘子都没洗。”   “哦……那就好。”陈航在电话里松了口气。   “陈医生,她会去哪儿?”路云帆毫无头绪,外面下着雨,安宏又没开车,他很担心。   “她大概去酒吧街了,路云帆,你找个宾馆过夜吧,明天我过去找你们。”   “等等,酒吧街?”路云帆皱起眉来,“在哪里?”   “在清河步行街附近。她每回心情不好就喜欢去酒吧街玩,我也和她去过几次,有几家的老板都和她很熟了。放心,应该不会有事。”   “我去找找看吧,陈医生,你知道她常去哪一家吗?”   “这可不一定,她都是东打一枪西打一枪的,别去找了,玩到半夜她自然会回家,你明早去找她她一定在睡觉。”   “我知道了,谢谢你。”   “是我要谢谢你,这么晚了你还赶过去找她。路云帆,明天你见到她,好好和她谈一谈,无论如何都把话说开,至于未来,就要靠你们两个人自己把握了。”   路云帆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沙发前的茶几上依旧是一个杵满了细长白色烟蒂的烟灰缸,边上还有几个空啤酒罐。路云帆能想象安宏赖在沙发上,喝着酒抽着烟的情景,不由地叹了口气。   他一边揉着自己的左腿膝盖,一边在心里做着计划。觉得左腿稍微舒服一点后,他站起身出门下楼。   冒着雨走到小区门口,路云帆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去酒吧街,谢谢。”   T市的酒吧街,到了晚上灯火辉煌,霓虹璀璨。街道   两边一家连着一家的是各种风格的夜生活场所,因为下雨,街上人并不多,偶尔有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出来、进去。   保安们在门口聊着天,还有小贩支着大伞在卖烤羊肉串,有人醉得摇摇摆摆,有的醉得鬼哭狼嚎,有人冲出来抱着行道树呕吐,有人在霓虹灯的映照下接吻。   路云帆站在雨中,有些茫然地看着这条陌生街道,突然就下定决心,推开了右手边第一间酒吧的门。   他在喧闹的酒吧大厅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安宏的身影,立即就走了出来,走进了紧挨着的第二家。   雨势渐大,进进出出间,路云帆的衣服已经湿透,左腿更是疼得令他咬紧了牙,他的右手死死地拄着肘拐,在一家接一家的酒吧里搜索寻觅,却一无所获。   许多人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他,一个浑身湿透的年轻男人,头发都已经贴在了脸上,表情痛苦,高大的身材,却拄着肘拐,一瘸一拐地从他们身边经过,一双精锐的眼睛四处打量,似乎在寻找什么。   路云帆已经不知道自己找了几家酒吧了,有些人多,有些人少,他知道安宏不会在包厢,只是认真地搜索每个大厅,在那些陌生却疯狂的脸孔中寻找那双最特别的眼睛。   他的腿越来越痛,却一直咬牙坚持着,其实路云帆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安宏过完夜生活就会回家,第二天他一定能见到她,可是他就是想寻找,想着陈航下午对他说的那些话,路云帆只想立刻找到安宏,至于找到后要对她说些什么,他真的还不确定。   安宏在一家叫“过客”的酒吧和一个老外聊着天,老外说自己是美国人,叫Tom,34岁,在T市一家外企任职高管,他会说不标准的中文,安宏就和他中文夹着英文胡侃神聊。   Tom长得挺帅,金发碧眼很能聊,嘴巴特别甜,不停地夸赞安宏,说她非常美丽非常特别特别性感,简直就是东方女性的代表赛过巩俐章子怡。安宏当然知道他在胡说八道,却仍是笑着说谢谢,这已经是她泡夜店的第三天了,不是说为自己找存在感,也不是要借酒消愁,安宏只是想找个地方和人聊天,听听不同男人对她的赞扬,令自己重树起一点自信心。   聊了一会儿后,Tom开始不规矩了,一双手先是撩了下安宏的发,接着就往她腰上搂去。   安宏并没有躲,在酒吧玩,这样的接触实属正常,她有些醉意,眯着眼看Tom的蓝眼睛,觉得这老外还挺有意思。   Tom把嘴唇凑到安宏耳边,轻声说:“Wanna have some fun anywhere else?”   安宏吃吃地笑了起来,摇头说:“No,thanks.”   Tom有些失望,继续   努力地和安宏调着情,手指一下一下地在她腰上打着圈儿,安宏扭了扭身子,她放下啤酒瓶站起来,说:“It’s late. I’ve got to go.”   Tom拉住她的手,用热切的眼神看着她说:“Could you give me your phone number?”   安宏摇头笑:“Sorry.”   Tom还想说什么,一只手突然斜地里伸出来扣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用力,他就被迫松开了安宏的手。   “Hey!What are you doing?” Tom叫起来,看着面前面目冷峻却全身湿透的男人。   “Get lost,Leave her alone.”路云帆瞪着这个男人,他左手用力一带,Tom的手就被他甩了开去,然后他立刻把安宏拉到了自己身边,顺势搂住了她的腰。   安宏扭过头惊讶地看着从天而降的路云帆,半天都没闭上嘴巴,反应过来后,她突然狠狠地推开了他。   路云帆脚下不稳,脚步踉跄了一下,肘拐支到地上才稳住身形。   他抬起头看安宏,她正冷冷地看着他,说:“你来干吗?”   “我来找你。”   他的样子相当狼狈,湿透了的衬衫贴在身上,头发凌乱,手上甚至拄着肘拐,安宏微微皱眉,从头到脚扫过他全身,冷笑一声说:“找到了,你可以走了。”   “安安,我……”   “不要叫我安安!”安宏注视着他,“我和你已经没关系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走。”   说着,她又坐了下来,扬手叫服务生拿来一瓶黑方。   Tom在边上愣愣地看着,问:“What happened?Ann,Who is he?”   “I don't know him.”安宏拿过酒瓶,连杯子都不用,对着瓶口就喝起来。   路云帆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酒,大声吼:“你疯了?!”   安宏伸出双手去抢他手里的酒,力气大得惊人,一边抢一边喊:“你才疯了!还给我!”   路云帆一只手挡不住她,干脆丢了肘拐,一边高举着酒瓶子一边挡住安宏:“安安!看看你的样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安宏突然停住了动作,她抬起头看路云帆,眼神直愣愣的。   路云帆喘着气看她,她化着夜店妆,头发上沾满了烟酒气息,身上的衣服性感得要命,从上往下看,能清楚地看到她胸前的乳/沟,路云帆突然就觉得生气,不禁又说了一遍:“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安安?”   “啪!”一个耳光。   路云帆身子晃了一下。   安宏的眼神冰冷,她伸出左手从呆愣的男人手中取过酒瓶,右手指着酒吧大门说:“滚   。”   周围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兴致勃勃地把注意力都投到了他们身上,酒吧里真是上演人生戏剧的好场所,每天都有人在演戏,哭哭笑笑,供人取乐。   路云帆站直身子,重新面对安宏,他无暇看周围的人,只是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安安,我有话要对你说。”   “滚。”安宏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再一次从牙缝里吐出这个字。   “安安……”   “路云帆,你仔细听我说,我不欠你了,我们两清了。你这算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和你计较!我不要听你说什么!我只求你不要再出现在我身边不要再来烦我了!我没怪你,我祝你幸福!我祝你早日结婚早生贵子,但我也要过日子的呀!我也要找男人结婚的呀!我已经因为你谈崩一个男朋友了,我现在想再找一个行不行呀?我不年轻啦!”安宏说着就指向了边上目瞪口呆听得云里雾里的Tom,   “我找人喝酒碍着你了?人家好端端的哪儿招惹你了?你问我在干什么?你管得着么你!你是不是就看不惯我好?看不惯我过得轻松自在潇洒快乐?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你究竟是要干什么呀?当初突然冒出来的是你,说要我回到你身边的是你,说要我辞职的是你,说要结狗屁婚的是你,当着所有人面抱着其他女孩的是你,做人家乘龙快婿的也是你!行啦!我真的不怪你啦!我求求你了,你走吧!咱俩这样真的没意思了,都这么多年了你这人怎么还是这么不着调?我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路云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路云帆瞪着眼睛皱着眉,听完安宏噼里啪啦的一段话,脸色越来越沉。   安宏胸口起伏着,她拿起酒瓶又猛喝了一口酒,“砰”一下把酒瓶砸在桌子上,突然拉过Tom的手往酒吧门口走,说:“Let's go.”   “Where to go?”Tom惊得大喊。   “Just follow me.”   就快走到酒吧门口时,路云帆大步地追了上来,他的步态很不稳,走路姿势显得特别狼狈。   他从身后一把拉住安宏的手臂,叫道:“安安!站住!”   安宏没吭声,想抽出手,路云帆的手就像铁钳一样钳住了她的小臂。   “放开我!”她身子后仰,死命地挣扎。   Tom急了,一手抓住路云帆扣住安宏的手,一手推了一把路云帆的胸,他操/着不标准的中文喊:“放开她!”   西方男人的力量不容小视,巨大的冲力令路云帆一下子就松了手,身子因为惯性而向后倒去。   周围人发出了一阵惊呼。   往后倒的瞬间,路云帆闭上了眼睛。真是不错,一天之内的第二次。   没想到的是,身后有人扶住了他   。路云帆稳了稳身子,弯下腰扶住了左腿膝盖,回头看去,是个健壮的中年人,他把路云帆丢在地上的肘拐递给他:“年轻人,腿不好,要小心一点。”   路云帆的脸有些烧了起来,他摇摇摆摆站立不稳的样子完全落在酒吧顾客们的眼里,令他觉得无比挫败和难堪。他轻声说:“谢谢。”   “不客气,嘿,Tom。”中年人搭住Tom的肩,笑道,“让他们谈谈吧,我请你喝酒。”   Tom的眼角余光不由地往路云帆腿上瞄去,刚才只是稍微用了点力气去推他,他就完全站不住了,他心里有些愧疚,回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安宏,走过路云帆身边时,说:“Sorry,are you ok?”   “I'm fine.”路云帆站直身子,右手握住肘拐,有了支撑的感觉真的好了许多,他看了眼Tom,那男人冲他努嘴笑笑,就跟着中年人往吧台走去了。   四周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靠近酒吧门口的小空地处,只剩下了安宏和路云帆面对面站着。   安宏偏过头,嗤笑一声,说:“这次又是什么?苦肉计啊?”   路云帆淡淡地说:“跟我出去,我有话和你说。”   “对不起,我累了,你刚刚打扰到我有可能发生的一段美好异国恋,所以现在我心情很不好,我要回家睡觉。”   说完她就转身走出了酒吧大门。   路云帆跟着她走了出去。   天依旧在下雨,安宏忘了拿自己的伞,她在哗啦啦的雨中大步走着,能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还有肘拐落在地上的轻叩声。   安宏心头的火“蹭蹭”地冒了起来,一下子就烧得无边无际,她突然站住脚步,回过身指着路云帆大声地喊:“路云帆!别再跟着我了!你他妈给我滚!滚!滚得越远越好!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特别感谢某人的英文指导,鞠躬!大半夜的还和我演练对话……英语呆表示感激涕零。姑娘们不需要中文翻译吧?有困难找度娘,都是挺简单的对话……   啊啊啊啊————安安你好凶啊!!!!   抱歉,说了周六更,貌似现在是周日,天都快亮了……囧   下一次更新:5月26日,周六。   是有原因的,对不起~ ☆、安安,我腿疼   漫天大雨落下,时空仿佛已静止。   全世界只剩下相隔数米,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   安宏的长发已被雨浇得湿透,丝丝缕缕地贴在她的脸颊上,她的眼神透着迷茫,还有些绝望。   她指着路云帆大喊:“你为什么还要出现?!为什么?!路云帆!我没有力气陪你玩了!这个游戏他妈的一点儿也不好玩!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我究竟要怎么做啊!你告诉我吧!告诉我啊——————————”   她丢下手里的包,缓缓地蹲下了身,双手抱肩在雨中缩成一团。   路云帆沉默地看着她,慢慢地向她走近。   站在安宏面前时,他微微弯腰,手抚上了她的头顶。   安宏身子一抖,突然像触电般地弹了起来,她转身想跑,路云帆已经一把拉住她手臂,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安安!”他丢掉了肘拐,双臂紧紧地拥着她,用足了十分力气,手掌重重地摩挲着她的背脊,他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体会到她身体剧烈的颤抖。   安宏闭上眼睛,脑子里突然就混沌起来,他的怀抱很温暖,很熟悉,却又透着冰凉的湿意,她并没有回抱他,只是双手握拳垂在身侧,任由他一遍一遍地在耳边叫着她的名字。   “安安……安安……安安……”   天空突然响起一声惊雷。   安宏猛然睁开眼睛,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想到这是什么时候,这是在哪里,想到面前的人究竟是谁!绝望的感觉霎时笼罩住了她的心,她开始尖叫,开始挣扎,开始发了疯般地想逃离。   记忆中也曾有过这样一个雨天,他说:安安,不管你跑到哪儿,我都能追上你。   那也是个晚上,安宏背着斜挎包在街上狂奔,雨水打在身上,她却毫不在意,心里只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身后是从未停歇的脚步声,节奏清晰,力量十足,那是17岁少年特有的脚步声,他一直与她保持着数米的距离,没有追上她,也没有开口叫她,只是在瓢泼的雨中陪着她跑过几条街。   那些年少轻狂的时光啊!再也回不去了!   曾经的他们都有着清澈纯真的眼神,坐在教室里,回头看去,总能看到男孩子笑嘻嘻的脸。   他在公车上向她大力招手;他张开双臂骑在自行车上,黑发飘扬,迎着风大声地笑;他从身后变戏法似的变出来一串草莓糖葫芦;他牵着她的手在混混们面前狂奔;他在非常时期给予她的依靠;他在喷水池边抱着她疯狂地转圈,他和她在月光下、海水中的拥吻……   他们有过那么快乐的少年时光,后来,却经历了惨烈的伤,让他们回过头去,再也找不见彼此的身影。青春就是一列单程火车,一路往前,永远没有回程的   车票。   安宏在雨中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狠狠地推着面前的男人,打他,咬他,抓他,踢他,眼泪混着雨水糊满了脸,几日来的忍耐终于在此刻爆发,安宏只希望能从他身边逃开,逃开,用尽全身的力气,逃得远远的!   路云帆却一直都没有撒手,不管她打得他有多疼,他只是牢牢地抓着她,像是抓着最后的希望。   他只知道,不能让她走掉,绝对不能让她走掉!如果她走掉了,他们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安宏挣脱不掉,突然就发起狠来,她一脚踩到了路云帆的左脚上,膝盖还顶了下他的左膝盖。   路云帆的脚踝处还缠着纱布,这一踩,剧烈的痛即刻传来,他再也坚持不住,左腿一软,身子就往地上倒去。   但是他的手还是紧紧地扣着安宏的手臂,两个人一下子就纠缠在一起,倒在了泥泞的雨地中。   路云帆左腿膝盖着了地,痛得他脑中一片空白,他闷哼一声,终于松开了抓住安宏的手,双手按住了左膝盖。   他蜷着身子侧躺在地上,身下是污浊的水,他的脸色惨白,双目紧闭,浓眉紧锁,咬着牙坚持着没有喊出声来。   安宏也侧着身子,和路云帆一起面对面地躺在地上,丝毫不管地有多脏,雨依旧打在他们身上。她看着面前男人痛苦的表情,听着自己剧烈的喘气声,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抖个不停。   她越笑越大声,笑声在这雨夜显得格外凄凉,笑着笑着,眼泪就顺着脸颊缓缓滑下。   过了好一阵子,路云帆才缓过劲来,他的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和雨水混在了一起,他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已经止住了笑的安宏,心里做着深呼吸,强忍着左腿的痛,慢慢地坐起了身。   “安安……”他叫着她,左手撑在地上,右手抚上了她的手臂。   安宏没有动,她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嘴角还挂着诡异的笑。她躺在雨地里,姿势慵懒,好像睡在舒服的床上。   “安安,别躺着了,快起来,地上脏。”路云帆拉着她的手臂,安宏还是一动不动。   路云帆试着想站起来,他摆好了右腿假肢的位置,双手用力撑地,左腿才用了点力,就一阵抽痛,令他又一次跌坐回地上。   他看着不远处的肘拐,伸了伸手臂发现够不到,只好对安宏说:“安安,帮我捡一下拐杖,扶我一把。”   安宏依旧没有动。   “安安,安安!你别闹了,快起来,我……我腿疼。”路云帆抽着气,又一次拉安宏的手臂。   安宏终于有了一点动静,她慢慢地坐起身,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路云帆,面无表情。   “安安……”   安宏从地上爬了起来,走了几步捡起路云帆的肘拐,走回来递给了他,又蹲下/身抱住他   的腋下,用力将他提了起来。   路云帆毕竟是个男人,身材高,分量也不轻,安宏拉抱着他,觉得非常吃力。   好不容易等他拄着肘拐站稳了,安宏就松开了手。   路云帆脚步一踉,他抬起头来,看着安宏已经转身走开。   两个人身上都是泥水的痕迹,安宏披头散发,狼狈无比,她捡起地上的包,慢慢地往街的另一头走去。   没有回头。   路云帆的腿很痛,却远不及心里的痛来得剧烈。看着安宏摇晃着身子越走越远,他突然拄着肘拐就追了上去。   左脚踩在地上,每一步都像刀割般得疼,可是路云帆的步子却十分坚定,他终于追上了她,再一次从身后拉住了她的手。   安宏定住了身形,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了,她只是想不明白,这都是怎么了。   刚才的他们,像两只野兽一样在雨中厮打,她以为狠下心来的那一脚,能灭了他所有的希望,没想到,路云帆还是如多年前一样,不管她对他说什么做什么,他依旧会追在她身后。   只是,一切都已经改变了,不是吗?他已不是过去的他,她也不是过去的她了,褪去了青涩,他们留给彼此的,就只剩下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何必要把好不容易痊愈的伤疤再一次揭开呢?   安宏不明白,路云帆究竟要做什么,要对她说什么,他究竟想得到什么?   她回过头去看他,他的脸上都沾了泥水,一张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苍白,眼睛里写满了痛楚,还藏着一些更深的东西。   他们就这样看着对方,不动,也不说话。   良久以后,路云帆率先开了口:“我见过陈航了。”   安宏身子一颤,她瞪着眼睛看着路云帆,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安安……”   “路云帆,我最后和你说一次。”安宏突然笑了起来,她淡淡地说,“一切都过去了。”   “真的么?”路云帆扣着她的手腕,用了用力,“真的都过去了么?”   “真的,都过去了。路云帆,我们结束了,我不欠你了。你回去吧,好好过日子,好好对她,把我忘了,把过去都忘了,好吗?”   “你会把我忘掉吗?安安。”路云帆的眼神里浮起了一层伤,“就像六年前那样,你真的能把我忘掉吗?”   安宏呆滞地看着他,说:“能啊,为什么不能?路云帆,你不要把自己想得太伟大。六年前我能忘掉你,现在一样能。”   “放屁!!”路云帆生气了,他用力地拉了把安宏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你根本就没有忘掉过我,是不是?安安!”   “你神经病啊!你以为你是谁啊!”安宏的脸色冷了下来,她又开始挣扎,“放开我!路云帆!我早已经把你忘记了!要不是你又冒出来,   我压根儿都不记得你了!!”   “你胡说!你骗我还要骗自己!安安!你根本就没有忘掉过我!是不是?是不是?!”   “这重要吗?!”安宏扯着自己的手,凄凉地笑,“我们已经回不去了!路云帆!我们回不去了!你懂不懂啊?你到底懂不懂啊?!”   路云帆抿着嘴唇,眼里像是要冒出火来,他突然拉着安宏就大步地走起来。   他的身子晃得很厉害,肘拐重重地落在地上,承载着他身体一半的重量。   安宏被他拖着走,她甩着包打他,大声地喊:“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回家!!你放开我!”   路云帆好像已经体会不到腿上的痛了,他拖着安宏一直走到酒吧街的街口,那里停着一溜儿的出租车。   路云帆打开一辆车的车门,一把把安宏推进了后座,随后自己也坐了进去,他们满身的泥泞,立刻把出租车后座的白色座套/弄脏了。安宏还在挣扎,无奈出租车的另一边车门是锁着的,她逃不开,路云帆咬牙抓着她不停拍打的手,两个人在后座纠缠不停。司机吓了一跳,回头喊:“喂喂!你俩怎么回事?在泥里滚过啦?把我车子都弄脏了我还怎么做生意啊!要闹下去闹!”   路云帆掏出500块塞给司机:“不用找了,去现代宾馆!”   司机一愣,收好钱说声“好嘞”,就发动了车子。   出租车开了起来,雨刮器似乎不太好,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安宏终于安静了下来,她扭过脸看着车窗外,雨水在车窗上流淌,街景看不清晰,只余下闪烁的光影。   路云帆放松了精神,才感觉到腿上尖锐的痛,他几乎说不出话来,疲倦地靠在车后座上,左手按着左膝盖,感觉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额头上立时又沁出了冷汗。   他看着几乎是背对着他的安宏,心想,等她冷静一些后,一定要好好地和她谈一谈,如陈航所说,把话说开。这些事,梗在他们心中,已经太久太久了。   车子到了现代宾馆,路云帆拖着安宏下车,安宏看着他的样子,实在是太狼狈太痛苦,终于不再挣扎。   路云帆和安宏在宾馆保安惊愕的目光中走向前台,他丢出自己的身份证和信用卡:“豪华套房,一间。”   办完入住手续,他又拽着安宏进了电梯,最后到了房间。   一进门,路云帆就看到了门边穿衣镜中的自己,真是有多久没有这么糟糕过了。他关上门,把安宏推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自己也放下肘拐坐了下来。   “噢————”左膝盖的弯曲又带来一阵疼,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路云帆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他弯下腰抱着膝盖,肩背不停地抖动着。   安宏在边上看着他,这时候突然觉得有些无措,她迟疑着伸   出了手,搭在他的背上,问:“要不要陪你去医院?”   “不用……”路云帆咬着牙回答,“一会儿就好,没事。”   “会不会又摔坏了骨头?去医院看看吧。”   “你心疼了?”他扭过头来,表情都有些扭曲了,“刚才踩的时候可是一点儿也没犹豫啊!”   “……”   “你先去洗澡吧,洗完我洗,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我有话和你说。”   “我要回家。”   “不行。”   “我要回家!”   “不行!”   “我……”安宏瞪他,“我睡沙发。”   路云帆头疼,他指指沙发,沉声说:“我睡沙发,你放心,今晚我没力气碰你。”   “你腿不好,我睡沙发。”   “废什么话!赶紧洗澡去,小心感冒发烧!”他身体不舒服,脾气也躁了起来。   安宏撇撇嘴,知道这天晚上两人已经不能好好说话了,起身就往卧室走去。   镜子里的自己就像个在泥里滚过的猴子,脸上的妆已经被雨冲得看不出了,只余下眼睛周围还有一圈黑晕。安宏心想,这眼影和睫毛膏的防水性真是不错,淋了这么久的雨都还没被洗掉。   她褪下耳环、手链,仔仔细细地洗了澡洗了头,披上浴袍走到客厅时,发现路云帆已经倚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的左腿搁在沙发上,右腿假肢还是踩在地上,脑袋靠在沙发扶手上,睡得很沉。   他个子高,沙发不够长,左脚就伸出了沙发坐垫,脏兮兮的一个人,把白色的真皮沙发都弄脏了许多。   安宏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睡脸。   他真的是疼坏了,睡梦中都是拧着眉的,嘴唇抿得很紧,一张脸白得像纸一样。   安宏拍了拍他的手臂:“醒醒,路云帆,洗了澡再睡。”   “唔……疼。”路云帆一把抓住了安宏的手,迷迷糊糊地说,“安安……我腿疼。”   “那去医院啊!”安宏在他身边坐下来,轻轻地捏了下他的左腿。   “噢————”路云帆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别捏!很痛!”   安宏立刻收了手,路云帆慢慢地坐了起来,晃了晃自己的头,看着穿着浴袍的安宏,笑了笑,“洗好了?”   “恩,你赶紧去洗吧。”   路云帆想了想,说:“我去洗手间脱假肢,这儿脱了就走不过去了。”   “我扶你。”   “恩。”   洗手间很大,安宏把椅子搬了进去,路云帆坐下来脱下又脏又湿的衬衫,把左腿脱出裤筒,又把右腿残肢从假肢接受腔中脱了出来。   一切都糟透了!右腿残肢都磨得有些红肿,左脚踝更是肿得厉害。   安宏愣愣地看着他左脚踝上的纱布,问:“你左脚怎么了?”   “没事,白天扭了一下。”他闷闷地回答。   想着刚才自己狠狠踩下去的那一脚,   安安的心抽痛了一下。   “对不起。”   “没事。”路云帆抬起头来,“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用不用帮忙?”   “不用。有拐杖,我自己可以。”他单腿拄着肘拐站了起来。   安宏心里很担心,不知为何却不想再坚持,说了声“好,你自己小心”,就走出了洗手间。   她看着卧室的床发了会呆,走到衣柜边抱出备用枕头和被子就走去了客厅沙发,把自己丢到了沙发上。   酒精、大雨、厮打,尖叫……早已令她筋疲力尽,安宏缩在沙发上,没用多久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醒过来的时候,四周围一片漆黑。   宾馆的窗帘隔光效果真是好,也不知道现在几点。安宏动了动身子,猛然发现,她竟然睡在床上!   打开床头灯,她往身边一看,宽大的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她的身上依旧穿着睡袍,盖着柔软的白色被子,她心里一惊,立刻下床往客厅奔去。   客厅里黑黝黝的。   安宏走到窗边,轻轻地拉开了窗帘,发现天色已经大亮,雨也停了。   安宏回过头去,就看到高大的男人蜷着身子窝在沙发上,房间里中央空调打得很足,屋外艳阳高照,屋内却有些冷。路云帆紧紧地裹着被子,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和被子另一头的一只左脚。   他的左脚踝上又重新裹上了干净的纱布,沙发前的茶几上还摆着一瓶喷雾剂、一卷纱布、一盒药和一杯水。这些东西估计是在她睡着以后,路云帆找宾馆前台要的。   安宏走过去拿起药盒看,心里“通通”一跳,手上赫然是一盒止疼片。   看看那板药,路云帆竟然一下子就吃了四颗。   他显然睡得不舒服,呼吸有些粗重,嘴微微地撅着,眉间拧成了一个浅浅的“川”。他黑色的刘海盖着额头,此时看来,竟然还显出了几分稚气。   安宏觉得自己的心疼了起来,她弯下腰,手掌抚上了路云帆的脸颊,入手竟是滚烫。   她吃了一惊,急忙喊:“路云帆,路云帆,醒醒!你发烧了!”   “唔……”路云帆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安宏的脸,他一把就扣住了她的左手腕。   安宏立刻要抽手,却挣不脱。   路云帆眼神沉沉地看着安宏,他慢悠悠地说:“不闹了?”   “……”   “可以好好说话了?”   “……”安宏干脆贴着他的身子坐了下来,冷冷地问,“你要说什么?”   “说说你做过的事。”路云帆慢慢地坐了起来,右手仍旧扣着她的左手腕。   “……”安宏扭过头去,不看他。   “陈航都告诉我了。”   “……”   “安安,看着我!”他伸出左手,抓着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脸来。   “哦,你知道了。”安宏耸肩,“不   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是吗?!”他的眼睛里写满了痛苦,他一把拉过安宏的左手腕,让它出现在她自己面前,“都过去了?安安!你做过些什么?你知道你做过些什么吗?!”   “我知道!”安宏终于甩开了他的手,右手抚上了自己的左手腕。   “你竟然自杀?安安!你竟然自杀?!”路云帆再一次拉过她的左手腕,他的手指颤抖着抚过安宏左腕上那两条浅浅的疤痕,不可置信地摇起头来,“我都没想过自杀,你居然自杀!你的命是我给的!你怎么可以自杀!你是疯了吗?!还是,他对你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重要到你愿意为了他去死?!”   他的心里一片绝望,眼眶都红了起来。安宏却是平静地看着他,她再一次抽回自己的手,低下头轻声说:“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路云帆,真的,一切都过去了。”   第十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于5月27日凌晨0点46分更新,比预告的晚了46分钟,在这里向大家说抱歉,并且在此公告:   因隔壁文6月要冲完结章,《那些青春,与爱有关》自即日起至隔壁文完结不再放预告,更新时间不定,请勿催文,保证不坑,请读者体谅并相互转告。谢谢。   为了全文节奏考虑,第十章结束。   第十一章、覆水难收,敬请期待。   第十一章和十二章是重点,基本写完了以后就能把全文的脉络理清了,这两章都会比较长,大家一直期待的车祸,会在下章出现(呃……这话很奇怪,啥叫一直期待的车祸……囧)   还有就是,说了26号更,现在,是27号了,可是对含含来说,因为还木睡觉……所以,还是勉强算周六更了的吧…… ☆、我比他高哎!   安宏站起了身,慢慢地走到窗边,她背对着路云帆,抱着手臂看着窗外。   阳光透过飘动的薄纱窗帘照在她的身上,她蓬松的长发随意地散在肩头,身上穿着宾馆的白色浴袍,赤脚站在地毯上。   路云帆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看着安宏露在浴袍下的两条长腿,他忍不住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身体。   虽然早已习惯了自己现在的样子,可是每一次看到,心里依旧会漫起一种痛,夹着一点点的心酸和委屈。截肢以后,路云帆的心态已经调整到很好,可是此时此刻,看着自己,再看着安宏,他还是会感受到一丝别样的情绪。这种情绪只在受伤后的一、两年内侵蚀过他的心,后来,他重新学会了走路,回归到正常的生活,学习、毕业、工作,一次次的成功慢慢将他带出了痛苦的回忆。   路云帆知道自己并没有与别人有太多不同,虽然以前喜欢的很多东西后来都不能再做到,但他依旧自信,依旧洒脱,相比起这世上的芸芸众生,他知道自己得到的已经太多。只是,日复一日,他的心底深处总是有一个念头在蠢蠢欲动,和孔岚交往了半年后,这个念头变得越来越强烈,最终使他付诸行动。   路云帆突然有些头晕,他抬手抚上额头,很烫,知道自己的确是发烧了。他想到了前一天陈航对他说的事,安宏的这几年,他终于知道——他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记忆里也曾有过相似的场景,那也是一个清晨,他从甜美的梦里醒来,发现身边的被子散乱地摊着,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18岁的路云帆心里有些慌,他急急地翻身坐起,四下一看,才发现她安静地站在窗前,不知在看什么。   那时的安宏,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路云帆能看到她裸/露的肩,在浴巾包裹下窈窕的身段,她的肌肤在阳光照射下现出健康的光泽,细长的手臂垂在身侧,偶尔抬起撩一下自己的发,姿势说不出的性感。   安宏的头发刚刚过肩,又黑又亮,有些凌乱,她一直背对着路云帆,他猜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就下了床,走去她身边。   他从身后圈住了她的身子,把下巴埋进她的肩窝,轻声说:“早。”   “早。”安宏闷闷地回答。   “还疼吗?”   “……”   “安安。”路云帆笑起来,他紧了紧手臂,声音很温柔,“对不起,昨天弄痛你了。”   “……”   “不过……”他自顾自地笑出了声,想到前一晚发生的事,脸也红了起来,“安安,真的好舒服。”   “讨厌!”对安宏来说,真是没有丝毫舒服可言。她几乎一夜难眠,睡睡醒醒,天不亮就睁着眼睛等太阳升起。   “干吗呀,真的嘛。”路云帆抬起头和她一起看向窗   外,原来从他的房间可以看到海,“安安,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了,只是你一个人的。”   “我才不要!”   “哎!你始乱终弃啊!”路云帆使坏地咬她的耳垂,“人家把第一次都给你了,你要负责。”   安宏无语,手往后想拧他一下,没想到一下子就碰到了他裸/露的身体,她吓得缩回了手,惊叫起来:“路云帆你大清早耍什么流氓!赶紧穿衣服啦!”   路云帆大声地笑了起来,他一把抱起安宏,不顾她的尖叫和挣扎就把她丢回了床上。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难为情啊?这有什么,哪对夫妻不是这样的呀?”   “谁和你夫妻了!神经病!快穿衣服!”安宏手捂着眼睛,扭开头不看他。   路云帆吃吃一笑,终于站了起来,到自己的旅行包里翻出了衣裤穿上。   安宏从床上坐了起来,从指缝里看到男孩子已经套上了T恤沙滩裤,才放心地把手放了下来。   “喂。”她叫他。   “恩?”   “我的衣服怎么办啊?都在厕所里,弄湿了……”   路云帆一笑,说:“我去帮你拿。”   路云帆真的去了安宏房里,迎着萧琳促狭的目光帮她拿回干净的内裤、文胸和连衣裙,两人穿戴完毕下楼吃早餐,发现其他人都在悄悄地打量他俩,脸上带着玩味的表情。   安宏尴尬到极点,低头捧着白粥猛喝,脸红得像猪肝一样。   路云帆却是心情很好,他坐在安宏身边,把酱菜和肉松舀到她碗里,提醒她小心烫。   萧琳一边啃着肉包子,一边瞪着一双大眼睛朝安宏看,忍不住问:“安宏,你脖子上是什么?被蚊子咬了那么大一块?”   “噗——”安宏一口粥差点喷出来,路云帆扭头一看,原来是一颗小草莓,他伸手过去揉了揉,说:“这蚊子挺大个儿的呀。”   安宏扭头瞪了他一眼,掸开他的手,自己摸摸脖子,说:“恩……昨晚上有只蚊子,一直都拍不死。”   程旭、徐沫沫在边上憋不住了,耸着肩膀笑个不停,萧琳还不太懂,说:“房间里不是有电热蚊香片么。”   “那蚊子抗药性高,意志坚定,熏不倒。”路云帆给萧琳倒了杯牛奶,“小鬼,喝牛奶。”   “谁是小鬼啦!你才是小鬼!”萧琳撅起嘴来。   “你哥哥我已经成年了!这里的未成年只有你一个!”   “哼!你还不是除我以外,最小的一个!我要是不来,你就是小鬼!”   “哎哎哎!我好歹是你老姐的男朋友,你怎么的也要叫我一声姐夫吧!”路云帆搂着安宏的肩,得意地笑起来。   “呕……”萧琳做一个呕吐的表情,端起牛奶和肉包就坐去了徐沫沫身边,“沫沫姐姐,他们好恶心!”   “你俩行了啊!别教坏小孩   子。”徐沫沫说着,就和程旭对视了一眼,他们看着安宏和路云帆的样子,一个一直红着脸低着头不说话,另一个喜笑颜开仿佛中了大奖,心里不禁乐了起来。   许洛枫一直安静地吃着早餐翻着报纸,不理会他们的笑闹,安宏抬眼瞅瞅他,不小心迎上了他的目光,冷冷淡淡的,还带着一丝嘲讽,她立刻低下头去,不知为何就觉得难堪起来。   又是快乐的一天。   路云帆拉着安宏去海里游泳。   安宏舒展着身体,游得很猛,仿佛是要发泄着什么。   路云帆一直跟在她身边,等她游累了,才拉着她的手慢悠悠地一起往海滩边走。   “你还在生气啊?”他在海水中搂着她的腰,女孩子年轻的肌肤细腻柔软,在水中摸着滑溜溜的,令路云帆心动不已。   安宏抿着嘴唇,她想了很久,才扭头对上他的目光,说:“路云帆,我不是个随便的人。”   “我也不是啊。”他挑眉回答。   “我没想过我们会……这么早……那个。”   “我每天都在想。”   “啊?”   “每天每天,都想把你吃了。”路云帆砸吧了下嘴,还舔舔舌头,“味道真不错。”   “哎!和你说正经的!”安宏有些生气了。   路云帆知道她有些起毛了,立刻收起玩闹的表情,他拉起安宏的双手,说:“我也是说正经的,安安,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你该知道的。我一直都认为,我们俩迟早都会是对方的,早一点晚一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辈子只有你一个。”   “可是……你才多大呀!”安宏有些懊恼,她不是很相信他的话。   “还是说,你打算以后不要我啊?”路云帆的表情委屈起来,“安安,你一辈子是不是也只会有我一个?”   “……”安宏不知该如何回答。   路云帆等不到她的答案,他眨了眨眼睛,有些毛躁了:“你不想和我结婚吗?”   “哪有现在说这个的呀!”安宏抽回手,转身往沙滩上走。   路云帆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他突然踩着水大步地追了上去,一把拉过安宏的手,将她拉至自己怀里,低头就吻住了她的唇。   他们站在齐腰深的海水中接吻,海浪涌到他们身上,一下一下地冲击着他们的身体,水的浮力使他们的脚站不太稳,但是路云帆的怀抱却强而有力,他的吻又是如此地充满激情。   一直吻到呼吸困难,两个人的嘴唇都被吮得痛起来,路云帆才放开安宏。   他的眼睛黑亮深邃,透着炙热的光,他低头抵住安宏的额头,说:“安安,我在这里发誓,我一定不会离开你,昨天晚上的事,我……很开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安宏垂着眼睛,没有回答。   “你不相信?”路云帆站直身体   ,竖起三根指头,“如果我做不到,就让我天打……”   “别说啦!”安宏捂住他的嘴,小声地说,“好啦,我相信。”   路云帆一下子就笑了起来,他把安宏搂进怀里,说:“放心啦,安安。我只喜欢你,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其他人了。”   “路云帆。”   “恩?”   “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呀?”   “全部。”   “啊?”   “就是全部啊!”路云帆抚着安宏的背,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我就是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   一群年轻人在鼓浪屿待足了一星期,才回到厦门市区。当然,安宏再也没有和路云帆一起过夜。回到厦门,徐沫沫和小谷为他们做导游,带着他们游览了市区的几个景点,南普陀寺、厦门大学、胡里山炮台、集美学村……   他们在环岛路上骑双人自行车,路云帆和安宏穿着情侣衬衫,是大红格子的,呼呼的海风迎面而来,将路云帆的衬衣吹得鼓了起来,衬衫下摆不停地翻动着,安宏坐在他身后,一开始还卖力地踩着踏板,累了以后就停了下来,让他一个人吭哧吭哧地蹬着。   路云帆的黑发飘扬,安宏忍不住在踏板上站了起来,一只手搭着路云帆的肩,一只手扬了起来。   风从指尖穿过,她笑得很大声,路云帆听在耳里,心里也很开心,他一边骑一边叫:“哎!你小心点!”   “没事儿!摔不了!”   “累死啦!你个懒鬼也不帮着踩!”   “嘿嘿,就不踩!”   路云帆笑笑,也不答话,只是故意把龙头晃了一下,安宏尖叫一声,赶紧坐了下来,啪啪啪地打他的后背:“吓死人啊!”   “谁叫你要表演杂技。”路云帆回头一笑,却看到许洛枫带着丽丽,程旭带着萧琳,小谷带着徐沫沫从他们身边骑过。   “比赛啊!来不来?”程旭冲路云帆扬扬下巴。   “怕你!来啊!到前面那个红顶房子!”   “走喽!萧琳加油!”程旭俯下/身子,立刻用力地蹬了起来。   “噢!”萧琳大声回答他,立刻也努力地骑起来。一辆自行车刷一下就窜了出去。   小谷带着徐沫沫紧随其后。   “安安!我们上!”路云帆大声地叫。   安宏不服输的劲道也起来了,大喊一声“冲啊——————”就和路云帆一起快速地踩起了踏板。   “他们好幼稚哦。”丽丽坐在许洛枫身后,柔柔地笑着。   许洛枫摇摇头,依旧不紧不慢地骑着,他看着那两个红格子衬衣马力十足地越冲越远,终于超过了另两辆自行车,嘴角不易察觉地弯了一下。   离开环岛路前,路云帆叫一个路人为他们拍了几张合影。   以大海为背景,八个年轻人凑在一起,   脸上都带着张扬肆意的表情,他们做着各种各样可笑的动作,用相机记录下他们曾经的青春岁月。   路云帆把安宏搂在怀里,两个人一起比着V手势,笑得格外灿烂。   暖色调的情侣衬衫特别显眼,安宏靠在路云帆身边,伸出手在他下巴下比着手枪的姿势,或是让路云帆在她脑袋后面比两个兔子耳朵,或是路云帆把安宏背在背上,安宏扯着他的耳朵,他装作一副小媳妇的表情……总之,总之,这是一个最特别的暑假,最快乐的暑假,最令人难忘的暑假。   在那个沿海的城市,在那个美丽的小岛上,在那个夏天,他们终于——长大成人。   回到J市以后,离开学也只有半个月了。   安宏继续在肯德基上班,一天傍晚,她接到了韩晓君的电话。   “晓君!”她有些意外,因为非典,韩晓君的工地赶工期,他已经几个月没有回来了。   “刚打电话去你家,外婆说你在打工。是你家附近的肯德基吗?”   “是啊,我快要下班了。”   “哦,我马上就走到了,你等我会儿,晚上我去你家看看外婆。”   “好呀。”   安宏换好衣服走出肯德基时,韩晓君已经在门口一边抽烟,一边等着她了。   他晒得很黑,头发剪得短短的,脸上带着疲惫的神情,看到安宏就笑了起来。   “来啦!”安宏走到他身边,“干吗不进去等,外面好热。”   “抽烟呢。”韩晓君把香烟摁灭在垃圾桶里,“最近好吗?阿宏,真的抱歉,你妈妈出了事,我都没能回来。”   “没事,都过去了,现在萧琳和我住一块儿呢,她下个学期就转学回来了。”   “外婆告诉我了,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就和我说,这段时间我都会在J市,休息两个月再出去。”   “也没什么。”   其实这一段儿,家里的确有许多事需要人帮忙,比如她新买了床,家里的家具就需要搬运调整;比如萧琳的转学问题;比如妈妈和萧医生去世后在L市遗留下来的一切手续;比如客厅的日光灯突然坏了要换灯管;比如厕所的下水道堵塞了需要疏通;比如买米买油买任何重的东西……   有些生活小事,在安宏的成长过程中,要不是外婆和安宏自己解决,要不是邻居帮忙,要不就是等妈妈和萧医生回来处理,而现在,全部都靠——路云帆。   他叫来程旭,两个男生像搬运工一样在安宏家里帮她搬家具;他站在凳子上学着换灯管,他光着膀子拿着马桶吸通马桶,被突然汩汩冒出的脏水吓得跳着脚叫,终于疏通以后又对着安宏露出得意的笑;他陪着安宏回L市办理妈妈和萧医生的相关手续;他拜托家里的亲戚,帮萧琳办妥了转学手续;他左手拎油,右手扛米,一口   气地走上三楼……   安宏拿毛巾帮他擦汗,看着他拿起水瓶,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就喝干了一瓶水,总是会忍不住笑起来。   路云帆有时候很幼稚,有时候,却会让人忘记他的年龄,安宏靠在他身上,和他在楼下散步时,心里总是会觉得很平静很平静,这个才满18岁的男孩,也许真的是可以依靠一生的人。   安宏和韩晓君并肩往和平小区走,走了一半,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立刻笑着接了电话。   “喂。”   “哎!你怎么走了?我刚到肯德基。”路云帆的声音有些急,显然是刚跑了一段路。   “你不是说今天下午去踢球么?”   “踢完了,看时间差不多,想着还能来接你。你在哪儿呢?”   “恩……在石家桥公交车站旁。”   “等着,我过来!”   “哎……”安宏还没说完,他已经挂了电话。   她抬头对韩晓君笑笑,韩晓君脸上没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才问:“谁呀?”   “呃……路云帆,你见过的。”   “哦,他有事找你?”   “他……”安宏想了想,看着韩晓君的眼睛,说,“我答应和他交往了。”   韩晓君有片刻的错愕,他看着安宏,好一会儿才回复平静,他牵起嘴角笑笑:“挺好,他是比你小……”   “2岁。”安宏有些难为情,又补充说,“还多一个月。”   “哦。”韩晓君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头,“我一早就说,他喜欢你。”   “好像是哦。”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安宏还未回答,一只手臂已经环上了她的肩。   年轻的男孩一边喘气,一边大声回答:“很久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了。”   “胡说八道什么哪!”安宏拍着他的手,路云帆终于站直了身子,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显然是跑得很急,他向韩晓君伸出手:“你好,韩晓君,重新自我介绍,安宏的男朋友,路云帆。”   “你好。”韩晓君和他握手,感觉路云帆很用力地捏了捏他的手,继而就咧开嘴笑了起来。   路云帆松开手,又搂住了安宏的肩,带些自来熟地问:“很久不见啊,你最近在哪儿忙呀?”   “一直在出差,工程刚结束就回来了。”韩晓君抬腕看看手表,又看看安宏,说,“阿宏,我晚上还有点事,先走了,改天再去看外婆。”   “啊?”安宏有些楞。   “下次再聚,走了,再见。”韩晓君冲路云帆扬手打了个招呼,转身大步离开。   安宏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失落。扭头看路云帆,他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低下头来迎上她的目光,他笑得更开心:“安安,我比他高哎!”   “……”安宏无语,谁能告诉她,路云帆的聪明脑袋里,都   在想些什么呀?   作者有话要说:好开心的小路,好开心的安安~~~写得也好开心~~希望你们也能看得开心~~~ ☆、天长地久   一直到开学,安宏都没有和韩晓君见上面,两个人只是通了几个电话。   开学后,萧琳进入了J市三中,插班念了初三。安宏平时要住校,对一老一小在家着实不放心,只能拜托邻居们多照看一把。幸好萧琳还算听话,放学回家也会帮着外婆做些家务,虽然她常常向安宏抱怨外婆烧的东西不好吃,一会儿咸一会儿淡,有时还会煮过头,但安宏知道,萧琳也只是发发牢骚,她们都明白,往后的日子就是三个人相依为命地过下去了。   周末的时候,萧琳会去爷爷奶奶姑姑家吃个饭。一开始她有些排斥,安宏给她讲道理,爷爷奶奶他们不是不要她,只是每个家庭都有不同的困难,萧琳跟着安宏一块儿过是最合理的安排,所以作为晚辈,她隔两三个礼拜去看望长辈是应该的。最终,萧琳明白了,去过爷爷奶奶家后发现,爸爸那边的亲戚对她还是很好的,每次都做一大桌子好菜给她吃,还给她买了许多衣服和课外书,最后让她带一大堆食材、干货、特产回来。   安宏周末回家时,会抽空陪陪萧琳,带她去逛逛商场、书店,吃吃西餐,或者去公园玩,有时路云帆也会和她们一起。安宏欣慰地发现,萧琳在新学校似乎适应得不错,经常会和她说起新交的朋友、任课的老师。她的成绩也渐渐回升,开学不久的摸底小测,萧琳在班里位于中游。   安宏想辅导萧琳的功课,却有点力不从心,最后,路云帆揽下了这个工作,每个周日下午到安宏家给萧琳做免费辅导。   安宏给他们准备着水果、饮料,回头看到两个人在书桌前一个讲、一个听,有时还争吵几句的样子,她就笑了起来。仔细想想,某人当年可是J市的高考状元,由他给萧琳做初三功课的辅导,还真是给足面子了。   安宏已经大三,她发现课业紧了起来,满脑子都充斥着钢筋混凝土结构设计、流体力学实验、桥梁工程、给水工程这些东西。   她仔细思考,大四要开始实习,大三就比较关键了,于是就辞了肯德基的工作,把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去。工科生的课业虽然忙,但安宏延续了念书以来的好习惯,认真地上课、做作业、做实验、背单词、晚自习,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不用再去打工后,她觉得时间宽裕了许多,于是,和路云帆约会的时间也就多了起来。   路云帆的学习向来不错,但他的好成绩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他会和安宏一起去教室晚自修,有一大半儿时间两个人各管各地看书,一小半儿的时间就变成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了。   有时,安宏看着书,会突然感觉到桌子底下路云帆的小腿轻轻地蹭着她的腿,她头皮发麻,扭头看去,就迎上他带着笑意的眼   睛。   有时,路云帆会悄悄推过来一张纸,纸上潦草地画着两个小人儿,一男一女,女孩气鼓鼓,男孩笑嘻嘻,安宏看了会噗嗤一笑,拿过纸也画了起来。   她小时候学过绘画,又看了好多年漫画,画的就比路云帆好一点儿,她仔仔细细地描着卡通男孩的头发,然后随意地勾了几笔,路云帆神气活现的样子就跃然纸上。   “那你呢?”路云帆凑到她耳边,“再画个你呗。”   安宏但笑不语,又在卡通男孩身边加了一个卡通女孩,马尾辫,细眼睛,撅着嘴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呦,这臭脸,真像。”路云帆笑得开心,拿起笔在两个卡通小人头上画了一个爱心,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说,“明显我比较帅啊。”   安宏趴在桌子上笑了,她拿笔捅了捅路云帆的手臂:“别闹了,看书,我明天还有作业要交呢。”   “做不完我教你。”某人得意地挑眉。   “学弟,你好像才大二。”   “学姐,你学的那些东西,我不见得不会啊,其实我早看过大三的一些书了。”   “真的假的呀?”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路云帆拿过她的书,是《工程流体力学》,他随意地翻到一个章节的习题部分,说,“找一题,我来做。”   安宏来劲了,选了一道比较难的计算题,路云帆一笑,刷刷刷地就演算起来,还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   安宏目瞪口呆,看着路云帆把草稿纸推回来:“学姐,请打分。”   根本不用检查,只需要看看他得意非凡的表情,就知道必定是对的了。   安宏“啪”地合上本子,有些气恼地说:“没天理!”   “哈!”路云帆乐了,伸出手拂了下她的马尾辫,笑,“学姐,以后有不懂的来问哥,哥教你!”   “去去去!烦死了!”安宏推着他,路云帆笑出声来,前座的男生终于受不了了,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说:“同学,麻烦安静一些好不好?”   “对不起对不起。”安宏脸红了,重新翻开书,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路云帆一脚,小声说,“都赖你,别吵啦!”   “哦……”路云帆手肘支在桌上,手掌托着脸颊,也不看书,只是笑嘻嘻地看着安宏的脸。   安宏被他盯得什么都看不进去了,干脆收拾了东西说:“走了。”   “干吗?不看啦?”   “看个头啊!走了啦。”   “我们去外面吃点东西吧。”   “不是才吃了晚饭吗?”   “8点多了,我饿了。”   前座的男生再一次回头:“同学!”   “抱歉抱歉!”安宏站起来,拽着路云帆要离开。路云帆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东西,最后要走时突然弯腰对前座男生说:“兄弟,良辰美景,不要浪费,书中是没有颜如玉的。”   男生   对他怒目而视,路云帆哈哈一笑,已经被安宏拖出了教室。   路云帆的自行车停在楼下,开学以后,他就带来了一辆自行车,不是特别好的牌子,但是可以带人。   夜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路云帆快乐地骑着车,带着安宏穿梭在校园里。   他们是最最平凡普通的大学情侣,一起吃饭,一起自习,有时单独约会,看电影、逛街、吃宵夜,或者就是在学校里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坐着说悄悄话。   聊着聊着,路云帆就会拉过安宏坐到他的腿上,两个人甜甜蜜蜜地接起吻来。   有时,他们会有集体活动。一群年轻人去学校外面的小饭店聚餐,叫上三大盆香辣小龙虾,手忙脚乱地抢着吃。油腻腻的小龙虾真不是许洛枫的菜,通常他只会安静地喝着啤酒吃着凉菜,看着其他人大快朵颐。路云帆会给安宏剥小龙虾,一个一个地丢进她的醋碟里,一直到安宏喊“Stop”为止。   安宏看着路云帆神采飞扬地和程旭碰杯,总是会有些愣神。这几个月来真的发生了太多的事,可是她的心里却一点也不觉得慌乱和无措,因为有个人,一直都陪在她身边。   安宏想起小时候看见过的,萧医生看着妈妈时的眼神,带着笑,带着宠溺,那种眼神,曾令她无限向往,也曾幻想有一个人将这样的眼神投射到自己身上,可如今,她已经实实在在地得到了她所向往的一切。   从另一个男孩的眼里,她明白,她就是唯一。   也许,这就是幸福的真谛。   国庆假期,萧琳被爷爷奶奶叫去小住几天,路云帆给安宏打电话,让她去他家里玩。   安宏觉得尴尬,她怕碰到路云帆的爸爸和江蓓,路云帆在电话里笑:“他们都不在,江蓓想去旅游,我爸好不容易安排了工作,陪她到巴厘岛去了,我家没人。”安宏这才同意。   到了路云帆家,安宏才发现,金水苑的房子已经重新装修过了,变得更加大气、豪华,路云帆的房间好看得要死,就像偶像剧里拍的那样,简约、时尚,颜色大胆又搭配得异常和谐。   安宏看着格局已经大变的房间,才想起自己已经好多年没来了。   路云帆的书架依旧很高很大,上面依旧摆满了相架,安宏一冲眼就看到了自己和他在鼓浪屿拍的合影,还不止一张。   “哎呀!你怎么把这个摆出来了?”她觉得脸颊有些烧,回头看路云帆,他正拿出一叠照片递给她:“给你洗的,回去也摆出来。”   “我才不要!”   “为什么?多好看啊。”   “我夹进相册里吧。”安宏接过照片,一张一张地翻着,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这张真是傻透了!”   “傻透了……你也喜欢,是不是?”路云帆拿过她手   里的照片放到桌上,接着就把安宏圈在了怀里。   他的声音很低,还带着点儿诱惑的味道,在安宏耳边飘飘荡荡,“安安,你喜不喜欢我?”   “不知道!”安宏脸红了,扭开头去。   “你从没说过你喜欢我。”路云帆的声音有点委屈,接着又笑起来,他环着安宏的腰,身子摇来荡去,“安安,说你喜欢我。”   “……”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安宏鼓足勇气,闭上眼睛,听到自己声如蚊呐:“我喜欢你。”   “加名字。”   “啊?”   “安宏,我喜欢你。”   “……”   “说嘛。”   “哎呦~~好肉麻啊!”安宏受不了了,开始推他。   路云帆才不会轻易放手,他低头吻着安宏的脸颊,一次次地说:“安安,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安宏轻轻地喘起气来,觉得越来越热,气氛着实有些暧昧,安宏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接下来,他不会是想要……   路云帆用实际行动给了她回答。他开始疯狂地吻她,双手用力地抚摸着她的身体。   安宏头晕目眩,连连后退,路云帆也随着她步步往前。   他微一用力,安宏的身子就向后倒去,她轻呼一声,才发现自己倒在了路云帆的大床上。   路云帆伏在她身上,眼睛柔柔地看着她,他弯唇一笑,说:“安安,别怕。”   他开始解安宏衬衫的衣扣,解一颗,就低头吻她一下,随着衣扣的全部解开,安宏的身体已经显露出来,路云帆眼中炙热,他伸手掠过安宏额边的刘海,看着女孩紧张又羞怯的表情,他认真地重复:“别怕。安安,别怕。”   安宏狂跳不已的心在他的呢喃声中渐渐地平静下来,她环住路云帆的脖子,开始青涩地回应他。   他们吻得很缠绵,旖旎悠长,路云帆没有如第一次那般粗暴,他小心翼翼地脱着安宏的衣服,又褪去了自己的T恤,年轻男孩白皙紧实的身体出现在安宏面前,她没有再慌张地闭上眼睛,只是牢牢地盯着路云帆的眼睛。   路云帆的呼吸有些粗重,表情却显得神圣,他又一次吻住了安宏的唇,辗转反复良久,他轻轻地说:“安安,我喜欢你。”   安宏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路云帆,我也喜欢你。”   听到她的话,路云帆竟然愣了3秒钟,随即就满足地笑了,他笑得眉眼舒展,眼底的柔情如潮水般泛滥出来。   他突然就加快了动作,快速地脱去了两人身上所有的衣物,他狂热地亲吻着安宏,高大的身躯压在她身上,坚实的手臂环抱着她,他是那么得满足,那么得开心,那么得充满力量。   两具年轻的身体毫无阻碍地交融在一起,在路云帆柔软的床垫上纠葛缠绕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亲密接触,不似第一次那般兵荒马乱,有着足够的甜蜜温馨,路云帆的吻游遍安宏的身体,最后,他喘着气,又一次与她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安宏的身体依旧不适,却不再觉得难堪害怕,她努力放松自己的心情,迎合着路云帆。路云帆觉得快活极了,似乎有一丝默契在他们之间滋生,不再尖叫挣扎的安宏是如此可爱,她娇羞的脸庞,婉转的呻吟声,手指在他身上的轻抚都令他无比亢奋。   剧烈地律动时,路云帆笑了,他们满身是汗,粘腻的感觉催化着不停攀升的情/欲,路小帆状态高昂,在安宏身体里勇猛前行,一阵阵令人悸动不已的快/感蔓延至路云帆的全身,他喊出了声,忍不住问安宏:“安安……好舒服……你呢?”   安宏脸都红透了,她的双腿攀在路云帆身上,整个人随着他的动作不停晃动着,她咬着牙没有回答,身体里却涌起了一丝丝妙不可言的感觉。   这是安宏无法理解的事,这一切都太莫名其妙了。事实上,自从第一次以后,安宏就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变了。走在街上,看到那些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她脑子里会冒出那幅古怪的画面。啊!原来……他们都是这么做的!不是如电影里那样,男人深情地吻着女人,然后缓缓躺下,接下来的画面就是天光大亮,两个人盖着被子,慵懒地躺在床上。   原来,过程是如此得怪异。安宏曾经想,原来外婆是做了这样的事,才有了妈妈,妈妈和萧医生是做了这样的事,才有了萧琳。甚至上课时,看到头发半秃的啤酒肚教授,安宏会纳闷地想,教授晚上也会做这样的事,还有学校传达室里严肃的保安、寝室楼里胖胖的清洁工大婶、食堂里永远都满身油腻的大师傅,天哪!他们都会做这样的事!   安宏的人生观世界观在与路云帆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后完全改变,她终于意识到,大人的世界,还包括着许多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而现在,她和路云帆正在做着的事,就是其中之一。   路云帆没有发现安宏的出神,他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到了某个点时,突然就释放了出来。   “啊啊————”他叫得很大声,全身肌肉紧绷,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异。   安宏体会着他静止不动的身体,路小帆还在她体内阵阵跳动,这感觉真是奇怪极了,安宏闭上眼睛,听到路云帆大声地喘着气,他又一次抱紧安宏,身子趴在她身上,咬着她的耳朵说:“安安,我好舒服啊,你呢?”   安宏“嘿嘿”傻笑,其实她的感觉也很不赖,可是她不好意思说。她想,她和他,经过了这一次,也许就真的迎来最亲密的情侣生活了。   两个人一起在路云帆房里   宽敞的洗手间洗澡,这一刻,坦诚相见,似乎已经不再尴尬。   路云帆的身材非常好,身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脂肪,身材比例仿佛计算过似的撩人心魄,安宏帮他搓着背,突然看到他右手肘上的伤疤,伸手过去抚了一下,笑道:“怎么还那么明显啊?”   “恩?”路云帆低头一看,笑了,“这是你给我的烙印,哪儿容易消。”   “明明是你先动的手!”   “喂!你那时候都10岁了哎,你推我那一下时就不懂得怜香惜玉吗?”   “你会不会用成语啊!你是香吗?你是玉吗?你应该说‘爱护小朋友’!”   “哈?谁是小朋友?谁是小朋友?”路云帆拿过莲蓬头就往安宏身上冲去,哗哗的水直冲得安宏跳着脚求饶,他才大笑着把她圈进怀里。   他们在氤氲的水汽中接吻,身上是未洗净的泡沫,滑滑溜溜,还散发着香气。   安宏闭着眼睛,她紧紧地圈着他的腰,心里想到了一个词——天长地久。   洗完澡,安宏和路云帆打了会游戏,临近傍晚,他们开始讨论去哪儿吃晚饭,这时,安宏的手机响了。   她一看来显,有些楞。路云帆一边打着游戏,一边问:“谁啊?”   安宏按下接听键,接起电话:“喂,秦月?”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好说的!!!下一更是周末,不要问我哪一天……泪目……   啊啊啊啊————————甜死我了!!! ☆、我觉得我们好幸福   “是我啦。”秦月在电话里轻轻地说,“安宏,你最近好不好?我听晓君说了你妈妈的事了。”   “哦……”   “你没事吧?”   “没事,我挺好的,谢谢。有事儿吗?”   “没事儿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啦?你忘了,我们本来还约着上学期见个面的,没想到后来就非典了。”   “是啊。”   “对了,听晓君说……你现在和路云帆在一起了?”   安宏看了眼正盘腿坐在地上专心打游戏的路云帆,小声说:“恩。”   秦月“哈哈哈”地笑起来:“这可真是没想到啊!你们在一块儿多久啦?”   “没多久,才三个多月。”   路云帆侧了侧头,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屏幕上的小人儿一不小心就碰到了障碍,挂了。   “哎呀!”他有些懊恼地放下游戏手柄,爬上沙发凑到安宏身边来,嘴唇轻轻柔柔地吻着她的脸颊,手也不规矩地往她衣服里探去。   安宏往沙发一头躲了躲,一边继续讲电话,一边伸手挡着路云帆不安分的爪子。   秦月说:“三个多月也不短了,真好真好。对了,安宏,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   “不如我们聚聚吧,就今晚!趁现在放假晓君也在,11月他又要出差去了。”   “这……”   “哎呦,择日不如撞日嘛,我现在在晓君家,我们开车过来接你,再去路云帆家里接他,如何?”   “我现在就和路云帆在一起,等会儿啊,我问问他。”   路云帆的脑袋本来是搁在安宏肩膀上呈大鸟依人状的,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立刻抬起头来。   安宏掩住手机,问他:“秦月和韩晓君找我俩一块儿吃晚饭,去不去?”   路云帆愣了片刻,立刻挑眉笑道:“去呀!干吗不去?”   安宏抿了抿嘴唇,对着手机说:“行吧,不过你们不用来接我们了,是不是去君晓饭店?”   “不是,吃他们家餐厅的东西我都快吃吐了,去其他店。”秦月的声音很低,像是不想让人听见,“XX路XX号,一家东北菜馆,6点半在那儿等吧!”   “好。”   安宏和路云帆手牵手走进那间餐厅时,韩晓君和秦月已经到了。   路云帆握着安宏的手,感觉到她有点儿紧张,他知道安宏和秦月已经好些年没有见面,如今在这样的场合下相见,有些尴尬是在所难免的。   秦月先看到他们,她朝安宏招手:“安宏!这儿!”   安宏看到她,不禁一愣。   记忆里如水蜜桃般饱满清新的秦月,此时见到,竟变得大不一样。   她很瘦,非常非常瘦,修身的针织衫穿在身上都显得空荡荡的,领口处露出来的锁骨清晰得触目惊心,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肉,原本就有些宽的下颚,此时被薄薄的皮肤裹着,一张脸显   得更加方正,她显然精心地化了妆,可是化妆品却掩不住她有些晦暗的脸色,只有那双大眼睛,顾盼之间还有些灵气。   路云帆拉着安宏走过去,替她拉开椅子坐下,他对着早到的两个人打招呼:“抱歉,来晚了。秦月,好久不见啦。”   秦月笑:“真的是好久好久不见了,我以为你早不记得咱们还同班过呢。”   她说话的时候,脖子上的筋和骨头都能见着在动,安宏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问:“秦月,你现在好瘦啊!”   秦月捧住脸颊,竟然笑了起来:“真的吗?太好了!我前段儿还涨了2斤呢,这段儿在节食才又减了下去。”   安宏傻了:“你还用减肥啊?你现在都不到90斤了吧!”   “我的目标是85斤!”秦月看了眼边上一直沉默的韩晓君,“安宏,我可不像你,怎么吃都不会胖,我稍微一吃多就长肉,真是烦死了。”   “可是……”安宏还想说你这样也太瘦了点吧,路云帆已经在桌子底下按了按她的腿。   安宏把话咽了下去,韩晓君终于开了口:“点菜吧。”   他的眼神很淡,语气也很淡,目光落在安宏身上时总有点若有所思的味道。   路云帆一点也不客气,翻开菜单叫来服务员就点起了菜,他尽量点得大众化一些,当然也悄悄地照顾了安宏的口味。   服务员下去后,四个人面对面坐着,秦月看看路云帆又看看安宏,突然就笑起来:“你们俩看着好般配哦!高中时我就觉得你俩肯定有戏。”   路云帆伸长手臂搭在安宏背后的椅背上,懒懒地靠坐着说:“怎么比得过你和韩哥,你俩在一块儿好多年了吧,我和安宏可得向你们学习呢。”   韩晓君表情一滞,接着就低下头喝起了茶,秦月抿嘴一笑,挽住韩晓君的胳膊说:“的确是好多年了,只是我们晓君老要出差,我和他在一块儿的时间估计还没你和安宏在一起的时间多。真羡慕你们在一个学校,天天都能见面。”   安宏说:“晓君,你以后一直要这么几个月几个月地出差么?”   韩晓君回答:“我是有想着调回总部,以后做省内工程的项目经理,就不用经常出去。但这个需要经验的积累,还需要考证,没有那么容易的。”   秦月插嘴:“晓君已经考出三级项目经理了,明年就考二级,现在就差年份到了可以评工程师。”   “不错啊。”路云帆笑,“做项目经理很好哎,不用像施工员那样风吹日晒驻工地的。”   “你懂什么!”安宏瞪他。   “我怎么不懂了?”路云帆有些不服气,“我爸公司里项目经理一大堆呢。”   韩晓君笑了笑:“我没有背景,也没有后台,不可能一上来就舒舒服服的。选择做工程这一行,必定   要从小工做起,在工地待久了,才能知道一些最基本的东西,和工人混一段时间,才能知道一个工程究竟是如何做起来的。这些东西,书本里是学不到的,所以做了几年施工员,我觉得还是挺值的。”   他的话其实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听在路云帆耳里却非常不舒服,什么叫没有背景没有后台?什么叫书本里学不到?路云帆的眼神冷了下来,气氛一下子就显得尴尬起来,幸好这时,服务员来上菜了。   两盆香喷喷热腾腾的菜一上桌,路云帆和安宏就觉得有点饿了,拿起筷子刚要开动,就听见秦月对着服务员说:“麻烦给我拿一个空碗,再拿一壶茶,谢谢。”   安宏疑惑地看着服务员把秦月要的东西拿上来,秦月把茶水倒进碗里,然后夹起一片菜叶放进茶水里涮了涮,才送进嘴里。   安宏和路云帆双双傻眼,拿着筷子都忘记了吃,韩晓君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顾自吃着菜,还招呼安宏和路云帆:“吃啊,趁热吃。”   秦月感受到安宏的视线,抬头对她笑:“我要减肥啦,菜里都是油,吃多了不好。”   安宏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夹起一块排骨吃起来。然后她就发现,秦月只吃一些菜叶,完全不碰荤腥。   路云帆吃了块排骨,觉得味道不错,问秦月:“是不是我点的菜不合你口味?”   秦月笑:“没有,只是我现在不吃肉。”   “啊?”路云帆大惊,“不吃肉?哪些肉啊?”   “猪肉、羊肉、牛肉一点儿也不吃,最多吃点儿鸡肉,哦!我吃鱼!”   路云帆赶紧招手叫服务员:“加条鱼!”   韩晓君阻止了他:“不用了,她只吃一点点的,吃不完浪费了。”   秦月也附和着:“不用叫了,我吃点蔬菜就好,其实我一点也不饿。”   路云帆没有再勉强,菜一个接一个地上来,看着秦月每吃一筷子菜都要去茶碗里涮涮,隔一会儿还要倒掉碗里的茶换一碗新的,路云帆有点食不知味起来。扭头看看安宏,也是吃得心不在焉。   他们随意地聊着天,讲着各自在学校的趣事,还有一些高中同学的近况,韩晓君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吃得差不多,路云帆要买单,韩晓君阻止了他:“我来。”   路云帆还要坚持,就被韩晓君一句话顶了回来:“别争了,你还是学生呢。”   路云帆立刻就闭了嘴,毕竟在这种小事上争来争去,实在也没什么意思。   饭后,四个人一起走出餐厅,韩晓君拿出车钥匙,对安宏说:“我送你们回去吧。”   安宏还没答话,路云帆已经拒绝了:“不用了,我和安宏还想逛逛,你们先走好了。”   韩晓君没理他,只是望着安宏等待她回答,安宏点点头   ,牵住路云帆的手说:“吃得太饱,我也想走走,你们先回去吧。”   “好,那我们先走了,你们别太晚回家,再见。”韩晓君的眼神有些黯淡,秦月挽住他的胳膊,对着安宏挥手:“我们走喽,安宏路云帆,拜拜!下次再聚。”   “拜拜。”安宏挥挥手,看着秦月和韩晓君一同走远。秦月的紧身牛仔裤穿在身上,裹着两条像竹竿似的腿,安宏都看懵了。   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背影,路云帆才搂过安宏的肩:“走,去吃下半场。”   “啊?”   “我没吃饱!”路云帆瞪大眼睛,“看着秦月那样儿吃饭,谁还吃得下呀!以为我吃进去的都是猪油呢!”   “……”   “走啦!去吃烧烤好不好?我特想大口大口吃肉。”   “好。”   “呃?”   “我也没吃饱。”安宏冲路云帆扯出一个笑,“想吃羊肉串都想疯了!”   路云帆大笑,牵起安宏的手就大步走起来。   两个人在烧烤店里烤得热火朝天,羊肉串、鸭胗、鸡翅、香肠、玉米一字儿排开,一边喝着冰可乐,一边忙不迭地把烫人又油腻的美味往嘴里送。   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阵,路云帆才摸着肚子停下来,他一边往羊肉串上撒孜然粉,一边摇头叹息:“韩晓君一定没享受过这样的时刻。”   “什么?”安宏一边吐着鸡骨头,一边抬头看他。   “和女朋友一起大吃大喝啊!我看他那样子都憋屈死了,秦月也是脑子有毛病,吃个饭都这样,平时不定怎么减肥呢。”   安宏低下头去,她也有这样的感觉,看着韩晓君和秦月在一起,她能察觉到——韩晓君并不快乐。   “做秦月的男朋友实在太痛苦了,换成是我,一定掐着她的嘴把好吃的东西都塞进去。她要是不吃,我就和她拜拜!”路云帆想着想着就笑起来,他眼睛亮亮地看着安宏,“安安,我觉得我们好幸福哦!真的,特别特别幸福!”   “吃你的吧!”安宏把几串鸭胗拿下烧烤架,扑扑扑地撒上盐和孜然粉,递给了路云帆。   “我说真的嘛。”路云帆也不怕烫,迫不及待地咬上了鸭胗,“还有,我决定寒假时去学车了。”   “啊?”安宏有点惊。   “恩,我爸说了,等我考出驾照,就给我买辆车,到时候我们来回学校就方便了。”   “你还在读大学,买什么车啊!”   “学校里不少人都买了啊,洛枫就买了,只是他不太开。”   “他买你就买?你才多大啊!”   路云帆有些不解地看着安宏:“你不喜欢?”   “不喜欢。”安宏低头喝可乐,路云帆的家境一直是她介意的东西,这要是真买一辆车,还了得?   “哦……”路云帆撅起嘴,“知道了,那我不买车了,趁早先把驾照   考了总可以吧?”   “恩。”   路云帆看看安宏脸色有所缓和,想了想说:“暑假里洛枫开车带他女朋友出去自驾游,我觉得挺好的,想着寒假考出驾照,下个学期就能买车,明年暑假就能带你一起出去玩了。”   安宏看着他,知道路云帆想得其实很简单,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想到许洛枫,安宏想到了一些什么,不禁问道:“对了,我问你,我是不是做过一些不合适的事招惹过许洛枫,为什么每次他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啊?”   “他看你的眼神怪怪的?”路云帆大惊,“他不是看上你了吧!”   “没有啦!哎,他没和你说过什么吗?”安宏想不明白,她皱起眉小心翼翼地问,“你说他会不会是看上你了?”   路云帆“噗”地喷出一口可乐,接着就大声咳嗽起来。   他缓了半天劲,看着安宏一本正经的眼神,摇头说:“不会不会,不可能,我们是好些年的兄弟了。”他想了想,又说,“安安,你别多想,大概是因为前些年我一直追着你跑,洛枫他对我有些意见吧。”   “他哪儿是对你有意见,明明就是对我有意见!”   “没有啦!”路云帆伸手挠上安宏头发,“我去和他说,他要是再敢对你阴阳怪气,我就揍他!”   “讨厌!你手上都是油!”安宏拂开路云帆的手,“别去说了,反正我和他不熟,也没什么的,我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恩!”路云帆笑得灿烂,又埋头对付起烧烤架上的美食。   安宏静静地看着他欢畅的吃相,想着刚才和秦月、韩晓君吃的那顿饭,心里就觉得有些怪。   她似乎体会到了秦月的偏激,体会到了韩晓君无可奈何的心情,他依旧和她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他还爱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慢慢地写吧……   最近欧洲杯,于是……含的睡眠越发不足了…… ☆、小争吵   当桂花香渐渐隐去,梧桐叶片落满地,安宏裹着大衣行走在校园里,转身回望,才发现冬天已经来临。   冬至,妈妈和萧医生的葬礼如期举行。   除了三位老人,两家的亲戚悉数出席。萧琳捧着妈妈的骨灰,萧智捧着萧医生的骨灰走在最前,安宏一身黑衣,红着眼眶靠在路云帆身上,缓步跟随在萧琳身边。   虽然已过大半年,当这沉重的时刻真的来临,安宏依旧悲伤欲绝,幸好路云帆一直在她身边,他紧紧地搂着她的肩,将自己的温暖和力量灌输到身边的女孩身上。   妈妈和萧医生终于合葬,站在他们的墓碑前,萧琳悲恸地哭泣着,安宏走到她身边,揽过她瘦弱的肩膀圈进自己怀里。   看着墓碑上妈妈和萧医生的照片,他们正值盛年,笑得很浅,安宏的眼眶湿润了,她明白自己肩上已经有了更重的责任,好好地照顾萧琳和外婆,将来就是她的使命。   韩晓君也参加了葬礼,他只身前来,在墓碑前献完花,他走到安宏面前,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又轻轻地拥抱了她。   他的声音温柔地响在安宏耳边:“阿宏,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一直都在的。”   安宏点头,靠在韩晓君坚实的胸膛上,她静悄悄地流着眼泪。   路云帆站在一边,沉默地望着他们,注意到韩晓君的眼神,他微微地皱了皱眉,始终也没说什么。   吃过午饭,大家散去,韩晓君开车送安宏、路云帆和萧琳回学校。萧琳正值初三,课业很紧,此时离期末考试已不远,她下午还要上课,晚上还有晚自习,安宏嘱咐了她几句,看着她进了学校就又回了车上,她想了想,叫韩晓君不用送她和路云帆,Z大很远,一来一回要费不少时间。   韩晓君说自己不赶时间,安宏也就不再坚持,和路云帆一起坐在了后座上。   路上,路云帆打量着韩晓君的车,这是一辆银灰色的桑塔纳2000,路云帆扒着前排驾驶座座椅,问:“韩哥,你这车什么时候买的?”   韩晓君思索了一下,回答:“前年,对,01年下半年。”   “多少钱?”   “十来万吧,15万左右。”   “哦——”路云帆拉长音应了一声,靠回椅背对安宏说,“我喜欢那个别克君威,不过要30万左右,有点贵,不知道我爸肯不肯给我买。”   安宏吓了一跳,对她来说韩晓君的车已经很贵,事实上安宏一直认为拥有私家车就是件特奢侈的事儿,没想到路云帆已经开始关注车市,一上来就说到了30万左右的车。   她有些不满地说:“你不是说不买车的么?”   “我就是先看看嘛,头一辆车也不可能买得太好,手太生,撞了会心疼。”   韩晓君问:“拿到驾照了?”   “还   没有,不过已经报名了,1月份就理论考了,打算寒假去练。”   “那你看得可够早的。”   “其实我喜欢大车,路虎啊,悍马啊,但是太贵了,我爸肯定不给我买。”   “大车费油,不过开着肯定舒服。”   “是啊!特拉风。”   安宏不懂这些,坐在边上没吭声,路云帆和韩晓君扯了几句后发现她板着脸,立刻嬉皮笑脸地说:“我还没定买没买呢,就是随便聊聊,嘿嘿。”   韩晓君也发现了安宏的异样,笑道:“男孩子嘛,肯定都喜欢车的,不过路云帆,你现在买车是不是太早了点,你才大二吧。现在大学生难道都买车了?”   “没有,不过迟早要买的。买了车,以后能带安宏出去玩儿,想去哪儿都行。”路云帆一边笑,一边牵住了安宏的手,“安安,以后我开车带你去西藏,一路玩过去,花个几个月,把西藏、云南、四川、贵州那儿的景点都玩遍,那边最好玩!”   安宏依旧没吭声,路云帆有些无趣,终于安静下来,讪讪地看向了车窗外。   韩晓君把他们送到Z大就离开了,安宏没理路云帆,径直往学校走。路云帆追上去叫她,拉她的手,安宏甩开,路云帆才知道她已经生了气。   “怎么了你?”他有些茫然。   “什么怎么了?你上次还答应我不买车的!”安宏扭头瞪了他一眼,继续快步走。   “安安,你生气了?”路云帆跟着她走,“我又没买呀!”   “没买你去看什么车!”   “看看也不行啊?”   “你一个大二的买什么车!看什么车!”   “你怎么回事啊!吃了火药啦!”路云帆喉咙响起来,“买不买车又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你急什么呀?”   “你!”安宏气坏了,“你有钱买车吗?你有吗?30万!还不是要你爸给你买!”   “我爸给我买又怎么了?洛枫的车就是他爸给他买的呀。”   “许洛枫买车你就买啊?你这是攀比还是嫉妒?”   “我攀比什么了?嫉妒什么了?”路云帆想不明白了,“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不是还没买嘛,还早着呢,你这么生气干吗?再说了,就算买了车我也不会开到学校来,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是周末啊假期啊我可以带你出去玩呀,会方便很多的。”   “我不稀罕!路云帆!我不是在和你讨论买车干吗用!我是要告诉你,这个学校里还有很多同学家里困难,要靠助学金或打工才能维持学业和生活,他们也许每顿饭只花2块钱吃份蔬菜,一年四季就这么几套衣服换,是!他们与你无关,但是你心里也该有杆秤,知道做什么合适做什么不合适!你一个还没满19岁的人,在读大二,你有没有必要买车?30万的车啊,够贫困山区一整个学校的   孩子读几十年书啦!你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这些事儿你都应该等到毕业再考虑。韩晓君的车就是工作了才买的,就算他爸爸也帮着给了钱,好歹他上班了,自己能养活自己了,你呢?离了你爸你就喝西北风去吧!”   路云帆傻愣愣地盯着安宏,看着她噼里啪啦地说了这么一段话,他开始生气。   “你什么意思啊?是不是韩晓君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你不要歪曲我的意思!”   “明明是你先歪曲我的意思!”   “你无理取闹!”   “你才无理取闹!韩晓君这么好,你去找他呀!冲我发什么脾气!”   这句话才说完,路云帆就后悔了。   安宏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死死地盯着路云帆,丢下一句:“神经病!”转身就往寝室楼跑去。   路云帆想追,跑了两步还是站住了身形,想起之前在陵园看到的韩晓君的眼神,他心里就开始不痛快。   这场小争吵并没有引起多严重的后果,晚上,路云帆站在安宏寝室楼下,他不停地给她发短信,说着对不起我错了安安请你原谅我,半小时后,安宏终于板着脸下了楼。   路云帆笑了,拉着安宏的手小声说:“安安,不要生气了,下午是我不好,我向你保证不买车,你原谅我好不好?”   安宏嘟着嘴抬眼看他,“恩”了一声,路云帆立刻把她圈进自己怀里,紧紧地抱着她,说:“我想过你说的话了,很有道理,我现在真的不应该考虑那些东西,还有,我明天就去给希望小学捐款,你陪我一起去吧。”   “傻子,捐款还不是用你爸的钱。”安宏已经消了气,“路云帆,我相信你的能力,等你毕业工作了,你一定会很成功的。到时,你就有了自己可以完全支配的财富,我才不会管你要买什么做什么。只是现在,你还是个学生,有些事儿真的还不合适做。还有,今天下午我也不对,冲你发了脾气,对不起。”   “是我不好啦,今天是你妈妈和萧叔叔的葬礼,你已经很伤心了,我还惹你不高兴。”路云帆揉着安宏的脑袋,“不生气喽?咱们去吃饭吧,我好饿。”   “恩,走吧。”安宏笑起来,挽着路云帆的胳膊往学校食堂走去。   这时候,安宏和路云帆已经交往了半年。大部分的时间,他们都是甜甜蜜蜜的,可是安宏心里总是存在着一些顾虑,尤其是牵扯到路云帆优越的家境,他们的每次小争吵,几乎都与此有关。   读小学、初中和高中时,孩子们还对贫富差距没有概念,有钱人家的小孩并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家境普通的孩子也不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在学校里,大家都是相处得很融洽的。受欢迎的永远是成绩好又活泼开朗的孩子   ,不会有人因为你每个月只有30块的零花钱而歧视你,大家只会因为你期末考考了好成绩而崇拜你。   90年代的人们,思想还很淳朴,即使随着改革开放,部分人先富了起来,他们还是会教育自己的孩子,要勤劳,要努力,要懂得感恩,要积极进取,因为先富起来的那些人,大多也都是贫苦出身,懂得一切都来之不易。   可是随着新世纪的来临,网络时代的全面到来,年轻人的思想开始有了转变。   Z大有被大款包养的漂亮女生,甚至还有晚上去夜店工作的女孩,只要家里有钱,哪怕成绩差,人也会变得张扬起来。而家境贫困的学生,即使学业再优秀,也只是默默无闻,甚至还被人看不起。   社会风气渐渐转变,有钱便是娘的观念开始出现。安宏一直都不齿这些,她怀念从前读中学时无忧无虑的生活,和路云帆玩在一起,同学们也只是起起哄,开着少男少女之间无关痛痒的玩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一些不知内情的人风传安宏是看上了路云帆家的钱,使尽了浑身解数把路云帆迷得晕头转向。   路云帆其实已经算是鲜少有少爷病了,他依旧和安宏一起坐公交车往返学校,依旧和安宏去食堂吃大锅饭,依旧住寝室,从没提过在学校外面找房子和安宏同居。   他知道安宏不会同意,他尊重她,于是两个人每一次做坏事只能等到周末时去路云帆家里。不过偷偷摸摸也别有一番滋味,路云帆一个人住在三楼,房间带着卫生间,大门一关,就变成了两个人的小天地。   在这方面,安宏和路云帆已经有了十足的默契,每一次都是酣畅淋漓,令人欲罢不能。   他们会一起洗澡,在床上玩闹,看着感人的爱情电影,慢慢地拥吻到一起。   路云帆有时还找一些恐怖片来吓安宏,尤其是《午夜凶铃》,安宏之前没看过,看了之后直接吓傻,钻进路云帆怀里半天也不肯探出头来,路云帆得意地哈哈大笑,干脆就趁人之危,又一次吃干抹净。   安宏早已见过路建宇和江蓓,他们也都知道安宏已经成了路云帆的女朋友,江蓓一直对安宏很亲切,可是路建宇始终是冷冷的,以至于安宏每次看到他,都觉得很紧张,甚至有些害怕。   只是,路云帆的某些生活习惯还是令安宏不太能适应。比如他喜欢换手机,半年内已经换了3款,比如他喜欢买最新的电子产品,当时还未普及的MP3、数码相机、任天堂掌上游戏机,甚至是笔记本电脑。隔一段时间,安宏就发现他在玩的东西已经变了样,问他旧的到哪里去了,他就装傻回答卖到了二手市场。安宏不太信,可是面对着路云帆的笑脸,她也不好多问,毕竟她只是他女朋友,还管不   着这些事儿。   还比如路云帆买衣服鞋子包包,真是叫安宏有些头痛。他的衣服都是去商场买的,每一件动辄就是几百块,甚至上千,鞋子就更不得了了,阿迪达斯三叶草出新款,他必定购入,每一双都是六、七百的价格,买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买这么多鞋干吗?穿得完么?”站在专柜里,安宏问他。   “没有很多吧。”路云帆拿起一对情侣鞋给安宏看,“这个是限量版,咱们一人一双,好不好?”   “我不要。”安宏摇头,“要买你自己买。”   “不买情侣款也没意思嘛。”路云帆冲导购员打了个响指,“一双42,一双37,开票!”   “喂!我说了我不要啦!”   “就当是新年礼物喽。”路云帆弯着眼睛笑起来,“对了,大后天是我爸生日,你来我家吃饭吧,咱们穿新鞋子。”   “啊?”安宏有些犹豫,“我去不太好吧?”   “什么不好啊,你是我女朋友,不去才不好呢。”   安宏思考了一下,同意了。   这时已是2004年1月,临近期末。   路建宇生日那天下午,安宏接到了邻居阿姨打来的电话。   “宏宏!你赶紧回来!你外婆出事了!”   “怎么了?”安宏慌了。   “突然晕了,120已经给送医院啦,我现在就在J市二院,你赶紧来,赶紧来!”   安宏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给路云帆打电话,一直都没有人接,她想起路云帆似乎说过下午要去踢球,估计是没听到。   安宏来不及去球场找他,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J市二院,一路上,她不停给路云帆打电话,还是没人接。   眼看着手机快没电,她给韩晓君拨了个电话,电话通了。   “晓君!你在J市吗?”   “在啊,怎么了?”安宏语气焦急,韩晓君直觉出了事。   “我外婆生病住院了!我钱不够,你带些钱过来借我一下,在J市二院!”   “好,我马上到!”   挂掉电话,安宏看着手机电量已经是0,立刻给路云帆发了一条短信:晚上我不去你家吃饭了。   发送成功后她觉得不对,又开始写新短信:我外婆出事去医院了。   可是,短信还没写完,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安宏看着手机,傻了,试着开机,怎么也开不起来。她颓然地靠坐在椅背上,心乱如麻。   作者有话要说:咱先贴一个小过度~~   下一次更新要思远完结后了,么么! ☆、我没时间陪你发疯!   安宏赶到医院时,韩晓君已经到了,正站在门诊大厅里等着她。   看到安宏,他急急地迎了上来,说:“阿宏,你别急,外婆在急救,我已经办了手续缴了费了,俞阿姨陪着她,我打你手机一直关机,就在这儿等你。”   握住韩晓君的手,安宏慌乱焦灼的心才定了定,她问:“外婆什么病?怎么会突然晕倒的?她平时身体一直都挺好的呀!”   “脑溢血。”韩晓君叹气,干脆就搂住了安宏的肩,感觉到她的身子抖得厉害,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脑溢血?”安宏懵了,她环视周围,木然地问,“萧琳来了没?她知不知道?”   “萧琳……”韩晓君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俞阿姨说,下午的时候听到了外婆和萧琳起了争执,后来萧琳跑了,外婆就晕倒了。”   “你说什么?”安宏惊呆了,“萧,萧琳,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我没走开过,俞阿姨也没说得太详细,我陪你一起去找她。”   “好。”   “路云帆呢?他没和你一起来吗?”   “我手机没电了,找不着他。”   “行,先去看外婆吧。”   找到俞阿姨,安宏才大概地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外婆前一晚去萧琳学校开了家长会,萧琳的班主任似乎对外婆说了些事,外婆气极了,晚上回来就骂了萧琳一顿,声音大得连邻居都听见了。   事发这天下午,萧琳没去上课,班主任打电话通知了外婆,外婆去家附近的网吧把她找了回来,两个人又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萧琳不知怎么的就跑了,俞阿姨不放心,就去家里看外婆,听外婆说了些事情经过,外婆一边说一边哭,还没说完就一头栽到了地上,俞阿姨吓坏了,赶紧打了120送外婆去医院,又给安宏打了电话。   安宏听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整件事儿理了理,几分钟后医生走了出来,安宏和韩晓君立刻走了上去,医生对他们说:“病人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因为病人年纪比较大,脑溢血后必定会留下后遗症,比如肢体偏瘫、神智不清等等,家属要做好思想准备,这几天我们还要密切观察,病人短时间内是无法清醒的,你们先办理住院手续吧。”   安宏和韩晓君向医生表示了感谢,韩晓君一低头,发现安宏脸色苍白,眼眶已经红了。   他握紧安宏的手:“阿宏,别担心,外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安宏忍了忍眼泪,突然说:“我要去找萧琳。”   “啊?”   “晓君,我要去找萧琳,你帮我守在这儿好吗?”   “我陪你去。”韩晓君掏出手机,“我叫我爸妈过来,我妈下午就说要和我一起来的,等他们到了我陪你一起去找萧琳。”   安宏抬   起头,望着韩晓君沉稳坚定的眼神,咬着唇点了点头,眼泪还是忍不住滑了下来。   等到韩爸韩妈赶到医院,韩晓君就带着安宏离开了。他们开车到了和平小区,车子才停稳,安宏就急匆匆地下了车。   韩晓君追上去,一把搂住了安宏的肩,因为安宏脚步发软,走得已经有些踉跄。   韩晓君能够理解安宏的心情,对她来说,外婆的意义要比妈妈来得重要得多,安宏自小由外婆带大,和外婆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外婆虽然没有文化,也不怎么善于表达,但对安宏还是极好的,祖孙两人培养起来的感情不是外人能够体会,可是,自幼与安宏一起长大的韩晓君却是完全理解。   韩晓君搂着安宏的肩,和她一起往家走去。   路云帆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他瞪着眼睛看着由远及近走来的一对男女,手指紧紧地捏住了手机,指节都捏得发了白。   安宏抬头看到路云帆,眼睛不由自主地就潮湿了,她动了动嘴唇,刚要张嘴,路云帆已经大步地走了过来。   韩晓君微微松开了搂着安宏肩的手,看着路云帆站定在他们面前,他看起来很生气,一眼都没有看韩晓君,只是死死地盯着安宏看。   他抿着嘴唇,突然把手机拿到安宏面前,说:“你什么意思?”   安宏有些楞:“什么?”   “我说你发我这个短信是什么意思?”   安宏仔细想了想,才记起自己发给他的短信是什么,她颓然地开口:“我……我手机没电了。”   “这不是你手机有没有电的问题!我是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今天我爸生日!我一早就和他说了我会带着你回去吃饭,江蓓在家都准备一天了,你不想去你可以和我说啊!你发我这么一条短信算什么意思?”   “我……”   “还有!现在!你究竟在干什么?”他终于扭头看了一眼韩晓君,眼睛里的怒气一览无遗。   安宏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她看了一眼路云帆,突然拉住韩晓君的手说:“别理他,我们先上去。”   “阿宏……”韩晓君皱着眉。   “我说了别理他!让他自己在这里发疯吧!”   “安安!”路云帆气坏了,他一把拉住安宏的手腕,声音都发了抖,“你说什么?”   三个人古怪地僵持着,安宏身子发抖,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眼泪落下,脸色早已苍白,韩晓君看看安宏,又看看路云帆,叹了口气,他拍了拍路云帆的肩:“路云帆,你先别激动,安宏的外婆下午和萧琳吵架,突然发了脑溢血住院了,我们刚从医院回来,现在要找到萧琳,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   听到韩晓君的话,路云帆完全地愣住了,低头再看安宏,他觉得头皮发麻,从未有过的愧疚后悔弥漫在   心间,安宏已经别开了脸不看他,路云帆低声说:“安安……”   “滚!”安宏抬头瞪他,“我没时间陪你在这里发疯,晓君,我们上楼,去看看萧琳在不在。”   “你家没人!”路云帆握紧安宏的手,任她怎么甩都不松开,“我上去过了,萧琳不在家里。”   “我不相信你!”安宏还是拉着韩晓君往楼道口走,“我要上去看看。”   路云帆没办法,知道这次完全是自己不对,只得跟着安宏和韩晓君一起往楼上走。   安宏开门进屋,屋子里还是下午外婆病发时的场景,餐椅倒在地上,地砖上还遗落着一些医疗急救时散落的物品。安宏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家里绕了一圈,发现萧琳根本没回来过,进到她的房间,安宏一扭头,惊讶地发现萧琳床头柜上的全家福相框已经不见了。   “她到哪里去了?她究竟到哪里去了!晓君!你说!萧琳究竟到哪里去了!”安宏揪着韩晓君的衣领大声地喊。韩晓君一下子就把安宏拥进了怀里,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低声哄她:“咱们再去找找,去周围的公园,网吧,游戏机房,我陪你去找。阿宏,不要哭了,你不要急。”   路云帆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双手已经贴着裤边捏成了拳,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安宏在家里给萧琳留了口信,三个人就出了门,把周围萧琳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却一无所获。安宏给萧琳的姑姑打了电话,得知萧琳没有去萧姑姑家也没有去爷爷奶奶那里,萧姑姑问安宏发生了什么事,安宏只得把事情告诉了她,萧姑姑很担心,说自己也会出去找找。   韩晓君拨通了韩妈的电话,得知医院里暂时没有特别情况,他想了想,问安宏:“你有没有萧琳班主任的电话,问问她萧琳有哪些好朋友,她或许去了同学家。”   安宏点头,快速地和他交换了SIM卡,拨通了萧琳班主任的电话,听着萧琳班主任说了前一天家长会时和外婆说的事,她咬着牙挂了电话。   “有消息吗?”   “班主任会给萧琳的几个女同学家里打电话,叫我们等消息,不过,她应该不是和女生在一起。”   “啊?什么意思?”   “萧琳,她好像谈恋爱了。”安宏烦躁不安,抬头看到路云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在这儿干嘛?今天不是你爸爸生日吗?你赶紧回去吃饭啊!”   “我陪你一起去找萧琳。”路云帆低低地说。   “不用,谢谢!”安宏拉着韩晓君的手往停车场走,“去三中看看,萧琳也许会去学校。”   韩晓君看看路云帆,只得跟着安宏往车子那儿走,路云帆耷拉着脑袋跟在他们身后,临上车前,安宏一把按住了后车门,她做了个深呼吸,对路云帆说:“我们自   己去就行了,路云帆,你不用来了。”   “安安!”   “我没时间和你玩!”安宏最后瞥了他一眼,转身坐进了副驾驶室。   韩晓君看着路云帆似乎要发飙了,立刻按住了他的肩,小声说:“我陪她去吧,她现在情绪不太好,你先冷静点。”   “我和她的事不用你管!”路云帆甩开他的手。   “路云帆,冷静点!这样吧,我们兵分两路,我和安宏去三中看看,你想想萧琳可能去什么地方,然后去找找看,我们保持电话联系。”   路云帆忍住气,看着安宏坐在副驾驶室里低头不语,他吸了口气,思考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叫安宏保持手机开机。”   “放心,会的,那我们先走了。”   看着韩晓君的车载着安宏扬长而去,路云帆发了一会儿呆,终于懊恼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头,低声骂了一句:“草!”   韩晓君开着车,安宏脑袋靠在车窗玻璃上,长久地不说话。韩晓君扭头看了她一眼,说:“你别生他气,他不知道事情经过,情有可原。”   “我没功夫生气。”安宏低头绞着自己的衣角,“我只想快点找到萧琳。”   “还说没生气,我还不知道你啊。”韩晓君轻笑,“阿宏,两个人在一起闹点小矛盾很正常,我看路云帆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你不要去怪他,他要是知道事情经过,绝对不会冲你发脾气的,他那么生气也是因为太在乎你了。”   安宏扭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咀嚼着韩晓君的话,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想到妈妈和萧医生出事的时候,路云帆几乎一步不离地守在自己身边,她知道自己在路云帆心里是怎样的存在,她知道,他的不可理喻,的确不是故意的。   路云帆只是太过年轻,太过冲动,他需要的,是时间。   和韩晓君在三中的校园里走了一圈,学校已经下了晚自习,大部分的教室都已经黑了灯,安宏和韩晓君不放心,还是在每个教室都走了一遍,还去操场和礼堂找了找,都不见萧琳的踪影。   安宏焦急得不行,心里还惦记着医院里的外婆,站在原地扶着额头转圈,韩晓君看着她的样子,说:“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吧,你晚饭也没吃,一会儿萧琳还没找着你自己先饿晕了。”   安宏焦躁地挥着手:“我不饿,不想吃。”   她苦思冥想萧琳可能会去哪里,心里又气又急,可是萧琳回到J市只有半年,安宏实在也想不出她会到哪里去。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看,竟然是路云帆的电话。   安宏不想接,韩晓君看她对着手机在发呆,干脆一把抢过了手机接起来。   听完路云帆的话,韩晓君松了口气,他对着安宏笑起来:“阿宏,路云帆找到萧琳了。”   韩晓君和安   宏赶到J市长途汽车站时,路云帆正押着两个孩子站在候车大厅里。   萧琳背着双肩包,低着头耸着肩膀哭得厉害,一个15、6岁的男孩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肩上也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   安宏一看这架势,立刻就火大了,冲上去照着萧琳的脸就甩了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萧琳的身子往边上摔了过去,路云帆立刻扶住了她:“安安!”   那个男孩跨了两步就冲到了萧琳身前,他的个子还没有安宏高,可是面容异常清秀,他张开双臂对着安宏说:“姐姐你不要打萧琳!是我不好!你不要打她了!”   韩晓君也拉住了安宏:“阿宏,冷静!冷静!人找到了就好了。”   安宏的胸膛急剧地起伏着,她对着萧琳怒目而视,身子已经气得发抖:“好啊,萧琳,你出息了,早恋,逃课,作弊,现在还离家出走啦!你知不知道外婆现在躺在医院里!她差点被你气死啊!你告诉我!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去哪儿?!”   萧琳只有15岁,身子已经抖得像筛子一样了,早已哭得一塌糊涂,路云帆搂着她,对安宏说:“安安,你先别生气,我们先去医院看外婆吧。萧琳年纪还小,她也不是故意的。”   安宏一把推开面前的男孩,从路云帆怀里拉过萧琳捉住她的肩使劲儿摇晃:”我问你!你这是要到哪里去?萧琳!你能到哪里去!你还能到哪里去?!”   萧琳大声地哭了起来,软着身子就蹲到了地上,那个男孩立刻扑了上去,蹲下/身搂住了她的肩,他一边哄着她,一边抬头冲安宏喊:“姐姐!你不要再骂萧琳了!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   “那是怎样的?啊?萧琳!你说!是怎样的?!还有你!”安宏指着那个男孩的鼻子,大声问,“你是谁?你要把我妹妹带到哪里去?”   “我……”   “不关他的事……”萧琳一边哭,一边抱着肩膀口齿不清地说着,“不关林潇的事……我想回家,我想回L市,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到爸爸妈妈那里去!呜————”   听到萧琳的话,安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流了下来,她一把拉起萧琳,看着她套在羽绒服里的瘦弱身子正在剧烈地发抖,安宏听到自己一字一句地说:“你醒醒吧,萧琳,萧叔叔和妈妈已经死了,死了!他们已经不在了!现在你只有我和外婆,外婆又在医院里,说不定,马上,你就只有我了。萧琳,醒醒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路回来了~现在开始,会更新得比较勤快喽~   内啥,《思远》的定制已经开通了,到8月9号截止,想要的妹纸就去订购吧!   谢谢大家~~~~~~~~话说太久没写青春,脑袋有点儿秀逗,开始也许会有点不顺,慢慢地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韩晓君开车带着几个人回医院。车上,路云帆坐在副驾驶座,他悄悄回头打量后座的三个人,林潇贴着车门坐得端端正正的,萧琳靠在安宏身上,还在默默地流眼泪,安宏拿纸巾帮她擦脸,垂眼不语。   萧琳抬起头,问安宏:“外婆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观察,不过情况不乐观。”   “都是我不好。”   看着萧琳悲戚戚的面容,安宏叹了口气,虽然知道萧琳也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她心里已经自责不已,可是想到外婆有可能会离自己而去,安宏心中还是万分复杂,只得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不要多想。只是,萧琳,你最近究竟是怎么回事?马上要期末考了,你究竟在干什么呢?你们班主任说的那些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琳撅着嘴没有回答,边上的林潇瞅瞅安宏,嚅嗫着开了口:“姐姐,事情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我和萧琳没有早恋,她也没有作弊,其实是因为小测时,坐她边上的女生要看她卷子,她不让看,两个人争了起来被老师发现了,那个女生对老师说是萧琳要偷看她,老师相信了,后来还在上课时点名批评了她,叫萧琳去讲台上做检讨,萧琳不肯,就被老师罚去教室外面反省,后来她就跑了。这个,也不算是逃课吧。”   安宏皱起了眉,看着林潇清澈单纯的眼神,又低头看萧琳,她问:“是这样吗?”   萧琳抿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安宏叹气,又拢住了萧琳的肩,她可以想象萧琳在班里的处境。萧琳从小娇生惯养,脾气并不好,如今突然父母双亡,她一下子从之前众星捧月的小公主状态跌落到一个孤儿的境地,又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学校,面对陌生的老师和同学,以她的性格脾气,和同学会闹矛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尤其萧琳还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在15、6岁的孩子们中,会令女同学产生敌意也是正常。   安宏对萧琳说:“刚才的事,是我不对,萧琳,对不起。但是,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也不能冲着外婆发脾气,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外婆那么大年纪了,她只会相信老师说的话,你要是有委屈,就来和我说,你是我妹妹,我不会让你无缘无故地被人欺负的,你明白吗?”   “恩。”萧琳再一次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林潇递给她一张纸巾:“喏,别哭了,一会儿还要去看你外婆呢。”   安宏看着林潇做出一副大人的模样,心里不禁想起那个年纪时的路云帆,还未长开的少年肩膀稚嫩,却已经懂得要保护自己在乎的女孩了。她抬起头看向副驾驶座,路云帆一直没有吭声,他的脑袋靠在座椅靠背上,似乎正扭着头在看窗外,安宏能看到他浓密的黑发,心里涌起了一   股愧疚的感觉。   一行人赶到医院时,萧琳的班主任和林潇的父母已经赶到。   了解完事情的经过,林潇的母亲拉过自己儿子的手,瞥了一眼低头站在一边的萧琳,对安宏说:“小姑娘,麻烦你以后看牢你妹妹,我知道她没了父母是很可怜,但也不能这样影响同班同学,再过几个月就要中考了,我们潇潇可是要考二中的,现在他差点被你妹妹骗得要离家出走,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们赔得起吗?你们虽说是没了爸妈,我们潇潇可是全家疼的宝贝,这有家教和没家教到底是不一样,你妹妹在外面疯也不要拖上我们家潇潇啊。”   “妈妈!你别这样说!萧琳她……”林潇着急地想要说话。   “别说了,儿子,咱们回家。”林潇母亲又看一眼安宏,发现年轻的女孩脸色已经沉得发了白,她轻轻咳嗽了一声,说,“小姑娘,阿姨也是好心劝你,话难听一点,毕竟也是经验之谈。你妹妹年纪这么小,就知道闹这些事,以后长大了是要闯祸的。你一定要好好管管她,这要是你们父母还在,不知道要难为情成什么样子呢,要是我女儿这样我非得……”   “阿姨。”安宏打断了她的话,她拉过萧琳的手,一字一句地说,“您知道萧琳的父母是怎么去世的吗?”   林潇母亲一愣,说:“这有什么要紧的,总之不在了就是不在了,小孩子没有大人教很容易走歪路的,阿姨也是好心……”   “去年非典,全国死了多少人,您知道吗?”安宏笑了起来,她昂首挺胸,语气平静,“不算香港台湾,大陆共发病例5000多例,死亡300多人,这其中,有多少医护人员,您知道吗?”   萧琳一直低着头靠在安宏身边,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小身子发着抖,安宏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继续说:“萧琳的爸爸和我们的妈妈,都是在抗击非典的战斗中去世的,他们都是从业了几十年的医护工作者,非典时,他们封闭在医院里没日没夜地奋战着,连家都不能回,直到去世,我们都没能见到他们最后一面。他们是什么?他们是烈士,是英雄,而萧琳,是他们从小到大最宝贝的女儿,他们倾尽心血给予她良好教育,教她要如何做人,做事。阿姨,收起您那些可怜的优越感吧!萧琳现在年纪还小,做事冲动不计后果都是很正常的,我相信,等到我们萧琳长大了,她不会比任何人差!因为她时时刻刻都会记得她的爸爸和我们的妈妈在那个危难时刻为老百姓付出的一切。我也相信,萧琳的爸爸和我们的妈妈现在就在这里,在看着我们,看着我们的外婆,他们不会觉得难为情,他们只会为萧琳心疼,然后给她鼓励。我相信,萧琳以后一定会很出色很出色   。萧琳,你信不信?”   安宏低头,发现萧琳已经抬起了头,她望着林潇的母亲,眼眶里依旧噙着泪,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安宏收回视线,望着林潇,说:“今天的事,林潇,谢谢你。只是,你和萧琳马上就要中考了,我希望你们的心思不要再放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这是你们人生的第一个重要关卡,我希望你们都能认真面对,不要因为旁人的干扰而受影响。萧琳。”   安宏又低头,“如果在这个班级里找不到好朋友,那就努力考一个更好的学校,你会发现,这世上有趣的人多了去了,到时,你就会觉得现在为了班里那些讨厌女生而困扰,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说完,安宏又看了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林潇母亲,轻轻地笑了一下,拉着萧琳离开了。   坐在外婆的病房外,医生说这一晚还不方便探视,于是,韩晓君去给几个人买晚餐,韩爸韩妈、俞阿姨也回了家,走廊上只剩下了安宏、路云帆和萧琳三个人。   萧琳去上洗手间,安宏背脊靠着墙壁,扭过头,就看见了路云帆的侧脸。   他一直都沉默着,也没有离她太近,只是每次一转头,她都能看见他站在不远处,一双明亮的黑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她。   路云帆感受到了安宏的视线,他扭过头来,两个人目光交集,他有些怔愣,嘴角扯了一下,说:“怎么了?”   “没怎么。”安宏疲倦地摇头,“今天你爸爸生日,你没回去吃饭不要紧吗?”   “我给他们打过电话了,江蓓还说要过来看外婆呢,我说外婆还没醒,叫她不要来。她们见过面的,你还记得吗?”   安宏眯着眼睛想了想,十岁生日那天,江蓓送她回家,的确和外婆有过不怎么美好的交流。   “真有这回事。”她笑了起来,“都十多年了。”   “恩。”路云帆慢慢地挪着屁股坐了过来,直至身子贴到安宏身边,他试着伸手去揽安宏的肩,安宏并没有阻拦,顺势就把脑袋靠在了路云帆肩上,路云帆心里一动,立即就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肩。   “安安,对不起。”他低低地说。   “我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错。”安宏垂着眼睛,“只是,路云帆,你说我该怎么办?”   “什么?”   “外婆的病,医生说她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甚至可能会一直神志不清,说不了话,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给外婆请最好的看护,24小时轮班守着她。”   “出院以后呢?萧琳才念初三,马上就要中考了,谁来照顾外婆?谁来照顾萧琳?路云帆,你说,我要不要休学一年?”   “不行!”路云帆大声地说,“我会想办法的,外婆出院回家,也是可以请看护的嘛,我奶奶生病的时候,   我爸就给奶奶请了三个看护,轮班守着,一点儿不会有问题。至于萧琳,中考前可以请她姑姑帮着照顾几个月,给一笔钱就行了,实在不行,就给请个白班的保姆,回家做饭做家务,这都不算什么事,花钱就能搞定。”   “你说得轻巧,我哪儿来那么多钱。”安宏叹气,“L市的房子还没卖掉,萧叔叔和妈妈留下来的钱和抚恤金虽然不算少,但也经不得这样花,萧琳将来还要念大学,出国,我还要给她在J市买套房子。外婆虽然有医保,但是我问过医生了,很多好药和治疗方式都是要自费的,这也是笔不小的数目。”   “我帮你,安安。”路云帆在她耳边呢喃,“你是我女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帮你的。”   安宏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一想到路建宇看着她时冷淡的眼神,她的心不由得就紧了起来:“先别说这个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总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好起来的,安安。还有……”路云帆突然笑了一下,“你刚才对那小孩妈妈说话时,真是太帅了。”   安宏扭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在做演讲表演啊?”   “不是,我知道你说的是心里话,但是,真的是太帅了,我在边上听着都觉得感动死了。放心,安安,萧琳听了你的话一定会明白的,我会继续帮她辅导功课,争取让她中考时考个好学校。”   “恩,谢谢你。”   “安安,其实我也相信。”   “相信什么?”   路云帆低着头,轻轻地笑了起来:“相信你将来也不会比任何人差,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相信了。”   安宏扭着头,愣愣地看着路云帆的侧脸,她的眼神有些迷茫,却在路云帆眼中看到了足够的坚定。   在寒假来临前,萧琳暂时住到了萧姑姑家,安宏给了萧姑姑一笔钱,她收下了。   安宏给外婆请了一位看护,外婆已经醒了过来,但是如医生所说,她无法再说话,只能“嗯嗯唔唔”地表达着意思,用唯一能动的左手无力地攥着安宏和萧琳的手。看着外婆浑浊的眼中流下的眼泪,安宏心如刀割,她知道外婆的意识是清醒的,但是脑中的血块压迫住了神经,造成了失语及偏瘫的症状。   医生在私底下对安宏说,外婆这样的病症如果能得到优良的护理,还是可以有较长的存活期,但如果护理不够得当,造成褥疮或二次脑溢血,就势必有生命危险了。   医生要安宏做好心理准备,70多岁的老人家中风,几乎不可能再站起来,随时都有故去的可能,而且外婆神智清楚,这样的日子过得也是很痛苦的。   “尽量多陪陪她,和她说说话,让她开心点儿。只是,你真的要用那些昂贵的药品吗?那些药,用在50多岁的   中风患者身上也许有效,用在你外婆身上,效果其实是微乎其微的。”   “我已经选了不那么贵的药了。”安宏苦笑,“医生,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知道外婆这样活着很苦,但是我真的不想让她走,她一辈子都没享过福,没出去旅游过,没坐过飞机,甚至都没见着我毕业工作的那一天,现在我手头还有些钱,该用的药还是要用的。”   “好,我明白了。”   回到病房,安宏发现路云帆正坐在外婆床边和她说着话,他说着安宏小时候的糗事,因为牙齿不齐而被同学嘲笑,因为个子矮被同学欺负,说得眉飞色舞,听得外婆“恩恩”地直笑。   “后来呀,我一把揪住那个欺负她的大个儿男孩,一拳就挥过去了。”路云帆正说着,抬起头就发现安宏抱着手臂靠在病房门框上看着他,他的脸一红,说,“外婆,安安回来了。”   安宏笑着走进来,坐到外婆身边拉过她的手:“外婆,我帮你擦身,好不好?擦完了我得和路云帆回学校了,明天再来看你。”   外婆微微地摇了摇头,枯槁的手指用力地握了握安宏的手,安宏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笑着说:“明天我们没课,下个礼拜就要开始期末考了,考前一星期都是给我们复习的,你放心,我和路云帆都准备得很充分,不会考砸,这些天,我们天天都能来看你。”   外婆脸上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一点,她又看向边上的路云帆,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嘴里发着呼噜的声音。   路云帆立刻弯下腰握住外婆的手,他说:“外婆,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安宏和萧琳的,您尽管尽管放心。真的,放一百一千个心!”   外婆笑了,眼泪顺着沟壑遍布的脸颊滑落下来,安宏撸了撸外婆花白的头发,想着也许再也听不到外婆喊她一声“宏宏”,她的心就绞痛了起来,痛得无以复加。   安宏和路云帆走出病房时,碰见了来看外婆的韩晓君和韩妈。韩妈看着牵着安宏手的路云帆,有些楞神。她记得这个男孩,在外婆病发那一晚,他一直陪在安宏身边,只是那天,他们似乎没有任何对话,如今一看,这个男孩应该是安宏的男朋友了。   是个很出色的孩子,个子高,长得俊俏,浑身都散发着青春气息,眼神熠熠生光,看着性格就和自己儿子不一样,更外向,更跳脱,怪不得安宏会喜欢。   扭头看一眼自己的儿子,韩妈轻轻地叹了口气,韩晓君也是个出色的人,沉稳内敛,外形也出众,偏偏找了秦月这么个女朋友,让她几年来都想不通。   即便安宏家连遭变故,韩妈也没有改变过对安宏的看法,她打从心底里喜欢这个女孩,她也知道安宏喜欢韩晓君,所以,她一直都期待着韩   晓君和秦月分手的那一天,她的儿子可以和安宏走到一起,安宏这样的儿媳妇,是她一直以来就中意的。   没想到,韩晓君一直没有和秦月分手,安宏却已经花落别人家。   韩妈回转思绪,走上前对安宏说:“宏宏,要回学校了?”   “恩。”安宏笑,“在这儿待了一天了,晚上还有课,得回去了。”   “这样吧,叫晓君送送你们,学校那么远,坐车回去都要很晚了,正好我也能和你外婆说说话。”   “这……”安宏悄悄看了眼路云帆,发现他不是很乐意,可是这是长辈的提议,他们也不好拒绝,安宏期盼着韩晓君能拒绝,没想到,韩晓君直接就应允了下来:“行,我去和外婆打声招呼,你们跟我走吧,今天挺冷的,坐公车不方便。”   安宏只得点头:“好,那谢谢你了。”   韩晓君一笑,就和韩妈一起往病房走去。   安宏跟在他们身后,正走着,路云帆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衣服,她回头,就看到路云帆不太自然的脸色。   “怎么了?”   “我……”他有些犹豫,还是开了口,“我下个学期买车,以后你老是要往返家和学校,要回来看外婆嘛,我买辆车,你能方便点。”   安宏眨眨眼,发现他又在纠结这个问题了,但是他说的也有道理,她只得点头:“行吧,等你拿了驾照再说。”   “好。”路云帆露齿而笑,“寒假我就能考出来了。”   期末考试后,寒假来临,安宏终于有了全天的时间陪伴外婆。   她几乎住在了医院里,白天帮着看护一起照顾外婆,晚上就和看护轮着守夜。   睡在外婆病床边的躺椅上,安宏裹着被子,经常睡不着。路云帆想陪着她一起守夜,被她拒绝了,他们只是男女朋友关系,还不是夫妻,让他做这些事儿,安宏心里会过意不去。守夜很辛苦,何况外婆还是女性,经常需要用尿盆伺候着做大小便的事,还要擦身、翻身,有路云帆在,并不方便。   于是,路云帆每天白天都会泡在医院里,和安宏一起陪外婆说话,外婆病房里另有一个老太太,经常是几天都没人来看,只能靠护工护理,她的症状要比外婆轻,还能说话,安宏常看到她羡慕地看着外婆,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你福气好,小辈多孝顺”之类的话。   安宏心中恻然,想到自己身边的亲戚已经越来越少,等到外婆百年之后,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岂不是只剩下了一个萧琳?   抬起头看着路云帆,他正在给外婆削苹果,削完之后开始榨苹果泥,然后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着外婆吃,还不忘给外婆擦擦漏出嘴边的污渍。   那一刻,安宏想,是不是除了萧琳,她还会有他?   安宏在心中问自己,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   她该怎么办?   不满19岁的男孩曾经给过她许多诺言,那些诺言都关系到天长地久,可是安宏一直在心里筑着一道墙,做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防备,她不允许自己在这场恋爱中陷得太深,她已经快要一无所有,如果投入了百分百的心,而他却成熟了,腻了,离开了,她会输得很惨很惨。   韩晓君、韩妈和萧琳也常来医院,安宏拜托路云帆辅导下萧琳的功课,为她最后的冲刺辅以一臂之力,路云帆欣然接受,于是,两个人就在病房里上起了课。   经过了之前的那些事,萧琳明显懂事了许多,学习也更加刻苦,做题累了,路云帆和她开玩笑:“哎,萧琳,你和林潇到底是什么关系?萧琳,林潇,萧琳,林潇,你俩的名字很有趣啊。”   萧琳的脸黑了:“我和他没关系!就是因为我们名字反过来倒过去读着一样,班里那些讨厌鬼才老是开我们玩笑,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和他说话了,路云帆,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啊,初中就想着追安宏了,真是有够无聊。”   安宏在边上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扭头说:“你俩说什么呢!”   路云帆笑:“萧琳,我追你老姐的前提,是我可以轻而易举地考上二中,这可不能混淆。对了,你想考哪个高中?那个林潇要考二中,看来成绩不错嘛,样子也挺帅的,你可以考虑下啊。”   “路云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安宏瞪他,“别教坏我妹妹!”   “我要考旭日中学。”萧琳淡淡地回答。   路云帆和安宏都是一惊,旭日中学虽说也是重高,但位于J市郊区,距市区的路程比Z大都远。   安宏问:“为什么?”   “因为是住宿制的。”萧琳抬头看安宏,“我不想住姑姑那儿,我知道你也不放心我和外婆一起住家里,所以,我就要考住宿制的高中,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这样,你也不用担心我了。”   安宏愣住了,看着萧琳带着点倔强的表情,她明白,萧琳真的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下周开始,一周三更。   然后,明天周日(07.15),会有思远番外一则~   么么~~ ☆、好好和他交往   2004年的春节来得特别早。   路云帆在家里吃过年夜饭就和路建宇、江蓓打了招呼溜出了门。   除夕夜,街上很冷清,几乎所有的店铺都关了门,只有一些经营年夜饭的酒店还在开张做生意。路云帆站在路边打了很久的车都没打到,只得倒了两部公车到了J市二院,熟门熟路地进了住院部。   已近晚上9点,又是除夕,医院里尽管挂了一些彩带气球,但还是显得萧索冷清。   路云帆上电梯到了12楼,走到一间病房外,他轻轻地敲了敲门,就听到房里传来一个细细的女声:“请进。”   路云帆推门进屋,安宏抬起头看到他,愣住了。   外婆的病房里没有电视机,喂外婆吃完晚饭,安宏正坐在床边借着台灯看小说,外婆已经睡着了,隔壁床的老太太也打着呼睡得正熟。   安宏竖起食指在嘴边“嘘”了一声,起身拉着路云帆到了走廊上:“你怎么来了?”   “来陪陪你,大过年的你在医院,我怕你冷清。”   安宏笑起来,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路云帆顺势就把她圈进了怀里,低头啄了下她的唇。   “你爸没说你啊?”   “没有,家里来了亲戚,他们打麻将还来不及呢。对了,萧琳呢?”   “她去她爷爷奶奶那儿吃年夜饭了,我让她这几天就住那儿,她每天都要做作业,留在医院也不方便,一个人在家里我也不放心。”   “哦,年夜饭你吃了什么?”   “还能吃什么呀?”安宏笑,刮了下路云帆的鼻子,“食堂大锅饭呗,外婆也吃不了什么,我一个人也懒得弄了。”   “叫你去我家里吃你又不肯。”   “过年哎,我把外婆一个人丢医院啊?晓君还叫我去他家里吃饭呢,我也没答应。”   “要不要我陪你出去再吃点儿?”   “不用了,我都吃饱了。”安宏抬头看着他,这段时间路云帆几乎天天跑医院,他也挺累的,没想到除夕夜都跑了过来,安宏抚上他的脸颊,“你早点回去吧,我这儿也没什么事,过一会儿就该睡了。”   “又要睡那个躺椅啊。”路云帆觉得心疼,这些天安宏瘦了许多,脸色也差了不少,“我再陪你一会儿,回去也没什么事。”   “我这儿啥都没有,春晚也没的看,你就不无聊吗?”   “不无聊,看着你哪儿还会无聊。”路云帆拉着安宏坐到走廊椅子上,“外婆还要多久才能出院?”   “再过几个星期吧,本来中风病人还要进行康复训练的,不过外婆年纪大了,医生说不需要了,等到病情稳定就能出院。”   “安安,再请一个护工吧,我看你好辛苦。”   安宏握住他的手,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春节期间哪儿还有护工请啊,我请的那个不回家过年已经是万幸了   ,但是报酬也加了一些,反正也没多久了,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路云帆叹气,两个人头碰着头长久地没有说话,安宏靠在他身上,渐渐地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竟然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安宏模模糊糊地听到路云帆在喊她:“安安,安安,醒醒。”   安宏睁开眼睛抬起头:“我睡着了?”   “恩。”   “现在几点啦?”   “11点多了。”   安宏心里一惊,立刻跳了起来:“外婆……”   “放心,护士已经来查过房了,外婆没事儿。”   安宏低头看路云帆在揉肩膀,知道自己靠着他居然睡了两个多小时,他一定累坏了。   她帮他揉着肩,低声说:“麻了吧?”   “恩,你睡得真够沉的,我都不忍心叫醒你。”路云帆抬头冲她笑,接着就站起来活动起了手臂,这时,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了烟花爆竹的声音,路云帆渐渐地停下了动作,他突然一把抓起安宏的手,在走廊上奔跑起来。   “哎!到哪儿去啊?”   “去看烟花!”   跑出医院,路云帆左右张望,带着安宏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一个居民区门口的空地上聚集了一些放烟花的人群。   临近12点,大家都很兴奋,小孩子们玩着一些小鞭炮,绕着大人跑来跑去,嬉闹不停。路云帆向一个中年大妈讨了几支手持的小烟花,和安宏一人一支点燃了就挥着玩起来。   他笑得很大声,火星四溅的小烟花映照着他年轻的脸庞,安宏能看到他笑得弯起来的眼睛和嘴里的一排漂亮白牙。她的情绪也被点燃,似乎连日来的疲倦都一扫而空,安宏舒展手臂挥舞着烟花,在冰冷的空气中留下一串串的白光,她也开始大声地笑,和周围欢乐的人群一同迎接着猴年的到来。   零点钟声敲响时,各种烟花爆竹都被点燃,耳边传来巨大的鞭炮燃放声,路云帆把安宏拥在怀里,两个人一起侧着脸,抬头看夜空中的五彩斑斓。   气温很低,他们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路云帆在安宏耳边低语:“安安,新年快乐。”   随着说话,他的嘴里呵出了一团团的白气,安宏摸摸他冻得发红的鼻尖,“哧哧哧”地就笑了起来。   “新年快乐,路云帆。”她把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农历新年。   只是他们不知道,下一次一起过年,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大年初八,韩晓君过24周岁的生日,他和韩妈一起叫安宏去家里吃饭。   韩晓君让安宏叫上路云帆,路云帆没有答应:“我和他们不熟,去饭店吃饭也就算了,去他家里不太好吧。再说了,说不定又要碰上秦月,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和秦月一起吃饭了。”   安   宏也就随他,自己买了些水果年货就去了韩家。   很意外的是秦月并没有来,安宏觉得奇怪,又不好开口问,和韩晓君及其家人一起吃过晚饭后,韩晓君提出送安宏回医院。   他喝了酒,不能开车,安宏推辞了一下,韩晓君揉揉她的脑袋,轻声说:“有事和你说,走吧。”   出租车到了医院,韩晓君下车后去小卖部买了几罐啤酒和一包烟,叫安宏陪他去医院的小花园里坐一会儿。   安宏更疑惑了,整个晚上韩晓君都显得怪怪的,明明是寿星,看着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明显不怎么高兴。   他们找了个路灯下的长椅并肩坐下,韩晓君递给安宏一罐啤酒,接着就点起了一支烟。   安宏皱着眉看他,拉开拉环就陪着他一起喝起来。   见韩晓君一直不说话,安宏终于忍不住了,问:“晓君,发生什么事了?”   韩晓君扭头看了她一眼,摇头笑:“没事。只是突然想找你聊聊。”   安宏手指敲着啤酒罐,抿着唇点了点头:“哦,过完年,你还要出差吗?”   “要的,去广西,也许又要几个月。”   “这么久?”   “对,有个工程比较大,之前也筹备了很久。”   “那你去这么久,不是又要把秦月一个人丢在这儿了么。”   听到安宏的话,韩晓君并没有回答,只是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安宏觉得,他笑得有点古怪,但她还是没有再问下去。   看着韩晓君抽着烟,安宏的烟瘾也被勾了起来,她向他伸出手:“给我一支。”   “什么?”   “烟。”   韩晓君瞪大了眼睛:“烟?”   安宏点头。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问那么多干吗呀,给我就得了呗。”   韩晓君递给她一支烟和打火机,还是忍不住说:“女孩子吸烟不好。”   “啰嗦。”   “路云帆知道吗?”   “知道。”安宏笑,“我没什么可瞒着他的。”   说着,她就给自己点起了烟。黑暗中,两抹火星闪烁,安宏扭头看韩晓君,他低着头,垂着眼睛,神情有些落寞。   安宏说:“晓君,你今天究竟是怎么啦?你是寿星哎,应该高兴点儿呀。”   “有值得高兴的事吗?”韩晓君身子往后一靠,姿势有些慵懒,“24了,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干成。”   “怎么没有干成呢?你现在工作不是挺好的么,前些天我还听阿姨说你打算买房子了,是吧?”   “恩,是看中了一套,过了年就要交首期了。”   “挺好的呀,哎。”安宏拿手肘撞韩晓君的腰,“老实交代,这是不是你和秦月的婚房呀?”   “说什么呢。”不知怎么的,一说到秦月,韩晓君就打住了话题,安宏讪讪地收回手,抬头朝着夜空大叹了一口气。   “   年纪轻轻,叹什么气。”韩晓君伸手撸了把她的脑袋,“阿宏,咱俩认识多久了?”   “啊?”安宏想了想,“18年了吧。”   “这么久啦。”   “哈哈哈哈哈,典型的发小啊。”说到这个,安宏脑海里就浮现出小时候跟在韩晓君身后玩闹的情景,“我现在,有时候还会想起以前在幸福村的事,那时候真是特别快乐,特别无忧无虑。”   “我也是。”韩晓君伸手在空气里比了个高度,“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才那么点大,剃着一个特别难看的寸头,又黑又瘦又脏,跟个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   “你才猴子呢!”   “现在你都长这么大了。”韩晓君扭头看着安宏笑了起来,笑得特别开,嘴里的牙都露了出来,安宏发现自己似乎很久没见过韩晓君脸上露出这样的笑容了,她说:“晓君,那时候,你要是没有回老家念初中该多好啊。”   “你怎么和我妈一样还在说这个。我妈说,早知道就是花再多赞助费也要让我在这儿念初中了,她一直介意我没念本科。”   “其实我也觉得挺可惜的,你小学时成绩那么好。”   “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现在你考上Z大,我真的很高兴,你还记得我们的那个约定。”   他一边说,一边笑,一边喝着酒,一边唠唠叨叨地说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   安宏静静地听他说着,一直都没有打断,听着听着,她也笑了起来,过往种种历历在目,仿佛近在眼前。   “哎,你不是说有事要和我说么?就是说这个呀?”安宏摁灭香烟,“别人都说一个人开始回忆过去,就说明他老了,你这是未老先衰么?”   韩晓君摇摇头,终于止住了话闸,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安宏:“给你的,收好了。”   “什么东西?”安宏接过信封,往里一看就愣住了。   是厚厚的两叠钱。   “你干吗呀!我不要!”她把信封往韩晓君手里塞,“上回阿姨已经给了我2000块了,这个我不能收!”   “收着。”韩晓君的脸色严肃起来,“这不是给你的,是给外婆的,你看着给外婆买点补品,或者需要用什么药也行。”   “我真的不能要!我还有钱!”安宏继续把信封往他手里塞。   韩晓君用力把信封按在安宏手里,他注视着她,沉声说:“收着,阿宏。”   安宏推不过他,手指紧紧地攥着信封,她低声说:“我以后再还你。”   “你和我,还要这么客气么?”韩晓君的声音也低了下来。   安宏抿着唇,终于把信封塞进了外套口袋里:“谢谢你,晓君。”   安宏把韩晓君送到医院门口,在路边等着打车时,韩晓君沉吟片刻,转头对她说:“阿宏,路云帆挺不错的,好好   和他交往。”   安宏不知道他为什么莫名其妙突然冒出这么句话,她点点头:“我知道,你也好好和秦月交往,抽时间多陪陪她。”   韩晓君一笑,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他站在路灯下,穿着一件长款的深色大衣,身材高大健硕,头发剪得有些短,侧脸的轮廓坚毅清晰,安宏呆呆地看着他,一直到出租车停到他们面前,她才回过神来。   韩晓君拉开车门,又回头看了安宏一眼:“阿宏,你自己记得多照顾自己,我去了广西可能会几个月不回来,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好。”   “再见。”   “再见。”   安宏挥着手,看着出租车扬长而去,她叹了口气,终于转身走回了医院。   还未过正月十五,韩晓君就去了广西,走之前,他和韩妈又来看了一次外婆,这一次,他没有单独和安宏说什么。   一直到韩晓君离开后的第五天,安宏才从韩妈口中得知,韩晓君和秦月已经分手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安宏很惊讶,韩晓君什么都没有和她说,怪不得那天晚上他如此奇怪。   “年前就分了,我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了。”韩妈拉着安宏的手就唠起来,“晓君找的这个女朋友,我是真的不喜欢,和他说了多少次了,他都叫我不要管。”   “阿姨,这种事,还是要晓君自己决定比较好。”   “按说,有个女孩这么死心塌地地喜欢我儿子,我该高兴才对,是不?可是秦月那姑娘,我怎么看都不对,瘦得一把骨头了还不肯好好吃饭。宏宏你是不知道,晓君以前和她提过分手,你晓得她做了什么吗?她绝食啊!也没说要自杀,就是绝食,她妈妈都来我们家了,晓君没办法才继续和她在一起的,那一次我吓都吓死啦!换成是你,儿子找了个这么歇斯底里的女朋友,你会喜欢吗?”   安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些事,她完全都不知道。   “这一次,晓君开诚布公地和她谈了,提出了分手,她还是不肯,前些天天天站在我们家楼下,大过年的,下雨下雪也不走,晓君有好几次都心软了想下去劝她,都被我拦住了。这还有完没完啦!我们家欠她的吗?她父母离婚她没了依靠难道就要赖着我家晓君吗?”   “等等!阿姨,您说秦月父母离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啊?”听到又一个惊人的消息,安宏都快反应不过来了。   “你不知道?”韩妈叹口气,“也是,晓君都叫我不要说的,估计你们那些高中同学也没人知道。秦月她爸妈感情一直都不好,也是为了她才一直维系着,等她考上了大学,她父母就离婚了,她跟着她妈,但是她妈很快就嫁了人。据晓君说,秦月也是个可怜孩子,她从小就特别听话懂事,就想着学习   好一些能让父母开心点,可以保住这个家,结果还是不行。可是,这和我们晓君有什么关系嘛!这个女孩啊,有时过暑假还到我们家来住呢!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嘛,一个小姑娘住到男朋友家里去,真是……真是……真是廉耻都不要了!”   听到韩妈这么评价秦月,安宏心里很不是滋味,她问:“阿姨,后来呢?秦月站在你们家楼下,晓君最后下去了吗?”   “没有,我下去了。”韩妈有些得意地笑起来,“我告诉她,她和晓君的事,我不同意。我说,秦月啊,你还那么年轻呢,以后大学毕业了能认识许多优秀的男孩子,干啥一定要缠着我们晓君啊,这种十几岁就开始处的对象本来就不靠谱,有几对儿最后能成的?秦月那个哭啊,我其实也挺难过的,毕竟人家小姑娘跟了我们晓君那么多年了。只是宏宏,我是觉得说,我们晓君年纪也还轻,这个岁数正是发展事业的阶段,老是被秦月这么拖着弄得心情也不好,难得回家几天也不见他怎么笑过,晓君以前不是这样的啊,都怪我们那时候目光短浅把他送回老家念初中,他要是一直留在J市,怎么的也和你一样考上Z大了,唉……”   说着说着,韩妈的眼眶红了,安宏握住韩妈的手,心里也有些心酸:“阿姨,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晓君现在也挺好的。那……他和秦月,就是真的分了?秦月听了您的话,想明白了吗?”   “我不知道,不过后来她真的没来找过晓君。”韩妈抹抹眼睛,“只是可惜,你找男朋友了,你要是能和我们晓君在一块儿,那该多好啊。”   “阿姨,晓君不喜欢我的。”安宏苦笑,“当初他也是喜欢秦月才和她在一起的呀。”   “是吗?我怎么从来没觉得啊。”韩妈皱起眉,“宏宏我和你说实话,在秦月这件事情上,如果我儿子真心喜欢她,她再怎么不靠谱我也会给他们俩时间的。毕竟小姑娘现在年纪还小,不懂事儿也是正常,可是问题是,晓君不喜欢她呀!”   “您怎么知道呀。”安宏有点急,“他不喜欢她还和她在一起那么多年?”   “我自己的儿子,我会不知道吗?话说晓君当初为什么要和秦月在一起,我还想问你呢。”   “问我?我怎么知道啊。”安宏眨眨眼。   “你不知道?”   “不知道。”安宏摇头。   韩妈气呼呼地说:“哼!我看他就是中邪了!”   安宏扯起嘴角笑了一下:“阿姨,晓君以后会找着一个好姑娘的,肯定让您满意。”   “晓君心里,其实一直都有一个人的。”   安宏愣住了。   韩妈抬眼看看安宏,拍了下她的手背,“这个人是谁,你该知道的。”   安宏惊得说不出话来。   “咳!不说这个了,   你现在和那个小男孩也挺好的,听说他家条件很好啊,宏宏你自己好好把握,女人嘛,嫁个好老公最靠谱,嫁个对你好,家里条件又好的,你就不用像阿姨我这样,年轻时跟着晓君爸爸没日没夜地操劳了。”   “阿姨,您说得也太远了。”   “远什么呢,你都大三了,二字头都不小了。”韩妈看了眼病床上的外婆,继续说,“你要是有个好姻缘,阿姨高兴,你外婆也高兴,你天上的妈妈会更高兴。只是不知道我们晓君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份好姻缘,我都有些想抱孙子了,唉……”   听着韩妈的叹气声,安宏沉默了。   开学前,外婆终于出院了。   路云帆帮安宏请了两位资深的看护,轮班在家里照顾外婆。安宏拜托萧姑姑照顾萧琳几个月,直至她中考结束。   安宏给自己制定了计划,只要晚上没课,她就回家过夜。路云帆想陪她,被她拒绝了。   在学校和和平小区之间往返,很累。早上需要很早就从家里出发,才能赶得上第一堂课,晚上到家后还要和看护一起照顾外婆,安宏心甘情愿,却不愿意路云帆陪着她一起受累。   一个周六,看护白天放假,安宏在家里陪着外婆,她帮外婆活动着不能动的右腿和右手,嘴里不停地和她说着话。   路云帆来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他带来了几盒打包的饭菜,安宏惊讶地看着他把菜铺了一桌子,问:“干吗呢这是?”   路云帆挠挠头,脸红红地回答:“我就知道你忘记了。”   “忘记什么了?”   “今天是情人节啦。”路云帆拉过她的手,“你忘了?”   “你说我还能记得么?”安宏苦笑,“我哪儿还有时间记挂这个。”   “所以我把东西都带过来了嘛。”路云帆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到安宏手里,“情人节礼物。”   安宏打开盒子一看,是一个MP3。   路云帆说:“我给你拷了很多歌在里面了,你来回路上可以听歌,就不会太无聊了。你没电脑,以后我来负责给你拷新歌。”   “谢谢。不过,我没准备礼物,对不起。”安宏低着头,轻声说。   路云帆搂过她的肩,弯腰在她耳边说:“没事儿,我不在乎这些,我只希望你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恩。”安宏有点想哭了,她看着一桌子菜,说,“吃饭吧,你该饿了。”   两个人在桌边吃着饭,路云帆看安宏一直情绪不高,说:“哎,安安,我给你讲个笑话吧,特好笑。”   “什么呀?”   “就是啊,有个人骑着自行车下班回家,看到路边有个人在卖西瓜,瓜贩大声地吆喝着:‘包红包甜,不红不甜不要钱!’那人就想吃西瓜了,于是就买了一个。他问瓜贩:‘要是不红不甜我回来找你   啊!’瓜贩说:‘绝对不会!您放心嘞!’然后那人就骑车带着西瓜走了,结果骑到半路他一个不小心就摔了一跤,西瓜掉地上摔两瓣儿啦,那人一看,嘿!白瓤!这不气坏了么,于是就骑车回去找那个瓜贩啦,他扯着嗓子在那儿吼了半天要瓜贩给个说法,瓜贩仔仔细细听他说完,就说:‘哎呦,您摔了一跤啊,摔没摔坏呀?受了惊吓吧?’那人说:‘谁说不是呀!摔得疼死啦!’你知道瓜贩说什么吗?”   安宏已经被路云帆绘声绘色的讲述吸引住了,急忙问:“说什么呀?”   路云帆放下筷子,学着瓜贩的语气说:“哦……我瞧也是,一定是摔得不轻,您看您的脸都吓白了,何况是一个西瓜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宏还没笑,路云帆自己已经拍着桌子大笑了起来。   安宏傻愣愣地看着他,路云帆笑着笑着就停了下来:“不好笑啊?”   安宏“噗”一下笑出声来,她伸手摸上路云帆脑袋,笑道,“路云帆,你这人真是太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憋了四天的产物,别吐槽我。。。。。。自我调整中。。。。 ☆、你在乎我吗?   安宏在厨房里洗碗时,路云帆悄悄地走了进来。他从身后环住她的身子,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抱着她。   安宏手下不停,一只一只地刷着盘子,笑道:“怎么了?”   “安安,你们家下午没人来吧?”   “应该没有,干吗?”   “我……”路云帆咬住她的耳朵,暖暖的呼吸喷在她的耳边,“我想要你。”   “……”   “咱们很久都没有那个了。”路云帆的声音听着有点可怜,“我好想你啊。”   “外婆在家呢。”   “外婆……起不了床。”   “……”   安宏走到外婆房间,看外婆已经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走出来,还带上了门。   来不及回头,她已经跌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里。路云帆早已等不及,他有些粗野地脱着安宏的衣服,安宏的呼吸也急促起来,抬头看到路云帆灼热的眼神,她开始陷入情/欲的漩涡中。   衣服一件一件地抛到地上,他们都压抑着声音,纠缠着到了卫生间里。   路云帆扣着安宏的手腕将她抵在墙上,俯身狂热地吻着她的唇,然后就延伸到她身上细腻的皮肤。他或吮,或舔,或咬,或啜,安宏低声呻吟起来,路云帆再也按捺不住,捞起她一条腿,就让早已准备好的路小帆进入了她的身体。   安宏并没有做好准备,瞬间的剧烈贯穿感令她有些不适,细眉微微地皱了起来。路云帆大声地喘着气,低头看着安宏略有些痛苦的表情,大手就抚上了她胸前柔软的顶峰,轻柔地抚弄起来。   安宏渐渐地就有了感觉。路云帆也感受到她的身体已经湿润,浓浓的温暖包围着他,他勾唇一笑,腰腹用力,开始缓缓地抽/动起来。听着安宏撩人心魄的低吟声,看着她绯红的脸颊,迷离的眼神,路云帆越来越亢奋。   “抱紧我,安安。”他一把捞起安宏的两条腿,让她搂着自己的脖子挂在了自己身上。   百叶窗拉着,阳光从窄窄的缝隙中照进狭小的卫生间,投射下一条一条的光影。   安宏紧紧地攀着路云帆的身体,年轻的男孩女孩都有着青春健美的形体,他们汗湿了头发,激情又缠绵,路云帆修长结实的双腿坚实地踩在地上,整个人像一棵屹立的大树,有力的双臂牢牢地抱着安宏的大腿,令她像一株蔓延的草,纠缠在他的身上。随着他的律动,他们的身体有节奏地摇摆着,像在跳一支热辣独特的贴面舞。   安宏心跳很快,身体里的感觉是那么美妙,她知道路云帆也正在享受着此刻的销魂滋味。安宏的双臂死死地搂着路云帆的脖子,感受到他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还有炽热的情绪。她闭上了眼睛,感觉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沸腾了起来,身体就像一支被点燃了的烟花,在路云帆这簇导   火线的催动下,绽放。   激情过后,两个人一起洗了澡,路云帆满足又开心。自从外婆住院,他就没有和安宏做过坏事,这一天是他们过的第一个情人节,在这一天,和心爱的女孩做有爱的事,路云帆觉得特别特别幸福。   可是他还有更想要的东西,拉着安宏的手,他轻声说:“安安,今晚反正有看护陪外婆过夜,不如你到我家去住吧。”   安宏看着他的眼睛,黑漆漆的眼眸里闪着希冀的光,她脑海里瞬间想起韩妈的话——这种十几岁就开始处的对象本来就不靠谱,有几对儿最后能成的?一个小姑娘住到男朋友家里去,真是廉耻都不要了!   她立刻回答:“不要!”   “为什么?”路云帆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安宏会一口拒绝,“我爸出差了,家里只有江蓓在,她不会管我们的。”   “不要。”   “安安,没关系的呀,反正明天礼拜天,去嘛去嘛。”他开始撒娇了。   “真的不要。”安宏吸口气,“路云帆,我不想去。”   “好……吧。”路云帆耸耸肩,他尊重安宏的意愿,却还是很失望。   他只是想在早晨太阳升起时,睁开眼能看见她在自己身边,如此而已。   新学期正式开始,几个留在J市的旧同学都知道了安宏家里的事,陆陆续续地过来探望外婆。   秦月来的那一天,刚好路云帆也在。   看到秦月,安宏觉得有些尴尬,路云帆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三个人坐在外婆床边说了会话,秦月就提出离开了。   安宏送她到门边,秦月伸了伸脑袋,确定路云帆没有跟出来,她拉住安宏的手说:“安宏,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你跟我出来一下可以吗?”   安宏基本可以猜到秦月的意图,她点点头,掩上门就和她一起走到了楼道的北阳台上。   两个女孩面对面站着,秦月低着头,双手不停地绞着衣服下摆,安宏也不说话,只是等着秦月开口。   终于,秦月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安宏:“我和晓君的事,你知道了吧?”   安宏点头。   “我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安宏,我知道你和晓君关系很好,你能不能帮我去他那儿说说话,你告诉他,我会改,我不会再粘着他,不会再不停地给他发短信打电话,不会再乱发脾气,我……”   安宏打断秦月:“秦月,这是你和晓君的事,我觉得我和他说什么都不合适。”   “可是你是晓君的好朋友呀,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知道晓君他很在乎你,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的!”秦月流下了眼泪,她依旧是那么瘦,瘦得安宏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秦月,感情这种事是要两厢情愿的,两个人觉得合适就在一块儿,要是觉得不合适,分开了也是正常,没有   必要非得粘合在一起呀。”   “你怎么知道我和他不合适?”秦月瞪大了眼睛,随即又变成了一副凄楚的表情,“安宏,安宏,你就帮帮我吧,我现在不敢给晓君打电话,我只给他发短信,他都不回我。我给他发邮件,在QQ上给他留言,他也都不回复。其实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他说,我和他在一起都那么多年了,我们不是经常吵架的,他也曾经对我很好啊!我知道他妈妈不喜欢我,但是我可以改的,我都可以改的!我会好好吃饭,我会积极地做家务,我……”   “秦月!”安宏按住秦月的手,止住了她激动的长篇大论,“你和我说这些没用!关键是晓君的态度。我实话和你说吧。”安宏想了想,看着秦月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冷静地说,“秦月,我觉得你和晓君真的不太合适。”   “这只是你觉得!你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秦月大声地喊着。   “行行行!”安宏有些不耐烦了,“我是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我外婆现在都这样了,我也没功夫去管你们的事,所以你找我去劝晓君就不靠谱啊!秦月,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可是你还那么年轻呢,真不用这么钻牛角尖。”   秦月止住了哭,她冷冷地看着安宏,说:“安宏,你是不是特别不希望我和晓君和好?”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秦月冷笑一声,“晓君是你的朋友,我也是你的朋友,我们都认识十多年了,你知道我一直都喜欢他的,可是你就是不希望我们在一起。是不是?”   “不是!”   “我知道你喜欢过晓君,虽然你没承认。”   “……”   “你现在已经和路云帆在一起了,但是你心里一直没有忘记过晓君,是不是?”   听到秦月的两个“是不是”,安宏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没底气了,她咽了下口水,扭开了头:“没有,你别胡说。”   “安宏,你骗不了我的。”秦月转身往楼下走去,“算我看错你了,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人。”   安宏愣愣地站在原地。   秦月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最后说一句,我真替路云帆不值。”   安宏在北阳台站了许久,才转身往楼上走。推开家门,她一抬头,就看到路云帆背脊靠着墙壁站在那里,他面无表情,紧紧地抿着嘴唇,眼神淡漠。   安宏盯着他的眼睛,轻轻地笑了一下:“你听到了?”   “他们分手了?”路云帆低声问。   “分了。”   “什么时候分的?”   “年前就分了。”   “一个多月了?”   “恩。”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和我们没关系吧?”安宏反问。   “没关系你也可以和我说一下呀。”路云帆嗤笑一声,他的站姿   很随意,神情带着些不屑,“楼静静和她男朋友吵架你会和我说,徐沫沫和小谷闹别扭你也会和我说,凭什么韩晓君和秦月分手了你一个字儿也不和我提?”   “这……”安宏居然答不上来了,“我觉得真没什么必要和你说。”   “是吗?”路云帆眯起眼睛,“那,你觉得有什么事是有必要和我说的呢?”   “……”   路云帆走到安宏面前:“你为什么不帮秦月去劝韩晓君?你明明知道秦月那么喜欢他。”   “你不觉得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吗?”   “只是传个话而已,为什么你一直要拒绝呢?”   “你不知道他们俩之间的那些事!”   “你知道?”   路云帆的语气咄咄逼人,安宏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不对劲了,似乎每次说到和韩晓君有关的话题,他们总是会起或大或小的争执。   “我是知道一点,我就是觉得他们俩不合适!行不行?”安宏有点躁了,喉咙也响了起来。   路云帆依旧冷冷地看着她:“怎么不合适?”   “总之有很多方面,你管他们干嘛呀!”   “你当初还说我们俩不合适,现在我们不是在一起了。”路云帆摇头,“合不合适这种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我没凑热闹!”   “你没凑热闹你凭什么对秦月说她和韩晓君不合适?你为什么不帮她去传个话,说不定他俩就和好了呢?”   “你有毛病啊!你在这儿冲我喊什么?路云帆你干吗呀?我去不去帮秦月传话那是我的事,我需要向你报备吗?”   路云帆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抓起自己的外套,快速地穿上,安宏看着他大步地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我看,你不是不肯去劝,你是根本就不想去劝。秦月说的没错,你根本就不希望他们和好,或许,你心里根本就没有忘记过他。”   安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发现路云帆的身子微微的有些发抖,显然是生气了。   他站了一会儿,甩上房门就离开了安宏家。   安宏颓然地坐了下来。她真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仔细思索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有哪一句刺到路云帆了,会令他那么生气,可是想了许久都理不出头绪。   安宏根本不想和路云帆吵架的,但是他似乎特别在意某一些事、某一个人,安宏心里是有数的,所以她尽量避免在他面前说起那个人的事,尤其是牵扯到感情方面,但是她发现,她还是低估了路云帆的在意程度。   这一次的争执,最后是以安宏的低头而告终。   其实也不算是低头,安宏只是下课后给路云帆发了一条短信,问他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走出教学楼时,就看到他已经站在路边等着她了。   大三   下,课程越发得紧起来,安宏渐渐地觉得力不从心。   连轴转的学业,家里的外婆,正在准备中考的萧琳,还有只出不进的开销,一样样都压在她的肩膀上。   她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路云帆约会,一有时间就回家陪伴、照顾卧床不起的外婆,每个周末还要和萧琳见面,关心一下她最近的情况。   外婆的情况不太好,连坐上轮椅都非常困难,只能长期卧床。她的身体机能越来越差,反应也迟钝起来,有时还会发脾气,躺在床上浑身颤抖,嘴里嘶声尖叫着,最后又像昏迷般地沉睡过去。   安宏常会接到看护的电话,每一次都令她觉得恐惧。她知道,外婆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这种恐惧感曾经也侵蚀过她的心,就是在妈妈和萧医生离开前,安宏不敢想象那一天的来临,每一次见到外婆安静地睡在床上,她才会有略微的安心。   有时候,安宏会觉得迷惘。奔波在路上,耳朵里塞着耳机,听着路云帆帮她下载的歌曲,她会想,未来究竟会怎样,会不会渐渐地好起来,会不会一切都往她希望的那个方向发展。   路云帆也有些无所适从,他学习着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竭尽所能地逗安宏开心,却发现始终不能令她真正地开怀。短短几个月,安宏瘦了一大圈,她开始失眠,白天时却精神萎靡,有时上着课都会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她和路云帆开始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争吵,有时会冲着对方大吼大叫,有时又会一通冷战,几天都不和对方联系。   安宏觉得很累,她认为路云帆根本就不了解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有时候,安宏会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应该谈恋爱。   路云帆也觉得很累,他不知道他还应该再做些什么才能令安宏觉得满意。私底下,路云帆会请教程旭和许洛枫,两个男生会给他出一些主意,可是真正实施出来后,路云帆就发现完全都没有效果,有时甚至会适得其反,惹得安宏烦躁不安。   尽管如此,路云帆还是坚持着这一份来之不易的感情,守护着这个对他来说特别重要的女孩。   在那一次和路云帆吵架以后,安宏思考许久,真的给韩晓君挂了一个电话。   她觉得路云帆说的没错,秦月那么喜欢韩晓君,她只是求自己帮她传个话,作为朋友、同学,她应该帮忙。   可是,韩晓君在电话里明确地对安宏说,他和秦月已经结束了。   安宏问了韩晓君一个问题:“晓君,你喜欢过秦月吗?”   韩晓君在电话里沉默了许久,给了这样一个答案:“我不确定。也许,那时候我以为那种感觉就是喜欢,可是现在觉得,不是。”   挂下电话后   ,安宏拿着烟和打火机去了寝室走廊末端的小阳台,她躲在那里抽着烟,抱着膝盖想心事。   长大,真的很让人烦恼,安宏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过得一团糟。   五月上旬,安宏和班里的同学一起参加了为期两个星期的外地工程地质实习和测量实习。   那是在一个离J市400公里远的小城市,接收单位是那边的一所本科院校,学生们被安排住在校内的简陋招待所里。   安宏和徐沫沫一个屋,他们每天早出晚归,翻山越岭,练习地质罗盘的使用,顺手剖面图、图切剖面图的绘制,各种地质现象、工程选址的调查,还有各种地形图测绘、施工放样测量、控制测量等课题。   每天风吹日晒,安宏的肤色又深了一些。同去的女生又是搓防晒霜,又是戴太阳帽,安宏就只是扎起马尾,穿着背心、热裤跟着老师东奔西走。   路云帆有时会给她发短信,空的时候她会回,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晚上和路云帆打电话时,能明显地感觉到他不开心,安宏也没有精力去安抚他,匆匆说上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安宏的21岁生日是在招待所度过的,她提前警告路云帆,不许过来,不许给什么惊喜。   安宏觉得自己已经受不了任何惊喜了,她总觉得,路云帆什么都做得出来,而这些事,对她来说甚至算是一种惊吓。   很意外的是,那天晚上,安宏接到了韩晓君打来的电话。   他对她说生日快乐,安宏疲倦地躺在床上,觉得韩晓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   “你喝酒了?”安宏笑,“喝多了吧?”   “恩,喝了点白酒。”韩晓君在电话那端低低地笑,“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外地实习呢,现在在招待所里,累死了。你干吗喝白酒呀?”   “今天心情好,你过生日嘛,吃了蛋糕没?”   “没有。”安宏想了想,“我好像没吃过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   “不会吧!真的假的?”   “真的。”安宏回忆着自己从小到大的生日经历,“一次都没有过。”   “这么可怜,那明年你生日时,我陪你过,给你买一个超大的蛋糕。”   “好呀,说话算数。”安宏咯咯咯地笑起来,和韩晓君聊天,总有一种自在亲切的感觉。   韩晓君真的喝多了,天南海北地指哪儿说哪儿,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安宏就陪着他胡扯,说着说着又说到了他们小时候的事。   安宏的手机不停地发着“滴滴”的来电提示声,她知道是路云帆打来的电话,可是她都没有接,只是和韩晓君聊着天。   最后,他们又聊到了秦月。   韩晓君说:“劳动节时,秦月来广西了,她去柳州看亲戚,然后来南宁找我。”   “你们怎么样了?”   “没怎   么样,我把她劝回去了。”韩晓君的声音很低,“我不知道她需要多久才能走出来,我知道自己对不起她,可是我真的觉得分手是我和她最正确的结果,阿宏,如果你看到她,就劝劝她。”   想到秦月看着她时冰冷的眼神,安宏身子抖了一下。   “再说吧。”   韩晓君没理会安宏敷衍的语气:“你现在和路云帆怎么样?”   “就这样啊。”   “阿宏,你喜欢他吗?”   “啊?”   “路云帆,你喜欢他吗?”   “喜欢……的呀,怎么了?”   “哦……喜欢就好。”韩晓君“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你觉得开心就好。”   “你说什么呀,晓君。”   “没什么,我喝了将近一斤白酒,头有点儿晕。”   “一斤?!”安宏傻了。   “那么大声干吗。哈哈哈哈……”韩晓君笑得越来越大声,安宏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他怎么会那么亢奋,她有点儿担心:“晓君,你赶紧去找点醒酒的东西吃吧,我看你真不对劲。”   “我没事,没事。”韩晓君继续笑,“我只是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   他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安宏叫了他几声,只听到手机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鼾声,她知道韩晓君睡着了。   挂掉电话,安宏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烫得厉害,这时,铃音突然又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是路云帆:“你和谁在打电话?打了2个小时?我打了你那么多电话你干吗不接?你想急死我啊?”   “和韩晓君。”听着他充满质疑的声音,安宏冷静地回答,“他喝多了,找我聊天,顺便和我说生日快乐。”   “你!你看看时间!”路云帆气坏了,此时已经过了凌晨12点,他拨烂了手机也没有打通这个电话,没有来得及亲口对她说声“生日快乐。”   “路云帆,我拜托你不要再在意这些东西了好吗?什么生日啊,纪念日啊,礼物啊什么的,我根本就不在乎的。”   路云帆倒吸一口气:“那你究竟在乎些什么?安宏!我是你男朋友,你在乎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向大家道歉,最近更得比较慢。而且,我知道这几章很枯燥,很无聊,很不好看,所以我自己也写得特别纠结。   写细,更拖沓,写粗,会转折得特别生硬,所以我卡在这几章,很艰难地在往下写,我知道写得不好,衷心地希望大家给点鼓励,我在很努力地调整状态,很努力地写,希望过了这一段儿,这个故事会变得顺畅、自然起来。   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内忧外患   徐沫沫早已经睡着了,却被安宏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她看到安宏盘腿坐在床上,正拿着手机和对方吵架。   徐沫沫一听安宏的语气就知道电话那端是路云帆,这段日子以来,她没少听到安宏和路云帆在电话里争吵,这一次也是一样,两个人已经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   “我不和你说了!我要睡觉了!再见!”安宏恶狠狠地挂了机,接着就把手机关了塞到了枕头底下,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徐沫沫看着她迅速地爬下床转了几个圈,然后就脸朝下扑到了床上。   “又怎么了?”徐沫沫爬起来喝了口水,“大半夜的你精神还不错嘛,今天走了这么多山路你不累呀?”   安宏爬到徐沫沫床上,揪过毯子蒙住了头:“小白,我好烦哪。”   “烦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就是心烦。”安宏拉下毯子露出眼睛,“小白,你觉得我和路云帆还能在一起吗?”   “怎么不能呀?路云帆一直都对你很好啊,你最近压力太大了,稍微放轻松些,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安宏坐起来,垂着眼睛:“就是因为他对我太好了,所以我才害怕。我和你说实话,小白,我越来越觉得我和路云帆是不会有结果的。”   “为什么这么说?你在害怕什么?”徐沫沫惊讶。   “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安宏的情绪有些低落,“你知道路云帆都和我说些什么吗?他说要和我结婚。我根本就没想那么远,我觉得,总有一天他会离开我的。”   徐沫沫瞪大眼:“你干吗要这么想啊?小黑,你最近真的是太累了,你别想太多,路云帆要是做了些什么闹心事儿你先别急着发火,他年纪还小,但是他的确对你很好啊,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你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成熟起来的。”   安宏摇头:“就是因为他年纪还小,我才觉得我和他没有未来。你也知道,我外婆撑不了多久了,虽然我很怕那天的来临,但那一天还是会来的。到了那时,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就只剩下了一个萧琳,我几乎就是一无所有了。而路云帆呢?他家条件那么好,他自己又那么优秀,等到他再成熟一些,他也许会出国深造,也许会去北京、上海工作,也许会留在国外不回来了,到时他的眼界会开阔许多,认识更多更优秀的人,其中也会包括许多女孩子……”   说到这里,安宏自嘲般地“哼”了一声,“小白,到了那时候,你觉得我在他眼里还算是什么?他现在才十九,十九啊!他的人生都还没开始呢,我实在不觉得自己是能够陪伴他一路走下去的那个人。”   听完安宏的话,徐沫沫沉默了,不可否认,安宏说得很有道理。女孩子的青春是短暂的,徐沫沫不敢拍着胸脯和   安宏打包票说路云帆不会变,毕竟感情这种事,谁都说不准。   她只能劝她:“哎呀小黑,我觉得你是有点杞人忧天了,不要那么悲观嘛,来来来,先抽根烟。”   徐沫沫帮安宏点起一支烟,又给自己点了一支:“记得《泰坦尼克号》里那句台词么,‘享受每一天’,姐姐送给你。”   安宏眯着眼睛吐出一口烟,苦笑着摇头:“我不是杞人忧天,我是未雨绸缪,我总在想哪天我会和路云帆完蛋,不瞒你说,我有想过和他分手。”   “啊?!”徐沫沫惊了。   “与其纠缠个几年惨烈收场,还不如早点分了,对他对我,伤害都小点儿。再说了,他爸爸一直都不喜欢我,也许看他和我谈恋爱还能睁只眼闭只眼,真要说到什么结婚,他爸爸一定不会同意的。”   “小黑小黑,你和我说实话,我就问你一句话。”徐沫沫爬到安宏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你到底喜不喜欢路云帆啊?”   “你要听实话?”   徐沫沫不住地点头。   “我给你说件事儿。”安宏咬着嘴唇想了想,“前几个月我问过晓君,问他有没有喜欢过秦月,晓君告诉我,他以为喜欢过,可是现在发现,那种感觉不是喜欢。所以小白,我很害怕很害怕,害怕我以为现在是喜欢路云帆,可是过了很多年后,我会发现这种感觉不是喜欢。”   徐沫沫有点晕:“没听懂。”   “笨死了。我是说,路云帆现在对我很好,很宠我,很关心我,很照顾我,我承认自己非常享受这种感觉,和他在一起我非常开心,但我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喜欢,我害怕这是一种错误的感觉,我害怕我是把感动和喜欢给混淆了,明白没有?”   徐沫沫摇头,立刻又点了点头:“其实要分明白很容易啊,我就曾经想过,小谷在厦大读书,我在这儿读书,如果我们分手了,我会怎么样。结论就是,我会非常非常得伤心,于是我确信自己根本就离不开他,他也是一样,所以我俩决定了毕业之后过一年就结婚。所以你只要设想一下,如果现在你和路云帆分了,你会怎么样,你会伤心吗?会难过吗?”   安宏愣愣地看着徐沫沫,在烟雾缭绕中缓缓地摇了摇头:“小白,我觉得,我会觉得欣慰。离开我,路云帆绝对会飞得更高,走得更远,会有一个非常光明的未来。而我,也会觉得自在一些,轻松一些,我想我不会伤心难过的。”   “真的吗?”徐沫沫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小黑,你说的是心里话吗?”   安宏点头:“我没必要骗你啊。”   这一晚,安宏一直都没有睡着,翻来覆去地想着和徐沫沫的对话。   第二天,路云帆没有和她联系。   第三天,第四天,他依旧没有音信。   第五天上午,安宏接到了看护打来的电话,外婆脑溢血复发,被送到医院抢救了。   她向老师请了假,急匆匆地坐大巴往J市赶,徐沫沫不放心,就陪着她一起回来。   大巴需要开四个小时,安宏心急如焚,她给路云帆打了三个电话,他都没有接,她就不再打,转而给韩妈打了电话,拜托她赶到J市二院去看看情况,并请她去三中把萧琳接到医院。   安宏只希望车子能开得快一些,再快一些,看护说医生已经给外婆下了病危通知单,情况非常严重,怕是熬不过来了。   安宏握着手机的手不住得颤抖,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徐沫沫紧紧地搂着她的肩,小声地安慰着她,说:“你再给路云帆打个电话,说不定他在上课呢,要不发个短信也行。”   安宏咬着嘴唇摇头,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韩妈。   “宏宏,你冷静点听我说,千万别激动。”韩妈的声音响在安宏耳边,她的话还没说完,安宏的身体就已经完全僵硬了。   “你外婆刚刚走了。”韩妈小声地啜泣着,“宏宏你放心,你外婆走得很安详,没有受太多苦。琳琳一直陪着她的。你……你不要太难过,我们现在在医院里等你,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路上小心。宏宏,节哀顺变,你放心,阿姨会一直陪着琳琳的。”   安宏默默地挂了电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大巴在高速公路上疾驰,她身子坐得笔直,浑身肌肉僵硬,仿佛变成了一尊塑像。   电话又响了,安宏没有看一眼屏幕就机械地接了起来。   路云帆带着点戏谑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哼,你现在知道打电话对方不接是什么滋味了吧?我那天晚上真要被你气死啦!只是想和你说声生日快乐而已,你居然和韩晓君打两个小时电话,你也太过分……”   “路云帆。”   安宏的声音虚无缥缈,语气却异常平静,路云帆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了?”   “我外婆死了,你闹够了吗?”   “……”   安宏挂下电话,她愣了片刻,突然就俯下/身抱着脑袋缩成了一团,接着就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   徐沫沫已经惊呆了,全车厢的人都吓坏了,很多旅客从睡梦中被安宏的嘶吼声惊醒,他们纷纷探着脑袋,看着那个浑身发抖、泣不成声的年轻女孩,小声地议论起来。   徐沫沫把安宏搂到自己怀里,不停地安慰着她,她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能任由安宏尽情地发泄。   安宏终于体会到了痛彻心扉的感觉,比起几乎没有记忆的父亲、关系微妙的母亲和萧医生,外婆的离开令她这辈子第一次感到绝望。   灵魂仿佛已经抽离了身体,内心变得冰冷,血液已经冻结,安宏大声地哭泣着,感觉体   温从指尖一丝一丝地流走,最终将她推入了极度的深寒中。   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那个人——走了。永远地走了。   料理完外婆的后事,安宏在外婆房里待了三天。   她不和任何人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外婆空荡荡的大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晓君已经从广西赶了回来,白天,他和韩妈、徐沫沫到安宏家里照顾着安宏和萧琳,路云帆一直都在,连着晚上也不走,就在客厅里打地铺,陪伴着直挺挺躺在外婆床上的安宏。   第四天,安宏终于从房里走了出来,所有人看到她都不敢说话。安宏形容憔悴,眼睛却亮亮的,她看到萧琳,走过去摸了下她的脑袋,笑着说:“你不是要中考了吗?怎么不去上课?”   “在家复习也一样的。”萧琳的悲伤程度要比安宏浅许多,毕竟她从小是跟着爸爸妈妈一起生活的,和外婆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她看着安宏,说:“你不要太伤心了。外婆走的时候我一直在她身边,她不孤单的。我对她说,我会乖乖的,会听你的话,叫她放心。我还对她说,你也会好好儿的,虽然外婆一直都没有醒,但是我知道她听得见。”   安宏点点头:“放心,我没事了。我也要继续回学校去上课了。”   她扭头看了眼路云帆、徐沫沫、韩晓君和韩妈,对着他们笑了起来:“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真的没事了。”   路云帆走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拉住她的手:“安安……”   安宏没有动,路云帆胆子大了些,终于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他拍着她的背,温柔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安安,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安宏的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她抬起眼,越过路云帆的肩就对上了韩晓君的视线。   他的眼神里写满了关心。   安宏和他长久地对视,终于闭上了眼睛。   六月底,萧琳顺利地参加了中考,估算出的分数一定可以考上旭日中学。   安宏的期末考试也结束了,她没有忘记路云帆的生日,给他买了一条皮带做生日礼物。两个人一起吃晚饭时,路云帆掏出一个女式皮夹递给安宏:“一直没机会给你,生日礼物。”   安宏默默收下:“谢谢。”   路云帆发现,自从外婆去世以后,安宏变得沉默了许多,他很想让她开心一点儿,却总是没有效果。   他们会在路云帆房里疯狂地做/爱,每当这时,安宏会表现出特别狂热的一面,她和路云帆纠缠着,撕扯着,大汗淋漓地掠夺着彼此的身体。面对着这样的安宏,路云帆很享受,但更多的是一种害怕。   他不知道这种害怕源于何处,可是心中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似乎他们的恋情将要面临巨大的考验。   韩晓君   七月初回了J市,他有时会到安宏家里看望两姐妹,偶尔会碰到路云帆。韩晓君一般不久留,和安宏说一会儿话就会离开。   安宏和路云帆在一起的时候,有时也会接到韩晓君的电话,他只是关心她,问候一下,可是却令路云帆心中很不舒服。   是的,他讨厌安宏和韩晓君见面,讨厌安宏和韩晓君打电话,讨厌看到安宏和韩晓君说话时流露出的自然神情,还有柔和的眼神。   安宏和韩晓君通话时语气都是平淡温柔的,可是对着路云帆时却极易上火,两个人经常没说几句就争执起来。路云帆很头疼,他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安宏根本是软硬不吃的一个人,他要是温柔地对待她,她依旧是一副淡漠的神情,他要是对她强硬点儿,那就糟糕了,她可以几天不和他说话。   路云帆不明白自己在安宏心里究竟是怎样一个地位,她说过喜欢自己,可是他实在是没有感受到这种喜欢究竟体现在哪里。   除去每次做/爱时,安宏会全情投入,其他一切时刻,路云帆都觉得自己对安宏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他很苦恼,很纠结,于是就做了一件不理智的事。   他偷看了安宏的手机。   安宏端着两盘蛋炒饭走到客厅时,就发现路云帆手忙脚乱地在把她的手机往桌上放。   她没吭声,回厨房端出第三盘蛋炒饭:“萧琳,吃饭了。”   萧琳从外婆房里跑出来,端起盘子就跑了回去:“我在看电视,去里面吃。”   安宏坐下来,移过盘子扒起了饭。   路云帆脸涨得通红,也默默地拿起了筷子。   “好看吗?”安宏一边吃,一边问。   “什么?”路云帆抬头。   “我的手机,好看吗?”安宏轻笑,“发现什么秘密没有?”   “我……”路云帆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   “路云帆,有件事,我想了很久了。”   “安安!”路云帆有点急了,“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再也不会看你手机了,你相信我。”   “不是看手机的关系,我没什么东西瞒着你的,没什么秘密怕被你发现,但是你不觉得,我们最近的关系真的不太好吗?我觉得我们还是分……”   “不要!”路云帆“啪”地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安安!不要!”   安宏低着头:“路云帆,你别激动,你稍微理智一点,想想我们两个人的事,真的,我觉得我们还是分……”   “我说了不要!”   “你让我把话说完!”   “不要!”路云帆绕过桌子就捂住了安宏的嘴,他的眼眶都泛了红,“不许说!不许说!安安!我求求你,不要说。”   安宏一把推开他的手,也站了起来:“对不起,路云帆,我们分手吧。”   她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心里竟然   一阵轻松,路云帆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他摇着头,双手扣着安宏的肩,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不答应,我不会答应的!安安,你现在只是心情不好,你是在生我的气,我知道我看你手机不对,我再也不会看,你相信我。”   “我说了,和看手机无关。”安宏看着他,平静地说,“路云帆,开学以后我就大四了,我马上要开始实习,找工作,我要赚钱养活我自己,我还要照顾萧琳,我即将面对的生活和你是不一样的,趁现在我俩都还没有投入太多,分手是最合适的结果。”   “没有……投入太多?”路云帆难以置信地看着安宏,他手下用力,安宏觉得自己的肩都要被捏碎了,“你觉得我投入得不够多吗?安安,你还要我怎么投入?你究竟还要我怎么做啊?”   他哭了,安宏看着高高大大的年轻男孩,就这样子掉了眼泪,她感觉自己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不不,我不是说你投入得不够多,只是你现在还很年轻,分手的话,我就不会浪费你更多的时间,你……”   “你在说什么鬼话?”路云帆皱起眉,神情痛苦,“安安!你到底是怎么了?前些天我们还好好的呀,在我家里,我们还……我们还……你怎么能这样说出分手?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你是不是……”   他突然就换了表情:“你是不是,想和韩晓君在一起?”   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安宏突然就觉得烦透了,她甩开路云帆扣住她肩膀的手,大声说:“不要再说韩晓君了!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们只是朋友!为什么你一直要怀疑我和晓君?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你这样啊!”   “我……”路云帆手足无措,“我没有怀疑你和他,我只是……”   “你就是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没怀疑你看我手机做什么?路云帆我告诉你,我想和你分手和韩晓君半点关系都没有,我和你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理智地想一想吧,未来十年你走的路,和我走的路,那能是一条道吗?”   “怎么不是一条道了?”路云帆突然就抱住了安宏,低头去吻她。   “你干嘛!”安宏挣扎起来,一边扭脸一边推他,她很用力,路云帆却害怕弄疼她,被她逼得连退了两步。   “你疯了啊!”安宏冲着他大喊。   路云帆胸中一团火无处发泄,手撑在桌子上碰到那盘蛋炒饭,他手一挥,盘子就落在了地上。   瓷盘四散碎裂,米饭也都撒在了地上,巨大的声响把早已捧着盘子站在房门口的萧琳吓得呆住了,她瞪着大眼睛看着客厅里面对面的两个人,安宏又惊又气,路云帆却是一脸伤心。   “安安,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路云帆死死地咬着嘴唇,问她。   “你没有错,是我不好。   路云帆,我想我是不够喜欢你,对不起。”安宏蹲到地上,开始收拾瓷盘的碎片。   眼前是他的双脚,安宏一直没有抬头,只是机械地收拾着东西。   很久以后,他的脚终于动了起来。   然后就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路云帆离开了。   安宏的手指被锋利的瓷片划破了一个小口子,鲜血一滴一滴地坠落,落在雪白的瓷片上,触目惊心,可是她却浑然不觉。萧琳惊叫一声,去厨房拿来笤帚、簸箕,帮她一起收拾起来。   “安宏!你别弄了,快去洗手,你手破了啦!”   萧琳叫着安宏,安宏却没理她。   萧琳也蹲了下来,一起把瓷片往簸箕里捡,一抬头,才发现安宏已经哭了。   路云帆不知道一件事。   不久前,有一天在金水苑,江蓓把路云帆叫去弄一下电脑,路建宇和安宏单独谈了一会儿话。   他问安宏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   安宏说大四就开始实习、工作。   “不考研吗?”路建宇的表情很严肃,令安宏觉得紧张。   她摇头:“我得开始工作了,我下面还有个妹妹,家里需要收入。”   路建宇点头:“安同学,如果你需要经济上的帮助,尽管和我说。只是,有件事我要提前告诉你,路云帆准备申请斯坦福大学,也许他还没有和你说,但是我想你最好还是知道。女孩子么,毕业后过个两、三年就要考虑结婚的事了,男孩子就不一样,我觉得男人还是要以事业为主,先立业再成家。我自己结婚就比较晚,一直到35岁才有了路云帆,我必须要保证我有足够的能力和实力,可以让我的妻儿衣食无忧,才选择走进婚姻。年轻时的所谓感情,都是逢场作戏,作不了数的,我也不会因为一些外在的因素而停下我的脚步,这一点,从路云帆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要求他必须做到。而他,也一直都做得很好,其实,他没有去读清华,我也知道是为什么,不过没关系,不管是清华还是Z大,他最后终究是要出去的,现在他还小,开心最重要,等他过了20岁,我就不会任他胡闹了。毕竟,他是路家在国内的唯一一个男孩子,我现在打拼下来的一切,将来都是要交给他的,安同学,不知道我说这些,你能不能明白?”   安宏神情麻木地听着,最后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我明白的,叔叔。”   “明白就好,我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孩子,毕竟比路云帆大了两岁,肯定是比他懂事。”   路云帆帮江蓓修完电脑跑下楼时,安宏正在看电视。   “我爸呢?”他什么都不知道,一边喝着冰可乐,一边问。   “叔叔说他有点事,先出去了。”   “哦,一会儿你想吃什么?”路云帆挨着安宏坐下来,懒懒地   靠在她身上。   安宏想了想,拿过包站起身:“我不吃了,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干吗呀?说了一起吃饭的,江蓓准备了好多菜呢。”路云帆拉住她的手。   “我大姨妈来了,肚子疼。”安宏抽出手,看了路云帆一眼,心里已经下了一个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可年的小路。。。。。。 ☆、迷失   暑假的后半段,安宏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早上去晨跑。   她围着和平小区跑,一个小时后大汗淋漓地回家,洗过澡吃过早餐后,安宏会带着简历去J市的人才市场转一圈,或者留在家里背诵英语、复习自己的专业课。萧琳的暑假轻松自在,却也有些无聊,安宏想着自己也要找工作,咬咬牙就花了五千多块配了一台台式电脑,拉上宽带装在了萧琳的房间里。   电脑大部分时间都归萧琳玩,安宏每天会抽时间上招聘网站看看信息,投投简历,或者练习CAD制图。   其他时间她都花在了操持家务上,一日三餐事无巨细地照顾着萧琳的饮食起居,还教她一些住校的生活技能,两姐妹相依相伴,倒也波澜不惊。   安宏参加各种人才招聘会,她所学的专业有良好的就业前景,但因为她还未毕业,又是女生,加上很多公司都不招收实习生,安宏一直没找到愿意接收她实习的合适单位。   和徐沫沫打电话,徐沫沫劝她:“年底时会有很多大公司来学校专场招聘,你是本地人,成绩又不错,到时肯定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听师兄师姐说我们这个专业是很抢手的。”   “你是没跑过人才市场,有家大公司的HR很直接地对我说,他们不收女生。”   “为什么呀?”   “因为女生跑工地不方便,更别提常年出差了,说不定没过几年还要结婚生孩子。如果是做一些办公室工作,他们又觉得我们的专业大材小用了,我自己也不愿意做。有家建筑公司居然问我愿不愿意做总经理秘书,真是晕死我了。”   徐沫沫大笑:“总经理秘书?那也不错嘛,说明人家至少承认了你漂亮。”   “我不喜欢,我还是想找和专业对口的岗位,设计、造价什么的就不错,不过做设计起码要研究生打底,做造价我又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唉……再看看吧,或者真像你说的,等到年底参加专场招聘,看看有没有好的机会。”   “恩,你也别太急了。”徐沫沫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对了,你和路云帆真的分了?”   “……恩。”安宏一笑,“别说这个了,好吗?”   “小黑,你真的一点儿也不伤心难过吗?”   “我没事,我……很好啊。”安宏和徐沫沫匆匆地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自从那天她提了分手,路云帆离开以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安宏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我很好,我没事,我很好,我没事……   和路云帆分手,是对的,是对的,是对的……   可是心里,还是有浓浓的失落。没有了那个大男生在身边嬉笑打闹,没有了他温暖的怀抱、甜蜜的亲吻,没有了每天和他的电话絮语,短信闲聊,甚至是没有了争吵,安宏一时间   觉得很不习惯。   她想,她需要的是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八月底,何玉栋组织了一次高中同学会,安宏本来不想参加的,因为她不想有任何机会见到路云帆和秦月。可是沈柯亲自给她打电话:“安宏,下个学期我就要去奥地利了,咱们已经很多年没见,这次你再不来,以后再聚会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来吧。”   安宏只得答应。   同学会那天,安宏和楼静静一起来到KTV,何玉栋定了一个豪华大包厢,来了三十多个老同学。一进门,安宏一冲眼就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路云帆。   他穿得特别帅,一身粉红色的衬衫,白色的休闲西裤,衬着白皙俊朗的面容、乌黑的头发、高大挺拔的身材,真像个白马王子一样闪闪发光。   路云帆看起来心情很好,脸上神采奕奕,正和沈柯聊得开心。   很多高中同学都知道路云帆在和安宏谈恋爱,可是除了楼静静,没人知道他们已经分手。   沈柯看到安宏就走过来打招呼,路云帆也站了起来,双手插在裤兜里笑嘻嘻地看着她。   安宏有些尴尬,对沈柯笑了笑:“好久不见了,沈柯。”   “是啊,毕业以后就没见过了。我刚还和路云帆聊着呢,我到了北京一直在找他,他居然没去清华报到,而是追着你去了Z大,我真是服了他了。”   路云帆走到沈柯身边,伸长手臂懒懒地搭在他肩上,笑道:“我还是比较喜欢J市,Z大也不错嘛,师姐,你说是不是?”   安宏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秦月到了。秦月看起来很不一样,她的长发烫成了大卷,脸上化着精致的妆,穿着一条修身的连衣短裙,可是身子依旧瘦得厉害,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   看到安宏、楼静静、沈柯和路云帆站在那里,秦月就过来打招呼:“沈公子,最近好吗?”   沈柯上下打量着秦月,点头微笑:“还不错,秦月,你越来越漂亮了。”   沈柯一直是彬彬有礼、讲话得体的,一句话就把秦月逗笑了。   “哪里比得过安宏嘛。”秦月瞟了眼安宏,又看了眼路云帆,笑着说,“呦,路云帆,你今天结婚呀?安宏你真应该配合一下穿婚纱。”   安宏穿得很朴素,她拉了拉楼静静,说:“你们慢聊,我们去那边坐了。”   几个年轻人都坐了下来,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很久不联系的同学碰面之后显得格外亲热,纷纷说着自己的大学生活以及往后的打算。有些念大专的同学已经毕业开始了工作,有些同学准备大四以后继续考研,有些同学正在申请学校计划出国,更多的是像安宏这样,准备找单位实习。   有女生问起秦月的恋情,秦月高   二时就和韩晓君在一起了,轰动的爱情故事在女生中一直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秦月回答:“我和他分手了。”   “啊?”女生们都很惊讶,“为什么?”   “他变心了。”秦月笑得柔媚,“我比不过那个女人,没能抓住晓君的心。”   “你们碰到第三者了?”   “算是吧。”   一个女生说:“你和你家韩哥哥总是见不着面,他要是碰到那种会耍手段的狐狸精,的确是很容易移情别恋的。”   “我不怪他,男人嘛,有点花心是正常的。只是那个女人真的很厉害,她有男朋友,但是吃着碗里的还惦着锅里的,对付男人的本事我真是望尘莫及。”   秦月不着痕迹地瞥了安宏一眼,嘴角还带起了一丝嘲讽的笑。   另一个女生很生气:“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啊!不过男人真都不是好东西,一个个都是花心萝卜!”   “也不能这么说,像路云帆和安宏就很甜蜜呀,路云帆绝对是最合格的男朋友哦。”秦月看着离得老远的路云帆和安宏,自从进包厢看到他们,她就直觉这两个人在闹别扭。   女生们立刻开始起哄:“是啊是啊!刚听说路云帆和安宏在一起之后,我们都不敢相信呢。不过高中时路云帆就和安宏很要好啊。”   有女生做花痴状,和安宏开玩笑:“唉……高中时我一直垂涎路同学的美貌,不过看他是嫩草,实在是不敢下手,而且他心里也一直只有安宏,好羡慕呦。”   秦月亲热地挽着安宏的胳膊,笑道:“你能有安宏厉害么,高中时就把路云帆迷得七荤八素的了,哎,安宏,有什么秘诀传授一下,也好让我们以后把男朋友驯得服服帖帖的。”   安宏一直沉默着,任凭她们在边上叽叽喳喳地说。楼静静听不下去想要发作,被安宏死死地按住了手。   安宏抬头看着秦月,淡淡地说:“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要紧的是要保持自我,不能迷失。轰轰烈烈的爱情及不上细水长流的感情,一个人没必要为了另一个人而放弃一些东西,做一些无谓的改变和牺牲,每个人都需要好好对待自己,对自己负责,他才能更好地学会爱另一个人。”   安宏一边说,一边抬头看几人以外的路云帆,他的面色沉静,手上把玩着啤酒瓶,视线毫不避讳地与她相对。安宏继续说,“每个人的成长过程中都会面临许多选择,在做这些选择时,不能冲动,不能感性,要理智、冷静地思考,最后再下决定。在做这些决定时,还不能只想着自己,要多想一□边的人,尤其是亲人,想一想自己的选择会不会给他们带来伤害,只有足够成熟的人才能做出正确、合理的决定。所以,秦月,你和韩晓君分手,对你们来说并不一定是件坏事。   我们都还年轻,以后还会有许多机会,强扭的瓜不会甜,在感情中尤其如此。”   秦月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表情都有点儿扭曲,她咬着牙“哼”了一声:“安宏,你说教的本事真是不错,到底是经验丰富啊。”   “不是经验,是肺腑之言。”安宏站起身,“我妹妹一个人在家,我还要回家给她做饭,你们慢慢玩,我先走了。”   安宏委托楼静静在结束后帮她垫一下份子钱,又和何玉栋、沈柯打了招呼,就离开了KTV。   走上大街没多久,身边就停下了一辆崭新的白色轿车。   安宏扭头一看,驾驶室里坐着的,不是路云帆是谁。   他早已拿了驾照,但是因为怕安宏不高兴,一直都没买车。安宏没想到分手还不到一个月,路云帆就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车。   路云帆下车走到安宏面前,面无表情:“上车。我送你回去。”   “谢谢。我自己可以回家。”安宏心平气和地说。   “我有话和你说,你先上车。”   “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那就是我想对你说的。”   “听到了,我也想和你说说我的想法。”   “路云帆……”   “安安,你还没坐过我开的车吧,上车,我带你兜一圈。”路云帆笑起来,“放心,我不会把你卖了的,就是送你回家。”   他打开副驾驶室车门,手掌一摊,弯腰行了个礼。   路云帆笑得很随性,一点儿也没有平时和安宏针锋相对时的气势,安宏看着他,帅哥靓车,配在一起真是赏心悦目。她低头想了想,终于坐进了副驾驶室。   路云帆上车,安宏看到他系上安全带,启动,挂档,目视前方,车子立刻就汇进了车流。   “系上安全带。”路云帆一边开车一边提醒她。   安宏乖乖照做。路云帆满意地点头,他开得很稳,注意力集中,时不时地还加速超过几辆车。   安宏悄悄抬眼看他,不可否认,专注开车的路云帆很帅,身上的学生气不再那么明显,穿着修身衬衫和西裤的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年轻的公司白领。   “今天秦月那么说你,你也不生气?”路云帆看安宏不说话,率先开了口。   “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心里不痛快,难免会多想,我不会和她计较的。”   “你可真够大度的,怎么平时对着我,我稍微说错一点儿话都能让你气得跳起来。”   “……”   “你别生气,我也就是随便聊聊。刚才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不过我没闹明白意思。”   “恩?”   “你说两个人在一起,最要紧的是要保持自我,不能迷失。我很同意,而且我觉得自己一直就是在做自己,迷失的人似乎是你。”   “你要把这句话和后面那些话结合起来一起理解。”安宏声音很   低,“比如你不去念清华,我到现在都觉得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觉得你不够成熟,不够理智。你这样做是很自私很任性的,你有没有为你爸爸想过,而且,这对我也是一个很大的压力。”   “咱们能不能别再提清华这个事儿了?我告诉过你,我从不做会后悔的事,我至今也没有后悔过,至于我爸,清华报到截止前我就和他交流过了,他尊重我的决定。”   “好,不说清华,说说将来的事吧。”安宏突然觉得很放松,可以平心静气地和路云帆聊一下,没有大吼大叫,没有强词夺理,似乎也是不错的一件事,“路云帆,开学以后你大三了,你对未来是怎么考虑的?你肯定是要读研的吧,是在国内还是国外?”   “……”路云帆不吭声了。   “你肯定是要出国的,对不对?”   “……”   “那得要好几年吧。”看着路云帆急着要开口,安宏快速地说,“你别告诉我你不会出去,如果你不出去,就印证了我刚才说的话,你还是一个不成熟的人。”   “我……我没说我不出去,只是,这个问题是可以解决的。”   “怎么解决?要我在这里等你吗?三年,四年,还是五年?”安宏轻笑,“路云帆你真的是很幼稚,你怎么会对自己那么自信?”   “不是,不是要你等我。我本来是想等你毕业以后,你和我一起申请学校,你准备一年语言,等我大四了,我们可以一起出去。”   听着路云帆一本正经的话,安宏惊呆了,她连连摇头:“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你成绩很好啊,我会帮你补英语过托福。”   “你太天真了,我出去了,萧琳怎么办?她都还没成年呢。再说了,出国留学需要许多钱,我存着的钱是我妈和萧叔叔留着给萧琳出国用的,我一分都不会去碰它。”   “费用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路云帆神色严肃,又补充了一句,“大不了把萧琳一起带出去。”   安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好半天后才说:“路云帆,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每天就在琢磨这些可笑的想法吗?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安安,不然你要我怎么办?我知道你的顾虑,我知道你说的话有道理,可是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不想和你分手,你说我自私也好任性也好幼稚也好,我就是不想和你分手。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我们会结婚,会生许多小孩子,我会证明给你看,未来十年我们走的会是一条道!”   “够了!路云帆,我和你说实话吧。”安宏觉得疲惫,她的手指捏着眉心,慢悠悠地说,“我想,你真的是误会了,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喜欢你,我不想为了你做任何冒险的事,我和你的未来真的非常非常   渺茫,为什么你就不能认清现实呢?”   “你……不喜欢我?”路云帆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她。   安宏狠狠地下定决心,冷冷地说:“是的,路云帆,我没那么喜欢你。”   路云帆再也没有说话,车子到了和平小区,刚刚停稳,安宏就匆匆地下了车,走了几步,她回头看他,路云帆呆呆地坐在驾驶室里,仿佛已经石化。   安宏想,这一次,总该算把话说清楚了吧。   路云帆再也没来找过安宏。   开学后,萧琳正式住校,每个周末回家,两姐妹凑合着过日子。家里可以上网后,萧琳开心了许多,一回家就抱着电脑泡在房间里,安宏则翻着一份一份的报纸,看着招聘信息。   有时会在学校里看到路云帆,两个人默默地擦身而过,没有任何的交流。   安宏和路云帆分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工学院,喜欢八卦的女生纷纷议论着他们是为什么分手,究竟是谁提出的分手。安宏看起来并不见什么异常,照样和室友有说有笑,可是路云帆的情绪却十分糟糕,他沉默了许多,平时也只是和许洛枫、程旭同进同出,一张脸整天都阴沉沉的,鲜少能看见笑。   于是学校里的人就猜测,是安宏把路云帆甩了。   大家都很费解,安宏和路云帆在学院里知名度挺高,很多人都知道安宏的家庭在一年之内连遭厄运,但是她很坚强,生活学习都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再加上安宏的外表在女生中也算出众,路云帆拼尽全力追求她并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而路云帆就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一样,要哪样有哪样,几乎说不出有什么缺点,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很专情,对安宏的好是人尽皆知。   所以很多人就想不明白了,如此出类拔萃、浪漫体贴的路云帆,怎么会被安宏甩了呢?   班里女生好奇地向安宏打听她和路云帆的事,安宏含含糊糊地就混过去了。   她不想这段失败的感情对自己造成困扰,更不想对路云帆造成困扰。   学校里的情侣分分合合是很正常的事,一段时间以后,大家渐渐地就减了热情,不再关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韩晓君和安宏的联系频繁起来。这几个月,韩晓君幸运地留在J市管理一个工地,一有空闲,他就会给安宏打电话,或是直接到Z大去探望她。周末时,他会开车去学校接安宏回家,偶尔也会去安宏家里吃个饭,和她一起聊聊天。   他早已经知道了安宏和路云帆分手的事,闲聊时就避免谈到这些话题,怕安宏会不开心。   安宏似乎真的没受影响,她甚至还会和韩晓君开玩笑,说恢复单身了才知道韩晓君当初的心情,身上卸掉了压力,觉得轻松无比。   只是她为自己的实习单位烦恼   ,一次在Z大和韩晓君一起吃晚餐,她对他说了这件事后,韩晓君问她是否愿意去他就职的公司实习。   “我们公司虽然是做公路工程的,但和你的专业也算是对口,而且我在公司也有几年了,可以帮你安排比较好的部门和实习岗位。”   “真的可以吗?”安宏动心了,“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不会。”韩晓君笑,“实习的单位很重要,我们公司的待遇虽说不算业内顶尖,但在J市还算是不错的,如果你愿意留下来工作,我都可以安排,毕竟你是名校毕业,专业对口,成绩又优秀,我还算是帮我们公司储备人才呢。”   安宏抿着嘴唇笑了:“行,那你有空时帮我安排一下面试吧,先谢谢你了。”   “你和我客气什么。”韩晓君低着头想了想,突然抬起头来说,“阿宏,有件事,我一直都想对你说。”   “什么呀?”安宏喝着啤酒,伸长筷子去夹菜。   “我喜欢你,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韩晓君的表情很认真,一双眼睛牢牢地注视着安宏。   安宏傻愣愣地看着他,拿着筷子的手停在空中,定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疯狂看奥运,很定不下心码字,抱歉。 ☆、你是个没有心的人   安宏不能否认,和路云帆分手以后,韩晓君的陪伴在一定程度上慰藉了她的心。但是,她从未想过韩晓君会毫无预兆地向她表白。   安宏惊愕不已,但还是很快冷静下来,她看着对面的男人,说:“晓君,我现在还没精力考虑这些事,所以……对不起。”   听了安宏的话,韩晓君并未见沮丧,他只是轻轻地笑了笑,点头说:“我知道,我突然向你提这事儿也挺唐突的。不过我希望你知道,我是认真的。我会给你时间,请你好好考虑。”   回到寝室后,安宏心乱如麻。她并不笨,这段日子以来,韩晓君对她的关心无微不至,他时常会给她带一些水果、生活用品;平时也会给她发短信,提醒她天气凉了,早晚要注意添衣;周末时,他会买许多菜到安宏家里,挽起衣袖亲自下厨,给两姐妹烧一顿好吃的。   他看着她时的眼神总是很温柔,与她说话时也会带着舒心的笑,那样的笑容会让安宏记起许多年前的情景。她总是和韩晓君在一起,坐在场边看他打球,和他一起游泳、看电影,他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在大街小巷乱窜,那时候的韩晓君总是笑得温煦爽朗,和他在一起,安宏会觉得非常非常开心。   她喜欢过这个男人,她把一切都记在日记本里,回味着与他在一起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青春期时,韩晓君无数次地走进安宏的梦里,他是她的白马王子,安宏曾经幻想过自己长大以后,像电视里演的情侣那样,和韩晓君走到一起,约会、结婚、生孩子,她甚至想过他们的孩子该叫什么名字,每次想到这些,安宏总会羞红着脸钻进被窝里,然后偷偷地笑起来。   只是,秦月的出现,令一切幻想都变成了泡沫。   安宏藏起自己的心意,再也不愿去触及这方面的记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和韩晓君的关系降到了冰点,进了大学后才慢慢恢复。韩晓君依旧对她很好,那时候,安宏觉得和韩晓君维持这样的关系也不错,他像个哥哥,像个知心的朋友,他那么了解安宏的性格脾气,从小到大都一直包容、保护着她,在他面前,安宏感觉非常放松,那种莫名的亲切感是长年累月积淀下来的,安宏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另一个人会带给她,韩晓君带给她的那种感觉。   再后来,她的身边有了路云帆。   再再后来,她和路云帆分手。   当韩晓君说出那句“我喜欢你”时,安宏能感受到胸腔里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两下,她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滋味,是梦想成真?还是荒谬绝伦?是惊喜?还是惊吓?   自从韩晓君做了表白,他的行动明显地殷勤起来,他快速地帮安宏安排了面试,还带着她去买了适合面试穿的衣服,安宏想要自   己付钱,韩晓君有些强硬地拦住了她,掏出了自己的银行卡。   安宏有些不知所措,和徐沫沫聊天时,她终于对她说了这件事。   徐沫沫正在帮安宏化妆,为她的面试做准备。   听了安宏的话,徐沫沫惊讶地张大了嘴:“他真的说要你做他女朋友?”   “恩”安宏点头,“不过我没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大一的时候你说你还喜欢他呢,是因为路云帆吗?哎,闭眼。”   安宏任由徐沫沫为她画着眼影、眼线,她说:“一方面,我现在还没做好准备再谈恋爱,另一方面,我真的搞不清我对晓君究竟是什么感觉。我怕万一我和他分手了,我们会连朋友都没得做。你也知道,我和他认识那么久了,这份感情也是满难得的。”   “你呀,和路云帆谈了一场恋爱胆子都变小了,其实你完全可以和韩晓君试试看,你不是说自己和路云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吗?那你和韩晓君就完完全全是一个世界的人呀,而且他妈妈还很喜欢你,将来都不用考虑婆媳关系了,呐,作为一个和青梅竹马谈了许多年恋爱的人,我想我还是有资格对你说这些话的。”   “你别逗我了。”安宏撅着嘴,有些懊恼地说。   “谁逗你了,你和韩晓君各方面都很般配嘛,小黑,你真的应该考虑考虑,咱们马上就要毕业了,找男朋友、结婚这些事儿其实也不远啦,不过还是要看你自己,最主要是看你究竟喜不喜欢韩晓君。好了,睁开眼睛,看看漂亮不?”   安宏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是她第一次化妆,徐沫沫技术很不错,安宏牵起嘴角微微一笑,镜中的女孩肌肤细腻,唇红齿白,眼线、眼影和睫毛膏令她的细长双眼显得妩媚妖娆,安宏突然有了一些自信心,她知道自己已经变得很美好,未来的生活也会慢慢地好起来的。   安宏顺利地通过了韩晓君任职公司的面试,计划在11月初进入预算部门开始实习。   国庆假期,韩晓君约安宏出去走走,安宏问他去哪里,他不肯说。   车子一直开往J市郊区,到了以后,安宏才发现是到了小时候常和韩晓君一起来的瀑布景区。   这里有清澈的溪水,天气渐凉,游人并不多,很多人在溪边不远处的农家乐打牌、烧烤、晒太阳。   空气里有桂花香,安宏跟在韩晓君身后,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   韩晓君走到溪边,突然弯腰脱起了鞋袜,安宏呆呆地看着他,韩晓君挽起裤腿,回头朝安宏笑:“来都来了,玩会儿水吧。”   “啊?”   韩晓君光着脚走进溪水中,他继续笑:“水不是很凉,阿宏,下来。”   他向安宏伸出手,安宏突然也起了兴,脱掉鞋袜挽起裤脚就牵住了韩晓君的   手。   他拉着她慢慢地在溪水中走,冰凉的溪水刺着安宏脚上的皮肤,令她忍不住跳了起来。   她的手搭在韩晓君肩上,问:“干吗带我来这里玩水?”   “以前你不是很喜欢来的吗?一到暑假就缠着我要来,我带着你要骑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才能到这里,真是累得够呛。”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啦!”   “不管是什么时候的事,我都记得的。”韩晓君回过身来面对安宏,“我只是……想让我们回到过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安宏掠一掠头发,低声说:“怎么可能,谁能回到过去啊。”   “只要你愿意,我们就能回到过去,然后再一起走下去。”   韩晓君的语气很认真,“阿宏,做我女朋友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   “我知道你介意我和秦月的事,但是那些都过去了,我和她已经结束了,其实……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安宏猛地抬起头来,她注视着韩晓君的眼睛,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很久以后,安宏做了个深呼吸,问:“晓君,你能告诉我,当初你为什么会和秦月在一起吗?”   韩晓君移开视线,低头思考片刻,说:“其实,那是一个错误的开始。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说给你听,当时,秦月一直对我说,你在和路云帆交往。”   “我没有!”   “我也问过你,你对我说,高中里你是不会谈恋爱的。可是,我亲眼看见你和路云帆……很亲密,那段时间我很烦恼,想要好好和你聊聊,你却对着我大喊大叫。我和秦月……其实我都不确定我是怎么和她开始的。我知道她一直喜欢我,在她没有表白前,我曾经对她暗示过我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但是她好像没听明白似的。我回到J市后,她时常会给我打电话,约我见面,送我东西,后来,她就说了她喜欢我。那年春节,秦月喝醉了,她到我家楼下来找我,哭着对我说希望我做她男朋友,哪怕只是试一试也好。我承认,那时候的秦月很可爱,她的性格和你不同,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能很明确地说出来,有点小孩子脾气。不知怎么的,我答应了她,也许是因为我太年轻,也许是因为虚荣心作祟,也许是因为我觉得……你并不喜欢我,我有些不服气。于是,我就和她在一起了。”   安宏呆呆地看着韩晓君,心里咀嚼着他的话。其实,她能明白的,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开始一段感情,有时候真的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就好像她和路云帆,她一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坚持了这么久后还是会答应他的告白,也许是因为当时妈妈刚离世,她的心飘忽得有些不着边际,而路云帆,却是在那段时间里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人。   他用了一个损招试探了她的心,令她终于说出“我愿意”。可是安宏知道,其实自己心里一直是忐忑不安的,即使之后和路云帆发生了关系,即使路云帆发誓说会和她结婚,即使路云帆一直一直都是那么好,可是安宏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她最终不会和路云帆走到一起。   现在,事实证明结果就是如此。回过头想想和路云帆交往的一年多时间,安宏知道自己大部分时间是快乐的,但是,如果要她重新选择,她一定会对路云帆说:对不起。   这场恋情持续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可是,她终究还是伤害了他。   看安宏一直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韩晓君不禁叫她:“阿宏,阿宏。”   “啊?”安宏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我说完了,不过我希望你能把这些事都忘记,把秦月忘记,把路云帆忘记,最重要的是,要把过去那个陪你一起长大的韩晓君也忘记。”   “?”安宏不懂韩晓君的意思。   韩晓君露齿而笑,他揉了揉安宏的头发,慢悠悠地说:“我希望你能重新认识我,不是那个陪你玩耍的小哥哥,不是那个和你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不是那个邻居家的儿子,不是那个老同学的前男友。我是韩晓君,今年25岁,身高1米83,目前单身。我工作在J市,明年过年后就可以升职做项目经理,不再需要长年累月地出差。我有车,有一套在按揭的房子,有一份稳定并有发展前景的工作,我喜欢一个叫安宏的女孩,希望她能做我女朋友,我会保护她,照顾她,一心一意地对待她,然后,到了某一天,我会和她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为她戴上……”   说到这里,韩晓君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枚小小的铂金戒指,放在手掌中呈现在安宏面前。   他继续说,“阿宏,答应我,好吗?”   安宏的眼眶已经湿润了,韩晓君的表白令她思绪万千,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15岁那年的暑假,她一个人偷偷跑到W县时的情景。   坐在火车站外面的小卖部门口,安宏顶着烈日喝着可乐。   18岁的韩晓君急匆匆地跑到她面前时,满身满脸的汗,眼神里尽是焦急。   安宏记得他问自己:你怎么跑过来了?   而她则是笑嘻嘻地回答:我想你了。   那时候,可以如此直白地说出自己的心情,不用玩任何的文字游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每个人都长大了,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说话做事,安宏记起自己小时候曾经梦想要快快长大,大到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生活,可是现在,她是多么羡慕单纯懵懂的小孩,大人的世界有各种各样的烦恼痛苦,如果可以,她真想永远都不要长大。   “阿宏……”韩晓君看着安宏眼角流   下的泪,他皱起眉来,抬手为她抹去,“你怎么了?其实……你不答应也没关系的,我……”   “晓君,你是认真的吗?”安宏轻声问。   韩晓君一愣:“当然是认真的,我已经考虑很久了。你和路云帆在一起,我什么都不会说,可是现在你们分手了,我再不对你说出心里话,我怕又会出现第二个路云帆,第三个路云帆,到时候,我会后悔死的。”   “……”安宏吸着鼻子,她拿起韩晓君掌中的那枚戒指,说,“这是戴哪个手指的呀?”   韩晓君眼睛一亮,心中狂喜,他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问:“你……答应了?”   “恩。”安宏轻轻点头。   韩晓君拉起安宏的左手,把戒指戴到了中指上,边戴边说:“谈恋爱是戴中指,等到我们结婚,就给你换个无名指的。”   安宏脸红了,低着头偷偷笑。突然,韩晓君一把抱住了她,安宏猝不及防,心里一慌,才发现他并没有后续的动作了。   韩晓君把安宏牢牢地拥在怀里,声音里都带着笑:“我终于可以这样抱着你了,阿宏。”   他的怀抱很温暖,却也有些陌生,安宏的脸颊靠着他的肩头,视线所及处,是一片参天的绿树,还有被阳光照射着的泛着波光的溪水。   他们拥在一起,仍旧站在冰凉的溪中,安宏的心绪很平静,她想,她需要好好调整心情,准备开始一段崭新的感情。   国庆节后,安宏和韩晓君已经在校园里牵手行走了。   同学们都很惊讶,安宏甩了路云帆后这么快就有了新男朋友,还是个职场人士,虽然不及路云帆英俊,但也是高大挺拔,样貌不凡。   女生们都揣测着韩晓君的身家,猜测他是不是富豪之子,后来看他开的车只是桑塔纳2000,就有些想不明白了。   安宏尽量保持低调,反正她马上就要离校,也不需要再顾虑什么流言蜚语。   可是,路云帆还是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一天下课后,安宏刚走出教室,就被等在走廊上的路云帆一把扣住了手腕,她惊呼一声,路云帆拖着她大步地走着,不理会她的喊叫,一直把她带到了一条僻静的林荫路上。   这条路,是他们曾经走过无数次的约会之路。   已是深秋,路边的法国梧桐开始落叶,金黄色的叶片铺了一地。   路云帆用力地甩开安宏的手,他插着腰背对她,右脚不停地踢着路面,显得烦躁不安。   安宏抚着被他抓痛的手腕,知道他在生气,也不说话。   终于,路云帆转过身来面对她,他说:“你给我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你说过,你和我分手和韩晓君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现在和他在一起是算什么?你他妈把我当猴子耍吗?安宏,其实你一直都没   有忘记过他,是不是?”   安宏扭开头,不敢看他,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心虚的,可还是觉得难以面对。   路云帆挥着手,摇着头:“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   安宏终于抬头看他,年轻的男孩满脸怒容,显然气得不轻,她说:“路云帆,我和你已经结束了,我和谁在一起,与你无关吧。”   “与我无关?”路云帆惊呆了,“安宏,你有种就再说一遍!”   “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你这么聪明,应该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我他妈的一点也不明白!安宏!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哪点儿对不起你?哪点儿做得不好?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和我爸沟通,他几乎已经答应让我们一起出国读研了,我本来打算把他搞定了再来对你说,可是你居然……”   “路云帆你别傻了,我和你已经分了,你不要再在这些事情上做无用功。下个月我就要开始实习,如果公司合适,我会留下来工作,我再和你说一遍,我从来没打算出国,我和你已经结束了,结束了你明白吗?从今往后我们就各过各的生活,你会有一个很美好的未来的,我也会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这样不是很好吗?”   路云帆手指抓着头发,原地转了一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安宏,说:“我现在先不和你说这些事,我只问你,你和韩晓君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我要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没什么意思,他喜欢我,我喜欢他,于是就在一起了。”安宏的语气很平缓,眼神也平静下来,“路云帆,不要再纠结这些事了,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和你一起的那段日子,我很开心,谢谢你,只是很抱歉,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路云帆一把拉起安宏的手,大声地喊:“安安!不要说这种话!不要!”   安宏狠狠地甩开他的手:“路云帆你别这样!”   路云帆一低头,看见安宏左手中指上戴着的戒指,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眼神里都要喷出火来,他指着安宏的手,问:“这是……他给你的?”   安宏点头,还退后了两步。   路云帆的神色变得绝望,他咬着牙,食指指着安宏,声音都哆嗦起来:“你知道吗?安宏,你是个没有心的人。”   他终于转身离开,一开始还是大步地走,渐渐地就奔跑起来,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近乎疯狂。   安宏疲惫地站在林荫路上,看着他的背影,听到路云帆愤怒的吼声远远地传来:   “啊————————————”   路云帆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一改以往低调的作风,开始频繁地参加学校的活动。以前磨破嘴皮子也请不动他的许多社团、球队,现在都出现了他的身影。   他代表Z大参   加J市的高校足球联赛,在场上发了疯似的奔跑、拼抢,吃了火药般的踢球风格惹得别队的球员都不敢招惹他,生怕被他踢断腿。   他代表工学院参加Z大的秋季运动会,还是跑5000米,和体育系的学生们同场竞技,他丝毫不落下风。没人知道,他每天早上都会绕着操场跑几十圈,似乎已经不知疲倦的滋味。   他参加校内的辩论赛,与一群同学唇枪舌剑,他从小就会说,知识量又丰富,此时引经据典言辞犀利,丝毫不给对手留情面,有一次,甚至把对方一个女辩手说的当场哭起来。   他甚至还和程旭及另两个男生组了一个乐队,他负责贝斯,在周末的晚上,几个大男孩在小礼堂里歇斯底里地唱,引来无数女生围观。   最最令人惊讶的是,路云帆把自己的一头黑发染成了浅褐色,还烫成了蓬蓬的小卷,整个脑袋看起来像一只愤怒的小狮子。   路云帆每天耀武扬威地走在学校里,迅速地变成了校园里的大明星,惹得一群刚入校、不知道他和安宏情史的大一小姑娘兴奋不已,纷纷找机会和他认识,对他表白。   安宏从室友的闲聊中知道了这一切,这期间,她只见过两次路云帆,看到他夸张诡异的新造型,安宏真是吓了一跳,路云帆却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昂首挺胸地走开了。   有一次,韩晓君到Z大找安宏吃饭,吃完之后两个人在学校里散步,安宏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安,一抬头间,她就看到了对面走来的两个人。   韩晓君依旧牵着她的手,安宏的视线却凝固在那两个人的肢体动作上。   路云帆大摇大摆地走着,手臂紧紧地搂着胡丹妮的肩,他低着头笑得特别开心,一头浅褐色的卷毛都笑得颤起来,走到安宏和韩晓君面前不远处时,路云帆伸手摸了把胡丹妮的脸颊,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妮妮,等下我们去看电影。”   “好啊!”胡丹妮好高兴,羞涩地点着头。   路云帆这才抬起头来,韩晓君和安宏正在看着他,他勾唇一笑,潇洒地挥了挥手,说:“呦,韩哥,好久不见,来看女朋友啊?”   韩晓君感受到了安宏的尴尬,他笑道:“是,我们往那儿去了,再见。”   “再见,下次有机会一起聚啊!”路云帆咧嘴笑得很欢,等到两对男女交错而过,他脸上的笑意才渐渐地收敛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敢说什么,恩……中国健儿加油,孙杨、叶诗文、焦刘洋万岁! ☆、彷徨   路云帆松开搭在胡丹妮肩上的手,脸色阴沉,胡丹妮问他:“一会儿去看什么电影呀?”   路云帆闷闷地说:“我还有点事,不去了,我送你回寝室。”   胡丹妮不高兴地撅起嘴,还跺了跺脚:“路云帆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路云帆不吭声,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大步地走起来,胡丹妮没办法,只得追了上去。   安宏走了一段路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路云帆的身形是再熟悉不过的,只是脑袋上那头卷毛看着有些陌生。安宏看到胡丹妮小跑着追在路云帆身边,仰着脸不知在和他说什么,她默默地回过头来,发现韩晓君正在看她。   “怎么了?”韩晓君低声问。   “没什么。”安宏一笑,不再说话。   安宏和韩晓君交往之后,最高兴的人莫过于韩妈。她不时地叫韩晓君带安宏回家吃饭,见到安宏后,就拉着她的手不停地聊起来。韩妈对韩晓君和安宏的未来做了详尽细致的规划,她对安宏说,韩晓君的新房子要2005年秋天才能交房,在那之前,希望两个人好好交往,培养感情,等到房子拿到了,办理房产证时就写韩晓君和安宏两个人的名字,然后装修完房子,到了2006年春天或秋天,两个年轻人就可以结婚了。再过个一、两年,等孩子出生,韩爸和韩妈就把君晓饭店转让,帮着他们照顾孩子,开始安享晚年,两个年轻人也可以放开手脚发展自己的事业。   韩妈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这些,每一次,安宏都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回应。   韩晓君坐在她身边,他会搂过安宏的肩,对自己的母亲说:“妈,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呀,阿宏还没有毕业呢,你都要把她吓坏了。”   韩妈乐得合不拢嘴:“妈这不是想早点抱孙子嘛,趁妈还做得动,你俩早点儿结婚生孩子,妈和你爸还能帮你们一把。晓君,宏宏,总之你俩一点后顾之忧都不要有,这些年就开开心心地过,晓君,你要是放假就带宏宏出去旅游,平时也多带她去外面转转玩玩,年轻人嘛,不要老是待在家里,平时要多见见面,约约会,宏宏,你想不想去香港啊?要不要叫晓君带你去那边买东西?”   “阿姨,不用,我过段儿还要实习呢,一月还要参加期末考试。”安宏挥着手,韩晓君摇起头来:“妈,我和她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们有数的。”   韩晓君的确心中有数。   他很用心地经营着这份感情,但是并不急躁冒进,而是从各个方面默默地关心着安宏,他不想给她太多的压力,韩晓君知道,激情固然重要,但两个人若要长相厮守,保持一份细腻、绵长的感情才是最合适的。   平时,他和安宏见面不多,他给她足够的空间,让她   在学校里安心学习,自己则忙着工作。休息天,韩晓君会到安宏家里给姐妹俩做饭,安宏的厨艺不好,韩晓君却深得韩爸真传,两姐妹吃了一星期的食堂饭,周末能吃上一顿美味的大餐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韩晓君也会带安宏出去走走,有时看电影,有时逛街,有时去近郊的公园散心。   安宏能感受到韩晓君的用心,她也很努力地用心投入到这份感情中去,只是很多时候,她会有一丝迷惘,看着身边的男人,她的心中会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和韩晓君是一起长大的,彼此之间非常熟悉,徐沫沫说和青梅竹马谈恋爱很合适,因为两个人彼此了解,不用花时间去试探磨合。   小时候什么都不懂,男孩子和女孩子玩在一起丝毫没有多余想法,等到青春期时,就会发现身边的人在不知不觉间有了许多改变。在某一天,你面对TA时,会突然觉得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你的情绪会因为TA而变得起伏不定,你的注意力会完全集中在TA身上,你会因为TA和其他异性多说会儿话、多做点儿互动而感到伤心,也会因为TA对你态度不好而觉得委屈,更会因为TA对你说一些暧昧的话语而脸红心跳,心底却开心不已。   你不知道TA是否也有同样的困扰,你为此寝食难安,夜里做梦都能梦到TA的身影,在那个时候,你会觉得这是世界上最让人心烦也是最让人着迷的事,你会想要看见TA,会想要和TA说话,会想出各种理由接近TA,与TA在一起。   当某一天,你发现那个人居然有着和你一样的心意,两个人终于冲破了一张窗户纸走到一起时,你的心里一定是狂喜的,会觉得美梦成真,喜欢一个人,又被那个人喜欢,这是多么幸运又幸福的一件事。   徐沫沫说这些时,眼神里的满足感一览无遗,最后,她搂着安宏的肩,说:“小黑,你从初中就开始喜欢韩晓君,你一直以为他不喜欢你,现在一切都搞明白了呀,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这都是多好的事儿啊,你要好好珍惜,好好把握。虽然你和路云帆在一起过,但韩晓君也和秦月交往过,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呀,没什么好介意的。”   安宏叹一口气,她并没有介意,她知道韩晓君也没有介意。只是,当她与韩晓君的关系从青梅竹马的邻家兄妹变成情侣以后,在与他相处时,她总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定位。   安宏谈过恋爱,她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样子的,她知道男女朋友之间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那些让人听了耳根子都会红的话,她总是无法对韩晓君说出口,同样,韩晓君也从未对她说过一些露骨的话。   除了牵手、搂肩、拥抱,他们的交往还是如以前一   样,相互之间的聊天内容也没什么改变。韩晓君会对安宏说自己的工作,或者是韩爸、韩妈的近况,安宏也会对韩晓君说自己的学习,再说一些萧琳的事情。他们会对未来做一些规划,韩晓君甚至开车带安宏去了他所购房子的楼盘现场,看工地上热火朝天的建设景象,他指着一幢被防护网完全包围、还未结顶的房子,眼神里充满憧憬,他对安宏说:“阿宏,那就是我们未来的家。”   望着那幢建筑,安宏心底思绪万千,看着身边微昂着头,踌躇满志的男人,她竟然有些无所适从。   安宏会想起路云帆。   在某一个时刻,某一个地方,会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他。   会想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他是不是已经和胡丹妮开始交往?   和韩晓君走过红太阳广场的喷水池时,安宏会想到路云帆18岁生日那天,年轻的男孩打横抱起她,大喊着转了好多圈。他们把脚泡在喷水池里,侧着身子轻轻柔柔地接吻,那是多么快乐的时光。   和韩晓君逛商场时,路过三叶草专柜,安宏会想起路云帆拿起一对情侣鞋时的样子,他带着笑意的眼睛,脸上的光彩怎么掩都掩不住。而那双鞋子,至今还放在她的衣柜里,一次都没有穿过。   和韩晓君去吃饭,安宏小小地建议了一下吃烧烤,韩晓君就说烧烤太油腻,吃了会上火。安宏说那就去吃火锅,韩晓君微微地笑,说他不喜欢吃辣,问安宏要不要去吃粤菜。   安宏点头同意,心里却想起和路云帆吃烤肉、吃火锅吃到撑时的情景,除了甜食,路云帆一点儿不挑食,每次和安宏一起吃饭,两个人都能吃到肚皮滚圆,打着饱嗝扶墙而出,只要是安宏喜欢的东西他全部都喜欢,每次提出吃什么的建议都能令安宏胃口大开,嘴馋不已。   还有太多太多类似的事,安宏觉得苦恼,路云帆的身影会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令她不知所措。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分手是她提出的,她觉得自己经过了慎重的思考,做了最正确的决定,分手以后,她也没有因此感到过多的伤心。   可是随着和韩晓君交往的深入,安宏想起路云帆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她知道这样不对,她更知道不可以拿路云帆和韩晓君去比较,可是这一切并不由她做主,当韩晓君做了一些事,或说了一些话后,安宏总是会在心里悄悄地拿他和路云帆比。   韩晓君和路云帆是如此不同,如果说韩晓君像一阵轻柔的风,温暖、舒缓,路云帆就像绚烂的太阳,炙热、激情。安宏记起自己和路云帆说的那些小情话,他们曾经耳鬓厮磨、形影不离,在路云帆家里,他们一次又一次疯狂地纠缠在一起,筋疲力尽后又紧紧地抱着彼此,躺在床   上大声地喘气。   路云帆从来都不吝啬说出他的心意,并不是说他常把“我喜欢你”或是“我爱你”挂在嘴边,而是他总是会在最恰当的时机向安宏表达他的爱意。   以前听到时,安宏心里会甜丝丝的,被一个男孩如此认真地爱着,没有哪个女孩会无动于衷。而当路云帆离开了她的生活,她以为自己可以全无牵挂地抽身而出时,却意外地发现,那个男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她的生活,甚至是已经侵入了她的骨髓。   有一次和韩晓君一起看电影,在黑漆漆的电影院里,安宏随着电影剧情看得入了神,在一个搞笑的情节出现后,影厅里爆发出一阵大笑,安宏笑得前仰后合,一把抓住身边人的手,说:“笑死我了,路云帆。”   身边的男人并没有任何回应,观众们渐渐地止住了笑,又投入到后续情节中去,影厅里只剩下了电影里的音效,安宏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的狂跳,她懊恼地低着头,手指紧紧地揪住了衣角。   韩晓君按了按她的手背,说:“没事,别多想。”   “对不起。”安宏低语,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她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了?   当这个疑问一次又一次冒出来后,安宏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十一月初,安宏暂时离校,去了韩晓君任职的公司开始实习。她在预算部,韩晓君在工程部,两个人虽然照面不多,但公司里的人还是知道了安宏是韩晓君的女朋友,于是同事们都对她照顾有加,几个同部门的前辈也很尽心尽职地带她。   安宏认真地学习着做一个职场新人类,她很聪明,也很努力,前辈交给她的工作都会保质保量地按时完成。她学习着看图纸,认识材料,了解市场价格,还随同前辈去看现场,更直观地了解工程的各种情况。安宏用繁忙的工作麻醉着自己,令自己不再去想那个令她困扰的问题。   韩晓君在公司的时候,有时会到预算部来看安宏,偶尔还和她一起吃午饭,韩晓君问安宏适应得如何,安宏微笑着说不错,韩晓君欣慰地点头,说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和他说。   他虽然年轻,但在公司已经工作了五年,算是一个资深员工了。而且韩晓君为人沉稳,工作认真负责,经他管理的工地从未出过纰漏,因此领导们很器重他,同事们也都挺喜欢这个少年老成的年轻人。   安宏在公司里实习得很顺利。到了十二月初的一天晚上,她留在公司里加班,韩晓君知道以后就带着外卖快餐来陪她。   安宏对着几大本图纸细细地研究着,碰到不懂的地方就请教韩晓君,韩晓君站在她身后,手指点着图纸仔细地对她讲解着。   他讲完了,安宏还是有些不明白,正在自己琢磨时,   就感觉韩晓君的手搭上了她的肩。   安宏回过头,对上了韩晓君的视线。   大通间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宏开了自己头顶上方的两盏日光灯,四周很黑,而她和韩晓君正处在仅有的白色光线笼罩下。   气氛暧昧。   周围很安静,韩晓君半伏着身子,眼睛低垂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出了一丝炙热。   韩晓君肤色偏深,脸部轮廓鲜明刚毅,浓眉大眼,鼻梁挺直,五官很英俊,身上有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   安宏看到韩晓君似乎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滑动了下,他的嘴唇微微地张着,突然就闭上眼,俯身吻住了安宏的唇。   安宏脑袋里一片空白,她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身体僵硬,完全没有回应韩晓君。   她甚至伸出手抵住了韩晓君的前胸,还用力推了一下。   韩晓君身子一滞,终于睁开眼睛,站直了身体。   安宏低垂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他,韩晓君的身子站在她面前,长久没有动,终于,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没事,阿宏,你太紧张了。”   “……”安宏懊恼地闭上了眼睛,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紧张,在韩晓君吻她的那一霎那,她脑海中能想起来的,只有路云帆的亲吻。   那种既霸道,又温柔,既疯狂,又带着孩子气的吻。   韩晓君的吻来得那么突然,就像晴天霹雳般敲醒了安宏的心。   安宏的心里终于冒出了一个答案,那个困扰她两个月之久问题的答案。   那个答案就是——她根本就没有忘记路云帆,她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接纳韩晓君。   这个答案像一记当头棒喝,令安宏如醍醐灌顶。   安宏在十二月的寒风中晨跑,她跑得满身大汗,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她清楚地知道,她和路云帆再也回不去了,不管是从主观还是客观情况,他们都不会有未来。   她伤他伤得那么深,却直到这时才理清自己的心情,简直就是老天爷对她开的一个玩笑。   那么和韩晓君呢?安宏清晰地记得自己和路云帆接吻时的心情,有些紧张、有些甜蜜、浑身酥软,却沉溺其中,心脏会跳得很快,脸也会烧起来,现在想来,那才是恋爱的感觉吧。   可是当韩晓君吻她的时候,安宏心里却只有不安,甚至还有些害怕。   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自己和韩晓君有如此亲密的接触。   接吻就已经如此,那么上床呢?想到这一点,安宏都能惊得原地跳起来。   和韩晓君做那件事?在她看来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无法想象。   安宏没有把这些心事对任何人说,却在心里又下了另一个决定。   她决定和韩晓君分手。   她知道这个决定会令很多人失望,韩妈、韩爸   、徐沫沫,尤其是韩晓君。   安宏知道自己已经伤害了路云帆,但她不想再继续伤害韩晓君,可是,继续和他在一起,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安宏大步地奔跑在冷风中,她希望自己不会后悔。   韩晓君约了安宏几次,安宏都没有赴约。韩晓君到办公室看她时,她借口自己工作忙予以回避。安宏在寻找着机会对韩晓君开口,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几天,才能好好地和韩晓君沟通这件事。   她相信韩晓君能理解,会接受。她希望自己能和韩晓君和平分手,之后还可以继续做朋友。   可是她还没有得到这个机会,老天爷就又与她开了一个玩笑。   十二月中旬的某一天晚上,安宏在家里加班,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她开门,意外地发现是韩晓君。   韩晓君喝了酒,而且喝了很多,走路都有些东倒西歪了。安宏觉得蹊跷,急忙扶着韩晓君进屋,让他坐下。   韩晓君弯着腰,双手抱着头,很久都没有直起腰来,安宏疑惑地问:“晓君,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喝那么多酒?”   韩晓君的肩膀微微地抖动起来,他摇着头,身体抖得越发厉害,安宏蹲在他面前扶住了他的肩,才发现韩晓君已经哭了。   他咬着牙,眼睛红红的,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地滑下,竟然哭得十分伤心。   安宏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韩晓君,她慌了,大声问:“晓君,你怎么了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韩晓君抬起眼睛看着安宏,他摸了摸她的脸颊,眼泪还是止不住地落下,安宏惊慌失措地看着他,终于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阿宏……阿宏,对不起,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安宏傻了,她急急地问:“怎么了?究竟是怎么了?晓君!”   “秦月……生病了,尿毒症。”韩晓君声音哽咽得厉害,“她妈妈来找我,希望我去救救秦月,秦月已经放弃治疗了,她妈妈说,只有我才能劝她,才能救她。”   安宏彻底地惊呆了,被这个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阿宏……阿宏,我该怎么办?如果我不回到秦月身边,她会死的。如果那样的话,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所以……阿宏,我们不能在一起了,阿宏……”   安宏一把抱住了韩晓君,眼泪夺眶而出,她紧紧地把他搂在自己怀里:“晓君,人命要紧,没关系的。真的,真的没关系的。真的……”   “阿宏,对不起……对不起……”韩晓君失声痛哭起来,哀恸的哭声低沉压抑,一下一下地冲击着安宏的心。   她意识到,自己和韩晓君维系了两个月的感情,已经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孙杨是俺老乡,俺今晚刚看了他的1500米决赛,先惊后喜,他那个所谓的“抢跳”吓得我身子一抖,差点都要哭了,幸好只是虚惊一场~恩,天又亮了,感谢几位姑娘对我身体的关心,实在是现在奥运,而我又是体育迷,刚看完田径百米女飞人比赛,心满意足地去睡觉了。   最后祝贺孙杨双冠~~也对所有的中国健儿表示钦佩,感谢他们带给我的快乐,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我都觉得他们很了不起。   同样的,我也希望看文的众位姑娘能给我一些理解,不管我的写的东西合不合你们的胃口,至少,我是很用心在写。   这个故事的确很长,节奏也会比较慢,可是我曾经说过,这样的故事我只会写一次,我不希望自己在写完后才觉得这里不如意,那里不如意,我几乎是不会在完结后修文的,所以,请大家包容些吧。谢谢你们。 ☆、领悟   安宏和韩晓君达成了默契,分手的消息暂时不告诉韩爸韩妈,也不告诉公司里的同事。他们并不想引起太多的关注,更不想让韩妈伤心。   韩晓君告诉安宏,秦月的身体一直不好,几年前因为减肥使得消化系统紊乱,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得了慢性肾炎。她坚持在吃药,可是还是持续消瘦,身体状况好的时候看着精神还不错,身体状况一差,整个人就面色蜡黄,脸部浮肿,头晕乏力。秦月的父母离婚后都再组了家庭,对她的关心也不够,秦月厌恶自己发病时的模样,讨厌看到自己浮肿的脸庞,于是就更加厉害地节食,韩晓君怎么劝她都不听,韩晓君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她怎么都不肯去。   两个月前,秦月的身体情况恶化,被母亲架着去了医院,才发现慢性肾炎已经发展成了尿毒症。   她需要接受持续的血液透析治疗,一个星期要去两次。韩晓君记起秦月母亲对他说的话,秦月进行血透的反应特别大,透析前浑身酸软无力,走不动路,吃不下饭,透析后就头晕恶心想吐,医生要家属逼着她吃东西补充体力,可是她根本就吃不下,吃一点儿就全给吐了。久而久之,秦月产生了消极的念头,透析的费用不低,秦妈秦爸都有些为难,这不是花一笔钱就能解决的事,而是需要持续不断治疗的,似乎令人望不到头。最好的根治办法只有肾移植,可是因为肾源紧张,费用又特别高,秦爸秦妈连想都不敢想。   于是,秦月拒绝再去透析,秦妈苦苦相劝,她就绝食,可是她身体本就不好,身体相当虚弱,两顿不吃就直接晕了过去,最后被送到医院抢救才捡回一条命。   “晓君,阿姨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求你,你去看看我们月月吧,她每天都不和我们说话,我都怕她会做傻事啊!我只有月月这一个孩子,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继续给她治下去,可现在她自己不愿意治啊,她说得了这个病就是一辈子的事,她觉得自己已经毁了,晓君,阿姨求求你了,去看看月月吧,只有你才能劝得动她,只有你才能救她啊!”   韩晓君把这些说给安宏听,安宏问他:“你打算怎么办呢?”   韩晓君低着头说:“我会帮她的,先治病要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安宏垂着眼睛不再说话,韩晓君抬头看看她,苦笑了一下:“别这么一副表情,秦月会得这么重的病,我也有责任,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陪她的时间太少,如果我能多关心她一下,她的病也不会恶化成现在这样。”   徐沫沫已经回了厦门实习,安宏在电话里把这些事告诉她,徐沫沫沉默良久,叹了口气:“你和韩晓君还真是有缘无分,那你有什么打算呢?”   “先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吧,小白,我   觉得我现在根本就不适合谈恋爱,这些事儿过些年再考虑比较好。”   “也对,这段儿你多顾着点自己,天气也冷了。下个月我回来了咱们多聊聊。”   “好。”   安宏收起自己的一切情绪,继续在公司里进行实习。在短短的一年半时间里,她经历了两段截然不同的感情,却都是以失败告终,不禁令她对爱情有所怀疑。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看来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安宏把这些都藏在了心底,她想,自己还年轻,以后还会有机会的。路云帆,韩晓君,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可惜,他们三个人行走的方向,已经不再一样。   有时在公司碰到韩晓君,安宏会与他打个招呼,简短地聊几句。   韩晓君对安宏心存愧疚,也不多说秦月的事,倒是安宏会主动问起,韩晓君渐渐地就坦然了,说秦月已经开始进行系统治疗,他们在医院做了申请,对医生说如果有肾源就做换肾手术。   “我来负担费用。”韩晓君对安宏说,“虽然要二十多万,但是可以让她活下来。”   “你有那么多钱吗?”安宏有些不解。   “凑凑看吧,大不了把房子卖了。”韩晓君叹气,“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没有肾源。”   安宏没有再接腔,对于韩晓君的举动,她有些不理解。   但是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毕竟韩晓君和秦月之间的事,是她所不了解的,韩晓君会担起责任,总有他的理由。   十二月底,安宏结束第一阶段的实习回到学校,开始准备期末考。   除了徐沫沫,没有人知道她已经和韩晓君分手。   2004年的最后一天,工学院有一个跨年晚会在大礼堂举行,这是毕业生们在学校的最后一次跨年晚会了,徐沫沫、安宏和寝室里的几个女生约着一起去看。   令安宏没想到的是,几个节目后,她看到了路云帆。   两个月不见,她差点儿没认出他来。   路云帆不再是一头浅褐色的卷毛,而是将头发染成了酒红色,一缕一缕地抹着发胶竖在头顶上,一个脑袋活像一朵盛开的鸡冠花。   他和他的乐队站在舞台的聚光灯下,路云帆穿得很妖,深V领线衫、紧身皮裤、高帮皮靴,全是黑色。他的身材好得不行,胸肌从领口隐隐约约地显露出来,脸色沉郁,眼神漠然。   台下有无数女生的尖叫声鼓掌声,安宏和徐沫沫没有座位,只是站在漆黑的角落里,她呆呆地看着台上的那个男孩,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音乐响起来,路云帆伸出食指指着台下,突然之间他大吼了一声,接着就蹦了起来,手中的贝斯也发出了一阵激昂的曲调,落回地面后,他岔开双腿,低着头疯狂地弹起贝斯,脑袋也随着音乐剧烈地左右摇摆。   架子鼓敲了起来   ,键盘也弹奏起来,程旭抱着吉他站在路云帆不远处,与他一起大声地吼。   那是一首改编成摇滚版的老歌——《领悟》。   路云帆声嘶力竭地唱着,他微微地昂着头,不知在看哪里,安宏离得很远都能听出他声音里的绝望。   “我以为我会哭,但是我没有   我只是怔怔望着你的脚步,给你我最后的祝福   这何尝不是一种领悟,让我把自己看清楚   虽然那共爱的痛苦,将日日夜夜在我灵魂最深处   我以为我会报复,但是我没有   当我看到我深爱过的女人,竟然像孩子一样无助   这何尝不是一种领悟,让你把自己看清楚   被爱是奢侈的幸福,可惜你从来不在乎   啊……一段感情就此结束   啊……一颗心眼看要荒芜   我们的爱,若是错误   愿你我没有白白受苦   若曾真心真意付出,就应该满足   啊!多么痛的领悟,你曾是我的全部   只是我回首来时路的每一步,都走的好孤独   啊!多么痛的领悟,你曾是我的全部   只愿你挣脱情的枷锁,爱的束缚,任意追逐   别再为爱受苦……”   唱到后来,他越来越疯狂,面目狰狞,几度嘶吼着唱破了音,可是台下的女生们似乎完全不在意,反而还痴迷其中,一个个纷纷喊着台上几个男生的名字,喊得最多的当然是“路云帆”。   安宏终于发现,经过了这半年,路云帆已经变成了一个炙手可热的校园明星,他高大、英俊、神秘、颓废,怪不得会受到女生们的热烈欢迎。   可是,听着他熟悉的声音,安宏却忍不住红了眼眶。他们离得太远,她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安宏知道他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就像那一天,在那条林荫路上,路云帆死死地盯着她,咬着牙说:你是个没有心的人。   就是那样的神情,心灰,绝望,仿佛她亲手将他推进了地狱里。   徐沫沫知道安宏看到路云帆会不自在,就拉着她离开了礼堂,安宏强忍着没有回头看一眼,她想,那首歌的歌词写得真好——路云帆,只愿你挣脱情的枷锁,爱的束缚,任意追逐,别再为爱受苦。   期末考期间,安宏因为复习到深夜而着了凉,吃了两天感冒药也没有压下来,最后甚至发起了烧。为了不影响考试,安宏决定在晚饭后去校医务室挂点滴。   校医帮她挂上点滴,安宏举着输液袋走进了输液室,学校的输液室不大,只有六张躺椅,安宏一进去就发现里面已经有一个人在了。   定睛一看,居然是路云帆。安宏脚步一滞,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把输液袋挂到架子上,她默默地躺到了躺椅上。   路云帆歪着脑袋靠在躺椅上,似乎已经睡着了,完全没   注意到有人进来。   他裹着一件厚棉衣,头发有点儿乱,脸色发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安宏不知道他怎么了,心里不禁担心起来。   躺椅又窄又短,路云帆个子高,躺在上面很不舒服,时不时地伸手挠挠头发,浓眉也皱了起来。   他一直紧紧地闭着眼睛,使得安宏可以大胆地看他,他们之间只隔着三张躺椅,却好像隔着很远的距离。   这个男孩曾经与自己亲密无间,那段记忆并不遥远,可是那都是再也回不去的过去。安宏叹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无谓的事。   一会儿以后,安宏发现路云帆的输液袋已经快要挂完了,她不想叫醒他,拿起自己的输液袋就走出去叫来了校医替他换。   安宏怕路云帆会醒,一直等医生出来了才在输液室门口探了探头,发现路云帆依旧闭着眼睛才走进去。   输液的时间很漫长,安宏躺在躺椅上发着呆,偶尔扭头看一眼路云帆,她的身体本就不舒服,输液室里打着热空调,暖烘烘的,安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醒过来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输液袋已经换过了,身上还盖着一块毛毯。   安宏坐起身,摸了摸脑门,望着身边空荡荡的躺椅,心中有些失落。   路云帆缩着脑袋顶着冷风往寝室走,回到寝室带起耳机就开始玩游戏。   程旭和另两个男生在复习功课准备考试,看到路云帆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阿路!你可以不看书,拜托你不要在寝室玩游戏好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这样刺激我们你好意思吗!”   路云帆没理他,只是冷着脸继续打打杀杀,一波一波地往怪兽身上攻击。   程旭走过来摘掉他的耳机,冲着他吼:“明天考试!不要玩了!”   “我考得过。”路云帆抬头瞟了眼程旭,抢过耳机又戴上。   “他妈的你个禽兽!”程旭骂骂咧咧地坐回自己的桌子,“活该你要吃坏东西拉肚子!”   路云帆却只是板着脸一声不吭,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电脑屏幕,手指机械地点着,脑子里已经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一直到考试结束离校,安宏再也没见过路云帆。   学生时期的最后一个寒假,安宏继续回到原公司实习,她打算留下来工作了,虽然和韩晓君见面会比较尴尬,但是安宏知道,一个不错的公司,一份合适的工作对她来说,远比承受流言蜚语要来得重要。   2005年的除夕,安宏是一个人过的。   她劝萧琳去爷爷奶奶家过年,一大家子欢聚一堂才有新春喜庆的气息,两个人待在家里,实在是太过冷清。萧琳起初不愿意,但是萧爷爷萧奶奶萧姑姑轮番来叫她,她只得答应。   萧姑姑礼节性地叫安宏一起去,安宏婉言谢绝,萧琳问她   :“那你就一个人待在家里吗?”   安宏就笑:“你管自己,我会烧一顿丰盛的年夜饭的,我才不会亏待自己呢。”   韩妈打来电话叫安宏去吃年夜饭,想到韩晓君,安宏就拒绝了,骗韩妈说她要陪着萧琳去萧爷爷家过年。   最后,她只是给自己煮了一碗速冻水饺,看着中央台的春节联欢晚会,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过了一个年。   正月里,路云帆开车和江蓓一起去超市大采购。   美国的亲戚来J市过年了,家里每天都有许多客人,路建宇不喜欢去外面吃饭,江蓓就忙了许多,想着要添一些食材就拖路云帆去当搬运工。   在超市里边走边逛时,江蓓忍不住说路云帆:“瞧瞧你的头发,一会儿红一会儿黄,黑头发不是挺好看的么,那么帅一个小伙子搞得像日本人一样。”   “好像你不染一样哦!”路云帆挑眉说。   江蓓拍了他一下:“臭小子,你的脑袋就像鸡屁股一样,你真的觉得这样很好看吗?”   路云帆牵嘴一笑,顺便还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打算开学了去换个莫西干头,你觉得怎样?”   “莫西干头早就过时了!”江蓓摇头,“失个恋而已,谁像你这样的,你爸看你这样子都要愁死了,以后怎么放心把你送到美国去。”   路云帆脸黑了,撅起嘴没有接腔。   转过一个货架,江蓓还在边上唠唠叨叨,路云帆却突然愣住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远处的两个人,以为自己看错了。   江蓓从冷柜里拿过两条大黄鱼在比较,路云帆已经松开推车往前走去,江蓓叫他:“喂!你到哪儿去?”   路云帆头也不回地说:“你自己回去,我有点事先走了。”   “臭小子!你……”江蓓莫名其妙,路云帆已经大步地走远了。   他贴着货架慢慢地走,离那两个人越来越近。   他没有走得很近,只是在不远处观察他们,越来越惊讶,越来越怀疑。   然后,他开始愤怒。   韩晓君搂着秦月的肩走出超市时,面前突然闪过一个黑影。   路云帆几乎是从角落里跳出来的,他拔出拳头狠狠地砸在韩晓君脸上,用尽了浑身力气。   秦月在边上尖叫起来,韩晓君手里的塑料袋落到地上,袋里的东西滚了一地。   他被打倒在地,路云帆红了双眼,他一下子就扑了上去,在韩晓君还没反应过来前就骑在了他身上,一拳一拳地往他脸上挥去,一边挥,他一边大吼:“韩晓君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你根本就不是个男人!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8月9号凌晨还有一更~ ☆、回到我身边吧   韩晓君抬起双手招架着路云帆的攻击,终于缓过气来后,他用力推路云帆,发现推不动后,直接一拳也招呼到了路云帆脸上,趁着路云帆的身体往边上倒去,韩晓君趁着空隙翻了个身,坐在了地上。   他已经挂了彩,抹抹嘴边的血迹,韩晓君喘着气看那个年轻的男孩,路云帆半蹲着,他往地上啐了一口,扭过头来对韩晓君怒目而视,突然之间又扑了上来。   这一次,韩晓君有了提防,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一边躲闪着路云帆的拳头,一边大吼:“路云帆!你住手!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我疯了才会把安宏交给你!你这个混蛋!你根本就不是男人!”   路云帆的拳头又打中了韩晓君的脸,韩晓君吃痛,胸中的火也烧了起来,他稳了稳脚步,在路云帆又一次向他袭来时,他握紧拳头向他脸上挥去。路云帆中了招,身子一晃,他大吼一声,一脚向韩晓君踹去。   终于,热血战胜了理智,两个人你来我往,彻底地打了起来。   秦月在边上边哭边叫,想让他们住手,却根本近不了身。   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看着两个年轻男人似乎不要命似的对对方拳打脚踢,都看得傻了眼,超市的保安终于跑来,一边两个地抱着腰分离开两人,路云帆还不肯停歇,被两个保安拽着胳膊,他还要抬腿去踢韩晓君。   保安大喊:“干什么!干什么!再打就报警了啊!”   路云帆大声地喘着气,他的头发已经乱成一团,眼角一片淤青,颧骨处高高地肿了起来,鼻子也出了血,白色羽绒服上沾上了斑斑血迹,看起来非常狼狈。   韩晓君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样的鼻青脸肿,他已经冷静下来,保安松开他的手,他理了理衣服,指着路云帆厉声喝道:“你干什么!”   秦月快速地跑到他身边,伸出手去触他脸上的伤,韩晓君吸了一口气,秦月心疼极了,回头朝路云帆喊:“路云帆你个变态!疯子!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路云帆呸了一声,冷冷地看着韩晓君,说:“我干什么?先问问你们两个人在干什么吧!”   韩晓君皱起眉,他终于搞清楚路云帆愤怒的缘由了,还没来得及开口,秦月已经说话了:“我们干什么关你什么事!你是在为安宏打抱不平吗?我告诉你,晓君和安宏早就分手了!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路云帆愣住了。   秦月拿出纸巾帮韩晓君擦脸,韩晓君捉住她的手,抬头对路云帆说:“真的,我和安宏已经不在一起了。”   “什么……时候的事?”路云帆问,这个讯息来得太过突然,他有些懵。   “好几个月了。”秦月瞪他,“原来你还不知道?路云帆,你真可怜啊,瞧瞧你的样子,安宏都不要你了,你还   要为她出头,值得么你!”   “为什么?”路云帆没理会秦月的话,只是盯着韩晓君,他突然松开保安的手臂,快走几步到了韩晓君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一遍遍地问,“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韩晓君沉着脸扳开路云帆的手,他看了秦月一眼,低声说:“没有为什么。”   “你!”路云帆气坏了,他退后几步,看看韩晓君,又看看秦月,手指指着韩晓君大声说,“安宏那么喜欢你,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韩晓君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他低下头拉住秦月的手,说:“我和安宏现在还是朋友。”   “放屁!”路云帆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来势汹汹,他再也不愿在这里和韩晓君纠缠,转身就大步奔跑起来。   秦月看他突然离开,低声骂道:“神经病。”回头又关心起韩晓君的伤。   韩晓君对她说自己没事,他抬起头,看着那个已经跑远的男孩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路云帆在街上疯狂地奔跑,间或停下拦出租车,没有车子停下,他就继续跑。   不知道跑过了几条街,路云帆已经很累,他仰着头大口地喘气,身上有许多地方在疼,他却不愿意停下脚步。有些路人被他撞到,他们看着这个满脸伤痕、飞快跑过身边的年轻男孩,有人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那个男孩,是在哭吗?   路云帆一边跑,一边抹着眼角,不知何时,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又转过了几个路口,终于跑到了和平小区。   一鼓作气地冲进那幢楼,跑上三楼,路云帆气喘吁吁地站在了安宏家门口。   萧琳跟着萧家的亲戚去三亚过暖冬了,萧爷爷说趁萧琳高一,学习还不是很紧,趁着寒假出去玩玩比较好。萧琳离开后,安宏就一个人在家,春节假期还没完,她不需要上班,每天就是看看电视、玩玩电脑,自己给自己做点儿吃的,日子也算过得悠闲自在,只是,会有一点寂寞。   房门被“砰砰砰”地敲响时,安宏正躲在被窝里看电视,她觉得奇怪,家里不应该有人来。   安宏穿着棉睡衣跑去开门,门一打开,她就吓住了。   隔着防盗门的栏杆,安宏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外的人,路云帆单手撑在墙上,弯着腰依旧在喘气,他抬头看到安宏,说:“开门。”   他受了伤,都有点儿面目全非了,红色的头发乱蓬蓬的,白衣服上也都是血,看着有点吓人。安宏急忙打开门把他让进来,还往外张望了两眼,快速地锁上门,扣上了保险。   路云帆一屁股坐在餐椅上,他狠狠地打了一架,还跑了许多路,实在是累坏了。   “谁在追你啊?你怎么被打成这样?”安宏摸了摸路云帆眼角的伤   ,他的左眼周围都肿起来了,眼睛被挤得眯成了一条线,安宏一摸他就疼得大叫起来,听到安宏的话又梗着脖子叫:“谁说我被人打了?”   “难道是自己摔的?不像啊。”安宏小声嘀咕着,去洗手间绞了块热毛巾出来,轻轻地帮他擦着脸,“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啊,哎,我陪你去医院吧。”   “不去!”热毛巾碰到路云帆肿得老高的颧骨,他咬着牙倒吸了一口气,“轻点轻点,好痛!”   安宏皱起眉,终于帮他擦干净了脸,可是他看着依旧很糟糕,脸上有好多淤青,嘴角也被打破了。她心里很担心,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在街上抓小偷?”   “……”路云帆没吭声。   “得罪黑社会了?”安宏拿出药箱,在箱子里扒拉药膏。   路云帆还是不说话。   “你不会是被施了家法吧?被你爸打的?”   两个人虽然已经分手大半年,但与他在一起,安宏一点儿不觉得难受,她很放松,说话也没什么忌惮,面对路云帆,她基本是想什么说什么,脑袋很少会转弯。   路云帆一把捉住安宏的手腕,安宏被吓了一跳:“干吗?”   她对上他的视线,路云帆的左眼虽然肿了,右眼却瞪得很大,目光灼灼:“安安……”   “你究竟是怎么啦?”安宏不解地问。   “你……”路云帆迟疑片刻,突然站起来,一把把安宏搂进了怀里。   安宏大惊失色,想要推他,路云帆却叫起了疼,安宏也就停下了动作。   她垂着手臂默然站立,任凭男孩紧紧地抱着她,很久以后,路云帆才松开手臂。   他伸手捧住她的脸颊,眼神变得很柔,安宏愣愣地看着他,脑袋里好像灌满了浆糊,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身伤痕地跑来她家,什么都没说,这时候,他是要做什么?   路云帆没有给安宏思考的时间,望着面前这张仿佛已经刻到他生命中的脸庞,他突然觉得自己好想她,好想她,好想她。   她的脸颊上浮起了一层红晕,身上还带着一种熟悉的香气,她的眼睛里似乎有一层水雾,睫毛眨动间,显得特别妩媚迷人,她的嘴唇微微地张着,唇色很健康,像一颗诱人的红樱桃。   下一秒,路云帆已经吻住了这颗樱桃。   一开始,安宏并没有回应他,因为她已经傻掉了,可是随着路云帆的攻势越来越猛烈,安宏内心的悸动终于战胜了理智,她抬起手紧紧地拥住了他的腰身,激烈地回应着他炙热的吻。   一直到这时,安宏才知道,她是如此想念他。   感受到她的热情,路云帆亢奋起来,吻得也越来越投入,他闭着眼睛,即便安宏的脸颊蹭到他脸上的伤口,他也不愿停下,那种痛,这时候竟变得非常刺激,一   下一下地刺着他的心,令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很久以后,路云帆终于松开了安宏的唇,他依旧捧着她的脸,将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他低声说:“我知道你和韩晓君已经分手了,安安,回到我身边吧。”   安宏却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眨了眨眼睛,说:“我们……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我配不上你。”   “不成立。”   “你要出国的。”   “我和你说了,我们一起出去。”   “我没那么多钱,而且,我申请不到斯坦福的。”   路云帆一下子闭了嘴,安宏抬头看他,才发现男孩子脸色很古怪。   “你怎么……知道我申请的是斯坦福?谁告诉你的?”   “……”糟糕,说漏嘴了,安宏懊恼地别开头去。   路云帆抓起她的手:“安安,是江蓓告诉你的?还是我爸?”   “……”路云帆咄咄逼人的态度令安宏觉得烦躁。   “就算申请不到斯坦福,也可以申请其他学校,斯坦福离旧金山很近,你可以申请旧金山的学校,我会帮你补英语。”   “路云帆,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的。”   “是不是我爸和你说了什么?”路云帆真是个很聪明的人,“我已经和我爸沟通过了,他答应我让你和我一起出去,费用都不是问题。我爸向来拿我没办法,只要是我喜欢的,他不会干涉。”   安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问:“你先告诉我,你这伤究竟是被谁打的?”   “……”路云帆鼓了鼓脸颊,转了转眼珠,快速又小声地说,“韩晓君。”   “啊?!”安宏傻了。   路云帆脸红了:“我看到他和秦月在一起,没忍住就和他打起来了。”   “你这个笨蛋!你……他……他没受伤吧?”   路云帆瞪大眼:“他这样对你,你还管他受不受伤?”   “不是的啦。”安宏叹气,“说来话长,秦月生病了,你知道吗?”   路云帆当然不知道。几天后,他跟着安宏去J市二院看望秦月,顺便向韩晓君道歉。   两个男人脸上的伤都没有消退,路云帆已经剃掉了一头红发,只留了薄薄的一层黑发,因为是冬天,他戴着一顶毛线帽子,和安宏一起站在了韩晓君面前。   “对不起,韩哥。”路云帆垂着眼睛,“没把你打伤吧?看医生了没?”   韩晓君好笑地看着他,两个人伤得半斤八两,路云帆却像个赢家一样说话。韩晓君不与他计较,问安宏要不要进去看看秦月。   安宏有些犹豫,路云帆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肩,一只手拎起水果篮:“去,怎么不去,秦月是我们老同学呀。”   安宏还是下不了决心,却听到秦月在病房里喊起来:“是安宏和路云帆吗?进来吧。”   安宏和路云   帆对视一眼,韩晓君一笑,打开了病房门:“她最近情况还不错,这两天要做个身体检查才住院的,平时做了透析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安宏和路云帆一起走进病房,秦月靠坐在病床上,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她的脸颊还是有些浮肿,精神却不错。   看到路云帆脸上的伤,秦月笑道:“还没好啊?疼了好些天了吧?”   路云帆板着脸坐下,秦月招呼着让韩晓君倒水,好似一个女主人。   安宏有些尴尬,她看着秦月,说:“抱歉,一直都没来看你。”   “没关系,我也没那么严重,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就是辛苦了晓君。”秦月一直笑着,“谢谢你们来看我。”   病房里只有秦月一个病人,四个人一时间都有些无话,路云帆也没打算调动气氛,只是呆呆地坐在边上,安宏问了秦月一些病情上的事就提出离开了。   韩晓君把他们送到走廊上,安宏回身看到他憔悴的神情,说:“晓君,你不要压力太大。”   韩晓君很勉强地笑了笑,说:“我没事,你放心。”   “阿姨知道秦月的事了吗?”   “知道了,已经很久没和我说话了。”   “费用上有困难吗?不够的话,我还有一点。”   “不用,我能解决。”韩晓君叹气,“我最担心的是没有肾源,按照正常排队,根本就排不到,想找医生帮忙,也没什么门路。”   路云帆突然插嘴:“我可以帮你去想想办法。”   安宏和韩晓君一起看向他。   路云帆看看他们,说:“我爸有门路的,我可以去问问他,就是不保证能不能行。”   韩晓君认真起来:“真的吗?那请你帮个忙去问一下,我的确是……很着急。”   路云帆答应,这时,秦月的主治医生正好来查房,看到房门口三个人在,他与韩晓君打招呼:“秦月现在感觉怎么样?”   “陈医生。”韩晓君点点头,“她感觉还行,就是身体比较乏力。”   “正常现象,开的药要继续吃,那我先进去看看她,你们聊。”年轻的男医生穿着白大褂,高高瘦瘦,面容清秀,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着二十七、八岁的摸样,安宏注意到他胸前的胸牌上写着名字——陈航。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陈医生,你终于登场了~ ☆、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安宏讨厌医院。   最近一年半,她在医院中失去了三个至亲的亲人。看到医院里陌生的病患家属一个个面容凄凄,焦灼无奈,闻到那股消毒水的气味,感受到那种沉重、压抑的气氛,安宏就觉得难受。   告别韩晓君,安宏和路云帆一起离开。她问路云帆是不是真的有门路可以提前帮秦月找到肾源,路云帆告诉她,通常情况下,有换肾条件的尿毒症患者都需要等待一年以上,甚至是数年才能等到与自身相匹配的供体。在这之前,绝大多数的病人都要持续进行透析治疗,饱受病痛折磨,有一些人还没等到供体就因为器官衰竭而去世了,所以这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路云帆承诺他回去就会对父亲说,争取能够帮到忙。   安宏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啊?”   路云帆脸色有些沉,他看了安宏一眼,说:“我妈就是得了肾病去世的,不过她没有做肾移植手术,那时候这手术风险很大,存活率也不高,她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才生下的我,在我一岁半的时候她病情恶化就去世了。我爸有几个专攻肾病的医生朋友,已经交好二十多年了,有几个现在已经成为了业界专家,我爸应该是能找到办法的。”   听了他的话,安宏不知该怎么接腔,一会儿以后才说:“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一点儿都不记得我妈了。”路云帆突然就笑了起来,“安安,这些天你有空吗?”   “干什么呀?”   “趁着过年放假,我带你出去玩玩吧。”   “不去。”安宏觉得自己还是和他保持距离来得更妥帖。   路云帆撇撇嘴:“干吗不去呀,萧琳都去三亚玩了,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也不嫌无聊?我们就去周围转转,两天一夜,怎么样?”   “还要过夜?”安宏更惊了,“不去不去。”   “我今年过年都没出去玩,都快闷死了,家里来了美国亲戚,都没人陪我出去转转。”   “不去啦!”   “哼,那我不和我爸说了。”路云帆仰起头来看着天,脑袋还晃了晃。   “……”赤/裸/裸的威胁啊!安宏咬着牙瞪眼看他,气得握紧了拳头。   路云帆瞥了她一眼,见她气呼呼的样子,急忙说:“你不会是要打我吧?我还是受伤人士哎!”   他指着自己贴着创可贴的眼角,眨眼之间又嬉笑起来:“就这么说定了啊,明天中午我去你家接你,咱俩一起出去散散心。”   “晚上开两个房间。”安宏冷冷地说。   “开标准间吧,一人一张床,两个房间多浪费啊,春节期间房价很贵的。”   “两个房间,要不然不去。”   “……”路云帆转了转眼珠,立刻又笑起来,“好吧,听你的。”   第二天,路云帆开车带着安宏去   了离J市两小时车程远的J县,那里有一座风景秀丽的山,山脚下还有一间规模宏大的寺庙。   安宏也想出来走走透透气,但实在没想到是和路云帆一起。两个人一起爬了山,一路上她不太说话,路云帆却是唧唧呱呱说个不停,安宏忍不住和他斗起嘴来,路云帆一点不在意,反而兴致高昂地在安宏身边蹦来跳去,偶尔还去撩一下她的马尾辫,气得安宏大步地沿着石阶往山上跑。路云帆嘿嘿一笑,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边,安宏知道自己跑不过他,干脆就慢下来,一边看风景,一边悠悠地走。   冬天的山间,虽然气温很低,但是空气异常清新。安宏和路云帆花了三个小时走下山时,两个人都已经满身大汗,累得气喘吁吁。   “先回宾馆吃饭吧。”路云帆抬头看天,天已经有些黑,他回头叫安宏,“明早去烧香,来。”   他向她伸出手去,安宏想也没想就拉住了他的手,直到路云帆大大地笑起来,并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安宏才反应过来。   她想抽出手,却拗不过路云帆的力气,只能任由他拖着往宾馆走去。   宾馆就在山脚下,路云帆从车里拿出小行李袋,和安宏一起走进宾馆大厅。   安宏从包里拿出身份证和钱包,路云帆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他对前台小姐说:“开两间大床房。”   “抱歉先生,只有一间大床房了。”前台小姐笑眯眯地说。   “啊,一间就一间吧,再开一间标准间。”他大声地说,又回头朝安宏笑,“大床房归你睡。”   没想到,前台小姐依旧笑着回答:“抱歉先生,标准间已经没有了,我们今天刚接了两个旅行团,只剩下一间大床房了。”   安宏的脸已经黑了,路云帆小声问她:“怎么办?”   “……”   他凑到她耳边说:“就开一间房吧,我保证不碰你。”   “……”   安宏同意了。   大床房的洗手间用的是玻璃隔断,令安宏崩溃的是,这个洗手间的玻璃门竟然是没有锁的。   路云帆一进房间就开始脱帽子脱衣服,吵着热死了要洗澡,安宏端正地坐在写字台边,看路云帆脱得只剩内裤了,她赶紧别开头去。   路云帆偷偷看她一眼,不着痕迹地一笑,哼着歌就进了洗手间。   听到洗手间里哗哗的水声,安宏抬起头能看到磨砂玻璃上映出的修长人影,她开始烦躁,不敢想象一会儿可能会发生的事。   路云帆洗完澡出来看到安宏正襟危坐的样子就笑了:“你去洗吧,洗完了我们出去吃饭。”   “我不洗了。”   “刚才爬山你没出汗吗?”路云帆瞪大眼,“多脏啊。”   安宏只得收拾了换洗衣服进了洗手间,她提心吊胆地洗着澡,生怕路云帆会闯进来   ,虽说两个人不是没有一起洗过澡,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是觉得非常紧张,也非常尴尬。   幸好,什么都没有发生,安宏穿戴完毕走出洗手间时,发现路云帆已经换好衣服了。他的头发剃得很短,脑袋看着和寺庙里的和尚差不多,但是他头型不错,这样的发型令他显得很有男人味,尤其是脸上还带着一点瘀伤,眼角依旧贴着一个创可贴。   “洗完了?出去吃饭吧,我好饿啊。”看到她,年轻的男孩露齿而笑,一把就拉住了安宏的手。   在餐厅点完菜,路云帆要了啤酒,安宏有些担心。   她叫他少喝点,路云帆晃着酒瓶子笑:“难得的嘛,出来玩又不开车,天气那么冷,喝点酒还能暖暖身子。”   安宏垂头丧气,几天前,她还悠然自得地过着自己的单身小日子,几天后的现在,她居然和路云帆坐在一个郊县的小餐厅里对桌喝酒了。更恐怖的是,晚上他们还要共处一室,这是多么诡异的一件事。   酒足饭饱回到房间,路云帆果然有点喝多了,他脚步踉跄,勾着安宏的肩膀,低头在她耳边说个不停,一边说还一边傻乎乎地笑。安宏把他架到床边,路云帆踢掉鞋子就爬到了床上,捞过一个枕头抱在了怀里。   安宏有些累,刚想走开,她的手就被路云帆拉住了。   “安安,别走……”   男孩手上用力,安宏一下子就跌到了床上,路云帆顺势把她圈进了自己怀里。   他满嘴的酒气,眼神也早已迷离,寻到她的嘴唇就凑了上来,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   安宏气道:“路云帆!住手!”   “不……”他咕哝着,已经开始脱她的衣服。   安宏用力挣扎,就差要大叫了,好不容易忍住气开始好言好语地劝他:“路云帆你放开我,放开我,你喝多了,你先放开我呀。”   可是路云帆哪里听得进去,他毕竟是男生,力气要比安宏大许多,不消片刻就已经将两个人的外套、长裤都除了下来……   安宏气极了,忍不住往他手臂上狠狠咬去,路云帆只是咬着牙不吭声,依旧紧紧地将她压在自己身下,任由安宏拳打脚踢,牢牢地掌控着主动权。他的眼睛红通通的,嘴角还带着笑意,间或吻一下安宏的唇,手下却一刻都不停……   事实证明,路云帆就是个骗子!   安宏终于绝望了。   安宏是在路云帆的怀抱里醒过来的。看到身边的男人,她懊恼地又闭上了眼睛。   路云帆还没醒,可是他眉头舒展,嘴角微微地扬着,显然睡得很好,说不定还做了什么美梦。安宏扳开他的手臂准备起床,路云帆眼睫一动,眼睛还没睁开,带着笑意的声音就已经悠悠荡荡地出现在安宏耳边:“安安,早上好。”   安宏咬牙切齿地看   着他,狠狠地揉了揉他糙糙的脑袋:“早你个头!”   “嗷——”路云帆一下子翻身坐起,他眨了眨眼睛,挠了挠头皮,看到安宏立刻就笑了,“安安。”   安宏没好气地要下床,掀开被子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她尖叫一声,干脆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路云帆只看见一堆被子缩成一团蹲在自己面前,他笑出声来,隔着被子抱住了安宏,说:“安安,起床了,我们去吃早餐,然后去庙里烧香。”   路云帆在宾馆前台退房时,安宏发现前台小姐与他有说有笑的,她顿时起疑,去寺庙的路上,她问路云帆:“宾馆其实是有房的吧。”   “呃?什么?”路云帆装傻。   “你是不是和她们串通起来骗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路云帆大笑起来,“被你发现了?安安,你真是挺聪明的。”   “路云帆你有毛病啊!”安宏真是气坏了,“啪”地打了他后背一下。   “会痛哎!干吗那么生气,昨天晚上你不是挺开心的么。”路云帆一边挠背一边嘟起嘴,咬住安宏的耳朵小声说,“你这么倔,我不想想办法怎么能吃到你,安安,我和你说了,回到我身边吧。”   “路云帆!”   “我知道,也许现在你不够喜欢我,但是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你并不是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是不是?”   “路云帆,我们之间有太多问题了,你究竟懂不懂呀?”   “我懂,我都懂。”路云帆的神情突然变得很认真,“安安,不管是碰到什么困难,我都会想办法克服的,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   “我……”   “好啦,先不说了,我们到了。”他咧着嘴笑得很开心,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寺庙大门。   路云帆在佛像前烧香请愿,他的表情很虔诚,跪在蒲团上深深地叩了三个头。   安宏拜完菩萨,把香插到香炉里,路云帆拉着她的手又走到佛像面前,他定了定心神,面向安宏,说:“安安,我在菩萨面前再对你说一次,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没有任何事可以让我们分开。我的确会出国,但是我会努力让你和我一起去。如果你不愿意去,我就会在每个假期都回来看你,硕士毕业立刻回国,和你结婚。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更不会变心,安安,我说过,我只喜欢你一个,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们俩一次机会,好不好?”   安宏沉默了,面前是路云帆漆黑明亮的眼睛,耳边除了他的话语,只剩下自己的狂乱心跳声。   她知道自己的心墙正在被攻陷,她甚至能听到心墙上的砖块土崩瓦解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勇敢一次,虽然她清楚地知道面前的   男孩早已住进她的心里,可是那些早已存在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即使路云帆对她做了承诺,但她心里还是有一丝怀疑。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路云帆决定趁胜追击,他说:“安安,回到我身边吧,好吗?”   “路云帆……”安宏抬头看他,眼眶已经湿润,“我们真的会一直一直都在一起吗?”   “当然!”路云帆眼中闪起光亮,“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安宏咬住嘴唇,脑中刹那间闪过一个念头,她想,赌一把吧。   她踮起脚尖,闭上眼,仰起脸吻住了路云帆的唇,路云帆一下子就愣住了,呆呆地不知要怎么办,头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感像海浪一样将他打翻,此时此刻的路云帆心中狂喜,却不知所措。很久以后,他的思想终于回归地球,他一把抱住安宏,用尽力气将她禁锢在怀里,他的声音都因激动而发了抖:“安安……安安……你答应我了,你答应我了,是不是?是不是?”   “恩,我答应你。”安宏流下眼泪,脑袋贴着他温暖宽阔的胸膛,“路云帆,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今生今世……”   “永不分离。”路云帆一边笑,一边哭,“我一定说话算数。”   离开寺庙前,路云帆拖着安宏去纪念品店里转了一圈,安宏看到角落里坐着一个和尚打扮的老头,似乎是在解签。老和尚看到她就笑起来:“女施主,求个签吧,不收钱。”   安宏突然起了兴趣,对路云帆说:“哎,我最近几年都挺不顺的,去求个签,怎么样?”   路云帆回头看了一眼,眉立刻皱起来:“骗人的啦,佛教徒不算命不解签,这估计是寺庙承包出去的东西,你别去信。”   “试试看嘛,他都说不收钱。”安宏没理路云帆,就走到老和尚面前坐下。   “女施主,你要求什么?”老和尚笑眯眯地说。   “我想问问我后半辈子会不会顺。”   老和尚移过纸笔,让安宏写下自己的名字。安宏写下后,老和尚拿过纸戴上老花眼镜仔细地看,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女施主,你的命不好啊。”   安宏吓了一跳,这时路云帆已经坐到她身边,她与他对视一眼,急急地问:“怎么个不好法。”   “你瞧,你的名字是有两个宝盖头的,宝盖头是象形意义,代表的是房子,是家。你的名字如果只有一个宝盖头,就会一世安稳,全家安康,但你却有两个,还是相冲的,安字属土,宏字属水,土是克水的,所以你一辈子会居无定所,背着两个宝盖头的名字,颠沛流离,一生无家。”   安宏傻眼了,路云帆却已经拍着桌子大叫起来:“你这骗子胡说八道什么呢!谁准你在这儿招摇撞骗的?小心我揍你!”   他满脸   怒容,脸上还有伤,再配上薄薄的头发,还真像一个混道上的人。   老和尚有些慌,急忙说:“施主息怒,施主息怒,我……我也是实话实说啊。”   “放屁!你就是个骗子!”   安宏拉住路云帆,对老和尚说:“那……那有没有什么化解的办法呀?”   老和尚瞅瞅路云帆,嚅嗫着说:“有倒是有,就是……”   “师傅您请说。”   “我这儿有开过光的佛珠,很灵验的,你从现在开始戴在手上,慢慢地就能逢凶化吉了。”   路云帆“哼”了一声,抬高声音说:“要多少钱,你就直说吧!”   “哎呀施主你这样说就有辱佛法了,这不是钱的事,这是关系到你心诚不诚,佛珠是无价的,女施主,你看着给吧。”   “安安,走啦,你还真信啊!”路云帆气坏了,想拉安宏,却发现她低着头不吭声。   “安安,你怎么了?”   安宏叹口气,她轻声说:“其实我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的。”   “他发疯你也跟着他发傻呀?哼!”路云帆突然对着老和尚笑起来,“师傅,不如我也求支签,你帮我算一下吧。”   老和尚推了推老花眼镜,移过一个签筒说:“施主请摇签筒。”   路云帆看也没看一眼,单手拿起签筒摇了几下,就有一支签掉了出来。   老和尚拿起一看,就交到路云帆手上,说:“第四十一签。”   他拿过一本纸质签文,翻到四十一签给路云帆看,签文写着:诗曰:鸳鸯惊散各西东,无限凄凉数落红,二十四番花信退,相将重戏碧波中。后象:好事多磨难,而今遇过时,离菊方有信,笑语华堂中。断语:功名贵显,行人还乡,六甲生子,出行大吉,多拜佛祖,家宅平安,求财有保,谋望即得,病运良方,万事皆昌。   老和尚说:“施主,这签虽不算上上签,但也是支好签哪,我想,你和这位女施主应该是经过了许多磨难才重新走到一起的吧。就像签上说的这对鸳鸯一样,即使分了西东,但是只要不放弃,一直努力,历经艰辛,迟早还是会重戏碧波中的。所谓好事多磨,就是这个道理,只是,需要相当大的耐力和毅力。”   路云帆愣愣地看着那签文,安宏也呆住了,心说这真的很准啊。   路云帆突然拉着安宏站起来往外走,老和尚也没喊他们,倒是安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老和尚满是皱纹的脸笑吟吟地看着她。   “我觉得他真是挺准的呢。”安宏拉着路云帆的手说,“你干吗不多问他几句呀。”   “都是骗人的!”路云帆嗤之以鼻,“哪个和尚会给人算命解签,泄露天机不怕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啊!安安,这么拙劣的骗局你也信。”   安宏不再说话,路云帆   四下张望,说去下洗手间,他跑开后,安宏想了想,突然跑回了那个纪念品店。   她花了200块钱从老和尚那里求来两串木质佛珠,一串珠子大一点,一串珠子小一点。   等到路云帆回来后,安宏拿起那串大珠子的佛珠戴到他的右手腕上:“戴着吧,说是开过光的,挺灵的,可以保佑你。”   “天哪!你真的买了?”路云帆觉得头疼。   “不是买的,是求来的。”安宏一本正经地说,又把另一串珠子戴到自己的左手腕上,“还挺好看的嘛。”   路云帆哭笑不得,心想只要她喜欢就随她去吧,难得安宏会信这些,他倒是有些吃惊。   “安安,你别去想那老头的鬼话,什么一生无家,颠沛流离的,都是放屁!”他搂过安宏的肩,“从现在起,我会开始努力,我会为了我和你的家而奋斗,到时候,我会送你好大好大一幢房子,那就是我们的家。”   “……”   “哎,你给点反应好不好?”   “我不需要什么大房子。”安宏轻轻一笑,“路云帆,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行了。”   听到她的话,路云帆整个人都愣住了,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一颗心似乎暖得要融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内啥,快了!你们懂的! ☆、路云帆的烦恼   与离开J市时的各怀心事不同,回J市时,路云帆和安宏已经完全换了一个状态,似乎之前分开的半年都是不存在的,他们在车上有说有笑,一下子就找回了两人热恋时的那种感觉。   路云帆特别开心,安宏看着他带笑的侧脸,心里既感慨,又觉得庆幸,兜兜转转,他们又走在了一起。安宏心里有了一丝放松,却不得不开始考虑接下来的问题。   路云帆会去美国,她是留在J市等他呢?还是和他一起去。   只有一年时间了,这个决定很重要,也许会关系到他们的结局,安宏觉得为难,家里还有萧琳需要她照顾,她实在做不到一走了之。   新学期开始,路云帆回到学校,安宏则继续上班。周末时,路云帆会带着安宏和程旭、许洛枫聚会,喝酒打牌搓麻将。安宏在程、许面前一直说话不多,她知道他们不喜欢她,也知道因为之前的分手,他们对她有了更深的成见。   程旭和许洛枫当着安宏的面不会说什么,私底下却颇有微词,许洛枫已经懒得和路云帆说什么了,程旭却是气不过,问路云帆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程旭真是想不明白,“她当初眉都不皱一下就把你甩了,现在她被人甩了,你又当个宝贝似的把她找回来,这世上难道没有其他女人了吗?你晓不晓得你和安宏重新在一起后学校里有多少人在笑你啊,你是不是男人?你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路云帆不屑一顾:“我去管其他人干吗?我和安宏在一块儿只是我和她两个人的事,开心不开心我自己知道,我需要依着别人的眼光过活吗?”   程旭知道路云帆的脾气,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其实,学校里的闲言碎语要比他说得难听百倍,可是程旭实在是说不出来,有些同学认为路云帆被安宏戴了绿帽子,而安宏被新男友抛弃则是报应,女生们都觉得安宏活该,可令她们难以忍受的是,已经形同破鞋的安宏,居然又和路云帆在一起了。   大家都惊异于路云帆的择偶品味,纷纷猜测是不是安宏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才让自己重回路云帆身边,这一切路云帆自然不知情,他依旧快乐地过着他的大学生活,在课余时间和安宏谈着甜如蜜的恋爱。   路云帆真的向自己的父亲说了秦月的事,他当然没说得多复杂,只是拿出了高中时的军训合照,指着上面的秦月说生病的是自己的老同学,需要帮助,路建宇就记在了心里,答应他可以帮忙。   面对自己的儿子,路建宇心中觉得欣慰。路云帆快要20岁了,他真的已经长大、懂事,在路建宇眼中,路云帆一直还是个调皮捣蛋的小男孩,而现在,他已经知道为了病重的同学来请自己   帮忙,虽然这样的行为和心态并不符合在商场上博弈厮杀,但不可否认,路云帆已经具有了一个男人的担当,所以,路建宇决定一定要帮到他这个忙。   安宏兴冲冲地带着这个消息去医院告诉韩晓君和秦月时,他们却并未显得高兴。   安宏觉得奇怪,她知道路云帆承诺下的事一定会做到,这就意味着秦月的病有机会痊愈。可为什么两个人却显得心事重重呢?   “路云帆说有了消息就会立刻通知你们,供体有了以后需要在两天内就进行手术,所以,秦月,你一定要积极地配合治疗,等有消息时能有良好的身体状态进行手术。”   安宏微笑着说完,秦月却是低着头不说话,面如死灰。   “怎么了?”安宏觉得不解,她看了眼默不作声的韩晓君,“这是个好消息啊,路云帆答应的事儿一定会做到的。”   “做不做得到又有什么不同……”秦月的声音很低很低,她抬起头来看着安宏,眼神冷到极致,“就算换了肾又能怎样,我还不是和个死人一样,一辈子都是个废物……”   安宏皱起眉:“秦月你别这么说,肾移植以后你就不用再做透析了,就可以回复正常生活了呀。”   “你懂个屁!”秦月突然毫无征兆地大吼起来,还抓起病床上的枕头向安宏丢去,“滚!滚!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乱说!什么正常生活,都是放屁!放屁!都是胡说八道!你们都在骗我!骗我!你就是在幸灾乐祸!你们都在看我好戏!啊啊————————”   她在病床上挣扎起来,像个疯子般大吼大叫,眼泪早已决堤,韩晓君立刻扑过去抱住了她,一边按响床边的救护铃,一边拍着秦月的背连声地安慰她,秦月却是不管不顾地嚎叫着,还狠狠地掐着韩晓君的脸,安宏看到韩晓君脸上都被秦月抓出了血痕,却依旧没有松手。   安宏已经吓呆了,站在边上完全不知所措,这时,陈航和护士快速地跑了进来,陈航冷静地为秦月注射了镇静剂,秦月终于停止了挣扎,渐渐地睡了过去。陈航看看韩晓君的脸,叫护士为他做一下处理。   一切都弄妥后,陈航看一眼边上呆若木鸡的安宏,她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了,陈航说:“你……要没什么事就先走吧,让他们俩……静一静。”   安宏点点头,跟着陈航离开了病房,陈航往走廊尽头走去,安宏忍不住叫住了他:“医生。”   陈航回头:“什么事?”   “他们……刚才,我不明白,他们究竟是怎么了。”   陈航往病房里看了一眼,说:“他们之前闹了些不愉快,你来得不是时候。”   “我是给他们带一个好消息来的,我是秦月的老同学,我男朋友能找到关系尽快帮她找到肾源,可是我把这事儿告诉他   们,却……”   “肾源?”陈航皱起眉,“到我办公室去谈吧,在走廊上说这些不太好。”   在办公室,陈航为安宏泡了一杯茶。   他问:“你和秦月很熟吗?”   安宏实话实说:“我和秦月虽然是老同学,但其实我是和她男朋友比较熟。”   “韩晓君?”   “对。”   “他是个不错的人,秦月病成这样,他一直都陪着她,我见过很多年轻的女病人,得了尿毒症后,男朋友都离她们而去了。”   “为什么?因为治疗费昂贵吗?”   “也有这方面原因。”陈航点头,“最重要的原因是,尿毒症病人,将来不能生育。”   “什么?!”安宏惊呆了,“不是说做了换肾手术后,可以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吗?”   陈航失笑:“怎么可能。肾移植手术的确是根治尿毒症的一种办法,但毕竟身体里有了别人的器官,会造成许多排异反应,终身都需要吃抗排异药。而且即便是做了肾移植,也不是百分之百能够痊愈,移植肾或许会在几年后再出问题,这个就要看各人的运气和保养程度。至于生育,几乎是不可能的了,病人的身体根本经不起几个月的妊娠。”   “……”   “在你来之前,韩晓君的母亲刚刚来过,她来问了我秦月的身体情况,我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和她说了实话,结果她就去病房里闹了,弄得挺不愉快的,所以秦月才会失控,你要原谅她。”   安宏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才知道原来是因为韩妈。   她几乎可以想象韩妈的愤怒,她心里也为秦月委屈,这并不是她的意愿,安宏知道,秦月是发自真心地爱韩晓君,她一定是想为他生儿育女的。   安宏更为韩晓君感到心疼,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他们的掌控中,目前的境况,他们每一个人都束手无策。   “对了,你说你男朋友可以尽快为秦月找到肾源,真的吗?”陈航问。   安宏点头。   陈航递给她一张名片:“有消息就给我打电话,作为秦月的主治医生,这很重要,找到供体需要尽快手术,我也可以及早准备。”   安宏答应下来,告别陈航,她又走到了秦月病房外,韩晓君脸上已经抹了一点药,正坐在秦月的病床边发着呆。   安宏在门口喊他:“晓君。”   韩晓君抬头看到她,起身走了出来。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刚才对不起。”他双手抓了抓头发,背脊靠在走廊墙上,显得特别憔悴。   “阿姨来过了,是吗?”   “恩。”   “晓君,会好起来的。”安宏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做些无谓的安慰。   “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韩晓君双目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阿宏,我真的很累,很累,无数次都想放   手。”   “晓君……”安宏鼓足勇气,终于说出自己的疑惑,“其实,你不用把这些背在自己身上的,你可以帮助秦月,但是,你没有必要一定和她做恋人呀。”   “她会死的。”韩晓君凄凄一笑,还摇了摇头,“我太了解她了,她真的会死的。所以,我现在只想尽快让她做换肾手术,将身体养起来,等到她完全回复正常生活,再也不用做这该死的透析,我再考虑将来的事。在那之前,我不会离开她,我相信等再过几年,秦月会成熟,会懂事,那时她已经健康了,我可以好好地和她交流。”   “我听陈医生说秦月不能生孩子了。”   “是的,这对她是个很大的打击,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阿宏,你知道我妈是个怎样的人,她绝对不会同意我和秦月结婚,而我也不会为了秦月和我妈闹翻,毕竟她是我妈,她生我养我二十多年,我不可以让她伤心。现在我能做的只有劝住我妈,先让秦月好好治疗,身子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所以,还要拜托路云帆了。”   安宏点头,又和韩晓君聊了几句,告辞离开。   走在街上,安宏突然非常非常想念路云帆,想念他纯真无邪的笑脸,想念他闪亮又带着一丝顽皮的眼神,想念他温暖宽厚的怀抱。   相比韩晓君和秦月要面对的那些困境,那些几乎跨不过去的坎,几乎无望的未来,安宏觉得自己和路云帆是那么幸运,他们所要经历的困难是如此浅显,简直就是些不值一提的事。   她给路云帆打电话,问他在做什么。路云帆说他正准备去吃晚饭,吃完了要去画图,估计要画到天亮。   土木工程专业时常需要通宵画手工大图,安宏了解,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当她提着点心走进专门画大图的课室时,路云帆并未发现,依旧伏在大桌子上认真地画,一直到安宏走到他身边,身子挡住了日光灯的光,他才抬起头来,接着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安安!你怎么来了?”路云帆站起身,一脸的开心。   “小点儿声。画图很累的,给你带点吃的来。”安宏环视周围,画图的同学不多,一个个都安安静静的,她在路云帆身边坐下,看了看他画的图,“这得再画好几个小时吧。”   “是啊,不是和你说了要到天亮么。”路云帆看看窗外,“天都黑了,你一会儿怎么回去呀?晚上这儿不好打车。”   “我不回去。”安宏笑,“就是来陪你的。”   “哈!查岗吗?”路云帆往安宏脸颊上亲了一口,“很辛苦的,你困了怎么办?”   “我通宵画过好多回了,没事儿,我就陪陪你。”   “行,我尽快。”路云帆一笑,安宏的从天而降对他来说实在太过惊喜,安宏读大三时,他也   曾经陪她画图,一直到寝室要门禁了他才离开,当时他就曾美美地想,等他大三,安宏是不是也会来陪他画图。可是,真的当他升上大三,安宏已经不在他身边了。他和班里同学熬夜画图时,有些同学的恋人会来陪伴,路云帆每次看到,心里都有止不住的失落。   所以,当安宏真的坐在他身边时,路云帆觉得好满足,仿佛美梦成真一般。   他重新开始认真画图,安宏并不打扰他,只是在边上静静地看。   路云帆低垂的半侧脸很好看,他的神情很专注,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坐下,握着铅笔的手快速地在超级大的图纸上沿着尺子划过,路云帆落笔果断熟练,一气呵成,显然是经过了多次练习,手上很有感觉。   画一阵子,他会抬头对安宏笑一笑,接着又埋头苦干起来。   安宏听着“刷刷刷”的落笔声,看路云帆拿起一支铅笔横着咬在嘴中,快速地换了另一支,她就止不住地微笑。   她双手交叠,脑袋搁在手臂上歪头看他,渐渐地觉得眼皮沉重,眼中路云帆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安宏终于失去了意识。   安宏醒来的时候,路云帆正在收尾。   安宏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他的外套,这时还是三月底,夜晚的课室有些凉,路云帆却穿着单衣,长袖都挽到了肘上。   安宏坐直身子,把衣服递给他:“快穿上吧,别感冒了。”   她看看周围,只剩下四、五个同学了,她探头看路云帆的画,不禁惊叹:“哇!你画得真好,都赶上电脑做的了。”   路云帆笑了:“一般啦,差不多完了,你累了吧,我画完就打车送你回去。”   “我自己打车就行。”   “天都没亮呢,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的,我干脆回家去睡一觉,反正明早没有课。”   “行吧。”安宏抚了下路云帆的脸颊,心疼地说,“你都有黑眼圈了。”   路云帆捉住她的手,目光疑惑:“安安,你怎么了?你今天怪怪的哎。”   “哪儿有呀?”   “你好久没对我那么温柔了。”路云帆低声笑,“我都要不习惯了。”   “傻子。”安宏干脆摸上了他的脑袋,一个多月了,路云帆的头发已经渐渐长长,脑袋摸起来有些扎手,半长不短的头发也不能剪出什么型来,令他很是苦恼。可是安宏却觉得这个毛茸茸的脑袋非常可爱。   “哈哈哈,这样才像你嘛。”路云帆笑,接着就抓过了安宏带来的点心,“我饿了,有什么好吃的?哇!蛋黄酥啊,我喜欢!”   安宏看他抓起一个蛋黄酥三口两口就吃了下去,好笑地摇起头来,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路云帆是这么快乐,没有烦恼的。   路云帆真的没有烦恼吗?   当然不是。   他有许多许多烦恼,而且难以解决。   路云帆的第一个烦恼是——安宏不愿意和他一起出国,她说会留在国内等她。   这令路云帆束手无策,他劝了她许多次,安宏就是不答应。她会给他许多理由:不放心未成年的萧琳,钱不够,成绩不好,英语不行……路云帆头痛无比,虽然他对安宏说过如果她不愿意去,他就回来看她,可那只是表白时情急之下说的,路云帆自然是希望安宏和他一起出去,两个人在国外过着无忧无虑的小日子,那样美妙的情景,光想想就令他兴奋不已。   但是安宏就是不答应,她很认真地说:“我一定会等你回来的。”   路云帆被她打败,决定暂时不提这件事。   路云帆的第二个烦恼是——安宏打算毕业后留在原公司工作。   那是韩晓君为她介绍的工作,路云帆心里极不舒服。他劝安宏去宇华工作:“宇华也有预算部啊,规模只会比你那公司大,你进了宇华,会有很多人关照你,教你,等我回来了我们就可以在一个公司上班啦,这样多好啊。”   “我不要。”安宏摇头,“等你回来再说吧,在你爸爸手下工作,我会紧张。”   “你紧张什么?”路云帆不解,“我爸不凶啊。”   安宏低头不语,心想对着你这个儿子,他当然不凶了,可是安宏清楚地记得每次去路云帆家里时,路建宇看着她时的眼神。她知道自己令路建宇失望了,她也知道路建宇已经勉强同意路云帆与她交往。因为江蓓曾经详细地问过安宏家里的情况,以及将来的打算,江蓓给了安宏许多建议,每一样都与路云帆的未来有关,她和路建宇像是在培养宇华未来的老板娘,这个认知令安宏惊恐万分。   所以,在路云帆出国的这些年,她哪里敢在宇华工作。   安宏咬住牙关不松口,于是,路云帆再一次被打败。   路云帆的第三个烦恼,是他最介意的,当然是因为——韩晓君。   那是安宏的22岁生日,刚巧是个周日,萧琳也在家,路云帆带着蛋糕和礼物到安宏家里陪她一起过。   他亲自下厨炒了几个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有个菜甚至还炒得有些焦,安宏看不过眼,就挤在他边上炒了一大锅蛋炒饭。   她的蛋炒饭向来炒得好,能令路云帆吃下好大一盆,除了简单的鸡蛋、香葱、米饭,安宏还往里撒了一把香肠丁,厨房里顿时香气四溢,令一边看着的路云帆食指大动,夸赞不停。   萧琳在客厅悄悄地掀开路云帆带来的蛋糕盒盖,看到抹茶蛋糕上写着:安安,生日快乐。   她扭头朝厨房里看,两个人正在那儿打打闹闹,厨房里乱得像是战场一样,萧琳不禁开始担心这两人将来的婚姻生活。   吃饭时,萧琳将每个菜都吃了一口,苦着脸说:“好   难吃,路云帆,你厨艺太差了,以后怎么养活安宏呀。”   “你老姐喜欢吃就行。”路云帆吃了一口炒芹菜,“还不错嘛,哪里差了!”   “你也只有炒点儿蔬菜在行了。”安宏笑。   “这是肉片还是肉块?”萧琳夹起一片很厚的“肉片”,“你真应该去向韩晓君拜师学艺,人家那是一级厨师水平,你到街边沙县打零工人家都不要你。”   路云帆脸黑了:“说什么呢,不爱吃别吃!”   “凶,你就凶好了,也就敢对我凶,哼!”萧琳嘟起嘴开始扒饭。   “行啦,你俩吵什么呀,我觉得还行,比我烧得好多了。”安宏看着萧琳,“萧琳,啥时候你烧一顿给我们吃吃,让我也尝尝你的手艺。”   萧琳眼珠一转,突然跑进房间拿出一个小盒子:“喏,给你的生日礼物。”   安宏打开一看,是一支唇膏,她说:“谢谢。”   路云帆也递给她一个盒子:“我的礼物,不过现在别拆。”   安宏抿着嘴唇笑:“为什么呀?”   “有小孩子在,不好。”   “你才小孩子呢!”萧琳不乐意了,“我要看我要看,我来拆!”   她一下子夺过安宏手里的盒子,路云帆想阻止已经来不及。萧琳手脚麻利地拆开包装,才发现盒子里居然是——内衣套装。   “哇塞!天哪!”萧琳拎起那条粉红色的小内裤叫得夸张,“路云帆!你好色啊!”   路云帆的手已经抵住了额头,一张脸涨得通红。   安宏赶紧抢过盒子收好,脸也早已红了。   路云帆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去年送你的钱包怎么没见你用啊,你那个已经用了好多年了吧,干吗不换?”   “哦……我忘了。”   “现在换现在换,你去拿出来。”   路云帆想到什么就要做,安宏拿来了一旧一新两个钱包,笑道:“你说了我才发现,真的很旧了。”   路云帆接过她手里的旧钱包,开始掏里面的东西:“你钱包里怎么乱七八糟夹了这么多东西,就是不见钱……”   话没说完,他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手上的动作也停止了。   安宏奇怪地看着他,只见路云帆把一张小小的纸放在了餐桌上。   安宏定睛一看,心跳突然加快,那是藏在她借书卡后面的一张照片,是她15岁时在W县与韩晓君的合影,这么多年了,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此时让路云帆看到,安宏觉得真是糟透了。   萧琳也看到了那张照片,她看看静默不语的两人,端起蛋炒饭悄悄地溜进了房间。   客厅里不可避免地又响起了两个人的争吵声,安宏在解释,路云帆似乎不听,两个人围绕着韩晓君的话题绕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延伸到安宏的工作和路云帆的出国问题上。   萧琳贴着房门   偷听,心里为这两个人着急,安宏和路云帆的声音都已经拔高,萧琳担心路云帆再把蛋炒饭扫到地上,那一次,安宏虽然表现得很坚强,可是萧琳知道,其实她很伤心。   幸好,这一次没有那么严重。一会儿后,安宏打开了房门:“萧琳,吃饭。”   萧琳继续端着蛋炒饭坐回桌边,发现另两个人的脸都臭臭的,那张安宏和韩晓君的合影已经被撕成了碎片,落在了地上。   吃完饭,安宏捧出蛋糕,路云帆不声不响地帮她点起蜡烛,又熄灭了客厅的灯。   他开始拍手唱生日歌,很努力地笑着唱,萧琳也附和着唱起来,唱完后,路云帆说:“许愿吧。”   安宏双手合十在胸前,许完愿就吹灭了蜡烛,路云帆亮起灯,他站了一会儿,说:“我先走了。”   “你还没吃蛋糕。”   “我不喜欢吃甜的。”   “……”安宏低声说,“好吧,那我送你下去。”   把路云帆送到车边,安宏突然拉住他的手。   路云帆回头看她,脸色有些回转,不再冷若冰霜。   “路云帆,今天谢谢你,刚才那个……是我这辈子第一个生日蛋糕,这是我……第一次像模像样地过生日。所以,谢谢你。”   路云帆表情一滞,叹了口气就把安宏圈进了怀里。   “刚才,对不起,你生日我还冲着你发脾气。”   “是我不好。”安宏抱紧他的腰,“路云帆,请你相信我。”   “我相信。”路云帆松开怀抱,啄了下安宏的唇,“我知道你心里还没有完全忘记他,不过我会给你时间的。”   “我……”   “别说了,安安,我相信你,真的,别说了。”路云帆笑起来,“至少我知道,现在和你在一起的是我。”   安宏看着他的脸,几乎要脱口而出。   她想对他说——路云帆,你错了,我喜欢的是你,是你,是你。   我的心里,早已没有了韩晓君。   可是,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晚上更,不是凌晨呦~因为其实我这节写了1万多字。。。。所以我给拆了,明天白天补完,晚上就能贴。明天要更的内容。。。。。。 ☆、雨夜   安宏回到家时,萧琳正坐在桌边悠闲地吃着蛋糕,看到安宏进门就帮她切了一块:“安紫菱,来吃蛋糕。”   “什么安紫菱?”   “就是说你喽,你和路云帆,和那个《一帘幽梦》有啥两样,你明明已经很喜欢他了,他却以为你还在喜欢韩楚濂,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飞机。”   “臭丫头你是连续剧看多了吧!”安宏瞪萧琳一眼,吃了一口蛋糕,恩,味道很好。   “安宏,你为什么不愿意去路云帆他们家公司上班啊?那是大集团哎,人不都是往高处走的吗?”萧琳舔着蛋糕叉问。   “你不懂,别管。”   “那……你又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出国呢?”萧琳依旧不依不饶地问。   安宏放下蛋糕,正色道:“有很多原因的。”   “是因为我吗?”   “……”安宏看着她,语重心长,“你现在才高一,我要是明年和他一起出去,你还没读高三,谁来照顾你?”   “我就知道是因为我。”萧琳继续大口吃蛋糕,“安宏,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的,平时住学校,放假了可以到姑姑家去。就算我一个人在家也没关系嘛,我搞得定的。就靠你烧的那些东西还想来养我,你当喂猪呢。”   “……”安宏气得推盘子,“你什么意思呀!”   “我的意思就是——”萧琳突然变得一本正经,“你应该和路云帆一起出国。”   “为什么呀?”   “因为你将来要嫁给他的,你要做他路云帆的老婆,就该不停地提高自己,充实自己。要不然将来路云帆变成了大老板,人家问他,你老婆是哪个国外著名大学毕业的呀,他答我老婆就是一国内本科毕业生,这多掉份儿呀,你又不是不会念书,和他一起去读个硕士多好,还能去国外转悠几年,别人轮都轮不着呢。”   安宏哭笑不得:“你这都是哪儿听来的理论?”   萧琳咬着叉子笑:“妈妈以前就这么教我的,她说要想得到一个好男人,就要让自己先达到和好男人一样的高度,所以将来我一定要出国的。”   “哪有你说得那么简单啊,出国要花好多钱呢。”   “你真笨,把L市那套房子卖了,不就有钱了。”   “那是你的,小祖宗。我用了你的钱,你将来只能去越南、老挝、柬埔寨留学了。”   “笨蛋!等我要出国的时候,你早就是路太太了,我还怕没钱出去念?哈哈哈哈哈……”萧琳得意地大笑起来,安宏却陷入了沉思。   安宏已经回校一个半月了,她开始为毕业设计、答辩忙碌。她每天都会和路云帆约会,在安宏毕业前,两个人抓紧时间享受着最后的校园时光。安宏在这所学校待了四年,四年之间,她经历了许多事、许多人。空闲的时候,她会想起自己入   校时的情景,那时她才18岁,简简单单,懵懵懂懂,而现在,却已经到了毕业的季节,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其实一直都在。   安宏经历过怀疑、犹豫、摇摆、彷徨,最后终于确定。面对未来,她似乎能看见一丝曙光。   路云帆也是一样,他对未来充满憧憬。他并没有受到钱包事件的影响,和安宏的恋情越来越浓烈,两个人真正可以用如胶似漆来形容。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路云帆还是有些着急,他依然没有放弃努力,为安宏查询着旧金山几所大学的资料,然后拿给安宏看,告诉她这所学校的专业适合她,那所学校校园很漂亮……   “我和几个教授都很熟,完全可以叫他们帮你写推荐信,真的,安安,你考虑考虑。”   安宏沉默。   她仔细地思考了几天,连晚上睡觉都在想这件事。路云帆已经开始准备资料,他几个月前就参加了托福考试,成绩优异。安宏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必须要尽快做决定,等他,还是跟随他。如果要跟着他去,接下来的一年,她需要做许多许多努力。   五月底的一天,路云帆参加校际足球联赛的决赛,安宏自然去场边为他加油。   路云帆身穿白色球衣在场上驰骋,他是前锋,是Z大校队的箭头人物,中场的球员得球后纷纷给他喂球,路云帆左冲右突,无奈被对方后卫贴身防守,一直是得势不得分,久而久之,他开始焦躁,扬着手臂向自己的队友高声呼喊,指挥着进攻路线。   安宏在场边看得心焦,每当路云帆与人冲撞,摔倒,她都会紧张地站起来,手心满是冷汗。   终于,机会来了。   Z大的左前腰带着球往前突,一脚传给了大禁区附近的路云帆,路云帆得球后急速转身,两个后卫立刻向他扑来,他做了个假动作,一个后卫被他骗过,冲到了他左边,路云帆突然之间把球往前一拨,做了个漂亮的人球分过,他的身影就像白色闪电一般掠过了另一个后卫,路云帆带着球直突小禁区,身后的后卫已经追赶不及。   面对对方门将,路云帆甚至没有抬头,只是抬起右脚大力抽射,皮球挟着一道劲风直奔球门左上角,门将腾空跃起,无奈球的路线太过刁钻,他还是没能企及。   皮球应声入网,路云帆高兴地蹦了起来,他张开双臂在场上飞奔,大声地吼叫,随即就被蜂拥而至的队友扑倒在地。   他们庆祝了好久,路云帆终于爬了起来,他大步地跑着,视线却在场边人群中搜寻,看到安宏后,立刻向她扬起右臂,还大力地挥了挥。   安宏对着他笑,伸出大拇指高举过头,心里也是为他高兴。   这场比赛最终因为路云帆的进球,Z大1比0获胜,赢得了校际联赛   的冠军。   队友们还在捧着奖杯庆祝,路云帆已经拉着安宏离开了。   夕阳西下,校园里有来来往往的人群。   路云帆很累,却因为赢球而兴奋不已。他脸颊泛红,头发湿嗒嗒地粘在额头上,满身满脸的汗,白色球衣也早已肮脏不堪。   “我去寝室洗个澡,然后一起去吃饭,累死我了,要大吃一顿补一下。”他一手勾着运动外套搭在肩上,一手拿着安宏给他带的可乐,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地喝。   两个人走在那条走过无数次的林荫小路上,初夏的微风吹过,安宏渐渐地慢下了脚步。   她眯起眼睛看男孩颀长的身影,那么宽阔的肩,宽松的球衣球裤下露着两条又长又直的腿,腿上有清晰凌厉的肌肉线条。他的步伐很大,走得很随意。   路云帆喝光了可乐,他晃了晃罐子,突然把可乐罐抛起来,抬起右腿,作出一个凌空射门的姿势,“砰”的一声,他的右脚准确地踢中了罐子,将它踢向了路边的垃圾桶。   这是他每次喝完可乐后必做的动作,以往从来没有踢进过,这一次,罐子却准确无误地飞进桶里。   “Yes!”路云帆快乐地叫起来。   安宏心中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她叫住他:   “路云帆。”   男孩回过头来,笑得很开心:“安安,你看到没,刚才我把可乐罐踢进去了!”   “恩。”   安宏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他面前,说,“那个,你上次和我说的事,我答应你。”   路云帆愣住了。很快,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恩!”安宏点头。   “啊啊啊—————!真的真的真的?”路云帆一下子就丢掉了手里的运动外套,一把把安宏抱了起来,他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开心地叫道,“安安,你真的答应了?真的真的真的?”   “恩,真的!我答应。啊啊啊——————你疯啦!你快把我放下!你刚踢了球臭死了!”   路云帆终于把她放了下来,他左手仍是搂着安宏的腰,右手抚上安宏的脸颊,他说:“安安,我好高兴,我们终于不用分开了。”   安宏也笑起来,她想要和他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路云帆一把拉起她的手,大声说:“走,我们去吃一顿大餐!庆祝一下!”   安宏被他快乐的情绪感染,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不如……去我家吧,萧琳在学校,我家没人。”   “?”路云帆疑惑地看着她。   安宏脸红了,她更小声地说:“……上次你送我的生日礼物,你不想看看吗?”   路云帆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他也咬住了安宏的耳朵,令她觉得痒:“当然想看,一定……非常性感。”   路云帆接到路建宇的电话时,正和安宏在床上嬉闹。   听完父亲   的话,他一下子蹦了起来,抓过床边的衣服边穿边说:“安安,赶紧起来!我们去医院,找到和秦月匹配的供体了!”   安宏手忙脚乱地穿起衣服,用最短的时间跟着路云帆出了门。   在车上,安宏从包里找出陈航的名片给他打电话,陈医生已经下班,接到电话立刻往医院赶。   安宏又打给韩晓君,韩晓君听到这个消息后久久不能说话,安宏叫他立刻带秦月去医院。   结束通话,安宏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长出一口气:“真是太好了——”   路云帆开着车,点头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双喜临门哪。”   “哪儿来的双喜临门?”   “你都答应和我一起去美国了,秦月又有救了,还不是双喜临门么?”   安宏笑着捶了他一拳,转脸看着车窗外。城市已经入夜,车子正行驶在高架桥上,边上的大厦都亮起了五彩缤纷的灯光,加上楼顶广告牌及附近住宅的照明光,构成一片美丽的夜景。   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安宏想。   几路人马在医院碰了头,路云帆拨通路建宇给他的医生电话,然后把手机交给陈航。   外省的那位医生告诉陈航,是一个年轻女孩被歹徒袭击,造成了脑死亡,她的父母希望捐献出她的部分器官,经过检索,她的肾脏与秦月匹配。陈航向对方确认了由医疗直升机将供体空运来,秦月在J市进行手术。   放下电话,望着几个年轻人充满期待的眼睛,陈航微微一笑:“如果一切顺利,明天下午就可以进行手术。今晚就安排秦月入院,我会帮她做一个详细的术前检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秦月激动地哭了起来,秦母揽住她的肩,泪流满面:“女儿啊,我们终于等到了。”   安宏和路云帆也很高兴,安宏望向韩晓君,却发现他眉间似有一抹忧愁。   陈航和路云帆握手:“路云帆是吗?真是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秦月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供体的。”   “我应该做的。陈医生,明天就拜托你了,我们保持联络。”   “好,那……你们就去办一下秦月的入院手续吧,韩晓君,你留一下,我有点事和你说。”   秦母带着秦月去办手续,安宏和路云帆在走廊上聊着天,这时,韩晓君低着头走了过来。   安宏看他脸色不对,问:“晓君,陈医生和你说什么?”   “没什么。”韩晓君笑得有点勉强,他看一下路云帆,欲言又止。   路云帆很识趣:“你们渴吗?我去买几瓶水。”   他离开后,韩晓君继续沉默,安宏知道他有心事,问:“晓君?”   韩晓君叹一口气,说:“我想抽根烟,去外面说吧。”   安宏陪着韩晓君站在住院部外,韩晓君连着抽了两支烟,要抽第三支时   ,安宏劈手夺过,又从他手里拿过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烟后,她把打火机丢回给他:“你到底是怎么啦?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韩晓君想了想,终于开了口:“阿宏,你能借我一笔钱吗?我的房子要到秋天才能交房办证,现在卖不安全,也不合算,到时我卖了房子,会把钱还你。”   “你要多少?”   “25万。”   “那么多?!”安宏在心里快速地算,“我没有那么多钱,外婆生病时用了许多,这两年我和萧琳就是在吃我妈和萧叔叔的老本,L市的房子还没卖,我手头大概有10万,明天可以给你。其他的……你得另外想办法了。”   “我没办法了。”韩晓君苦笑,“已经问朋友同事借了一圈,和他们说卖了房子就还,我的积蓄都交了首付款,我爸我妈……是一点也不会帮我的。”   “那,秦月的爸爸妈妈呢?”   “之前也拿出十几万了,他们毕竟都有了各自的家庭。透析很贵,进口药也很贵,如果不是没办法,我也不会向你开口。”   “晓君你先别急,我再帮你想想办法。”   韩晓君摇头:“算了,不用了,我回家再去求求我妈,这是救人一命,她应该会答应。”   安宏熄灭香烟,看着韩晓君压抑落寞的表情,不知该说什么。   韩晓君反而笑了起来,他伸手揉揉安宏的头发,说:“别担心,你不是说了么,会好起来的。”   “恩。”安宏笑着点头,她张开双臂拥抱了一下韩晓君,“加油,晓君。”   韩晓君也轻轻地拢住了她,他低声说:“谢谢你,阿宏。”   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在漆黑的角落里,有一个人正在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他的手渐渐地攥成了拳,指节都捏得格格作响。   安顿秦月在医院里住下,秦妈留下陪夜,三个年轻人和陈航详细地约定了第二天的事。安宏发现路云帆似乎情绪不高,他很沉默,除非陈航问他话,他才回答。   临走前,韩晓君又去看了下秦月。秦月有些累了,已经准备睡觉,韩晓君坐在她床边,握住她的手说:“别紧张,陈医生说手术的成功率很高,今晚好好地休息,明天一早我来看你。”   “恩。”秦月扭头看窗外,不知何时,天空开始下雨,此时雨势正大,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阵阵声响,“晓君,下雨了,你都没开车来,怎么回去呀?”   韩晓君的车送去保养了,他笑一笑:“没事,我打车回去就行。”   “你留下来陪我吧,我……有点害怕。”   “别怕,我今晚还有点事,真的不能留,你妈妈陪着你也一样的。”韩晓君还惦记着手术费的事,想要尽快赶回家和母亲商量。   “那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秦月皱   起眉,紧紧地握住了韩晓君的手,“晓君,你再陪我一会儿吧。”   “你明天要做手术呢,今天必须要好好休息,早点睡,听话。”   秦妈也插了嘴:“月月,你别闹了,晓君白天上班,现在又陪你一晚上了,他也要回去好好睡一觉,等你做完手术,他会陪你的。”   秦月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韩晓君摸摸她的脸,俯身吻了下她的额头,说:“明天加油,我会在手术室外等你的好消息的。”   “好。”秦月弯唇一笑,面上现出少女般的羞涩,“晓君,你明天早点来。”   “一定,我走了,你睡吧。”   韩晓君走到门口,秦月突然坐起了身,她喊:“晓君!”   韩晓君回头。   秦月看着他,想说些什么,一下子却说不出口。   韩晓君冲着她挥挥手,投以鼓励的一笑,接着就带上了病房门。   秦月重新躺回床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空落落的,有着难以言喻的慌乱。   她想,也许是因为第二天要做手术的缘故吧,这个消息来得那么突然,她实在是太紧张了。   韩晓君走到住院部门口,发现安宏和路云帆还在。   安宏看到他,脸色有些古怪,韩晓君问:“你们还没走?”   “在等你。”路云帆注视着他,“韩哥,我知道你在愁手术费的事,我可以帮忙。”   “不,不用,你已经帮了大忙了,我回家和我妈商量下就行。”韩晓君看一眼安宏,淡淡地说。   “韩哥,现在人命关天,你真的不用和我客气。这样吧,明天我把钱带过来,你要是够了我就不给你了,你要是不够我就给你垫上,算我借你的,怎么样?”   韩晓君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终于点头,他拍了拍路云帆的肩:“那我先谢谢你了,等我把房子卖了,我一定尽快还你。”   此时已过凌晨。   安宏看看外面滂沱的雨势,说:“这雨越下越大了啊,咱们先别聊了,赶紧回去睡一觉,明天还要早起。”   路云帆点头:“韩哥,那我们先走了。”   韩晓君向他们笑:“行,明天见。”   路云帆的车驶出医院大门时,安宏眼尖,发现韩晓君正冒雨站在路边。   “哎哎,路云帆,晓君是不是没开车呀?”   路云帆把车子靠边,安宏降下车窗:“晓君,上车!”   下雨天很难打车,韩晓君身上已经淋湿,他没有推辞,打开后座门坐上了车。   “抱歉,把你的座椅弄湿了,我的车在保养,后天就能拿了。”   安宏抽了几张餐巾纸转身递给他:“没事儿,先送你回去吧。”   路云帆一直没有说话,安宏转着身子和韩晓君聊起天来。韩晓君问安宏什么时候交毕业设计,什么时候毕业,安宏一一回答他,末了,韩晓君问   安宏是不是已经确定毕业后留在公司工作。   “等你拿了毕业证,我叫行政部立刻和你签合同,不用试用期,直接享受正式员工待遇。你的工作表现很好,你们部门领导一直夸你来着。”   安宏不知该怎么回答,事实上,她已经答应路云帆不再上班,专心准备出国的事。   韩晓君见安宏没吭声,问:“怎么?是不是有了更好的选择?”   “没有……”   韩晓君看一眼路云帆的后脑勺,说:“其实,你要是去路云帆他们家公司也挺不错的,应该和你专业更对口。”   “我……”   安宏还没说完,路云帆已经开了口:“她不工作了,明年和我一起去美国读书。”   韩晓君一惊,安宏之前和他聊天时还肯定地说自己不打算出国,这时竟然改变了主意,他问:“决定了?”   安宏点头:“恩,决定了,现在要开始准备了。”   韩晓君心头一阵失落,一句话脱口而出:“那不是……很多年都看不到你了?”   语气里有浓浓的不舍。   话一说完,他才发现有些不妥,立刻咳嗽了几声,掩住自己的失态。   安宏心中通通直跳,她抬头看一眼路云帆,他一直在专注开车,嘴唇紧紧地抿着,眼神凛冽。   “不会啊,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安宏突然觉得有点热,车子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怪。   韩晓君感受到了这份压抑,他笑一下:“出去也好,你学习向来不错,理应往上读的。”   “……”安宏扯着嘴角笑笑,准备转移话题。   没想到,路云帆开了口:“韩哥,有件事我一直想对你说,趁今天我们三个都在,我就在这儿说了吧。”   安宏瞪大眼睛,她不知道路云帆要说什么,韩晓君也是很疑惑:“什么事?”   “我这人比较直,不喜欢拐弯抹角,我知道你和安宏从小就认识,感情向来好,她一直都把你当哥哥看待。之前,我和她之间产生过一些误会,也令你们的关系发生过一丝变化,但现在,我和她之间的误会已经消除,问题早就没有了,我们对未来都做了很好的规划,所以,我是想对你说,韩晓君,你放心地把安宏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好好对她的,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去国外,我都会和她好好走下去的。”   安宏傻眼了:“路云帆你说这些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我的心里话,早就想说了。”他面无表情。   “什么叫放心地把我交给你?”   “安安,我觉得我们三个人就应该把话说明白!我喜欢你全世界都知道,你心里放不下他我也知道!他心里没放下你我更知道!可是现在我和你已经在一起了,我不希望将来的日子我们还要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吵!”   天哪!安宏要疯了!路云   帆当着韩晓君的面说出这些话,令她觉得无地自容。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路云帆,你说你相信我的!”安宏的声音已经发了抖。   “我相信你,我给自己催眠要相信你,可是我知道你的心里还是给他留了一个位置的!我想要的是全心全意的你,我说过我会给你时间,让你放下他,但是我发现你并没有!”   “我……”   “够了!”韩晓君一声大喝,打断了两个人的话,他沉着脸,“路云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等明天秦月手术结束,我不会再与安宏单独见面。”   “凭什么!”听了韩晓君的话,安宏气极了,“晓君你理他做什么!路云帆你凭什么!”   “凭我是你男朋友!”   “你是我男朋友你也没资格说这些话!我和韩晓君认识的时候你还在尿裤子呢!晓君,你别理他!”   “哈!”路云帆也气坏了,“我没资格?是,我是没资格,不管我做什么我都比不过他是吧?安宏,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   “不是这个意思!”安宏简直要抓狂,“路云帆,你为什么老是要怀疑我和韩晓君?你有完没完啊!”   “都不要吵了!”韩晓君觉得头疼,“路云帆!安宏!你们都冷静一点!路云帆,你误会了。我和安宏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误会?”路云帆打断他的话,嗤笑,“什么误会?你们交往过难道是假的吗?如果不是因为秦月生病,你们会分开吗?如果不是因为秦月生病,你俩现在还在一起吧!”   “不是!我……我……”韩晓君要是不在车里,安宏一定会理直气壮地对路云帆说一些话,可是韩晓君在后座,安宏还是说不出口,“我”了半天就没有下文了。   “……”路云帆听她犹豫不决的语气,心中更是生气,火气无处发泄,干脆一脚油门踩到底。   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雨幕中。白色奔驰极速地在高架桥上飞驰,雨刮器开到最大档才能刮开挡风玻璃上倾泻而下的水迹。   “路云帆你发什么疯!开慢一点!”安宏左手抓着安全带,右手拉着车门上的把手,看着路云帆一辆一辆地超车,又惊又气,“慢一点!下雨啊!很危险的!”   路云帆却是不吭声,他丝毫没有减慢速度,反而任由时速升到了120码。   韩晓君在后座也觉得不妥:“路云帆,开稳一点!”   路云帆嘴角挂着冷笑,还是高速地开着,完全不理会身边人的提醒。   前方有一辆黑色轿车正要变道,路云帆的车却快速地冲了上去,车头一晃,险险避过。   那车的司机也是个年轻人,他居然超了上来,摇下车窗对着路云帆吼着什么。   路云帆也降下车窗,大雨立刻扫进车厢,那车副   驾驶座的年轻人冲路云帆竖起中指,骂道:“臭小子!赶着去投胎啊!”他们像是喝了酒,显得很亢奋。   “不会开就不要开啊!”路云帆回敬他们。   年轻人被激怒了:“你他妈才不会开!有种比过啊!”   “比就比!谁怕谁!”   待到车窗关上,路云帆已经与那辆黑色轿车在高架桥上展开了追逐战。   他们超过一辆又一辆的汽车,时而黑色在前,时而白色在前,时而并驾齐驱,竟是旗鼓相当,一时间难分胜负。   安宏已经惊呆了,她和韩晓君在车里左摇右晃,根本就坐不稳。她大声喊:“路云帆!路云帆!不要和他们比啦!会出事的!”   路云帆不理她,韩晓君也喊:“路云帆,不要和他们计较,他们喝过酒了,这样很容易闯祸的!”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说,路云帆已经听不进去。   他像一只好斗的公鸡,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双目发红,牙关紧咬,只是全神贯注地追逐着前方的黑色轿车。好似在玩现实版的赛车游戏。   已经开至高架桥的下桥口了,路云帆猛一咬牙,油门踩到底就超过了那辆车,车子冲到地面道路,他唇边露出得意的笑,安宏突然喊道:“停车!停车!我要下车!路云帆我要下车!你放我下去!”   她的喊声那么凄厉,突然令路云帆清醒,他略微放松了下紧绷的神经,正想慢慢减速,那辆黑色轿车忽然从后方超了上来。对方降下前后车窗,五、六只手臂对着路云帆挥舞起来。   路云帆有一瞬间的愣神,前方横向小路突然出现了一辆左转车辆,车头的灯光刺着路云帆的眼睛,他竟然忘记了减速。   韩晓君大喊:“小心————————————”   那辆车擦着路云帆的车开了过去,可是路云帆的白色奔驰却已经失去了控制,高速往对向车道冲去。   安宏根本就没来得及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眼前除了模糊的水幕,似乎有一个黝黑的庞然大物正在向她靠近。那怪物有两只巨大的眼睛,此时正发着刺眼的光,安宏下意识地抬手挡眼,觉得下一秒,她就会被吞噬。   有一只坚实的手臂按在了她的身上,用力地压着她的肩膀。   接下来,就是猛烈的撞击,安宏想到了——游乐场中的碰碰车。只是这碰撞要比那剧烈百倍。   在接下来,就是翻滚。不停地翻滚。   安宏和路云帆去游乐场坐过过山车,颠来倒去,头下脚上,并不会令她害怕。   可是这一次的翻滚却是那么不同,安宏闭上眼睛,放声尖叫,只希望耳边刺耳尖锐的巨大声音可以快点停下。   她想吐,她感到疼痛,她感到晕眩,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她想看一□边的男人,却来不及。   从监控录像来看,这只是   在几秒钟内发生的事,可是安宏却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这一切永远都不会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我家断网,今天晋江抽疯,刷出无数个502来,终于贴上来了。。。。   感谢工仔和队长的技术支持!谢谢你们,感谢贝仔大半夜帮我在群里发断网公告。。。 ☆、晓君,再见   终于,世界完全静止了。   安宏醒过来的时候,头痛欲裂,身体就像散架了一般,很快,疼痛的信息传递到她的大脑,安宏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思维重新运转,终于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面前是弹开的安全气囊,安宏动了动身子,发现她的身上还有一只手。   那只手牢牢地按着她的身体,似乎想用一己之力将她固定在座椅上。   安宏晃了晃脑袋,扭头向边上看去,夜已深,只有微弱的光在车窗外闪烁。路云帆歪着身子靠在座椅上,他面前的安全气囊也已弹开,可是安宏仔细一看,就发现不对。   “路云帆,路云帆……”她握住他按在自己身上的右手,努力探过身子去摸他的脸,“路云帆,路云帆,你醒醒,路云帆你醒醒,路云帆……”   他的脸色一片惨白,眼睛紧紧地闭着,看着像是失去了气息,安宏突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的手掌贴在他左脸颊上,触手是一片濡湿。   安宏低头看自己颤抖的手掌,刺眼的一片殷红,她的脑袋“轰”地一下炸开,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路云帆你醒醒啊!路云帆你醒醒,醒醒啊!路云帆,路云帆……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她想要找人帮忙,想叫救护车,想报警,她开始开车门,可是车子经过剧烈撞击已经变了形,车门很难打开。   有许多人影出现在她面前,他们有着陌生的脸,围着车子在看。   “救命————救命啊————”安宏大力地拍着车门,几个男人立刻冲了上来,帮着她拉起了副驾驶室门。   安宏也咬牙用力撞,终于“卡拉”一声,车门打开了。   “我们已经报警了,也叫了救护车,你们怎么样?”一个男人在车外问。   “我没事。他受伤了!”有人帮忙,安宏感觉安心了一些,可是路云帆依旧昏迷着,令她觉得恐惧。   这时,路云帆突然有了一丝动静,他微不可闻地“恩”了一声,安宏一把握紧他的手,声音颤抖:“路云帆你有没有事?你怎么样?路云帆!路云帆!”   路云帆艰难地睁开眼睛,他的神智还不清醒,脑袋稍微一动就是难以忍受的疼。   “安……你……有没有……事……”路云帆闷哼一声,“呃……我腿好疼,安安……你快……出去……出去……”   “我没事!你先别说话了,救护车马上就来了。”见他还能说话,安宏心里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低头看他的腿,发现看不清,驾驶室变形很厉害,路云帆的腿已经被挤压的车厢完全卡住。   她又回头看后座,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   韩晓君……不见了。   “晓君?!”安宏傻眼了,“路云帆,晓君到哪里去了?他……他不是在后   座的吗?”安宏摸索着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有人来帮忙了,我先带你出去,路云帆,我带你出去!”   “不……”路云帆有气无力,眉头紧皱,“我的腿……可能断了……我……走不了……你出去……出去……”   安宏知道这时候不能拖拉,她爬出副驾驶室,站在雨中往四周眺望。   周围已经停下了许多车辆,纷纷打着双跳灯,许多人自发地来帮忙,有人指挥着交通,有人保护着现场,远处也传来了警车的警铃声。   安宏终于发现了韩晓君——他躺在十几米外的地上,身边还站着几个人。   那些模模糊糊的人影,令安宏心跳加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她往车里看,路云帆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安宏握了握他的手,说:“救护车马上就来了,路云帆,你再坚持一下,我去看看晓君。”   安宏不知道,这是路云帆重新陷入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安宏跌跌撞撞地向韩晓君走去,短短的十几米,却让她走得万分艰难。   走到韩晓君身边,有人撑着伞在替韩晓君挡雨,围观的人说:“他是从你们车上甩出来的,我们都没碰过他,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安宏跪在地上看韩晓君,他似乎没有受伤,衣服裤子都没怎么破,只是全身已经被大雨淋得湿透。   他的脸毫无血色,同样也陷入了昏迷,安宏不敢动他的身子,只是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唤他:“晓君,晓君,晓君……”   令她没想到的是,手指只是轻轻地抚过他的颊边,韩晓君嘴里就冒出了鲜血。   汩汩而出的鲜血,像喷涌的泉水般还夹着血泡,令安宏手足无措,几乎崩溃:“晓君!晓君你怎么了?晓君————”她抬头朝着周围的人大喊,“他怎么了?他怎么了?救命啊————你们快救救他啊————救救他啊————”   有人脱下外套递给安宏,她撑开衣服挡在韩晓君身上,替他遮挡倾盆而下的大雨。她紧紧地握着他冰凉的手,心里凄惶,浑身抖得像筛子一样,她不停地念叨着:“晓君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警车和救护车终于赶到,安宏站在一边,看着警察和医护人员兵分两路救治着路云帆和韩晓君。韩晓君先被抬上担架送往医院,路云帆的双腿卡在了变形的车子里,消防队员也已赶到,他们快速地拆掉了座椅,才将路云帆救出,这时,他已经昏迷。   安宏终于看到了路云帆的腿,他的长裤早已撕破,两条腿都是血肉模糊,安宏追在他的担架边,却被医护人员挡在了救护车外。   不知是谁将外套披在了安宏身上,她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嘈杂的现场,喧闹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是焦灼又紧张的表情,警察   大声地呼喊,伸着手臂不停地指挥着,穿着白色衣服的医生们在安宏面前跑来跑去,渐渐的,安宏似乎听不到任何声音,面前只剩下了噩梦一般的画面。   她站在雨中,长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谁都不知道,她心中是怎样的绝望。   安宏低头看自己的手,手上的血迹已被雨水冲刷掉不少,她突然发现,左腕上的佛珠已经不见了。   不知落在了哪里。   江蓓在睡梦中被电话铃声惊醒,接起电话,她的脸色立刻发了白。   江蓓和路建宇赶到医院时,安宏正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发着呆。   韩妈韩爸早已赶来,都是安宏打的电话。   面对着行色匆匆,满脸焦急的四个中年人,安宏根本不知该怎么开口。   两台手术在同一楼层同时进行,安宏眼神木然,心中只是不停地祈祷,希望他们都会没事,希望他们都会没事,可是事实是,真正没事的,只有她自己。   为什么她会没事?为什么,只有她,会没事?   如果可以选择,安宏宁愿他们都好好的,躺在手术室里的人是自己。   她的身上只有一些擦伤、挫伤,护士为她做了些处理,缠上了绷带。   安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她只是死死地盯着亮着红灯的“手术中”,开始回想前一天发生的事。   上午,她在路云帆寝室用他的电脑做毕业设计;中午,她和路云帆一起去食堂吃饭;下午,她回寝室睡了个午觉,又看了会书,然后去球场边看路云帆踢比赛;他赢得了比赛,也得到了她愿意和他一起出国留学的答复,他开心极了,两个人去了她家,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拥吻在一起……后来,吃过晚饭,他们正偎依在床上聊天时,接到了路建宇的电话,秦月有救了,第二天就可以手术。   安宏觉得这一天过得很充实,很完美,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故事的最后竟会变成这样。   路建宇沉着脸,一直都没说话,江蓓问安宏究竟是怎么回事,安宏答不上来,只说是个意外,江蓓叹气,也不再多问。   韩妈已经频临崩溃边缘,韩爸揽着她的肩,她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儿子……儿子……我儿子不会有事的,我儿子还这么年轻,他不会有事的……”   不知过去了几个小时,天已经亮了,手术却还没做完。   许洛枫和程旭急匆匆地赶来,程旭天亮后打路云帆的手机,想问他什么时候回学校,接电话的是警察,告知了他事情经过。   安宏能看到许洛枫看着自己时冰冷的眼神,她并没有移开视线,只是默默地与他对视。   韩晓君手术室的灯变暗了,韩爸韩妈和安宏立刻站了起来,迎接着出来的医生。   医生摘下口罩,看着他们期盼的眼神,轻   轻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只是一句话,安宏呆愣片刻,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冲上去揪着医生的衣领喊起来:“不可能!不可能!你骗人的!他明明就没有受伤!他看起来好好的啊!你骗人的!你骗人的——————”   护士拉开安宏,医生大声说:“你冷静一点,病人虽然没有外伤,但因为车祸时他被甩出了车外,剧烈的撞击令他的多个脏器受了严重损伤,所以……”   韩妈大声地嚎哭起来,身子一软就栽了下去,韩爸抱住了她,也已经泪流满面。   安宏却没有反应,还在自言自语:“不可能,你骗人的,不可能,你骗人的……”   医生叹口气:“病人……现在在弥留期,你们进去看看他吧,他说不了话,不过意识尚存,应该能听见你们说话。”   站在韩晓君的病床边,安宏看着那个浑身插满管子的男人,无论如何无法将他跟自己印象中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韩爸搂着韩妈已经走了过去,韩妈根本就站不住身子,她颤颤巍巍地拉起韩晓君的手,叫着他的名字,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几欲昏厥。   韩晓君的睫毛微微地动了动,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韩妈惊喜地喊:“晓君!晓君!你醒了!晓君!妈妈知道你不会有事的,妈妈知道你一定会活下来的。妈妈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们的!”   韩晓君的眼神有些浑浊,韩爸韩妈不停地叫他要坚持,韩妈哭得声嘶力竭,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韩爸怀里。   韩爸哭着将妻子抱到一边,韩晓君就看见了站在他们身后的安宏,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光。   他直愣愣地望着安宏,安宏也注视着他,韩晓君的手指动了动,医生在安宏耳边轻声说:“他似乎在叫你,你去和他说会儿话,说些他喜欢听的,他的时间不多了。”   安宏挪动脚步走到韩晓君身边,抓住了他的手,她感觉他用了点力,手指摩挲了下她的掌心。   “晓君……”才一开口,安宏的泪就坠了下来。   她开始说话:“你会好起来的,很快就没事了,你忘了?秦月今天还要做手术呢,做完手术她就能恢复健康了,你也就安心了,是不是?晓君……”   韩晓君的眉微微地一皱,他做了气管插管,已经无法说话,可是嘴唇却动了起来。   “晓君,晓君,你想说什么?”安宏很努力地微笑,“你是担心秦月是不是?你放心,秦月的手术费我一定会交掉的,她不会有事的,等你好了,你就可以去看她了。”   韩晓君的浓眉皱得更紧,他的手指更加用力地抵住了安宏的掌心,嘴唇一直不停地动着,眼神甚至有些焦急。   安宏突然之间就明白了。   她掠了掠自己的头发,脸上绽开微笑,   俯身在他耳边说:“晓君,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爱上你了。”   韩晓君的眉渐渐舒展,眼神终于柔和下来,唇边还现出了一丝笑。   安宏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继续说:“仔细听我说,韩晓君,我爱你。我要嫁给你,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我们会生许多孩子,男孩女孩都有,我们可以教他们游泳,带他们去打篮球,到了暑假,还可以带他们去那条溪边玩水……晓君,晓君,我爱你,我爱你,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为了我们的将来,你一定要好起来。”   她越说越大声,到最后已经近乎于喊叫:“晓君,我知道你爱我,虽然你没有对我说过,但是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很爱很爱,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会永远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你还记得那个戒指吗?你说过的,你要给我换个带钻石的,你要带我走进婚姻殿堂,你忘了吗?我一点儿也没忘,所以你不可以走,你一定要好起来啊!晓君!我还等着和你结婚,等着和你生孩子,晓君……你答应我你会好起来,你答应我……”   韩晓君的眼睛越来越亮,亮到安宏都以为他会好转,她惊喜地转身看医生,医生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并摇了摇头。   安宏绝望地看韩晓君,发现他唇边的笑意也是越来越深,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眨也不眨地盯着安宏的脸,本来已经浑浊的眼神,这时也变得清澈起来,安宏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将他的手拉至唇边浅浅吻上:“晓君,我在这儿,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爱你,我会等你好起来的。”   她的眼泪滑落脸颊,洇湿了韩晓君的手背,韩晓君笑得温和,那个笑容,就像他对安宏展现过的无数次笑容一样,温煦明朗,仿佛他根本不是全身插满管子地躺在病床上,而是与安宏并肩躺在溪边的青草地上。   他的眼神越过安宏的脸,渐渐地对上了雪白的天花板。   天气真好,微风吹过身边,他们是如此惬意,只是……这阳光似乎有些刺眼。   韩晓君觉得自己有些困倦,光影从他的眼神中消失,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安宏只觉得他原本还有些力气的手指,慢慢地,变得疲软无力。   他手上仅存的那丝温度,也正在悄悄溜走。   安宏抬起头看他的脸,韩晓君面目安详,似乎已经睡着了。   监护仪器上原本的波动变成了一条直线。   医生走了上去,做过一系列检查后,他轻声对安宏说:“他走了。节哀顺变。”   安宏只是呆呆地站着,完全都没有反应,此时此刻,她竟然没有掉眼泪,放下韩晓君的手,她回头看。   仿佛有一缕青烟,正在飘出这个房间。   她微笑起来,听   见自己说:“晓君,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好桑心。。。。5555555555。。。。。。。   晓君,再见。。。。 ☆、选择和要求   很多年以后,如果有人问安宏,2005年5月31日那一天,她是怎么度过的,安宏一定会沉默许久,然后发现自己,答不上来。   警察到医院来录口供时,安宏仍旧魂不守舍。   韩妈还在昏迷中,韩爸委托亲属在病房里照顾着她,自己去了医院为录口供特意腾出来的一间办公室。他神情哀恸,却强自镇定。   路云帆的手术仍在继续,程旭自告奋勇守在手术室外,路建宇、江蓓、许洛枫、韩爸和安宏都围在了警察身边,警察开始问安宏问题,安宏一一作答,她没有隐瞒他们在车上发生的争执,只是没有说太细,寥寥几句就把这个过程带了过去。   可是其他人的脸上,还是露出了惊讶又难以置信的表情。   江蓓想插嘴,被路建宇按住了手。   然后安宏说到了那辆黑色的轿车,还有车上向路云帆挑衅的几个年轻人,还说到了车子开下高架桥后,前方突然出现的左转车辆。   “后来,就撞车了。”安宏双目呆滞,语气很淡。   警察听完之后点点头,沉声道:“好,那我来说一下通过监控录像拍下的事发经过吧,我们也做了现场勘察,录了许多目击者的证词,尽可能详尽地还原事情经过。”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他,警察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上,又往手机上放了三个硬币,两个一元,一个五毛,再拿了一个大大的玻璃镇纸放到一边。他手握上手机,模拟着汽车行驶的样子。   “当时,驾驶员驾驶白色奔驰车从高架桥上下来时是超速行驶的,不止是这时,在之前的监控中也发现这辆车和另一辆黑色奥迪一直在超速,似乎是在飙车,这点和这位女乘客的口供相符。下了高架后,白色奔驰沿着西山路由西向东行驶,之后有一个短暂的减速过程,但是这时前方南北向路段出现了一辆左转车辆,这个时候白色奔驰车速还是很快,和那辆车交错而过时,险些撞上,那辆车随后驶上西山路往西驶去,而白色奔驰则失去了控制,往对向车道冲去。”   警察移过了那个玻璃镇纸:“这是一辆在西山路上从东往西行驶的工程车,它只有晚上10点到清晨7点之间才能驶上这条路。白色奔驰失控后往路中间冲去,这辆工程车刚巧行驶到这个路段。这时,发生了一件比较奇怪的事。”   警察左手握着镇纸,右手握着手机,停顿下来,路建宇问:“什么事?”   警察想了想,继续说:“相信大家都知道,坐车时,副驾驶座的位置是最不安全的,因为司机在开车时遇到紧急情况,会产生本能反应保护自己,通常都会往左打方向盘,容易令副驾驶位置发生撞击。”   听到他的话,安宏的心“倏”一下提了起来,她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警   察,手指已经绞住了自己的衣角。   警察继续移动桌上的手机:“但是很奇怪,在这个事故中,不管是白色奔驰的行驶方向还是我们以常理理解的安全位置,都应该是副驾驶座与工程车发生撞击。可是实际情况是,在白色奔驰即将要撞上工程车的一瞬间,车子突然往右掉了一个90度的头,最终,车子的左边车厢与工程车发生了碰撞,巨大的冲力令车子翻了两个身,在这个过程中——”   手机已经被他拿在手里做起了翻转的动作,然后,他拿起一个一元硬币,手划出一个弧度:“白色奔驰的后排乘客被甩出了车外,最后抢救无效,死亡。”   安宏注视着那个离手机很远的一元硬币——它静静地躺在桌面上,无声无息。   安宏动了动嘴唇,绞着衣角的指节已经发了白,她抬头看着警察,他依旧在说话,嘴巴一张一合,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好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所有人的视线都已经投射到安宏身上,她转动眼珠,望着那一双双神情各异的眼睛,视线突然就变得模糊。   安宏缓缓地站起身,手掌撑住了墙壁,她看着一屋子人,说:“我有急事,先离开一下。”   许洛枫挡在她面前:“路云帆的手术还没做完。”   “我马上回来。”安宏没有抬头看他,却还是能感受到他眼中的愤怒。   踉踉跄跄地跑出医院,安宏耳边还飘荡着韩爸与警察的对话。   “为什么我儿子会被甩出车厢?为什么?”   “据事故的情况分析,是因为驾驶员在撞车前突然打方向盘让车子掉头,撞击后产生了巨大的惯性作用力,才使得后排左边车门破裂,导致后排乘客在翻车的过程中被甩出了车外。”   “就,就是说,如果当时撞的是右边车厢,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韩爸老泪纵横,声音已经抖得厉害。   “不一定,但按照监控来看,如果是照着正常轨迹发生撞击,白色奔驰车不会翻得这么厉害。但副驾驶室的乘客就会非常危险,必定会发生身体损伤。”   ……   安宏快速地跑出医院,她已经不能思考。在那个房间,她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原来,是因为她。   原来,都是因为她,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   安宏大声地哭泣起来,她在街头疯狂地奔跑,天依旧在下雨,雨势并不大,却已经让安宏全身湿透。   脚下一绊,安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咬着牙立刻又爬了起来,继续大步地跑,全身都很痛,可是她已毫无感觉,透过眼前的水幕看这个世界,安宏只感到撕心裂肺的痛,她一边跑,一边任由眼泪倾泻,她大喊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   “为———   —什——————么————————啊啊啊——————”   不知跑了多久,安宏终于冲进了和平小区,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家门口,她才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带,没有钥匙,没有手机,没有钱,她开始砸自己家的门,一边砸一边大声地哭喊,直到隔壁俞阿姨探出头来。   “宏宏?你这是怎么了?”看到安宏的样子,俞阿姨很吃惊。   安宏手上腿上还缠着绷带,衣服肮脏破烂,披头散发,浑身湿透,脸上满是崩溃般的神情。   扭头看到俞阿姨,安宏一把推开她冲进她家里,扑向了电话机。   萧琳打出租车回到家时,安宏正抱着膝盖坐在家门口的地上等着她,她不肯去俞阿姨家里,只是呆呆地坐着,看到萧琳,她立刻弹了起来。   “安……安宏,你干吗啊?干吗要我带着钥匙回来?”萧琳一头雾水。   “我要钱,我要钱,萧琳你快开门,我要去银行拿钱,快开门!开门!”   安宏带着银行里取出来的十万块钱直奔J市二院,她冲进陈航的办公室,把钱放到他的办公桌上:“陈医生,秦月的手术钱……这里只有十万,剩下的,请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想办法筹到,拜托你今天帮秦月做手术,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安宏!发生了什么事?”陈航捉住安宏的肩膀,发现她整个人都不对劲,眼神涣散,身子发抖,双手在空中乱舞,陈航问,“韩晓君呢?再过几个小时手术就要进行了,秦月一直在找韩晓君,打他手机关机,打他家里没人接,他到哪里去了?”   听到“韩晓君”这三个字,安宏浑身一震,她抬起头,眼睛像是无焦距般地四处乱望。   这时,门口冲进来一个16、7岁的小姑娘,跑得气喘吁吁:“安宏!你跑那么快干吗?累死我了!”   陈航抬头看到她,一愣,萧琳看到他也是一怔:“你……”   陈航松开安宏,继续问:“安宏,你到底是怎么了?韩晓君呢?”   安宏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陈医生,你先收下这十万,我求求你了,先帮秦月做手术吧,她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供体,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你相信我,两天内我一定把不够的钱交进来,你相信我,相信我……”   “……”陈航点头,“好好好,我相信你,我会帮秦月做手术。只是……韩晓君到哪里去了?”   安宏抖动着嘴唇,怎么都说不出口。   萧琳往前走了几步,沉声说:“韩晓君死了,今天早上。昨天他们从这里回家,发生了车祸。”   陈航惊呆了,再看面前的安宏,她脚步踉跄,神情混乱,听到萧琳的话后,浑身就像被电击了一般,剧烈得一抖,然后身子就软了下去。   陈航吓了一跳   ,连忙抱住了她,萧琳急得眼泪一下子就溢出眼眶,她扑到安宏身上大喊:“姐!姐!你怎么了?姐————”   萧琳守在安宏的病床边,一脸焦急地看着床上的人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安宏眉头紧皱,双手手指抓着床单,显得万分不安。萧琳仔细分辨,才听清她在叫两个名字:“晓君……路云帆……晓君……路云帆!”   突然,安宏睁开眼睛。   “路云帆!”她弹坐起来,环视四周,“几点了?现在几点了?”   萧琳看手机:“下午3点,你刚才昏倒了,医生说大概是因为一直没休息又没吃东西,加上精神太过紧张。”   “秦月……秦月的手术……晓君……路云帆……”安宏思维有些混乱,近乎在自言自语。   “姐,你放心,秦月的手术已经在进行了。”   “她……她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她不知道,但是她妈妈已经知道了。”萧琳抓住安宏的手,“陈医生说这时候不能让她知道,先做手术要紧。”   “哦……”安宏抓抓头发,急急下床,“我要回医院!”   萧琳拉住她:“回哪个医院啊?你还在输液呢!”   安宏一把扯掉手背上的针头:“路云帆手术还没做完,我要过去。”   萧琳叹气,知道根本拗不过她,只得陪着她出了医院。   赶到之前的医院,安宏直冲手术楼层,才发现手术室的灯已经暗了,安宏心脏跳得很快,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她拉住一个路过的护士:“这个手术室的病人呢?他……”   “哦,他的手术已经做完了,已经转去了ICU。”   “ICU?”   “就是重症监护室。”护士替安宏指明方向,安宏立刻就冲了出去,萧琳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重症监护室外。   安宏终于见到了路建宇等一干人,还多了许多路云帆家的亲戚,只是他们看到她,眼神都透着冷漠、嘲讽与愤怒。   “叔叔!”她冲过去,“他怎么样?”   路建宇冷冷地看着她,并不回答,只是说:“安同学,你来得正好,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路建宇与安宏面对面站着。   “路云帆脱离生命危险了。”他面无表情,脸上隐着一层薄怒,“但是他颅骨骨折,脑中有血肿,暂时不会醒过来,之后能不能醒……也未可知,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医生也没把握。另外,他双腿受伤严重,左腿一处开放性骨折,一处粉碎性骨折,还有许多骨裂,右腿三处骨折,同样的,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这还不包括他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安同学,他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相信你应该清楚。”   安宏低着头,不说话,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活下来了   。   多么幸运。   可是一想到韩晓君……安宏似乎还不能完全接受这个事实,她发现自己——拒绝去想。   路建宇并不在意安宏的沉默,继续说:“你们在车上发生的事,我不想多说,但是,你在韩晓君临终前说的话,我听见了。”   安宏猛地抬起头来。   路建宇脸上仍是没有表情:“安同学,我只有这一个儿子。路云帆,他是我的命,但是现在,他的命差点毁在你的手上,最可笑的是,他还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你却对着另一个男人说着‘我爱你’,你们这些小孩子的事情,我真是看不懂。”路建宇冷笑一声,“安同学,我知道路云帆很喜欢你,但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相信你心中也该有数,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   “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路建宇声音并不响,可是语气却透着威严。   安宏点头:“听见了。”   “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我会与他分手。”   “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路建宇神色严峻,不怒自威,“我是希望你——离开这个城市。”   “为什么?!”安宏不解地看着他,“我不会再与路云帆在一起!他……总之我答应你,再也不会与他在一起,为什么我要离开这个城市?我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你凭什么对我说这样的话?”   “凭我是路云帆的父亲。”路建宇眼神深沉地看着安宏,他已近花甲,此时神情有些疲惫,显得苍老,“我是路云帆的父亲,我了解我的儿子,如果你继续留在这里,他不会死心。而且你马上就要毕业了,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城市。”   安宏呆呆地看着他,问:“如果我不答应呢?”   路建宇唇边浮起一丝笑:“这次事故,是路云帆全责,韩晓君因此葬身,不知你懂不懂,如果按照相关法律法规,我们要赔韩晓君多少钱?”   安宏皱起眉。   路建宇继续说:“我可以告诉你,很少,少得令你想不到。但是,如果你愿意离开这个城市,我可以赔偿给韩家300万,基本可以保证韩晓君的双亲可以安享晚年。”   “300万?安享晚年?”安宏忍不住笑了,笑得想哭。她摇起头来,“路叔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认识韩晓君吗?你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吗?你知道他爸爸妈妈是怎样的人吗?”   她哭起来,她真的不想哭的,却实在忍不住,她气得全身发抖,“韩晓君的爸爸妈妈,我叫他们叔叔阿姨,可是他们对我,就像对亲生女儿一样。我认识他们一家已经快要20年,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叔叔阿姨以前是做早餐生意的,每天半夜两点就起来准备了,后来他们还做午餐、晚餐、夜宵,每   天起早贪黑,就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他们的儿子将来能有美好的生活!他们没你有文化,没你有钱,没你有权,他们只是普通的小老百姓,甚至是外乡人,在这个城市奋斗了几十年!韩晓君……韩晓君对他们来说,也是他们的命啊!那是他们的独生儿子啊!韩晓君他……他才25岁,他还那么年轻!他是个那么好的人!这个世界上我都找不到一个比他再善良再温和的人了!他工作很努力,从来不依靠家里,全都是凭自己的双手争取!他长年累月地驻扎在工地也没有怨言,交到手里的工作都很认真地完成,他买了房,买了车,他原本有个很美好的未来的!可是现在呢?现在呢?他死了!死了!他死了!他是被路云帆害死的!路云帆把所有的一切都毁灭了!你居然和我说,要给叔叔阿姨300万,让他们安享晚年?请问,他们哪里还有什么晚年?他们的儿子没有了!这一切都是路云帆造成的!”   “是吗?”   路建宇听安宏说完这些话,冷哼一声,“安同学,这一切,你真的觉得全都是路云帆的责任吗?你真的觉得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你心里明明喜欢韩晓君,却还要和我们路云帆在一起,你扪心自问,你图的是什么?”   “我……”安宏惊呆了,却难以反驳。   她明白,在外人看来,的确就是如此。面对这个问题,她百口莫辩。   “你到底想要多少钱?开个价。”路建宇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原本我是想,你和路云帆一起出国后,不用多久,你们就会分开了,因为你的目的也达成了不是吗?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其实你一样可以出国的,你想去哪个国家,哪个城市,你可以和我直说。”   “……”安宏抬头看着路建宇,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路云帆现在还年轻,他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等他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就会清醒过来。安同学,我说了这么多,你听明白了吗?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这件事对你来说,只有利,没有弊。你离开,不仅韩家可以得到一大笔赔偿款,你自己也可以尽情地提要求。你若执意留下,韩家在失去一个儿子后,连实质意义上的经济赔偿也拿不到多少。你还打算坚持吗?”   安宏发现,她其实根本就没得选择。   和一个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男人对垒,她毫无胜算。   两个人沉默了一分钟,安宏缓缓开口:“我可以提要求,是吗?”   “是的。”   “好吧,我答应你,我离开,但是我要三十万,现金。”   路建宇唇边浮起一个轻蔑的笑:“很好,果然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懂得审时度势,见好就收。三十万,晚上我就给你。”   安宏点点头,转身要   走,脚步早已发虚。   路建宇叫住她:“还有,相信你该明白,我和你说的这些话,并不是供人闲聊的话题。”   “我明白。”安宏没有回头,“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节结束十一大章。   请期待十二大章“此去经年”。 ☆、记忆行囊   路建宇信守承诺,当天晚上就给了安宏三十万现金。   第二天,安宏补齐了秦月的手术费,剩下的十多万,她交给了秦妈,秦月的手术顺利结束,但还未通过术后排异期,需要留在无菌病房密切观察。将来她还需终身服用抗排异药物,这些都需要钱。   秦妈告诉安宏,秦月还不知道韩晓君的事,术后醒来就问起了韩晓君,秦妈骗她说晓君接到一个紧急任务去了外地出差,工作比较忙,等事情处理好了就回来看她。   “她信吗?”安宏问。   “不是很信。”秦妈叹气,“她问我,是不是她做了手术,身体好了晓君就不要她了,我只能安慰她说晓君不是这样的人。幸好她还在排异期,陈医生骗她说目前不能通电话也不能发短信,暂时她也不会知道什么,只是……瞒不了多久啊。月月要是知道晓君已经没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秦妈抹起了眼泪,安宏也无计可施,她完全没有勇气面对秦月,但是心里又担心不已。   这也是韩晓君的遗愿了,他一定是希望看到秦月恢复健康的,可是秦月得知真相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安宏根本无法想象。   几天以后,韩晓君的追悼会在J市殡仪馆举行。   韩家在J市与W县的亲戚都来了,韩晓君的同事、领导来了,他的许多老同学从不同的城市赶来,他在J市的好友也来了……   每个人都面带悲伤,有人默默哭泣,有人失声痛哭,大家都为韩晓君感到心痛惋惜,这么一个优秀的年轻人,人生还未展开,生命的鲜花还未绽放,却已意外凋零。   韩妈早已瘫坐在椅子上大声哀嚎,面上涕泪交流,韩家的女性亲戚在一边陪着她,也都是泪流满面。韩爸则站在边上接待着各方悼念的人群,他鬓边的发在几日之间变得雪白,此时形容憔悴,双目通红,泫然欲泣。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世上最让人难以忍受的痛。   安宏一身黑衣站在人群中,望着那些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感觉像在做一场梦。   她抬头看灵堂上的遗像,韩晓君微微笑着,利落的短发,英俊的脸庞,眼神温柔明亮,那是他在前一年11月拍的照,那段时间,他正在和安宏交往,拍照时也显得心情很好,意气风发,唇边的笑意无限舒展,令人觉得如沐春风。   可是,现实中,韩晓君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四周堆满了白色鲜花。他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头发梳得很整齐,他的脸依旧刚毅俊朗,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不似以往那么健康。   他闭着眼睛,双手交叠在腹部,唇边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安宏慢慢地走到他身边,低头看着他的脸。   多么希望,他只是睡着了,就像小时候那样,伸个懒腰就会醒来。   多么   希望,他能够再一次揉揉自己的脑袋,笑吟吟地叫自己一声:“阿宏。”   阿宏……阿宏……那是属于韩晓君的称呼,以后,再也没有人会这么叫她了。   放下一支白色玫瑰,眼泪落下,安宏默默地注视着韩晓君,她知道,这是最后一面了。   追悼会结束,当韩晓君的遗体被推进去火化时,韩妈彻底崩溃,她趴在地上,拼了命地往前爬,伸出手嘶哑着喉咙大喊:“晓君!晓君!我的儿子啊!晓君你快跑啊!快跑啊!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呀!我苦命的儿子啊!晓君——————”   安宏神情恍惚,身子摇晃,幸好被一个人扶住,扭头一看,居然是江蓓。   火化炉的烟囱升起一股浓烟,所有的人都默默伫立,安宏靠在江蓓肩头,抬头看天。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烟尘滚滚而出,慢慢飘散,汇入空中。   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鬼神的存在?究竟有没有另一个世界?   安宏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韩晓君的骸骨被面无表情的殡仪馆工作人员装进那个小小的盒子时,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都崩溃了,都已经毫无意义了。   那个在幸福村的小弄堂里牵着她的手欢快奔跑的人,那个在游泳池里耐心教她划水踢腿的人,那个骑着自行车带她穿梭在大街小巷的人,那个会给她买各式各样糖葫芦的人,那个在篮球场上纵身跳跃的人,那个光脚踩在泛着波光的溪水中的人,那个总是沉默着抽烟的人,那个笑容温暖、眼神深沉的人,那个说会带她走进婚姻殿堂的人,那个对未来做了美好规划的人……   他不在了。   永远永远地,不在了。   离开的时候,江蓓追上安宏,说要带她一程。   安宏没有拒绝。   车上,江蓓问安宏有什么打算,她已经知道了路建宇与安宏的谈话,可是作为一个女人,她有自己的判断,知道此时的安宏心里一定是万分的难。   安宏低声说:“6月中旬就能拿毕业证了,毕业以后,我就会离开。请你们放心,我说到做到。”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蓓叹气,“你不要生小帆爸爸的气,小帆一直都没有醒,他爸爸也是太过担心。”   “至少他还活着。”安宏苦笑。   江蓓一时语塞,一会儿以后又问:“你……打算去哪个城市?”   “不知道,随便吧。”   “……”   安宏低头沉默片刻,突然抬头看着江蓓,说:“蓓姨,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江蓓一愣:“什么忙?你说。”   安宏抿了抿嘴唇,终于开了口。   自从那天以后,安宏再也没去看过路云帆,而是一个人回了学校,徐沫沫知道了这些事,同学们也有所耳闻,路云帆出了车祸受了伤,他的女朋友安宏却   从来不去医院,多么奇怪?   连徐沫沫也搞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安宏只能告诉她,路云帆还在重症监护室,即使去了也看不到他,他的家人每天都在,不需要自己过去。   她努力地压制住自己心底翻江倒海般的情绪,勉勉强强地交了毕业设计,还通过了论文答辩,学院老师知道安宏的情况,也没有过多为难她,于是,在经过简单的结业考试后,安宏终于面临毕业。   她每天都在等待江蓓的电话,终于,她等到了。   安宏赶到医院时,江蓓已经在ICU门口等着她。她的身边没有路家其他亲戚,她对安宏说:“我们每天只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你进去……看看他吧。”   安宏点头:“谢谢你,蓓姨。”   她听从医生的吩咐换了隔离衣,戴上鞋套,双手消毒,终于走进了那间充斥着各种奇怪器械的房间。   耳边响着“滴滴”声,此起彼伏,监护仪器上还有安宏看不懂的图像。   路云帆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安宏走到他身边,看着这个面目全非的人,一下子就捂住了嘴,强忍住眼中的泪。   路云帆的头发全被剃掉了,他的头部有些肿,头上脸上还有许多未痊愈的伤疤,但他的脸颊和眼眶却是凹陷的,脸色晦暗得令人不忍目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他的身上插着各式各样的管子,两条腿被吊起,从双脚到大腿根部都固定着厚厚的石膏,他的双手安静地垂在身体两侧,毫无动静。   安宏看着他紧闭的眼睛,微微开启的唇,这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只是,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再也没有飞扬跋扈的表情,再也没有灿烂到极致的笑容。   安宏坐在他身边,牵起他的手,眼泪再也忍不住。   “路云帆,我来看你了。”   “路云帆,你一定要醒过来。你答应我,一定要醒过来,好不好?”   “路云帆,晓君已经走了,你比他幸运,你活下来了,但是你一定要醒过来,你已经睡了十三天了,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路云帆,对不起,我要食言了。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你答应我,快快醒过来,快快好起来,变成以前那个活蹦乱跳的路云帆,你听到了吗?”   “路云帆,等你去了美国,不要再这么冲动了,你酒量不好,要尽量少喝酒,我听说美国的年轻人甚至会抽大麻,你千万不要学。”   “路云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会变得比以前更强壮,更健康,你会变成一个特别优秀的人。”   “路云帆,你会遇见一个比我好千倍万倍的女孩,所以,把我忘了吧。我知道你能把我忘了的,是不是?到时候,好好地对待那个人,好好地爱她,你是个最好最好的男朋友,   与你在一起,她一定会特别开心,她一定会很爱你,你们会结婚,生孩子,一起慢慢变老,我相信,你会给她一个最完美的家,你一定做得到的。”   “路云帆,赶紧醒过来吧,很多很多人都在担心你,你爸爸,蓓姨,许洛枫,程旭……还有我,只是,我等不到你醒来那一天了。”   “路云帆,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你……”   安宏的眼泪濡湿了路云帆的手,他的手冰凉、僵硬,此时,手指居然微微一动。   安宏吃了一惊,抬头看路云帆的脸,他的睫毛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安宏的心“砰砰砰”地跳了起来,再仔细看,发现又没有了动静。   安宏叹一口气,她松开他的手,站起身往外走,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路云帆,保重。”   说完这一句,她狠狠心,终于走出了门。   回到家,安宏接到了陈航的电话。   陈航的语气很低落:“安宏,秦月……已经知道韩晓君的事了。”   安宏说不出话来。   一个小时后,陈航赶到安宏家。   他说:“她想见你。”   “我不去。”安宏摇头。   陈航思考片刻,点点头:“我理解。”   “她……情况如何?”   “说不上来,其实比我想象得要好,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砸东西。”陈航斟酌着用词,“也许做了肾移植手术,得到了新生,她对生与死会看得不太一样。”   “陈医生,拜托你多看着她一些,我怕她会做傻事。”   “一定,她的亲属24小时照看着她,她的手术很成功,不用多久,就可以回复正常生活了。”   安宏点点头,扯出一个笑:“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晓君地下有知,也会欣慰。”   陈航又问:“你呢?你有什么打算?你的男朋友现在情况怎样?”   “他已经不是我男朋友了。”安宏看着陈航,“过几天拿了毕业证,我就离开这个城市。”   “为什么?”陈航惊讶。   “我……不想留在这里。毕竟……晓君也是因为路云帆而死,路云帆若醒来,我很难面对他。”   “那你打算去哪里呢?在别的城市有亲戚吗?”   “我没想过去哪里,也没有外地的亲戚。”安宏苦笑,“也许会去厦门,也许会去上海,随便吧,无非是租个房子,找份工作,能活下去就行了。”   “那……你妹妹呢?”   “我妹妹?”安宏似乎如梦初醒,“对啊,我妹妹怎么办?让她放假时去爷爷家或姑姑家吧,我不可能带上她的。”   陈航推了推金边眼镜,迟疑片刻后说:“如果你需要帮忙,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你可以去T市,我是T市人,在那边也有不少人脉,对你租房子和找工作会有帮助。”   安宏疑惑地看着陈航:“陈医   生,谢谢你,只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陈航的脸居然红了,他低声说:“我与你们认识,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再想一想。”   “好,你随时可以打我电话。”   2005年6月16日,是安宏毕业的日子。   她接到了江蓓的电话,路云帆——醒了。   感谢老天!安宏穿着学士服与同学们站在一起拍照,每个人都是笑意盈盈,只有她,脸上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然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临行前,安宏去看望韩爸韩妈,韩妈还没从悲痛中缓过来,听韩爸说,她终日以泪洗面,呆呆地坐在韩晓君房中,看着他的照片发呆。   安宏知道韩爸韩妈心中是怪她的,毕竟害韩晓君失去生命的是路云帆,而那个人,是她的男朋友。   但是韩爸韩妈还是念着十九年的情谊,看到安宏后,并没有对她冷言冷语,尤其是在得知她已经与路云帆分手后。   韩妈喃喃地说:“为什么那个人不死,是我儿子死,为什么那个人不死,是我儿子死……”   安宏不知该如何接腔,那两个人,她希望他们都能活着。   如果一定要有人死,她宁愿死的人是自己。   他们都有温暖的家庭,有亲切的家人,而她,只有一个萧琳。   萧琳还有爷爷奶奶,姑姑叔叔,她很快就能忘记她们相处的这两年,很快就会长大,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安宏越来越觉得,死的人应该是她,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她呢?   她死了,他们都活着,该有多好。   她可以去陪外婆,陪妈妈,陪萧叔叔,陪爸爸……   时光无法倒转,一切都不能重来。看着韩爸韩妈悲怆的表情,安宏只觉得心中愧疚。   无意中,安宏说起了秦月的事。韩妈打断她:“不要和我提那个人,要不是她,我儿子也不会那么晚去医院!要不是她,我儿子也不会与你分手!他也不会坐上那个人的车!要不是她,我儿子就不会死!!我就知道,她根本就是一个祸害!不仅害了自己,还害死了我们晓君!现在她居然活下来了,真是老天爷不开眼!”   安宏说不出话来。   一会儿以后,韩妈冷静了一些,捧出了几本新旧不一的笔记本。   “宏宏,这些,是晓君的遗物,我想,它们应该给你。”   “这是什么?”   “是晓君出差外地时,写的日记。你晓得,他从小喜欢练字,工地寝室又没有电脑,他就写了许多日记。阿姨已经看过了,有许多,都是对你说的。”   安宏接过笔记本,随意翻开一页,读了几句,就湿了眼眶。   那个男人,从不亲口对她说的话,竟然都写在了这些本子上。   他的字还是那么漂亮,刚劲飘逸,令安   宏觉得熟悉又亲切。   她能记起小时候,韩晓君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她写钢笔字时的情景。   她收下笔记本,与韩妈紧紧拥抱:“阿姨,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阿姨……如果你们不嫌弃,我永远都是你们的女儿!你们就是我的爸爸妈妈……”   “傻孩子,你当然是我的女儿。”韩妈哭着抹掉安宏脸上的泪,“如果没有那个扫把精,你和晓君现在不知道会有多好。”   安宏愣住了。   几天后,安宏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把萧琳托付给萧姑姑,她搭着陈航的车去了火车站。   “下火车会有人来接你,租的房子已经搞定,只是要与一个女孩合住,费用不高,一个月只要400块,至于工作,我有个高中同学在一个建设公司做技术员,好像是叫丰源建设。他可以安排你直接进去工作,你专业对口,又有实习经验,应该能很快上手。一开始工资可能不高,做熟了以后一个月三、四千肯定有,你可以先做起来,等适应了那个城市,再跳槽也行。”   “好的,谢谢。”   “对了,秦月这段日子表现很不错,乖乖吃饭,乖乖吃药,好像一点事儿都没有。”   “那就好。”   “到七月初,她就可以出院了。”   “哦。”   “安宏?”   “恩?”   “你怎么了?”   “没什么。”安宏额头抵着车窗玻璃,再一次看这个城市的街景。   这个熟悉的城市,从今以后,她再也不属于这里了。   安宏并没有掉眼泪。   她只带了一点点行李。   记忆,才是她最珍贵最沉重的行囊,装在她的头脑中,终身都不会忘。   第十一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超级长的第十一章终于结束了,未揭开的谜底后文都会有,姑娘们不要急。。。   我。。。写哭了。。。。因为晓君。。。。 ☆、不会再有了   回忆是枷锁,也是永远的财富。   它能把人压垮,令你裹足不前,也能让人奋进,令你充满希望。   每个人都不应该惧怕回忆,因为那都是你自己经过的岁月,不管是好是坏,都应勇敢面对。   路云帆靠在沙发上,看着白色薄纱窗帘前安宏的背影,他很想走去她身边将她圈进怀里,在她耳边呢喃她的名字;他很想让手指穿过她蓬松的长发,闭上眼睛嗅闻她身上特有的香气;但是,他最想做的事,是清清楚楚地问问她,当年,她究竟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将那锋利的刀片往自己腕上划去。   那么决绝。   难道,真的生无可恋?   路云帆抚着自己的额头,低唤出声:“安安……”   安宏转过身来。   路云帆向她伸出手:“过来。”   安宏没有拒绝,她走到他身边,却没有坐下,只是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路云帆拉过她的手:“坐一会儿吧,我们聊聊。”   安宏垂下眼睛,终于坐了下来。   抬眼看他,他的脸色很差,眼神无光,嘴唇都发了白,安宏忍不住用手背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不禁皱起眉来:“你烧得很厉害,路云帆,我陪你去医院吧。”   “我不想动,没力气,你陪我在这坐一会儿就行。”他依旧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好像怕一松手,她就会跑开一样。   “你体温那么高,当然没力气了。你的脚……还在疼吧。”   “没事,我上过药了。”   “我去给你烧壶热水,发烧要多喝水。”   她要起身,路云帆立刻扣住她的手腕:“不要……”   “就是烧壶水,我不会走。”安宏捏了捏他的手指,“我叫宾馆前台送盒退烧药来。”   路云帆这才松开了手。   安宏烧了水,待水变温,她把水杯和胶囊递到路云帆手上,路云帆乖乖地就着温水把药吞了下去。   安宏坐在他身边,低声说:“你跑过来干什么呢,咱们俩还有什么好说的。”   路云帆看着她的侧脸,说:“陈航昨天来找我,如果不是他,我都不知道,你居然会做这样的傻事。”   “路云帆,我真的不想提这件事了,已经都过去了,我将来也不会再这么做。”   “真的吗?”路云帆拉过她的左手,再一次仔细看腕上的疤痕,“安安,你真的放下了?”   “是,我放下了。”安宏任由他冰凉的手指滑过自己的皮肤,“你看,伤疤早就痊愈了,戴着手表,一点儿也不会被人发现。”   “那只是被掩住了,并不是消失。”   “它永远都不会消失,可是我能选择放下。路云帆,你说过,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们要往前看,你忘了吗?”   “可是我放不下。”路云帆叹气,随即又露出一个苦笑,“我骗你了,其   实,我一直都没有放下。”   安宏怔怔地望着他,望着他漆黑的眼睛,他的眉目间刻着一抹哀愁,令她心痛。   “现在我们扯平了呀,你总该放下了。”安宏突然笑起来,“你的演技真的挺好的,我的确被你骗到了,不是么?”   “……”听到她的话,路云帆脑中迅速浮起他和她在这几个月间发生的事。   这一切,究竟是真,还是假?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安宏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路云帆,回去吧。我们已经结束了,你真的不应该过来的。你……”   路云帆突然抓住她的手,一双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她:“安安,你和我说实话,这些年,你恨我吗?”   安宏一怔:“我为什么要恨你?”   “因为……韩晓君。”路云帆感到疲倦,“我知道他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你恨我也是应该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死,你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不会发生。”   “我不恨你。”安宏淡淡地说,“我没有恨过你。以前,我恨的是我自己,现在,我谁都不恨了。路云帆,你还不明白吗?我已经看开了,什么都想透了,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以后日子还是要过,饭要吃,班要上,觉要睡,男朋友也要找。如果做不到,就只有去死了,但是老天爷不要我死,所以,我什么都想明白了。”   路云帆没有吭声,似乎在咀嚼她的话。   安宏轻叹一口气,缓缓地说:“我知道,一定是陈航联系不上我,他担心了,才去找的你。陈航也太小看我了,他根本不用这么做的,这下倒好,你大老远地跑过来,摔了跤,发了烧,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路云帆,真的没必要的。我不恨你,我也希望你不要怪我,我和你,只能说是没有缘分吧。从小到大,我们总是不能好好地在一起,当然,绝大部分是因为我的缘故,可是事实证明,这的确是正确的呀,我和你,真的不适合在一起。你看,现在你已经有了各方面都很出众的女朋友,你应该好好对她,别再像以前读书时那样,随便拿女孩寻开心了。孔小姐应该很喜欢你,不然也不会那么生气,换做是我,也会气得要命的,自己在国外读书,男朋友却在国内和别的女人约会,这真的不是一个好男人该做的事。”   “我从没说过我是好男人。”路云帆苦笑,“安安,这么多年了,我从来,从来,都没有放下过。你给我写的那封信,我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早就可以背出来了。但是我不知道事情原来是这样的,所以……安安,对不起,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我没有怪你呀,路云帆。”安宏伸出双臂拥抱住他,“这些事,你知道也好,不知   道也罢,都过去了。路云帆,听我说,都过去了。你回去吧,把这些都忘记,那里有更值得你在意的人,不要再纠结这些事了,真的,真的,回去吧,答应我好吗?”   路云帆呆呆地坐着,突然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女人,他闭上眼睛,闷声回答:   “不会再有了。安安,不会再有了。”   安宏一愣,体会到他用尽全力的拥抱,她明白他的意思。   当然明白。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路云帆,回去吧,你肩上是有责任的。”   接到陈航的电话时,安宏已经拿到了酒店为他们洗净烘干的衣裤。   她静静地看着路云帆默默地为假肢穿着裤子,然后再穿到自己身上,心里居然很平静。   他早已为当年的冲动付出了代价,而且是一辈子的代价。   那些所谓的恨,所谓的怨,早就已经消失了。   打出租车送路云帆去机场,他们见到了等在机场的陈航。陈航看着路云帆郁郁的表情,就知道,该说的,他们已经说完了。   下了一晚的大雨早已停歇,天气很不错,空气里有雨后特有的青草香,暑气也消散了一些。   路云帆的腿终于不再疼,只是左脚踝还是隐隐作痛,他单手拄拐,面对着陈航和安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宏却笑起来:“路云帆,该进安检了。记住我说的话,不要再来这里了。”   路云帆张了张口,到头来,他还是没有问出那个问题。   他总觉得,面对此时面容沉静的安宏,如果问出那个问题,是对她的亵渎。   他哪里还有资格,问出这个问题呢?   即使这个问题纠缠了他六年,一次一次地盘绕在他的恶梦中,此时此刻,他也开不了口。   何况,答案是什么,又有什么所谓。   他定了定神,终于转身往安检门走去,向安检人员说明自己的情况后,安检人员请他去小房间配合检查,路云帆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   安宏站在陈航身边,微笑着向他挥了挥手,她看起来很放松,好像在送别一个老朋友。   路云帆突然之间就觉得烦透了,烦透了,烦透了!   他问自己——路云帆啊路云帆,你究竟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会把一切搞成这样!   如果不是因为你,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都不会!发生!   他自嘲地摇起头来,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放下。   记性好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如果这世上能有失忆手术,那该有多好。   路云帆离开后,陈航陪安宏回家。   “你不应该去找他的。”安宏对他说,“好像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我看不过去。”陈航垂着眼睛,“不能看他这样伤害你。”   “他已经很不容易了。”安宏揉着太阳穴,“   你该记得他以前的样子的,这些年,我无法想象他是怎么过来的。”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过来的?”陈航笑,“要不要我写一本书,《安宏的六年混乱时光》,我甚至可以分上中下册。”   “我现在不是没事了么。”   “安宏,我很担心你。萧琳不在这里,我答应她要好好看着你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叫我怎么和她交代?”   “她马上要回来过暑假了,你就去给她跪搓衣板吧。”安宏大笑,“话说,你俩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陈医生,你什么时候能答应做我妹夫呀?”   陈航弯唇一笑,没有回答,转移话题说:“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的假还没完呢,被路云帆一闹,真是没心情了,我想出去转一圈。”   “去哪儿?”   “你该知道的。”安宏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要给我打电话,更不要告诉别人我去了哪里,尤其是——路云帆。”   “好吧。”陈航苦笑,“我也刚好可以看看我爸妈,休息几天再回去。”   6月23日,周四,安宏登上了去往贵阳的航班。   下飞机时已过中午,她换上大巴,五个多小时后终于赶到了位于黔东南的天柱县远口镇。   叫了一辆摩的,安宏来到镇上一间小旅馆,此时天已经黑了,她背着双肩包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一个趴在小凳子上做作业的小男孩。   “吴豆豆。”安宏叫他。   吴豆豆抬起头来,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安宏阿姨!”   听到声音,办理入住手续的前台桌子里立刻站起一个人来,那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小平头,个子中等,面容黝黑,身材精壮,他穿着白背心沙滩裤,手臂上露着结实的肌肉。他惊喜地说:“安宏?你怎么来了?”话里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   安宏微笑:“我有几天年假,想出来转转,想到你这儿可以白吃白住,就过来了。”   “你来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晚饭没吃吧?我赶紧叫我老婆给你做个酸汤鱼。”   “不用麻烦了,我刚在大巴上吃了干粮了,你给我安排个房间就行。”   男人接过安宏背上的包:“你平常都是国庆节来的,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这会儿突然跑过来还真吓我一跳。”   “我想你了嘛。”安宏哈哈大笑,“吴国栋,最近好吗?”   “好得很啊!不过你可别想我,你这样的大美人想我,我老婆会吃醋的。哎,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街上挺热闹的?”   “有啊,这是有什么节日吗?”   “你算是来对时候了,后天是农历五月二十四,是我们苗族的龙船节,到时清水江上会有各个寨子的龙舟比赛,很热闹的!我还要参加呢!你记得跟着我老婆和豆豆一起去看,给我加油!”   “这么好?   ”安宏显得很开心,“哎呀,我想死你老婆做的滑豆腐了,明天一定要尝尝。”   吴国栋从裤兜里掏出香烟,递了一支给安宏,安宏接过,吴国栋帮她点燃,他笑得眼睛弯弯:“每次看到你就觉得心情特别好,后天我们的船一定赢。”   安宏也笑了,她吸了一口烟,说:“搞点儿花生米吧,我想喝点啤酒。”   “没问题!豆豆,赶紧拿酒去。”吴国栋给自己也点燃一支烟,他观察了一下安宏,摇头说,“安宏,你有心事。”   安宏手抚脸颊,歪头问:“这么明显吗?”   “那是!”吴国栋笑,“你开心还是不开心,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安宏盯着他的眼睛,渐渐地敛住了笑,几秒钟后却笑得更开心了。   甚至,笑出了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大章开篇~思路跳跳跳~~~   无奖问答,吴国栋是谁?会有妹子跟上我的脑回路吗? ☆、每个人的幸福   路云帆回到J市时已是下午,他哪里也不想去,径直回了广和公寓。   他的热度还没有退,脚依旧在疼,路云帆思考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去趟医院,但是他的心空落落的,身体极度疲劳,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准备洗澡的时候,他摸到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有硌手的东西,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一板退烧药,显然是安宏放进去的。   路云帆看着手里的药发着呆,然后一甩手就将它丢了出去,坐在床边想了想,他又走过去,将它捡了起来。   洗完澡躺到床上,他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翻滚着各种乱糟糟的事,最后实在抵不过身体上的不适,渐渐睡着。   路云帆被手机铃音吵醒时,已是晚上10点,他的头昏昏沉沉的,接起电话,就听到孔岚的声音,语气低落:“是我。”   “唔。”路云帆坐起来靠在床背上,他打开床头灯,一边讲电话,一边给自己点起一支烟,“什么事?”   “你回来了吗?”   “回来了。”   “我想见你。”   “现在很晚了,明天再说吧。”   “不!我现在就要见你!”   “岚岚,听话,我已经睡了。”   “我在你家楼下。”   路云帆伸手捏了捏眉心,叹口气:“你先在车里等一会儿,20分钟后上来吧。”   挂下电话,路云帆猛吸了一口烟,移过床头柜上的烟灰缸把香烟摁灭,然后,他终于起床。   孔岚摁响门铃时,路云帆已经穿戴整齐了,关上卧室门后,他给孔岚开了门。   看着他穿着衬衫、西裤,连头发都梳过了,孔岚疑惑:“你不是说你睡了吗?”   “刚准备睡。”路云帆从冰箱里给她拿饮料,“要喝什么?”   “随便,我刚从酒吧出来,有点喝多了。”孔岚丢下包坐到沙发上。   路云帆拿着两罐冰咖啡走过来,递给她一罐,又给自己点起一支烟:“这么晚了,有事吗?”   孔岚斜眼看他:“有事才能来找你?我是你女朋友,来看看你也不行?”   “……”路云帆沉默。   “路云帆,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呀?我从回来到现在快一星期了,你连一顿饭都没和我吃过,每天都是说忙忙忙不知道在忙什么!”   “我的确是很忙,马上有个大项目要启动,你爸爸也知道的。”   “哦?是吗?”孔岚冷笑,“那你明天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我爸妈每天都问起你呢。”   路云帆略一沉吟,点头:“好,明天我下班就过去。”   孔岚看着他,她咬了咬嘴唇,站起身坐到路云帆坐着的单人沙发扶手上,她圈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云帆,我好想你呀。”   路云帆摁灭香烟,他挣了一下,孔岚却没松手,她的身上有些酒气,身子紧紧地靠在他身上,软   软地说:“你想我吗?”   “……”路云帆用力扳开她的手,低声说,“很晚了,岚岚,早点回去吧。你司机在楼下等你吗?还是我打车送你?”   “我已经叫司机回去了。”孔岚在他耳边吹气,“云帆,今晚我不走了。”   “这样不好。”路云帆索性站起了身,语调平淡,“明天还要和你爸爸妈妈见面,走,我送你回去。”   孔岚坐在沙发上,气鼓鼓地瞪着他,咬牙说:“路云帆,你究竟是不是男人?”   “怎么了?”路云帆挑眉。   “你该不会是……那方面不行吧?”孔岚眯起眼睛,有些挑衅地问。   望着她细长妩媚的双眼,路云帆有瞬间的怔神,片刻之后立刻笑了起来:“岚岚,不要任性了。”   “什么任性?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孔岚也站起了身,踮起脚圈上路云帆的脖子,“我不介意你少条腿,但你要是那方面不行,你可不能瞒我。”   “……”路云帆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推开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孔岚,请你理解,最近我真的比较忙,公司里事情很多,我……”   “够了!”孔岚伸手推了路云帆一下,他身子一晃,险险站稳。   孔岚脸色发白,她拿起包,冷冷地说:“明天晚上我们等你过来,不要迟到。”   “好。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孔岚走到门口,回头看他一眼,“你好像在发烧,早点睡吧,再见。”   大门关上,路云帆重新走回沙发坐下,他连着抽了几支烟,拿起手机拨通了许洛枫的电话。   “洛枫,睡了没?”   许洛枫看了看时间,快要11点了,他觉得奇怪:“没睡,怎么了?”   “出去喝一杯吧。”   “好。你在家等我,我来接你。”   许洛枫从来不会多问什么,路云帆挂下电话,慢慢地走回房间,他拉开床头柜,拿出那板安宏留给他的退烧药,又吞下两颗,然后视线就注意到了抽屉里的另一样东西。   拿起那块表,路云帆若有所思。   安宏醒得很早,前一晚和吴国栋喝酒喝到12点,迷迷糊糊睡下后,她一直睡不安稳,天微微亮就起床了。   她去晨跑,迎着晨风跑过这个小镇的街道。   远口是个依山傍水的小城镇,这里山清水秀,远离都市的喧嚣,空气清新,民风淳朴,令安宏有一种回归自然的舒心感觉。   跑了一个小时后回到小旅馆,吴豆豆已经起床了,正在桌边吃早餐,安宏摸摸他的小脑袋:“要去上学了吧?”   “恩,明天就是礼拜六,安宏阿姨,明天我带你去看爸爸划龙舟。”   “好呀。”   安宏回到房间洗澡洗头,出来时发现吴国栋已经把她的早餐准备好了,她吃着香喷喷的粉皮,看吴国栋光着膀子   在打扫卫生,他年轻的妻子则在帮吴豆豆准备饭盒,抬头看到安宏就羞涩地一笑,眼神善意又朴实。   这是一个温暖的三口之家。   吴豆豆只有7岁,此时在念小学一年级,吴国栋的妻子送他去上学,顺便去买菜,他们离开后,吴国栋拉着安宏坐到小旅馆门口晒太阳,两个人聊了起来。   “安宏,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没有啊。”   “不要瞒我,你这时候突然跑过来,肯定是有事。”   安宏手里玩着吴豆豆的玩具,说:“你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的故事吗?”   “当然记得啊。”   “最近,我和我前男友又联系上了。”   “啊?是吗?”吴国栋给安宏丢去一支烟,“然后,你们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呀,就是心里有挺多感慨的,于是就特别想你,想过来看看了。”   “我就晓得,你还没忘掉以前的事。”吴国栋坐到安宏身边,“人呀,其实就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有些事儿明明挺简单的,却偏偏要搞得很复杂,尤其是你们这些大城市的人,我一直都搞不懂。像我们这儿多好,一日三餐吃饱,全家身体健康,我就很满足了。”   安宏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笑了起来。   吴国栋的眼睛并不漂亮,甚至有一点浑浊,但是眼神却是非常温和的。   安宏说:“你的眼睛最近好不好?”   “挺好的,视力一直正常。”吴国栋眨眨眼,突然说,“哎,安宏,我是不懂,不过听人说,死掉的人身上的器官会带有记忆,我以前还不怎么相信,可是现在却觉得有点道理。”   “为什么这么说?”安宏皱眉。   “我问你,你那个老朋友,他喜不喜欢看篮球?”   “喜欢的。”安宏回忆起过往,点头说,“不仅喜欢看,他自己打得也很好。”   “足球呢?”   “也喜欢的。”   “就是啊!我以前从来不看这些的,后来看电视就喜欢看中央五台,尤其喜欢看篮球,你说奇怪不奇怪?”   安宏愣住了:“真的?”   “是啊。一开始我有点怕的呀,用了他的眼角膜,不知他会不会不高兴,后来时间久了就想通了,他要是喜欢看球,我就多看看,就当陪着他一起看喽。”   “他不会不高兴的。”安宏点起烟,“他的女朋友等肾源等了很久,他明白这种痛苦,所以才做了遗体捐赠登记,可是最后去世的时候,因为他的内脏大部分都损伤了,所以只捐献了眼角膜。能够帮到你,他会很开心的。”   “我也是真心地谢谢他。”吴国栋叹一口气,“他是和我同年吧?年纪那么轻就去世了,真是很可惜。那时候我才25,眼睛生了病看不见东西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豆豆还只有1岁,如果没有你的朋友,   我估计我老婆都会和我离婚的。”   “嫂子才不会,她对你那么好。”   “有时候想想,眼睛治好了,就像得到新生一样,我到现在都记得,重新睁开眼睛看到我老婆、儿子的脸时,心里有多高兴!”   “我也替你高兴。”安宏坐在椅上上晃着两条腿,“晓君地下有知,一定很开心。吴国栋,每次看到你高高兴兴的样子,我就觉得很欣慰,就觉得说,他留下了一双眼睛,还可以继续看这个世界,多好啊。”   “是啊,多好啊。”吴国栋向远处眺望,眼里的一切清晰明朗。   头顶是湛蓝的天空,飘浮着朵朵白云,远处是青翠的山脉,清水江从镇中穿过,或急或缓地流向远方。   第二天,安宏跟着吴国栋的妻子和吴豆豆,一起去江边为他加油。   龙船节是苗族的悠久节日,每一年的龙舟比赛都能聚集起多个寨子的青壮年男子组队参加。   吴国栋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与同船的水手一人持一支扁担型木桨,在江中奋力划行,江上锣鼓喧天,两岸围观的群众密密麻麻,全都在大声呐喊,安宏从未见过如此激烈又盛大的赛事,看着载着吴国栋的船儿极速地从江面上驶过,她大力地鼓着掌,心里感慨万千。   晚上,吴国栋带着妻子、儿子和安宏一起去和水手们聚餐。   吃着美味鲜香的酸汤鱼,看着吴国栋兴高采烈地与人碰杯,安宏躁动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这里并不是世外桃源,可是他很幸福。   这样就好。   过了一晚,安宏准备离开,她拿出送给吴豆豆的新衣服,里面还夹着一个1000块的红包,吴国栋说什么都不肯收,安宏说:“你不收,我以后就不来了。”他只得收下。   吴国栋问安宏接下来要去哪里,安宏说:“去A省W县。”   吴国栋立刻替她准备了一大包的特产:“帮我带去给叔叔阿姨吧,这么多年也没去看过他们,这是一点心意。”   安宏收下,吴国栋送她去了汽车站。   准备上车前,吴国栋突然揉了揉安宏的脑袋:“不要不开心了,好好地找个男朋友,我每次都希望你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到时你结婚,我一定去喝喜酒。”   “说话算数啊。”安宏看着他笑弯了的眼睛,以及眼中温暖的眼神,鼻子酸了起来。   “傻丫头,不要哭,有事给国栋哥打电话,你的前男友要是欺负你,我去帮你揍他!”   “我以后不会与他联系了。”安宏笑,“你好好保重身体,我走了,下次见。”   她检票进站,回过头,就看到吴国栋站在检票口朝她挥手。   安宏也向他挥一挥手,死死地忍住才没让眼泪掉下。   坐大巴到贵阳机场,搭航班去A省省会,下机后换大巴到了W市,然后   打出租车去了W县。   安宏走进院子的时候,韩妈正在家门口择菜,看到她就惊喜地叫起来:“宏宏!”   “阿姨。”安宏小跑了几步,与她紧紧地拥抱,“你和叔叔身体好不好?”   “挺好的,快进来快进来。”   韩妈给安宏拿了一瓶饮料,安宏把吴国栋准备的特产交给她:“这是吴国栋给你们带的茶叶,天柱剑毫,还有这些笋干和木耳,我刚从他那儿过来。”   “哎呦,这孩子也是有心。”韩妈拉过安宏的手,“他眼睛好不好?”   “很好,一点事都没有。”   “那就好。”韩妈叹口气,“晓君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这时已是傍晚时分,韩爸骑着摩托车回来了,车子上一前一后各坐着一个孩子。   韩爸看到安宏很是开心,抓着两个孩子说:“叫人!”   “阿姨好!”小一点的男孩子只有七、八岁,虎头虎脑,仰着脑袋大声地喊。   “笨蛋!每次都叫错!”大一点的男孩子已经十二、三岁,他拍一下弟弟的脑袋,“要叫姐姐啦!”   “哦,姐姐好!”   韩爸韩妈哈哈大笑,韩妈拉过两个孩子的手:“赶紧去洗个手,先吃点点心,君忆,今天学会游泳了吗?”   “学会了!”小男孩声音很细,显得很开心。   “他才没学会,吹牛。”大男孩抓起桌上的一截玉米,边啃边说,“游得和狗刨一样。”   “君念!和你说了要洗手!”韩妈抢下他手里的玉米,“赶紧带弟弟去洗。”   “哦。”韩君念把手往衣服上一擦,拉起韩君忆的手就往厨房跑去。   “臭小子越来越皮了。”韩妈嘴里嘀咕着,眼神里却一片慈祥。   安宏望着那两个男孩的背影发起了呆。   韩妈又拉过她的手:“来,我们继续聊,别管他们。”   安宏笑:“我看君念又长高了许多啊,好像比过年时高了半个头了。”   “春天的时候容易拔个子,君念都12岁了,马上就要发育了。君忆也长高了,你去年给他买的衣服裤子都穿不下了。”   “看来他俩以后个子都不会矮呀。”   “是啊,说不定比晓君都要高。”韩妈又叹了一口气,“真快啊,都六年多了,晓君这会儿要是还在,都快32了,应该早就结婚做爸爸了吧。”   “阿姨……”   “咳!”韩妈抹抹眼睛,“我没事,现在也没功夫想这些了,每天伺候两个小鬼,根本忙不过来。”   “他们听话吗?”   “还算听话,尤其是君念,接过来的时候他已经6岁了,都明白些事了,头几年你也知道,他不习惯嘛,又要改名又要改称呼,每天都是哭闹不停,现在大了懂事了许多,成绩也好起来了。下半年他就要读初一啦,平时他自己顾着君忆多一些,毕竟他   们是亲兄弟,君忆来的时候还很小,不过他现在已经知道他不是我们亲生的了。”   “他知道了?”安宏惊讶,“君念告诉他的?”   “不是,是我告诉他的。”韩妈择着菜,“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们这么大年纪,也生不出这么小的孩子来,还不如早点告诉他算了,君忆挺懂事的,他没什么特别反应,大概因为我和老韩对他们俩都还算好的缘故吧。”   安宏点点头,没有说话,两个孩子已经大呼小叫着从厨房里蹦出来了。   “阿姨!阿姨!我给你看我折的青蛙。”韩君忆扑到安宏身上,眨着大眼睛笑嘻嘻地望着她。   韩君念走过来就给他吃了一个爆栗:“跟你说了要叫姐姐啦!”   “妈妈……哥哥打我!”韩君忆瘪起小嘴,安宏乐死了,拉过他坐到身边:“来,给姐姐看,教姐姐怎么玩。”   韩君念在边上无聊地转来转去,安宏抬头瞟瞟他,拉过自己的包,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君念,送你的。”   “什么东西啊?”韩君念打开盒子一看,“哇!PSP啊!”   “哎呀,宏宏,你给他买这个东西做什么?”韩妈在边上皱起眉来。   “他就要放暑假了嘛,送他的小升初礼物。”   “妈妈,我能要吗?”韩君念眼巴巴地望着韩妈。   韩妈瞪着眼睛:“还不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韩君念高兴坏了,转身坐到边上就玩了起来。   韩君忆眼馋地看着哥哥,抬头说:“我有礼物吗?”   安宏哈哈大笑,从包里拿出一盒遥控汽车递给他:“不会少了你的,喜欢吗?”   “喜欢!”韩君忆咧着嘴笑了,嘴里还缺了一个门牙,“谢谢阿姨!哦不!谢谢姐姐!”   安宏摸摸他的小脑袋,突然觉得他长得很像小时候的韩晓君。   人说领养的孩子如果从小带起,会与大人越来越像,看来是真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不敢   路云帆从噩梦中惊醒。   黑暗中,他弓起身子,满身大汗地在床上咻咻喘气。   很久以后,他终于坐了起来,平复了一下呼吸,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喝水。   从T市回来已经四天,路云帆告诉自己说——结束了,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可是他的心中却完全不能平静,即使那天和许洛枫喝酒聊天一直到人事不知,醒过来后,他依旧觉得自己的心就像一个空虚的洞,好像自己在做的所有事,度过的每一天,都已经毫无意义。   与孔岚的家人一起吃饭时,孔母在餐桌上对路云帆旁敲侧击,意思是孔岚已经22岁,第二年就会硕士毕业回国,问两个年轻人有什么计划。   孔岚羞涩地笑,路云帆却当做没听明白,他说:“岚岚不是还想读博士么?”   孔其东吃着菜,说:“她若是愿意读,继续读下去也是没问题的,反正我还做得动。但是公司迟早是要交给她的,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身边最好有个人能一起帮着出出主意。”   路云帆不吭声。   孔其东笑着说:“云帆,我已经很久没和你父亲见面了,你帮我问候下他,什么时候我们两家再一起聚聚,对了,上次和他提过的纺织厂21号地块的事,还要和他仔细聊呢。”   路云帆点头:“我会与他说的,叔叔。”   孔岚见气氛不是很好,立刻往父亲碗里夹了一筷子菜:“爸爸,吃饭啦,不要讲工作上的事嘛。”   孔其东笑吟吟地看着她,说:“好好好,不讲不讲,云帆,吃菜吃菜。”   路云帆勉强地笑了一下,孔岚又往他碗里夹菜:“云帆,尝尝这个,是我妈亲手做的哦。”   “谢谢。”路云帆把菜吃进嘴里,味同嚼蜡,面上却仍是挂着微笑:“阿姨做得很好吃。”   “喜欢吃就多吃点。”孔母望着路云帆,目光中满是慈爱。   孔家人都知道路云帆的身体情况,但因为他各方面都足够优秀,家境也与孔岚相当,因此他们对路云帆还是抱着宽容接纳的态度,尤其是孔母,对路云帆甚至是非常喜欢。   她是个过来人,明白生意场上的男人有了一定成就后,或多或少会有一些令女人难以忍受的行为,而路云帆身有残疾,在这方面会出的纰漏必定比健全男人少,自家女儿年轻漂亮,样样出众,身体更是健康得没话说,孔母相信孔岚和路云帆在一起后,路云帆一定会死心塌地地宠爱自己的女儿,绝对不会让她受伤。   而且,路云帆虽然年轻,却很稳重懂事,宇华集团也被他管理得有声有色,将来,如果孔家和路家联姻,势必是强强联合,变成J市商界坚实不可动摇的一股强大力量。   饭后,孔岚陪着母亲看电视,孔其东把路云帆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他叫路云帆坐下,又递给他一支烟,帮他点燃。   路云帆安静地坐着,不去想孔其东要与他说什么,他并不是要以不变应万变,而是打从心底里觉得,孔其东不管与他说什么,都无所谓了。   孔其东递给他一个档案袋:“这是21号地块的计划,你拿回去好好看一下。”   路云帆接过,点头答应。   孔其东也坐到沙发上,他吸着烟,说:“云帆,最近,你与岚岚有出什么问题么?”   “没有。”路云帆低声回答。   “是么?我……最近听到了一些传闻。当然,有些事我能理解,岚岚毕竟常年在国外读书,你们年纪都轻,一直不在一起,感情出点小状况都是正常的。但是云帆,你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相信你是明白的。”   路云帆低头看着指尖的烟,烟灰已经越积越多,他没有动,眼睁睁地看着一截烟灰掉到了地上。   他点头:“我明白。”   孔其东笑着拍拍他的肩:“过去的事,我不会再提,不过往后,你一定要好好对岚岚,暑假以后她会回芝加哥,你要是有空也多去看看她。”   “我会的。”   孔其东“呵呵呵”地笑起来:“你不要那么紧张,年轻人要有点精气神。叔叔很看好你,你手里的这个计划,是我与你爸爸一直以来在商讨的,我们两家联手拿下,绝对是双赢。”   “我一定会仔细看的。”   孔其东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云帆,我和你爸爸年纪都大了,身体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在商场打拼了那么多年,迟早是要退下的。我们打下的江山以后都会交到你和岚岚手里,岚岚年纪还轻,虽然聪明,但处事还是不够成熟,你就不一样,叔叔知道这些年你承受了许多,看问题的角度会与岚岚这些不懂事的孩子不一样,所以,我一直觉得你会做得很好,我相信,我的眼光不会错的。”   “叔叔,你过奖了,我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向你们学习。”   “学习嘛,无非是个经验的累积。你还年轻,将来绝对会比我和你爸爸更出色。长江后浪推前浪嘛。”他哈哈大笑,“好了好了,瞧你紧张的样子,叔叔可不是光想与你成为生意上的伙伴,我们是要做一家人的。来来来,咱们出去和她们一起聊聊天,岚岚回来一个星期,你们似乎都没怎么见过面呢。”   “是我做得不好,最近公司里比较忙。”   “再忙也不能忘记谈恋爱嘛,你们都是年轻人,现在不享受这好时光,难道要等以后老了再后悔么?”   “我知道,叔叔。”   孔其东与路云帆一起站起来往外走,临出门前,他又拍了拍路云帆的肩:“云帆,叔叔再和你说一次,我只有岚岚这一个孩子,她是我最珍贵的宝   贝,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让她哭。将来,我希望你能代替我更好地保护她,你答应吗?”   路云帆看着孔其东的眼睛,中年男人个子不高,背脊也有些伛偻,他的鬓边已有白发,脸上也早有了岁月的痕迹,但是他眼神诚恳,目含精光,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路云帆深吸了一口气,思考片刻后,唇齿间终于吐出了三个字:“我答应。”   周一早晨,安宏早早地起了床,与韩爸韩妈及两个孩子一起吃过早饭,她与韩妈打了招呼,带着一些东西出了门。   安宏到了W县的公墓,爬上一级一级的台阶,她走到一座朝南的墓前,放下鲜花,对着墓碑上微笑的男人,扬起唇角:“晓君,我来看你了。”   不是清明,不是冬至,也不是周末,公墓里鲜有人烟,安宏背靠着韩晓君的墓碑坐在地上,她给自己点燃一支烟,又点燃一支搁在了韩晓君墓前的供台上。   她又打开两罐啤酒,将其中的一罐慢慢地洒在了地上。   “嘿,你最近好吗?”安宏喝着啤酒,看头顶的蓝天白云,“你这里风景真挺不错的,就是每天看山看树,会不会比较无聊?”   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叔叔阿姨身体都不错,你可以放心,我会经常来看他们的。还有君念和君忆,他们都很听话,个子也长高了不少,不过小男孩还是有些调皮,昨天晚上阿姨和我说了许多两个小鬼的事,说着说着又说到了你。阿姨说她后悔在你小学毕业时送你回来读初中,害得他们与你有七、八年没能好好相处,好像是一眨眼间,你就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所以,阿姨说她一定会陪在君念和君忆身边,看着他们读初中,读高中,不错过他们成长过程中任何的环节。晓君,你会不会嫉妒呀?哈哈……我知道你不会的,你没有怪过叔叔阿姨,对不对?”   安宏低头看到韩晓君墓边的柏树下长出了一些杂草,她开始伸手拔,一边拔,一边说:“晓君,我最近心情挺乱的,因为……我又遇见路云帆了。”   她沉默了片刻,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一会儿以后才又开口:“晓君,你恨他吗?”   “其实也不全是他的错,我也有错的。如果你可以原谅我,你也就原谅他吧。路云帆他……他没了一条腿,往后,他就只剩下一条腿了。这些年,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说起来挺搞笑的,不久之前,我还以为我会和他重新走到一起,我还担心你会生气,不过现在,我和他已经不可能了。晓君,今天我来看你,是想告诉你,我决定彻彻底底地把过去忘记,就像陈航说的那样,再也不去想。其实和路云帆说明白了也挺好的,我想我和他,都能放下了吧,他虽然   少了一条腿,但是穿着假肢,走路还是没什么问题,就是下雨天会腿疼。哎,你说,这样的惩罚是不是重了一点,你离开的那天就是个雨天,往后一逢阴雨天,他就会想到那天的事……”   安宏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宁愿丢了一条腿的是我,我也宁愿离开的那个人是我。不过现在说这些挺没意思的,是吧?总之……就这样吧,我会好好过下去的,回了T市以后,我要好好工作,然后再找个男朋友,结婚,生孩子,我可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一辈子。”   “晓君,你会为我加油吗?”安宏一笑,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这是你送我的戒指,我一直不舍得还给你,可是这些天,我在想,或许你在那边也已经找到新的女朋友了,但是你都没有戒指向她求婚,那可怎么办呀!所以今天,我把它还给你,你可记住了啊,喜欢哪个女孩一定要对她说,千万不要犹犹豫豫地不开口,那种你猜我猜的游戏,不是哪个女孩都能明白的。如果当年你能勇敢地告诉我你喜欢我,后面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所以啊,你胆子一定要大,这一点,你真应该向路云帆好好学学。”   安宏被自己说的笑出了声,她在柏树下挖了个小坑,把戒指埋了进去,用泥土盖实:“晓君,我很想你,真的,特别特别想你,你要是还在,该有多好。就算我们做不成恋人,做不成夫妻,我们也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最亲最亲的兄妹。”   供台上的烟已经燃尽,安宏又点燃了一支:“喂,和你说了这么久,你应一声啊。”   一阵风吹过,墓碑前柏树上的细密叶片轻轻摇动,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安宏的长发也被风吹得飘动起来,她看看四周,脸上绽开笑:“晓君,我会好好的,你放心。”   她拍拍屁股站起来:“我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韩晓君依旧在墓碑上微微地笑着,他的脸庞很年轻,安宏还是没有忍住,眼泪溢出了眼眶。   “抱歉啊,说好不哭的,又哭了。”   最后,她拿出抹布,仔仔细细地擦掉了墓碑和供台上的尘土,对着韩晓君一笑,离开了公墓。   晚上,安宏在客房收拾着行李,准备第二天早上离开,韩妈敲开了她的房门。   “宏宏。”   “阿姨。”安宏拉过韩妈的手,与她一起在床沿边坐下。   韩妈望着安宏的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宏宏,告诉阿姨,你这次过来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呀,就是来看看你和叔叔,还有君念和君忆。”   “你别瞒我了,往年你都是国庆节和过年才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啦,真没什么事。”   “对了,过年时你说到的那个男朋友,赵什么的   ,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安宏摸摸脑袋,说:“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为什么呀?”   “就是不合适嘛。”安宏打着哈哈。   “其实,有一件事……我很早之前就想对你说的了,但是心里又不愿意。”   “什么事?”望着韩妈有些纠结的表情,安宏不明所以。   “昨天晚上也想和你说,却一直开不了口。”   “阿姨,究竟是什么事呀?”安宏好奇了。   “就是……就是……很多年前,你的那个男朋友……”   安宏心里一惊,差点将那个名字说出,又想到韩妈对他是深恶痛绝的,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可是韩妈自己却说出了口:“路云帆。”   “他……阿姨,你提他干吗?”   “宏宏,阿姨昨天想了一个晚上,就觉得还是要告诉你。其实这些年,他一直有来看我们。”   这一下安宏真是惊到了,她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是09年春节以后,你回去没多久。”韩妈紧紧地拉着安宏的手,“他想见我们,却被你叔叔拿扫帚赶了出去。”   安宏继续呆愣着。   “他也没走,就站在院子外等,我们就是不肯见他,他从早等到晚,我们进进出出就当没看见,后来过了三天,他才走。”   “然后呢?”安宏忙不迭地问。   “清明的时候,他又来了,我们还是不肯见他。不过他很坏,不知怎么的就和君念认识了。君念那时候10岁,路云帆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托他给我们带了一封信,还有一笔钱。”   “……”   “我们当然不肯收,就叫君念去把钱还给他,这一次,他还是等了三天才走。”   “……”安宏的嘴巴一直张成“O”型,久久地不能反应。   “我们去给晓君扫墓的时候,发现……他来过了。”韩妈垂下眼睛,神情落寞,一会儿以后才又继续说起来,“然后就是年底的时候,他第三次来,那天刚好下雨,他就撑着伞站在屋外,我们没去理他,结果君念放学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们他好像生病了,已经站不起来。我怕出事,就跑出去看他,发现他脸色苍白地坐在我们家门口的地上,抱着左腿一直在发抖,伞都丢在了一边。我就和老韩把他架进了屋,这时候我们才知道,他的右腿,已经因为那场车祸,截肢了。”   听到这里,安宏脸色开始发白,双手已经握紧成拳。   “唉……挺好的一个孩子,还那么年轻,就残疾了。”韩妈抹抹眼睛,“当时看着他的样子,似乎腿疼得都站不起来,我的心里呀,一下子就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那些恨啊,怨啊,诅咒啊,全都淡了下来。我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拿了块毛巾帮他擦头发,他一下子就哭了起来,当时我也   哭了,老韩也哭了,君念和君忆都吓傻了,那一年,那个孩子是25岁,就是我们晓君走时的年纪,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哭,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一点儿也不怪他了。”   安宏早已泪流满面,她的肩膀不可抑制地颤抖,却死死地咬住嘴唇,没有出声。   韩妈继续说:“小路一遍遍地对我们说‘对不起’,请求我们的原谅,他说他知道错了,如果我们不原谅他,他一辈子都不会安心。当时我看看老韩,似乎也已经心软了,我就对他说:‘好了好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不要再提了。’他才渐渐地止住了哭。那天,我让他睡在了家里,他剩下那条腿似乎很不好,外面雨下了一晚上,他就疼了一晚上,第二天走的时候人都是很没精神的。”   说到这里,韩妈抽出床头柜上的纸巾,递给安宏,“傻丫头,别哭了。阿姨知道那时候其实你和他感情很好,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你们说不定早就结婚了,所以一直也觉得挺造化弄人的。后来,小路每年都来看我们三、四次,他会住在家里,喏,就是你住的这个房间。每次来,他都会给我们带一大堆的东西,还给君念和君忆带许多礼物,两个小鬼啥也不懂,特别地喜欢他,每年都盼着他过来呢。”   “阿姨……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安宏抽抽噎噎地抹着眼睛,泣不成声地问。   “这是我的私心。”韩妈叹气,“我知道晓君喜欢你,我怕我告诉了你,你会与小路重归于好,我怕晓君会生气,会伤心。而且,小路也叫我们不要告诉你,他说,他与我们的事,和他与你的事,是两码事,我问过他,有没有想过来找你,他告诉我,他不敢。”   安宏愣住了。   “后来,我就对他说,如果他真的放不下你,就应该来找你,男人要胆子大,尤其是追女孩子方面,千万不要像我们晓君那样,一直到死,才会知道之前没有把握住与你的感情,是多么可惜。可是他还是不愿意,我也就不劝他了。可是今年过年,你告诉我你有男朋友了,后来小路来看我们,我就对他说了,我说,如果他再不来找你,你也许就真的要和别人结婚了。”   “……”安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去找你了吗?”韩妈问。   安宏沉默着点头。   “那你们?”   “我们结束了,阿姨。”安宏破涕为笑,“我和他真的已经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一章,想特别对若水姑娘说,你是唯一一个对这件事提出疑问的人,你说,这一切,不是应该路云帆来做么?为什么要安安一个人来承担,我就说,看下去,你就会明白的。   所以,事情本身就是这样发展,并不是我刻意地扭转,是个有担待的人,就会做这些事,而路云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写到这里,想必不用我多言,大家也可以体会到路云帆的心,他必定是愧疚的。   ps:明天含含一天都要外出,要很晚才回家,所以明天木有任何更新,周日会有,如果精力允许,就给路总和阿岳各浇一瓢水,实在不行,就只更一个了,更哪个我不确定,因为两个文都在裸奔中。。。总之,我会努力写的,请大家谅解。 ☆、决定   韩妈离开以后,安宏躺在床上,再次失眠。   她并没有忘记这天是什么日子,只是整整一天,她强迫自己不去想。   夜深人静,当韩妈对她说起那个人这些年做的事时,安宏还是止不住地回想起来。   抓过手机看了下时间,晚上23点38分。安宏打开手机相册,一张一张地往上翻,相册里还有这几个月来拍的照片,有许多是和他拍的合影。   外出吃饭时,她坐在他对面,拿着手机拍他低垂着头的样子,他在专心地喝汤,嘴微微地撅着,睫毛长长,表情很可爱。后一张,他已经发现她在偷拍,就抬起头对着手机笑起来,笑容明朗,非常得阳光帅气。   去公园玩时,他还会拿过她的手机给两人拍大头合影,这会令安宏想起读大学那会儿与他拍大头贴时的情景,如今的他依旧喜欢贴着她的脸,伸长手臂拍下他们甜蜜的一幕幕。   去游艺厅玩时,他可以用两个游戏币在投篮机前玩很久,闯过一关又一关,直投得汗流浃背才停下来。安宏记得自己不光拍了他投篮时的照片,还拍了视频。她调出视频,在黑暗中静静地看起来。   他穿着一件白色短袖T恤,表情严肃,手却是一刻不停地抓过滚下来的篮球,一个接一个地快速往篮筐里投。他身高臂长,即使是投的小篮球,投篮的姿势照样标准好看,命中率也是高得出奇。他的身边站着许多大小不一的孩子,一个个都在鼓掌叫好,还帮他计着数。   视频里的声音有些嘈杂,安宏听到自己的声音:“喔!加油加油!马上要冲关了!还有三个!两个!一个!耶————”   小孩子们都欢呼跳跃起来,个个脸上都带着崇拜和羡慕,似乎很少见到有人能玩过第三关。   年轻的男人双手撑在篮球机的架子上大口地喘着气,他扭过头来,冲安宏吐吐舌头:“累死啦!”   “还冲记录吗?”   他摇了摇头,慢慢地走了过来,满脸的汗,眼睛里却带着笑,他伸手来拿安宏手里的手机,镜头就摇晃起来。   “干吗呀?”   “别拍了,走,电影快开始了。”一阵闪烁中,视频播完了。   安宏看着手机上定格的结束画面,是他的侧脸,有点模糊,可还是能看到他微扬的下巴,翘起的嘴角,显得很倔强。   直到手机自动转入屏保,安宏才回过神来。   再看一眼时间,23点56分。   “路云帆,生日快乐。”她对着手机,低低地说。   安宏并不知道,这天晚上,路云帆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在她去给韩晓君扫墓时,路云帆已经坐上了J市开往W市的动车。   这天是他26岁的生日,可是路云帆并不想庆祝,说得更确切一点,他不想和任何人一起过。   他对孔岚说要出   差,孔岚很失望,说等他回来给他补过。   路云帆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想着这年的清明都没有去过W县,买了张动车票就上了车。   换大巴到了W县时已是下午4点,他没有去韩家,而是直接去了公墓。   在公墓门口买了鲜花,路云帆抬头往山上看。   对现在的他来说,爬上公墓里比普通阶梯高许多的石阶,着实是一个挑战。他一级一级慢慢地走,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松懈,终于走到半山腰韩晓君的墓前时,他已经出了一身汗。   望着墓前的鲜花,路云帆有些楞。   花儿还很新鲜,看着就是摆了没多久,路云帆低头看地上,又发现了几截烟蒂,有细细的女烟,还有比较高档的男烟。他心思一转,就知道是谁来过了。   放下鲜花,他默默地看着韩晓君的墓碑。   足足站了二十分钟,他才掏出烟,自己点燃一支,又点起另一支搁在了供台上。   “抽支烟吧,韩哥。”他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眼韩晓君的照片,转身下山。   路云帆在县城找了家宾馆住下,一直到晚上9点多才觉得肚子饿。他去宾馆边上经营夜宵的小店打包了一份炒面,又买了两罐啤酒带回了宾馆。   独自一人吃着炒面喝着啤酒时,他自嘲地笑起来,打开电视机,随意地转着台,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地睡着。   第二天,一直到了下午,路云帆才给韩妈打电话。   韩妈听到他的声音很惊讶:“小路?”   “阿姨,我在W县,方便去您家吗?我是说……您家里有没有客人?”   “没有啊……”韩妈想了想,“你赶紧来吧,真是巧了,宏宏今天早上刚走。”   这天晚上,韩妈安排路云帆住安宏住过的客房,她要给他把床单、枕套、薄被换掉,他说不用。   这些东西上,似乎还存留着她的气息。   韩妈端着绿豆汤进屋的时候,路云帆正坐在床沿边和孔岚打电话。   孔岚似乎喝了酒,口气很不好。   “路云帆,你究竟在哪里?”   “我在出差。”   “你撒谎!你出差小高为什么没和你一起去?”   “谁规定了我出差小高一定要和我一起去?”   “就算他不和你一起去,他也该知道你的行踪!但是小高根本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我有重要的事要处理,我去哪里,还需要向他,向你,汇报吗?”   “喂!路云帆,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孔岚气得不行,“你不会又去T市找那个女人了吧?”   路云帆一股无名火起,想发作,又强自按捺下来,他沉声说:“很晚了,孔岚,我想休息了,明天我回来给你打电话。”   挂掉电话,他抬起头,就看到韩妈疑惑的神情。   “阿姨。”路云帆站起来,韩妈把绿豆汤   放在桌上:“今天煮的,冰过了,你喝一碗。”   “谢谢阿姨。”路云帆情绪低落,韩妈看着他的样子,坐到了他身边:“小路,怎么了?”   路云帆一笑:“没事。”   “你和宏宏真是奇怪,前后脚地过来。”韩妈叹口气,“小路啊,宏宏……已经知道你这些年都有来看我们了。”   路云帆愣住了:“什么?”   “我都告诉她了,就是昨天晚上。”韩妈拍拍路云帆的肩,“你和宏宏,真的不可能了?”   路云帆牵起嘴角苦笑,点点头:“应该是吧。”   “刚才你是和谁打电话呢?”   “是……”路云帆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孔岚,最后还是老实回答,“算是我女朋友吧。”   “女朋友?”韩妈注视着路云帆的眼睛,她想了想,站起身往门口走。   临出门时,她还是回过了身,对路云帆说,“阿姨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但是阿姨知道一件事,如果你不喜欢那个女孩子,就不要和她纠缠太多,不然的话,到最后,你们两个都会受伤。在这方面,我们晓君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小路,你好自为之。”   路云帆呆呆地看着韩妈的背影,房门关上,他的视线集中到桌上的绿豆汤上,端过碗,他舀起一勺吃进嘴里。冰冰凉凉的绿豆汤并不太甜,韩妈已经知道了他的口味,只放了很少的糖。   他一口一口地把绿豆汤喝完,躺到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这段日子以来,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和孔岚之间的事,也和路建宇交流过,他的状态令路建宇担心,却也无可奈何。   他们都明白,路云帆和孔岚的所谓恋情,已经不单单只关系他个人,若是他负了孔岚,后果会很难预计。   第二天早上,韩爸开车送路云帆去W市坐动车。君念和君忆已经放暑假,吵闹着要一起去,韩爸大手一挥,就把他们都带上了车。   路上,韩爸笑:“昨天我刚送了宏宏,今天又要送你,我说你俩就不能一块儿来么,也好省我汽油钱。”   路云帆被他说笑了,说:“我现在,不方便见她。”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们这两个孩子就是傻。”韩爸摇头,“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我和你阿姨都尽量不去想以前的事了,你们这些年轻人,难道连我们这些老头老太都比不过?”   韩君念扒着韩爸的座椅背,一直在听他们说话,这时候插了嘴:“小路哥哥,你认识安宏姐姐?”   路云帆回头冲他笑:“认识啊。”   “为什么你们不一起来?安宏姐姐昨天才走呢。”君念很好奇,“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呀?”   “我像君忆那么大的时候,就认识她了。”路云帆笑着说,“很多很多年了。”   君念和君忆都瞪大了眼睛,君念扳着指头一算,   说:“18年啦!”   “19年。”路云帆纠正。   韩爸开着车,瞥了眼身边的路云帆,说:“小路,听叔叔一句话,是个爷们儿胆子就要大。”   “什么?”   “你阿姨昨晚上都和我说了。”韩爸说,“叔叔年轻的时候,也是有不少小姑娘来追的,但是我就是喜欢你阿姨。那时候她只有16岁,我也只有18,我决定出去闯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那时候谁来管你有没有钱,有没有房,有没有车,我一无所有,只有一身力气和一个还算灵光的脑袋,你阿姨几乎没有考虑,收拾了东西,和家里打了招呼就跟着我去了。一晃就几十年了,我和她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即使晓君出了事,我们也没有互相埋怨、争吵过,一直都是相互安慰,相互鼓励,才慢慢地走到现在的。夫妻这种事,有福同享不稀奇,可贵的是要有难同当,你找老婆,就是要找这么一个人,不管你好或坏,富或穷,她都会不离不弃地跟在你身边。如果你觉得你与那个女孩做不到这一点,叔叔劝你还是要考虑仔细。如果找不到一个与自己贴心的女人,也许会大难临头各自飞的。”   路云帆思考着韩爸的话,这时,车子已经开到了W市,等红绿灯时,他看向窗外。   有一个中年女人骑着三轮车从他们身边经过,女人面色黝黑,身材壮硕,头戴草帽,脖子上还挂着一块毛巾。三轮车上是满满的西瓜,还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的腿挂在车外,路云帆仔细一看,他的一条腿有些变形,细如麻杆,显然是个残疾人。   中年男人抬头看了看炙热的太阳,慢吞吞地转过身,拿过女人肩上的毛巾替她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女人一直在吭哧吭哧地骑着,这时回过头去对着那男人笑,眼神里满是温情。   男人拿过身边的水壶递给女人,女人接过喝了几口,又还给男人,说了些话,似乎是叫男人也喝。   男人却只是拧紧了瓶盖,把水壶抱在怀里。   他们转弯了,越骑越远,直到路云帆看不见。   这是一对尘世中最平凡最普通的夫妻,看着就是过得很清贫,可是路云帆相信,他们相濡以沫那么多年,一定比现在的自己要来得幸福。   路云帆甚至很羡慕他们。   想到韩爸说的话:要找这么一个人,不管你好或坏,富或穷,她都会不离不弃地跟在你身边。   他垂下眼睛,想到了她。   那时候,她离开了,在他最绝望痛苦的时候,连一丝念想都没给他留下。   一直到最近,他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路云帆反复地问自己,接下去究竟要怎么做,是真的如她所说,放下一切?还是任由心底的执念无限蔓延,不管不顾地依着自己的心   来做?   路云帆知道,是到他做决定的时候了。   安宏回到T市,她不理会公司里同事们异样的眼光,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   王敏清早已把开标晚宴上的事绘声绘色地说给了别人听,这个项目一直是他在操作,自从伍总知道安宏与路云帆的关系后,在很多细节方面都会去征求安宏的意见,似乎完全无视几个月来王敏清为这个项目付出的努力,因此,他一直对安宏心存芥蒂。   后来,晚宴上发生的那一幕,令王敏清意想不到,却又觉得解恨。原来伍总和辛维器重的安经理,只不过是人家路总的一个小三儿,还闹到了被正牌当众泼酒的地步。   王敏清心里既有点同情安宏,又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微妙感觉,回到T市,尽管辛维和伍总交代了不要去宣扬,王敏清还是悄悄地把这件事告诉了相熟的同事,结果,一传十,十传百,传来传去,几乎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这个爆炸性的新闻。   故事的版本也早就变得多种多样,辛维和伍总伤透了脑筋,伍总甚至问过辛维,要不要继续留下安宏,辛维很生气,说在创意大厦这个项目上,安宏绝对是出了力的。而且她在丰源六年,一直对公司忠心耿耿,业务能力也出众,这时候她有难,丰源若是要开除她,就是过河拆桥,落井下石,再说了,发生这样的事,安宏去同行那里找工作也会很困难。   伍总还是很信任辛维的,见他如此维护下属,也就不再开口。   辛维安慰安宏:“闲言碎语也就是一阵子,很快就过去了,你尽量当做听不见,有事来和我说,我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安宏很感动,点头答应。   可是,一个多星期后,就发生了一件令安宏想不到的大事,周二早上,她去上班,一到公司就发现气氛不对。   所有的人都在小声地议论着,神情紧张,还凑到一起看着电脑屏幕,指点着什么。   安宏直接去了辛维的办公室,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辛维眉头紧皱,他拉过安宏看电脑,安宏看到一则新闻,单是标题就令她心跳加剧,瞳孔骤然放大。   标题是——东海集团退出合作,J市宇华集团面临资金链断裂危机。   详细地看过新闻,安宏心惊肉跳。   东海集团已经召开了新闻发布会,称经过风险评估及详尽的调查,决定停止与宇华集团的战略合作,愿意赔偿违约金。鉴于宇华集团已经拍下纺织厂21号地块,东海集团会全面暂停后续工作,并逐步撤走资金,这个项目会由宇华集团单独操作。   宇华集团拿到21号地块的价格是个天价,高达21.5亿,光是定金就交了20%,剩下的都是采用银行贷款和民间借贷。而原定合作的东海集团撤资后,   宇华集团的资金链面临断裂,不仅21号地块的项目难以为继,连其他在建项目都会出现资金严重不足的状况。   蹊跷的是,以宇华的实力,要重新找到一个合作伙伴,协助它度过难关并不难,可是,据可靠消息,不管是J市的大型企业,还是外省市的业界同行,都没有意向与宇华合作。   作为单方面毁约的东海集团,损失的只是一笔违约金,虽然数额不菲,但对公司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可是对宇华来说,这个打击却是致命的。   在这个行业,合作公司中的一方单方面违约的情况极少有先例,因为这会对该公司的信誉及发展造成极大的损伤,可是在这次事件中,东海集团的孔其东似乎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终止与宇华的合作,不管新闻发布会上的说辞是多么冠冕堂皇,还是令业内震惊不已。   评论员最后总结,如果宇华找不到新的合作公司,或是没有其他公司帮它做担保向银行贷款,那宇华的结果就是资不抵债,逐步走向破产。   路建宇创立了近三十年的企业,也许会度不过2011年的冬天。   丰源是创意大厦的中标单位,此时本来正在进行开工前的申报工作、进场准备,还在等待着宇华的开工首付款。   可是宇华出了这样的事,别说首付款了,连投标保证金一时半会儿都没法退。   伍总愁眉苦脸,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辛维也是默不作声,安宏看着他们,心里揪成一团。   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孔岚是东海集团的太子女,直觉的,安宏觉得这事儿与她有关。   短短几天,宇华集团的股价应声而落,同行们相互交流着对这件事的看法,与宇华有合作的公司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没有合作的公司却是一副看好戏的嘴脸,安宏面对着电脑屏幕,看着公司QQ群里同事们的讨论,她觉得自己的心早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每天晚上都睡不好,一直在网上查找相关新闻,可是几天过去,宇华依旧陷在困境里,似乎完全看不到曙光,安宏明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但还是心急如焚。   她知道,自己在担心他。   抓过手机,安宏想着要不要给路云帆打个电话,犹豫很久还是下不了决心,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吓了她一跳。   电话是陈航打来的,他的语气有些怪:“安宏,有件事挺急的,明天是周六,你能回一趟J市吗?”   “什么事呀?”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有些东西要当面给你看。”   “好,我明天早上过去。”   “对了,安宏,你有没有听说宇华的事?”   宇华在J市也是知名的房企,陈航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动向。   安宏点头:“听说了。”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   “不知道,我……也在担心呢。”   “你明天过来,我和你细说,我知道一点儿。”   “啊?”安宏傻了,她想了想,“这样,我今晚就过去,到了打你电话。”   “也好。”   结束通话,安宏打了订票网站的电话:“我要订一张T市飞J市的机票,7月8号晚上7点以后的,对,就是今天。”   订完票,安宏抓起包向辛维请了假,直奔机场。   她一刻也不想耽搁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这次去J市,不光要见陈航,还要见——路云帆。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安安给晓君扫墓的时间我算错了,应该是周一,所以修改了一下。   这一章,关于商场的一些描写,含含并不专业,虽然请教了一些朋友,也查了一些资料,还是难免会有些夸张,恳请大家不要较真。如果有好的意见,可以私底下告诉我,我会斟酌后做修改。   谢谢大家。 ☆、他的礼物   安宏赶到J市时是夜里10点半,陈航已经在机场里等她了。   坐上陈航的车,安宏立刻问他:“你要给我看什么?”   “在我包里。”陈航启动车子,“等下到宾馆和你细说,我已经帮你预订好房间了。”   车子开到宾馆停车场,陈航并没有下车,他打开车内灯,从包里掏出一个档案袋递到安宏手里。   “本来,我不应该收下的,但是东西太贵重,我想还是应该由你自己做决定。”   安宏一边打开,一边问:“什么东西呀?”   一叠文件从档案袋里抽出,安宏一瞄到那些暗红色和白色,就觉得不对劲。   是房产三证和委托出售的公证书。   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陈航。   陈航又从包里掏出两串钥匙,交到安宏手里:“两套房子,两串钥匙,其中一串,你应该认识的。”   安宏看着手里的两串钥匙,一串新,另一串很旧,却非常熟悉。   防盗门的钥匙,大门的钥匙,还有房子里一些柜子的小钥匙……这是和平小区39幢1单元301室的钥匙,是她曾经的家。   “怎……怎么回事啊?”安宏的头脑已经混乱了,“这钥匙怎么会在你这里?”   “路云帆给我的。”   “什么?”安宏惊讶极了。   陈航点头,沉声说:“前两天他来找我,交给我这些东西,我们还做了委托出售公证,他请我帮忙,让我把这些房产证交给你,尽快过户到你的名下。”   “为什么?”   “因为……他担心他会变得一无所有,所以想趁现在,先把这些东西交给你。”   “……”安宏傻了,“这套房子……怎么会在他的名下?”   “他六年前买下来的。”   安宏沉默了,摸着手里房产证的封皮,她想哭。   陈航也不再说话,几分钟后,安宏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塞回陈航手中:“你去还给他,我不要。”   陈航叹了一口气,又把东西推回去:“另外一套房子,我已经去看过了,我希望你也能去看看。安宏,你看过以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安宏烦躁不安,胸口急剧地起伏着,陈航拍拍她的肩:“我不送你进去了,你去前台报你的名字就行,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去看看那套房子,然后给我打电话。”   良久,安宏终于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安宏带着档案袋坐上了出租车。   司机问:“小姐,去哪里?”   “溪江路276号。”   溪江路已在J市郊区,开车过去会经过那个瀑布景区。   正是盛夏,安宏透过车窗看外面猛烈的阳光,街边的树叶都是静止不动的,似乎已经被烈日烤得没了生气。经过瀑布景区时,安宏伸着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往远处看,心中不可抑制地想起多年前那个站   在溪水中的挺拔少年。   车子呼啸而过,安宏收回视线,垂头不语,这时,司机与她聊起天来。   “小姐,溪江路200多号后面都是别墅区啊,你住那里吗?”   “不是。”   “去做客?”   “也不是。”   司机耸耸肩:“该不是去买房子吧?那儿的房子也卖得差不多了。”   “……”   “那个宇华开发的楼盘是卖得最好的,有别墅,也有排屋、多层,据说房子质量过硬,外观也漂亮,小区的绿化做得特别好,开盘那会儿就被抢光了,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多有钱人啊,能买得起这种几百上千万的房子。那楼盘叫啥名字来着?咳,我一下子说不上来了。”   安宏没说话,她知道那个楼盘的名字,就印在她包里的房产证上,深深地震撼着她的心。   司机说:“对了,宇华集团出事了,你听说了吗?”   安宏侧头看他:“听说了。”   “这种大企业看来也不容易,资金链一断,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倒了。据说现在宇华的几个在建项目都停工了,我小姨子还买了它们一套房呢,这要是烂尾了可怎么办呀!”   “我相信,宇华可以挺过去的。”   安宏的视线透过挡风玻璃望向远处,一个浅色的楼盘渐渐出现在她面前。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小姐,到了。”   安宏付钱下车,太阳很烈,她抬起手挡了挡刺眼的光线,扭头看小区大门边的楼盘名。   蓝色的号牌上印着溪江路276号,另有四个大字清晰地镌刻在硕大的大理石底板上,在阳光照射下泛着奇异的光。   ——宏安花苑。   即使已经知道了它的名字,在看到它的一瞬间,安宏的心还是剧烈地跳动起来,汗水顺着脸颊滑下,她定了定自己的呼吸,走到小区入口处。   门口的保安很尽职,问安宏是去哪里,安宏报了地址,两个保安对视一眼,立刻放行。   “需要为您叫一辆电瓶车吗?您要去的那幢会比较远。”   “不用,谢谢。”   安宏独自一人往里走,先入眼帘的是一片宽阔的草地,一条机动车道从中通过,周围种满树木,草地上还有许多儿童游艺设施和成人的健身设施,适合各个年龄层的住户饭后散步消遣用。   她打量四周,这是一个建在山脚下的高档住宅区,穿过那片草地,就是四幢米白色的多层公寓,每幢都只有五层,楼间距很宽,楼底下的绿化也做得很好,边上点缀着一个喷泉假山群,清澈的水从假山顶端叮叮咚咚跳跃而下,池中波光闪烁,令安宏忍不住停步,看了一会儿后才又沿着机动车道往前走去。   她一直走着上坡路,隐隐约约地就看见几幢米白色的房子藏在树荫中,那是排屋。越往里走,路边的树木越   是高大茂盛,树荫遮盖,为安宏带来一丝凉意。   她抹了抹额头的汗,发现自己已经走了15分钟,还没走到她要去的地方。   转了个弯,面前出现了一片竹海,茂密葱茏的竹子错落有致地站在路的两边,安宏看过路边的指示牌,拐进了往右的一条小路。   路很窄,只能容一辆车通过,安宏又走了10分钟,看到一个地下车库的入口,说明机动车道已经到了头,她继续往小石子铺成的小径走,身边依旧是翠绿的竹叶,它们长得很高,在顶端逐渐合围,形成了一个圆拱形的竹子“屋顶”,安宏能闻到植物特有的清新香气,浓烈的阳光和夏日炙人的热气就这样被这道绿色屏障隔绝在外。   她走啊走,终于看见了那幢隐藏在幽静竹林里的房子。   房子是白色的,欧式风格,一共两层,底部是大块的灰色石砌,屋顶尖尖,绛红色的屋顶瓦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醒目。   安宏走到院落门口,深吸一口气,拿出了包里的钥匙,打开了门。   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安宏径直走到了房子的大门口,此时,她已不再激动,不再紧张,打开门,一间宽敞、明亮又空荡的房子出现在她面前。   安宏的呼吸有些微的停滞,因为这房子似乎刚刚装修过,还飘着一股淡淡的涂料气息,只是没有任何家具家电。   白色的墙,海蓝色的圆拱形门洞,马蹄状的窗,厨房和卫生间门口有蓝白色的拼贴马赛克,一切的一切,都透着浓浓的地中海风格。   她的脑中浮现出几个月前和路云帆的对话。   ——“安安,将来我们结了婚,你不会把我们的婚房也装修成这样吧?”   ——“哪儿会呀!到时咱们装一个蓝色和白色的地中海风格,怎么样?”   那个傻瓜,他真的这么做了。   安宏站在房子中间转了一个圈,她捂住自己的嘴,还是无法阻止眼泪落下。   回到市区,安宏给路云帆打电话,关机。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他怎么会关机?安宏很担心,一遍一遍地拨,还是同样的关机提示音。   她干脆赶去广和公寓,按了半天门铃,发现他并不在。   安宏站在路云帆家门口打电话给小高,小高告诉她,路云帆说这天他要一个人静一静,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周日就会回公司。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不知道。”   小高不像在撒谎,安宏道了谢,挂下电话后开始抓头发。   他究竟去了哪里?   突然,她想起一个地方,转身就冲进了电梯。   安宏赶到和平小区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她满头大汗地跑到那幢楼下,甚至来不及怀念周围那些熟悉的景物。   直到站在那扇门外,过往的记忆才汹涌而来,她在这里住了   九年,从一个13岁的小女孩成长为一个22岁的年轻女人,这间房子承载着她无数的记忆,此时此刻,那些零碎的片段在脑中慢慢拼凑,变成了一幅幅完整的画面。   有惊喜,也有噩梦,有甜蜜,也有痛苦,有欢笑,也有泪水。   还有和路云帆一次又一次的激情缠绵。   那时候的他们,是那么年轻。   安宏并不确定路云帆在不在这里,她只是想试一试。   闭了闭眼睛,她终于掏出钥匙打开门。   睁开眼睛,看着房子里的一切,安宏只觉得神奇。   她以为过了这么多年,房子肯定已经大变样,却没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完全就是她离开时的样子。安宏伸手摸过白墙,门边的鞋柜,厨房的门框,她越来越惊讶,然后,她就看到了客厅里的桌椅和床。   那是她曾经睡过的小床,80公分宽,1米9长,此时,硬床板上铺着一张竹席,还有一个枕头和一堆凌乱的毛毯,床边立着一台电扇。   餐桌上是几个啤酒罐和空空的外卖盒,还有烟、打火机和几乎满出来的烟灰缸。   安宏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他真的在这里,只是不知这时去了何处。   她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看着里面的每样家具、家电,心中百感交集。   她从来没想过,他会买下这套房子,让它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整整六年。   安宏在餐桌边坐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抓起包又冲出了门。   只是,才走到二楼,她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是令她熟悉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很慢,却很踏实。   安宏停下了脚步。   路云帆低着头,左手扶着扶手,右手拎着一个塑料袋,正缓慢地走过楼梯转角。   他走得很仔细,一直没有注意楼梯上的人,一直到看到她的脚尖,才抬起头来。   两个人沉默着对视,路云帆面色并无异常,一会儿以后,他笑了起来:“安安。”   安宏柔声问:“你到哪里去了?”   “肚子饿了,去买中饭。”他晃晃手里的袋子,“你老同学家卖的酸辣粉,我打车过去买的。你吃饭了吗?”   安宏摇头。   “我只买了一份,一起分着吃吧。”   “我不饿。”安宏仔细地打量路云帆,他看起来还不错,没有她想象中的焦急颓废,这会儿甚至还有心情去买酸辣粉吃。只是他的脸色有些憔悴,眼眶底下还有两片浅浅的阴影。   他的头发剪短了一些,胡子也刮得很干净,穿着藏青色的短袖衬衣和黑色西裤,眼神依旧明亮。   “站着干吗?上去说吧,外面太热了。”路云帆见安宏呆呆地站着,继续往楼梯上走。   安宏让开了一些,让他走在自己前面。   回到房子   里,路云帆把塑料袋放到桌上,打开了大房间的空调,让冷气往客厅吹。   他坐在客厅小床的床沿上,点起一支烟,抬起头说:“我没想到你会来。”   “呃?”   “如果知道你会来,我就不来了。”   “是你把钥匙给陈航的。”   “对,但我没想到你那么快会过来。本来,我是想今天最后待一晚,收拾干净就不再来了。”   “你经常过来吗?”   “偶尔。”路云帆低头笑,“这几天几乎没睡,就想着到这儿来好好睡一觉,让脑子清醒清醒。”   “这床这么小,还很硬,怎么会睡得好?而且客厅里都没装空调。”   “不会,在这里,可以睡着。”路云帆耸耸肩,指着桌上的塑料袋,“你吃点东西吧,饿坏了不好。”   安宏走进厨房,拿出一个空碗洗干净,把打包碗里的酸辣粉舀出了一大半,随着筷子一起递到路云帆手里。   路云帆接过,默默地吃起来。   安宏也开始吃,酸辣粉已经有些冷了,可是她毫不在意,路云帆要老板放了许多辣酱,还有大把的香菜,这是他们俩都喜欢的味道。   “你……”   “你……”   两个人捧着碗,同时开口。路云帆笑起来,说:“你先说。”   “你的脚好了吗?”   路云帆一愣:“好了。”   “宇华的事……我看新闻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路云帆放下碗,说:“我与孔岚分手了,就是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会闹成这样?”安宏不解。   “因为她觉得我在玩弄她,甚至是利用她。”   “那也不能做得这么绝啊!”   “其实,说清楚前,我已经料到了。”路云帆满不在乎地说,“只是没想到,她爸爸背景那么强,把我的后路都堵死了。”   “什么意思?”   “没有公司愿意与我合作,孔其东似乎放出了话,如果有人敢与我合作,就是同他作对。这个项目投资金额那么大,本来也是有风险的,这么一来,更没人敢接这个烫手山芋了。我与外省的一些公司接洽,本来已经达成初步意向,我要飞过去和他们面谈,结果对方一下子又反悔了。”   他的语气一直很平静,令安宏听不出他的心情。   “那你爸爸呢?你爸爸也有很多朋友啊。”   “那些,也都是孔其东的朋友。”路云帆往床里坐了坐,靠在了墙壁上,“我昨天还在骂洛枫呢,他就是这些年没把心思放在公司里,这会儿一点都帮不上忙。”   说着,他笑起来,一副开玩笑的口气,“结果,他把我骂了一顿,说我是活该。”   安宏无语。   路云帆又点起一支烟,拿着烟盒问安宏:“要吗?”   安宏摇头,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绿爱喜点起来,她问:“那你想出办法了吗?   ”   “没有。”路云帆皱着眉抽烟,面前烟雾袅袅升起,他问,“我交给陈航的东西,你拿到了吗?”   “拿到了。”   “赶紧去过户吧,我能给你的,也就这点儿东西了。”   “我不能要。”   “我现在不和你争,没力气。”路云帆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如果你不收,万一宇华倒了,这些东西也就被银行收走了,你也知道,根本就值不了多少钱。但是对你来说,最起码可以保证你这辈子不缺钱用。”   “我真的不要,这好歹也是一些资产,你留着自己再想想办法。”   “我觉得……宇华大概真的要毁在我手里了。”路云帆摇着头笑起来,“我还真挺对不起我爸的,这些天他都愁坏了,想骂我又不能骂,我都怕他会厥过去。”   “不会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你可以去和孔小姐商量商量,你们只是分手而已,她还那么年轻,因为一段感情而要宇华毁掉,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路云帆摇头:“她已经回芝加哥了,我也不会再与她联系。”   “那,去找她爸爸呢?”   “不可能的,她爸现在恨不得杀了我。”   安宏一筹莫展,脸色焦急,路云帆歪着头看她,说:“你在担心我?”   安宏抬头看他,回答:“我当然担心。”   “你不是说,我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要联系么?你还担心我干什么?”   “因为你太傻,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和孔小姐分手,本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你说呢?”路云帆摊开手,一脸无辜。   安宏不敢接腔。   路云帆坐直身子,表情突然变得很认真:“安安,我问你,如果这一次宇华挺过去了,你愿不愿意,和我重新开始?”   安宏愣愣地看着他。   路云帆“噗”一声笑出来,挥着手说:“瞧你紧张的样子,我开玩笑的。”   “……”   “你放心,如果我什么都没了,我不会再来找你的。我背的债也许一辈子都还不清,说不定到时候我就逃到非洲肯尼亚去了,连我爸都抓不到我,哈哈。”   “……”   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开玩笑。   路云帆拍拍身边的竹席,向安宏伸出手:“安安,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安宏乖乖地走过去,靠着他坐下。   路云帆揽过她的肩,让她的脑袋紧紧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他说:“我不会叫你与我一起吃苦的。安安,收下那套房子,算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吧。”   “我不……”   “听话。”路云帆扭头吻了下她的额头,“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我会送你好大好大一幢房子,你说你在这里已经没有家了,我是想告诉你,有的。你的家,一直都在,永远都会在。”   安宏的眼泪缓缓地流了下来   。   她记得他说的那番话——从现在起,我会开始努力,我会为了我和你的家而奋斗,到时候,我会送你好大好大一幢房子,那就是我们的家。   路云帆啊,你不懂吗?如果没有你,这只是一间空房子,并不是家。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承诺的7000字缩水了1000,抹泪。。。。   下一节就能完结十二大章了,会有推歌,一首很老很老的歌。周六晚上或周日凌晨更。   第十三大章:她的秘密   敬请期待~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这一晚,安宏留在了路云帆身边。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和衣挤在那张狭窄的床上,紧紧地拥在一起。   两个人个子都高,床却又短又窄,他们睡得很不舒服,但是谁都没在乎,谁都没说话。   自然是睡不着的。   电扇的风叶呼呼吹着,也无法止住他们身上淋漓的汗水。   安宏一点也不想动,环着路云帆的腰,脑袋紧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她只希望时间能就此停下。   她在心里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第二天早上,路云帆和安宏先后洗了澡,一起神清气爽地出门。   他对安宏说:“我不会让我爸三十年的心血毁在我手里,我有信心,一定会想到办法。”   他漆黑的眼里闪着自信的光,唇角扬起,神情淡定,似乎摆在他面前的是不值一提的小困难小挫折。安宏看得入了神,她深吸一口气,说:“我相信你。”   路云帆笑起来,他抬手抚了下安宏的脸颊:“听我的话,赶紧去把房子过户。安安,其实,昨天我是认真的。”   “什么?”   “就是,如果这次宇华挺过去了,我希望我们能重新开始。”   “路云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赶紧去公司吧,还有一大摊事儿等着你去处理呢。”   路云帆摇头:“不,现在正是说这个的最好时机。安安,我希望你能给我一点动力,真的,我现在已经恢复单身,如果我能令宇华走出困境,你能不能,回到我身边?”   他的眼神万分诚恳,牢牢地注视着安宏,安宏并未过多思考,她说:“路云帆,你尽力就行,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相信你的能力,即使这一次的危机无法解决,我也相信你可以从头开始。因为你是路云帆,是从来不放弃,从来不认输的路云帆,到时,不管你变成怎样,我……都会与你在一起,我们一起努力。”   路云帆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的心跳得很快,快到似乎要跳出胸腔。   他一把把安宏拥进怀里,非常非常用力地抱着她,他说:“安安,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把事情处理好,我就去找你。”   “好。”安宏坚定地回答。   两个人在十字街头分开,路云帆要回公司,安宏要去宾馆。   分开前,安宏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个人,她对路云帆说:“有一个人,不知你有没有和他联系过。”   路云帆问:“谁?”   安宏说出那个名字,她想了想,说:“死马当活马医,你应该把你的关系网都动用起来。”   路云帆皱着眉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等一下就给他打个电话。但是我觉得……成功率不高。”   安宏报以一个鼓励的笑:“试试看吧。”   “好。”   然后,他们再一次拥抱,和对方   说了再见。   坐在出租车上,安宏的心情竟放松了许多。   经过了这么多年,那个男人早已成熟起来,曾经困扰他们的枷锁,她以为的伤害,正在一点一点地解除,一点一点地消淡。   从小到大,她丢下了他许多次,她告诉自己,这一次,她一定要坚定地守在他身边,伴他度过难关。   有些东西,真的需要用时间来证明。安宏笑自己是那么愚蠢,路云帆的心,她应该比任何人都要体会得深,她们已经错过了一次又一次,事到如今,她再也不想用任何借口来放任自己逃离。   她再也不想去纠结他怎么能用整个宇华做筹码,换来自己的自由身。   因为那个男人,他从来不做会后悔的事。   安宏在出租车里哭了起来,司机用古怪的眼光看她,她却毫不在乎,只是肆无忌惮地大声哭泣,哭到最后,她又笑了起来,司机傻了眼,安宏看着他,说:“师傅,专心开车,别理我。”   “大妹子,你这是怎么了?和老公吵架啦?”   安宏摇头,又哭又笑:“不是,我刚想明白了一件事,突然就特别开心。”   路云帆回到宇华大厦,站在公司大门外,他抬头看,大厦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终于昂首阔步地走进了一楼大厅。   “路总,您好。”   “路总。”   “路总,您来了。”   一路往电梯间走去,保安和前台接待一个个地与他打招呼,路云帆朝他们微笑,这些人只是宇华的小员工,他们为公司服务的年限不等,有些才几个月,有些已有数年。   最近公司面临巨大困境,高层根本不休息,低层部门就安排了员工在双休日值班,保证每个岗位都有人,维持着整个公司的正常运作。   路云帆看到那个在打扫卫生的大姐,她在宇华已经工作十多年,路云帆记得自己念高中时来公司找爸爸,她还把他当个孩子看,有一次甚至给了他一颗棒棒糖。   他与她打招呼:“芳姐,休息天还要你们来上班,辛苦了。”   芳姐拿着拖把,有些受宠若惊:“路总,没事儿,不辛苦。”   路云帆一笑,拍拍她的肩,走进了电梯,转身时,芳姐攥着拳头向他晃了晃:“路总,加油啊!我们对你有信心!”   路云帆心中感动,在电梯门合上前,他点点头,微笑:“放心。”   到了自己的办公楼层,他发现所有人都在,员工们看到他立刻站了起来,小高更是快速地迎了上来:“路总!”   路云帆慢慢地穿过办公大厅,他的目光从他们每个人脸上扫过,随后就绽开了笑:“让你们的双休日泡汤,真是抱歉。”   “没关系的!路总。”员工们大声回答。   路云帆拍了拍手   :“好,那我们打起精神来,一起努力。”   员工们纷纷应声,立刻又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路云帆把小高叫到身边:“一会儿帮我整理一些资料,我要打几个电话,你到我办公室来,我与你详细说。”   一边说,他们一边往办公室走。路云帆走得很慢,步伐还是如往常一样,有些僵硬和滞缓,但是他的心里却异常坚定,迈出的每一步,也变得踏实又自信。   安宏与陈航碰了头,她对陈航说了她与路云帆的事,陈航觉得欣慰,然后问起她房子过户的事。安宏说:“再等等吧,不用那么急,我相信他能挺过去的。”   周日晚上,安宏搭飞机回了T市。   她继续上班,偶尔与路云帆通电话,她并不会去打扰他,可是手机24小时开机,因为路云帆半夜里也会打过来。安宏知道这段时间他睡得不好,不管何时接到他的电话,她都会耐心温柔地和他说话,有时说着说着,手机那面就没了声音,她知道,路云帆睡着了。   几天以后,刘艳叫安宏一起吃晚餐。   饭桌上,刘艳告诉安宏,她重新开始工作了,在一个大型婚恋交友网站做红娘。   “你真行啊,把自己的兴趣爱好变成职业了。”安宏笑她。   刘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这次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呀?”   “这个周日,17号,我们网站搞了个挺大的单身男女相亲活动,我们领导要我去找一些条件好的男人女人参加,我就想到了你,你现在……不是和那个路总分手了么,能给我去凑个数不?”   “不去不去,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哎呀不瞒你说,其实我是想找你去做个托,我另外还找了几个男的女的,到时你要是看上了好的就自由牵线,要是没看上就和我指定的那个男的演个戏,冒充是看对了眼,你知道,搞这样的活动,到最后要是没几对成的,我们网站也没面子嘛。”   “我真不想去啊!”   安宏苦着脸,刘艳开始苦苦哀求,说这是她的新工作,她想表现得好一些,夸安宏外形出众,经济条件又好,又是适婚年龄,放到活动里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安宏被她磨得头疼,说:“你保证,只是演个戏,做个托?”   “我保证!”刘艳嘻嘻地笑,“安小宏,我知道你最好了!礼拜天下午1点,在XX酒店的多功能厅,就两个小时,保证不耽误你事儿!”   安宏只得答应,心想这破事儿可不能告诉路云帆。   周日下午,安宏连妆都没化,穿着白衬衫、牛仔中裤就去了活动现场。   刘艳已经在网站上帮她登记、报名,安宏签了到,拿到自己的号牌——16号女嘉宾。   她步入多功能厅,发现现场已经布置妥   当,一片暧昧的粉红色,还设置了自助餐台,小小的舞台上用气球点缀出一个巨大的心,很多年轻的男女都已到场,有些已经凑在一起说起了话。   刘艳给安宏发短信:和你搭档的是23号男嘉宾,没和其他人看对眼就一定要选他啊!   安宏叹气,在场内环顾,终于见到了23号男嘉宾,那是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年纪三十出头,文质彬彬,只是微微有些胖。   活动开始后,主持人像打了鸡血般在台上调动气氛,安排大家做自我介绍,然后组织起各种游戏,还怂恿胆大的男女嘉宾上台表演节目。   安宏毫无兴趣,只是坐在角落里玩手机游戏,不知何时,身边站了一个人,她抬头,发现是一个高大健壮、皮肤黝黑的男人。   “你好,我可以坐这里吗?”男人笑着问,手臂上贴着号牌——12号。   “可以啊。”安宏笑了一下,又继续玩游戏。   男人坐下,见她玩得专心,也没说话,但是身边一直有个人看着,令安宏浑身不自在,她关掉游戏,抬起头对那男人微微一笑。   男人立刻来了精神:“我……从一开始就注意你了,你看起来很文静,很温柔,是……是……”   安宏的额头开始冒汗。   男人挠了挠头:“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叫黄勤,今年30岁,你呢?”   黄勤?安宏的脑袋里冒出了一管牙膏,她想,我还高露洁呢。   不过,她还是笑着回答:“安宏,28岁。”   “你是本地人吗?”   “不是,我在这里工作。”   “哦……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安宏傻眼,她指了指不远处的23号男嘉宾,说:“抱歉,我已经看上他了。”   “啊?”黄勤傻了,“我没见你和任何人说话呀。”   “我一早就看上他了,他来参加活动我才来的。所以对不起啊。”安宏咧嘴一笑,尽量地表情自然。   黄勤回头看,说:“可是,23号好像和那个4号已经聊得很好了。”   安宏仔细一看,可不是么,23号和4号女嘉宾已经头碰头地凑在一起了,似乎聊得很开心。   黄勤没放弃:“咱们也可以认识认识,我是开健身房的,我看你身材特别好,是不是也喜欢锻炼?”   安宏在心里叫救命,这时,手机真的适时地响了起来,她大喜过望,一下子就接起来:“喂!”   路云帆在电话那端一愣:“你怎么了?那么激动?”   听到他的声音,安宏觉得安心,她指指手机,对着黄勤做了个要去外面接听的手势。   “没事儿,在外面有点事。”   “你那儿怎么那么吵?”路云帆很疑惑。   “没有啊。”主持人拿着麦克风喊得很大声,安宏快速地往门口跑。   可是她还是晚了一步,主持人的大嗓门这   时突然大喊:“我们刚刚得到一个好消息!28号男嘉宾和9号女嘉宾已经牵手成功!恭喜他们!”随即就是一片掌声尖叫。   电话里一阵沉默,几秒钟后,安宏听到路云帆很慢很慢地说:“你,究竟,在哪里?”   “我在参加一个相亲活动,是刘……”   “地址!”路云帆吼起来。   “什么地址?”   “你在什么地方?”   “XX大厦多功能厅,是刘……”   还没说完,电话已经“咔哒”一声挂断,安宏对着手机发起了呆。   回到会场,安宏给刘艳发短信,说自己想走了,刘艳求她再待一会儿,安宏心想好人做到底,就卖她这个面子吧。   黄勤不知何时又出现在她身边,他说:“安小姐,一起上去做游戏吧。”   踩气球、抢凳子、学青蛙跳,安宏摇头:“你饶了我吧。”   “那……我去唱首歌送给你。”   “别别,别……”安宏来不及阻拦,黄勤已经迈上了台。   他一身肌肉,选了一首动感十足的歌,热力迸射地边唱边跳,他唱得不错,跳得也很好,唱完以后,他拿着麦克风,一边喘气,一边看着安宏:“这首歌送给16号女嘉宾,安小姐,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已经深深地被你迷住了,即使今天我们不能牵线成功,我也不会放弃对你的追求。我相信,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深情款款的演讲引起周围一片口哨、掌声,女人们嫉妒地看着安宏,安宏却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刘艳在一边扶额,心想安宏估计已经起了杀心了。   这时,一个人从安宏身边走过,安宏只看到他的背影,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冷汗涔涔而下,完全想不出这时候他怎么会在这个城市,怎么会在这里。   路云帆旁若无人地走到台上,这么热的天,他还穿着黑色长袖衬衣,黑色西裤,颈间甚至打着领带,他的黑皮鞋擦得锃亮,头发也梳得很整齐,就像刚从一个极正式的场合过来。   可是他的脸色很臭,白皙英俊的脸上神情漠然。   他从黄勤手里拿过麦克风,站在台上环顾一圈,视线最后集中在安宏身上。   “还有谁看上16号女嘉宾的,现在就可以出来。”   台下的男男女女全部傻眼,主持人看这么一个外形优秀的高个男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也是一头雾水。   “我数三下,如果没有的话,我就要带16号女嘉宾离开了。三……二……”   他的语气很淡,黄勤一脸迷茫,终于反应过来后,大声说:“你干什么你!你有报名吗?”   主持人也立刻走上去:“这位先生,我们今天是个很正规很大型的交友活动,没有报名是不能参加的。你……你条件看来不错啊,这样,我们下次有活动一定邀请   你参加好吗?今天……”   路云帆冷冽的眼神投射到主持人身上,主持人的声音渐渐没了底气:“先生,你再不下去,我要叫保安了啊。”   路云帆没理他,扭头看一眼黄勤,说:“你看上16号了?”   黄勤昂起头,挺出自己两块硕大的胸肌,说:“是啊!你想怎么样啊,老兄!”   “你就对她唱了一首歌,就想和她牵线?”路云帆嘴角浮出嘲讽的笑。   黄勤冲他挥挥拳头:“不行啊?哥们儿,有本事你也唱一个!”   安宏已经看不下去了,她走到台边叫:“路云帆,路云帆,你先下来,别闹了!”   路云帆忿忿地看了她一眼,就像个孩子在赌气。   安宏急了:“你下来啊!你再不下来,我先走了啊!”   说完,她真的转身往会场门口走去,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安宏!站住!”   安宏一下子就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看到路云帆的眼睛,竟然有一些哀伤,他缓缓地说:“我现在,追不上你,所以,不准走。”   安宏傻傻地看着他。   突然,路云帆解开衬衣袖口,快速地挽起袖管,又一把扯松了颈间的领带,他沉声说:“我也送给16号女嘉宾一首歌,最后跟谁一起走,由她自己决定。”   安宏目瞪口呆,路云帆已经拿着麦克风清唱起来。   这是一首很老的歌。   “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   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   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   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   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   是前世的因缘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如果你能够重回我怀抱   是命运的安排也好   是你存心的捉弄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我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   虽然岁月总是匆匆的催人老   虽然情爱总是让人烦恼   虽然未来如何不能知道   现在说再见会不会太早”   ……   他唱得很用心,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安宏,安宏早已泪流满面,她手足无措地站在会场中,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一首歌唱完,路云帆把麦克风交到已经呆滞了的黄勤手中,他慢慢地走下台,来到安宏面前。   “今天我过来,是想亲口告诉你,宇华有救了。”   安宏心中为他狂喜,她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笑了起来:“真的?”   他脸色很差:“但是,你却在这里,相亲。”   “没有啦,我……”   路云帆挥挥手:“我6点的飞机,马上就要去机场了,下个星期我会很忙,大概到下个周末就能有结果了。”   “……”   “安安,我   问你,到时候我来找你,你会不会跟我走?”   安宏微笑着回答:“会。”   “好,再给我一个星期。”   “恩。”安宏用力地点头。   “不能再骗我,更不能再来相亲。”   “不会!”   路云帆终于笑了起来,他伸出双臂,紧紧地拥住了面前的女人,周围立刻响起了掌声欢呼声。   安宏也用力地环着他的身体,听到路云帆的声音轻轻地响在耳边:“安安,我爱你。”   路云帆回了J市,安宏再也没接到他的电话,她怕打扰他,只给他发短信,他会回,但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我很好;   不用担心;   等我好消息……   安宏寝食难安,无心工作,三天以后,她向辛维请假,登上了前往厦门的动车。   她给徐沫沫打电话:“小白,我想去你那里住几天。”   徐沫沫很开心:“尽管来!”   她又给路云帆发短信:“我去厦门待几天,等你消息。”   他回:好。   坐在动车宽敞舒适的座椅上,安宏看着窗外,景物呼啸而过,她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十二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是很狗血的一节,但是,也算是个小小铺垫。   本大章的后续就要在完结章说了,看看路总是如何扭转乾坤的吧~   十二大章推歌——鬼迷心窍,是含含很喜欢的一首老歌,1992年出品,相信会比很多读者姑娘的年龄都大~   下一次更新时间我不确定,最近两文交替日更一个星期,有点hold不住,明天(或后天凌晨)会有阿岳~周一想休息一下,请大家批准! ☆、她死了   安宏拉着行李箱站在T市火车站的出站口,抬眼看这个陌生的城市。   她的心很静,经过了长时间的旅程,她已经压下了所有的情绪,明白自从那个雨夜之后,一切都已经改变。   所有的事情都不在她的掌控中,她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将伤害减到最小。   秦月活下来了,路云帆也已醒来,至少,他们都还有未来。   而那个人,却已经消散在风中,什么都不剩下了,留下了悲伤欲绝的父母,还有一叠日记本。   安宏抹了抹额头的汗,六月底,天气很热,她做了几个深呼吸,拨打陈航抄给她的电话。   来接她的是一个姓谢的年轻男人,他是丰源建设的技术员,谢先生带着安宏去了为她安排的出租房,安宏与室友小李见了面,两个女孩打了招呼,小李就钻进了自己房间。   谢先生和安宏约定第二天带她去公司面试,也就是走个过场,办一下入职手续,到下周一,她就可以直接上班。   还有一个周末,他叫安宏为自己的生活添置一些东西,可以出去逛逛,适应一下这个城市,有问题就给他打电话,说完,他就离开了。   谢先生走下楼后,觉得有些郁闷。   答应帮陈航的忙后,他顶着大太阳跑了许多房屋中介,才找到这间房租低廉,治安安全,又是与女生合住的出租房,然后,他又去请示了部门领导,让领导与公司的预算部门沟通,答应免试收下安宏。   做了这么多事后,他心中不禁有些期待,刚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无论长相与否,必定是青葱又可爱的,谢先生还是单身,他曾经八卦地问过陈航那女生漂不漂亮,陈航说还行,于是,他心中就起了一些小心思。   初见安宏的第一眼,谢先生心中是很满意的。   那是一个瘦高个的女孩,肤色略深,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穿着普通的T恤衫和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式样老气的凉鞋,她背着一个双肩包,拖着一个有些旧的拉杆箱,低着头孤零零地站在猛烈的太阳下。   看到自己后,她抬起头来,谢先生看到她的五官,冲眼看不算漂亮,仔细端详后就觉得别有韵味,尤其特别的是,她细长的双眼中有着一种他读不懂的东西,谢先生在心中揣测,这个女孩身上似乎有着许多故事,但是她把一切都压在了心里,此时的眼神空洞迷惘,甚至有一丝绝望。   女孩很客气,从头到尾,她都没怎么说话,谢先生交代了她许多事,她都只是点头,小声说:“谢谢,我知道了。”   她似乎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有时还会怔怔地发呆,一点也不像刚毕业的社会新鲜人,会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一直到他离开,这个叫安宏的女孩子还是沉默似金。   谢先生怎么能不郁闷?于是直接打   消了请她吃饭的念头。   安宏正式进入丰源工作。   她进入了预算部,从试用期做起。   她的室友小李在一个外资企业做秘书,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上班,业余时间喜欢逛街、泡夜店,买各式各样的衣服包包化妆品,总之,与安宏的生活轨迹很不符,于是,两个女孩只是点头之交,在同一个屋檐下似陌生人般地生活着。   安宏工作很认真,谦虚又好学,上班时间从不做与工作无关的事,午休时间也不会与年纪相仿的女同事聊八卦,这就造成了一个后果,公司领导和一些男同事都挺喜欢她,因为她听话、文静、少言寡语,工作表现却很好,总是提早交出预算,并且少有错误,但是,一些二、三十岁的女同事就开始排斥她,尤其是办公室里的大龄剩女Laura,总是觉得安宏很装。   一天在食堂吃午饭,安宏一个人静悄悄地坐在那里,工程部的男同事钱建祥端着餐盘子坐在了她对面。   安宏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默默地吃。   几个女人坐在他们边上那桌,Laura瞥了安宏一眼,不屑地努了努嘴。   钱建祥吃了会饭,开始和安宏说话。   “你是预算部新来的同事吧?”   “恩。”安宏声如蚊吟。   “我叫钱建祥,你叫什么名字?”   “安宏。”   “安全的安吗?这个姓挺少见的,哪个Hong?红色的红?”   “宏伟的宏。”   “挺大气的嘛。”钱建祥看看安宏的盘子,“你怎么吃那么少?”   “不少,够了。”   “小安,我能这么叫你吧。你进公司也有几个星期了,怎么都不来其他部门转转,你不知道,我们都在讨论预算部最近新进来了一个美女呢。”   “……”   “小安,安宏,小安……”钱建祥似乎来了兴致,他念叨着安宏的名字,突然说,“哎,有没有人叫过你安安?你觉不觉得这样叫挺好听的?”   听到“安安”这个称呼,安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拿着勺子的手也抖了起来。   “安安,安安,嘿,还真挺好听的呀。”钱建祥顾自在乐,完全没注意对面的女孩已经脸色发白,嘴唇颤抖。   “不要叫我安安。”安宏一字一句地说。   “为什么呀?挺好听的嘛,哈哈,安安,比宏宏好听多了。”钱建祥笑得很开心。   安宏放下勺子,抬头注视他:“我说了,不要叫我安安。”   “开个玩笑嘛。”钱建祥见了她的模样,觉得奇怪,“真的挺好听的,安安,以后就这么叫你了!”   “乒”地一声巨响,安宏已经就把餐盘甩在了地上,没吃完的饭菜洒了一地。   她站在那里,手里紧紧地捏着勺子,伸长手臂指着钱建祥的鼻子,恶狠狠地说:“我说   了,不准叫我安安!不准!谁都不准叫我安安!不准!”   然后,她“砰”地一下把勺子砸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餐厅,留下了一脸尴尬的钱建祥和周围无数瞠目结舌的同事。   Laura傻了眼,心想的确不能小看这个安宏啊。   这天晚上,安宏躲在房间里给陈航打电话。   她报喜不报忧,问了下萧琳的情况,萧琳已经放暑假,陈航说她住在姑姑家里,很听话,也一直记挂着安宏。   安宏又问到秦月,陈航告诉她,秦月就快要出院了,她恢复得很好,出院后就能回复正常生活。   最后,安宏问到路云帆,她拜托陈航去路云帆住院的医院找相熟的医生打听,陈航告诉她,路云帆的病情似乎有些变化,他的父亲正在着手安排将他送去美国治疗。   “有什么变化?”安宏的心缩得很紧。   “不清楚,我认识的医生也是肾移植科的,与路云帆那个科室不熟,问得太细也不好,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好,谢谢。”   挂掉电话,安宏躺在了床上。   她的房间没有空调,盛夏的夜晚,哪怕台扇开到最大档,还是挡不住那股闷热。   房间里有蚊子在飞,隔壁屋传来小李的笔记本电脑播放的激情舞曲,安宏浑身大汗,心里却冷如冰窟。   睡不着,她就开始抽烟,躲在房间里,抽了一支又一支,还是睡不着,她就开始喝酒,冰镇的啤酒,喝下一罐又一罐。   小李当然知道安宏在吸烟喝酒,虽觉奇怪,倒也没有多问。   新来的室友是个奇怪的女孩子,这是小李唯一的感觉。   路云帆一样睡不着。   其实这样说也不对,自他从昏迷中醒来,他时常处于意识混沌的状态,有时头脑清明,似乎什么事情都记得,有时脑子里却是一片浆糊,好似过往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堆凌乱的碎片,他拼命想,努力想,却只换来脑袋里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依旧会长时间地昏睡,但是,即使是睡着时,他也会喃喃地念着那个名字:安安,安安……你快出去,快出去……安安……   他睡得不安稳,两只手会死死地揪着病床床单,上半身扭个不停。   江蓓一直守着他,见他这个模样,都不敢想他清醒之后知道一切,会有怎样的反应。   一直到苏醒过来一个多星期后,路云帆才能与家人进行简单的沟通。   他终于大概地记起了那个晚上发生的事,似乎还在眼前。他问江蓓,安宏和韩晓君怎样了,江蓓怕刺激他,就告诉他韩晓君没事,安宏也没事,只是受了点伤,像他一样还不能走动。   路云帆脑袋里模模糊糊地记得车祸后的一些片段,记得安宏说她没事,记得她说她要带他出车厢,记得她握了握他的手,说叫他再   坚持一下,自己去看韩晓君。   难道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路云帆一点儿也不确定,他只是一遍一遍地问江蓓:安安在哪里?安安呢?她在哪里?   江蓓坚持之前的说辞,路云帆不信:“我要和她通电话。江蓓,我要和她通电话!”   “她……”江蓓语塞了。   望着江蓓为难的表情,路云帆的脸色变了,他双肘撑着床面,用力地支起了上身,也只是让背脊离开床面十几公分。   他眼眶红了,嘴唇干燥,脸色苍白,他抖着嘴唇,硬逼着自己说出心中的想法:“安安……是不是死了?”   江蓓吓了一跳,赶紧摇头,把他按到床上:“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她好好的,你先别激动,养伤要紧。”   “不……我知道……她死了……不然她不会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脑袋里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路云帆皱着眉闭上了眼睛,他开始用力地拍打床面,大声地吼叫,声音凄惨:“安安!安安!安安!我知道她死了!你们都在骗我!她死了!啊————我把她害死了!安安————安安——————”   他的两条腿都裹着石膏吊在架子上,可是他却执意要下床,江蓓根本就按不住疯狂的他,只得按铃叫来医生护士帮忙。   路云帆已经泪流满面,他骨瘦如柴,眼神涣散,两只手在空中挥来挥去,碰到人的衣服就死死地抓住,凄厉地喊:“安安——————安安——————她死了!啊—————我把她害死了————安安————安安————安安——————”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节的那个停更风波,和大家说声对不起。   不过含含也是个人,也有喜怒哀乐,辛苦码字一年多写下的这个故事,被人一知半解地看了以后留下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言论,真是气到差点吐血。   从没见过这么不尊重人的人,看到那些密密麻麻,我没去看,只是觉得自己辛苦经营的一个小家被人破坏了。就好比开了一家服装店,有人冲进来说你卖的女装真他妈的难看,于是拿着榔头就把我的店砸了,然后我报警,警察说,此人脑回路与你们不同,所以我们不能拿她怎么样。   真的对晋江挺失望的,在一个作者需要帮助需要维护的时候,它不是站在作者和大部分的读者这边,而是去帮一个奇怪的人。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罢了罢了,她闹也闹过了,痕迹也消不去,只能算是在青春中留下了一个污点。   含含一不抄袭,二不刷分,三不拖更,我不知我哪里招惹她了,竟然恨我至此。   只是,我很怕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因为我真的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在这种事上晋江听之任之,那怎么能给一个辛苦码字的作者安全感?   说回这一节吧,不长,因为十三大章才开篇,开篇总是比较难写。   后面的章节会长起来的,不过整个大章也不会长,我估计和十二大章差不多吧,6节左右。   好了,牢骚完毕,含含感谢一直支持我给我鼓励的姑娘们,感谢你们站出来帮我说话,我爱你们。 ☆、你被她骗了   路云帆睡着了,因为被强制注射了镇静剂。   江蓓守在他床边,病房外,医生在和路建宇交谈。   路云帆的两条腿骨折严重,状况很不好,尤其是右腿,大腿部位的神经组织受损,伤处正在恶化,血液循环受阻,很难治疗。医生说,即使保住腿,他的右腿也会肌肉萎缩,丧失活动能力,同时还会影响左腿的复健,因此,最好的治疗方法是右腿截肢。   听到“截肢”这两个字,路建宇一张脸已经沉到发黑,医生见他低着头长时间不说话,也觉得很为难,说:“路先生,我知道病人年纪还轻,截肢的话势必会影响到他的生活质量,但是我很担心如果采取保守疗法,不仅最终保不住腿,还会影响状况稍好的左腿进行康复的最佳时机,您看……”   路建宇还是没说话,很久以后,他叹了口气,对医生说:“让我再考虑一下。”   “好的。”   路建宇给自己在北京、上海相熟的医生打电话,拿着路云帆的病例向他们咨询相关情况,对方都觉得情况很严重,第二天就飞来了J市。   路云帆已经醒来,他躺在病床上,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天花板,不说话,也不动。   他不肯吃东西,不肯喝水,不肯吃药,一切都只能靠静脉注射,注射时还得绑着他的手,要不然,他会挣扎。路建宇看着他的样子,心疼又生气,还不能对他发脾气,只能让江蓓好言好语地劝他。   可是路云帆的脑子已经转不过弯来了,他醒来已经十天,可是,安宏从来没出现过,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一开始,病房前出现轻轻的脚步声,他都会充满期待地抬头去看,发现是家人或护士后,再一次次失望地跌回到病床上。   他越来越觉得,安宏一定是死了。   之前的那些记忆,只是他的幻觉。   他的左腿会疼,头也疼,全身都疼,可是心里的感觉却是麻木的,好似一切希望都已破灭,灵魂也已抽离。   他一次次地问自己,她死了,他该怎么办?   他把她害死了,他一个人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路云帆会想起这些年来与她在一起时的每一幕,那些欢笑打闹,温馨甜蜜,似乎都近在眼前。即使是每一次争吵,如今想来都记忆犹新,弥足珍贵。   每天夜里,他都会偷偷地哭,把手伸到半空中,似乎想要触碰什么东西,手指抓拢,却什么都没有。   “安安……安安……”   他念着她的名字,任泪水浸透了枕巾。   她死了,整个世界,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许多知名的医生赶来给路云帆看病。   路云帆的右腿没有感觉,医生触碰他的右脚底,他明明看见了,却一点也感觉不到。   从早到晚,一天又一天,他就像滩烂泥似的躺在   病床上,即使是去做检查也是躺在那里被推着走,刚醒来的时候,他很疲惫,没有力气反抗,时间久了,他的精神恢复一些后,就会发脾气。   他会默不作声地拔掉针头,把递到嘴边的药和水杯挥到地上,一次次地打翻江蓓为他精心熬制的补汤……   只有在护工帮助他在床上大小便时,他才会安静一些。   可是,他只是躺在那里,双臂遮着眼睛,任凭他们做一切。   在医院里,人早已没有尊严可言。   终于,路建宇看不下去,发了火。   当时,路云帆刚刚砸烂了一碗稀饭,路建宇一下子就火了,他冲到儿子床边,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又用力地把他甩回到床上。   江蓓拦着他,却拦不住。   路云帆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他眼眶凹陷,面上毫无血色,路建宇抬起手想给他一耳光,念着他颅骨受伤,才死死忍住。   他把床头柜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砰砰磅磅地一阵巨响后,他指着路云帆的鼻子,厉声说:“你很喜欢扔东西是吗?行啊!有本事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吃饭!不要喝水!不要吃药!老子今天就给你办出院!等你的腿烂了,截了!你就能一辈子躺在床上了!像条死狗一样!不就是个女人吗!你是着了什么魔?!她活着还是死了与你有什么关系?!别说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就算她真的死了!你路云帆难道要去殉情吗?好啊!你去啊!就当老子没生你这个不孝子!记住去了那边不要去找你妈!你妈没你这样不争气的儿子!”   路云帆瞪着路建宇,鼻子里喘着粗气,他想坐起来,却没力气,手肘撑到一半又跌了下去。   路建宇也是满面怒容地瞪着他,很久以后,他终于收回手,喘着气低下头来。将近一个月,他的头发白了许多,血压也升高不少,面容看着都苍老了一些,可是为了这个儿子,他还是强打精神,想尽一切办法要令他恢复健康。   江蓓看着路建宇泛红的眼眶,把他推出了病房,她劝他:“建宇,你先回去吧,我去劝劝小帆,我觉得,不能再瞒他了,他已经钻了牛角尖,认定安宏已经死了,这样下去不好。”   路建宇双手叉腰在走廊来回走,最后气得一拳砸到墙上。   江蓓顺着他的背:“别生气了,小帆身体不好心情肯定糟,你当心血压升高,交给我吧,我去和他聊聊,你放心,我一定会劝他配合治疗的。”   路建宇终于点了点头:“注意下方式方法,不要刺激他。”   “不会的,你先回去吧。”   江蓓走回病房时,路云帆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他的双臂伸展着,两只手无力地悬在床沿边。   江蓓坐到他身边,路云帆完全没有看她,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焦距不   知对着哪里。   江蓓叫他:“小帆。”   他没反应。   江蓓慢慢地说:“小帆,我向你保证,安宏还活着。”   听到这一句,路云帆才有了些动静,他扭过头来看江蓓,眼睛似乎也亮了一些。   “真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怀疑,江蓓肯定地点头:“真的,她还活着,没有受伤。”   “那……她为什么不来看我?”路云帆很不解地问。   江蓓深吸一口气,说:“我和你说一件事,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激动。”   “……”   江蓓的脸色很严肃,路云帆心中突然开始不安,他抖动着嘴唇问:“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要冷静。”   “……”他终于点了点头,“好。”   江蓓握住他的手,眼神平静地注视着他,轻声说:“韩晓君死了。”   只一句话,病床上的男孩子就愣住了。   原本就已惨白的面色这时已经变得死灰一片,他惊骇地瞪着眼睛,张着嘴,浑身的肌肉全部绷紧,江蓓只觉得握在手里的那只手仿佛触了电般地颤抖起来,越抖越厉害,越抖越厉害,直到他全身抖得像片风中的薄纸一般。   路云帆根本就重复不出那句话,不敢再确定一次。   可是江蓓的眼神很静,很坚定,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知道,这是真的。   韩晓君……死了?   因为那场车祸?   因为他?   那么,安宏呢?   这段时间,她是怎么过的?   路云帆挣脱了江蓓的手,双手遮上了眼睛,他无力地躺在床上,很久以后,病房里传出一声异常凄厉的吼声:“啊————————————”   年轻的男孩弓着身子在床上哭泣,肩膀剧烈地颤抖,眼泪鼻涕汹涌而出,他捶着自己的脑袋,哭得歇斯底里,泣不成声。   他的左手一直死死地遮着眼睛,江蓓也流了眼泪,她拍了拍他的肩,什么都说不出。   没有人能体会路云帆的心情。   他杀人了。   他杀了韩晓君。   他杀了安宏的韩晓君。   韩晓君,死了……   只是因为他的冲动和愚蠢!   他怎么会那么蠢!那么蠢!那么蠢!   如果能用自己的命去换,他愿意。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一天,是2005年6月27日。   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大家都忘了,这天是路云帆20岁的生日。   他得到了一个最惨烈的消息,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许洛枫和程旭来看路云帆的时候,已是几天之后。   之前,江蓓拒绝了路云帆所有同学好友老师的探视,直到他的状况稳定了一些,并且开始配合治疗,她才让许洛枫和程旭来看他。   “你怎么样?”许洛枫看着路云帆裹着厚厚石膏的双腿,问,“腿什么   时候能好?”   “不知道,骨折,大概要几个月吧。”路云帆扭头看着许洛枫,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洛枫,韩晓君死了。”   许洛枫与程旭对视一眼,程旭拍拍路云帆的手臂:“你先安心养伤,这些事叔叔会处理的。你不要太自责,你也不是故意的。”   “我杀人了。”路云帆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如果不是我,他不会死的。安安一定恨死我了,我……”   “阿路。”许洛枫打断他的话,“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伤养好,一切都等身体好了再说。还有,不要去想安宏了。”   “为什么?”路云帆不明白。   许洛枫又看了眼程旭,两个男孩子都不知该怎么开口。   “发生什么事了?”路云帆不解地问。   程旭干脆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许洛枫明白他的意思,等程旭离开,病房里只剩下他和路云帆,他才幽幽地开口:“不要再想安宏了,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你骗人!”路云帆急了,“你胡说!”   “真的。”   然后,许洛枫把那一天韩晓君弥留之际发生的事都说给了路云帆听。   离开的时候,他对着病床上陷入死寂的人说:“你被她骗了,路云帆,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把你放在心上。那天她说的话,你爸爸、蓓姨、程旭和我都听到了,所有人都听到了,韩晓君快要死了,我相信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路云帆完全没有反应,他真的累了。   恨不得自己一直都没有醒来。   路云帆的叔叔请了一位美国医生到J市替路云帆会诊。   医生替路云帆做了检查,向路建宇建议将路云帆送到美国去治疗。   “还有机会能保住腿,不能再拖了。”   路建宇立刻就答应下来,着手办起了路云帆的赴美手续。   路云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病情究竟如何,他已经不在乎了。   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就是许洛枫告诉他的事。   他问了江蓓,是不是真的,江蓓摸着他新长出的薄薄头发,点头:“是真的。所以,小帆,忘了她吧。”   她心里记着路建宇的话,一定要切断路云帆对安宏的所有念想,于是就隐瞒了安宏曾经来看过他的事,这件事,江蓓也是自作主张,不敢让路建宇知道。   最后,江蓓思考许久,给了路云帆一封信:“安宏已经去外地工作了,这是她临走前给我的,说等你醒了以后,交给你。”   看过信,路云帆终于绝望。   一个多星期后,他躺在担架上,登上了去洛杉矶的航班。   安宏很快就从陈航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   她握着手机,点头说:“恩,美国的医疗条件肯定比J市好。”   然后,陈航又对她说了另一件事:“对了,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下。”   “你说。”   “秦月,想见你。”   “……”   “她很诚心,想当面和你谈谈,求我给你带个话。”   “陈航,我真的……我……我不敢见她。”   “她现在没事,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她的手术费都是你给的,我觉得,她是想谢谢你吧,如果你愿意,就回来一趟,和她见个面。”   “我……”   “我不勉强你,但是,我觉得你们见一下也好,不然秦月老是惦记着这个事,我是希望你开导开导她,她也能开始新生活。”   “陈航,你真的觉得我应该见她吗?”   “你自己做决定吧,真的不勉强。秦月就快要出院了,我也是帮她把话带到。”   “我考虑一下。”   仔细思考后,七月中旬的一天,安宏买了回J市的火车票。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木有话说! ☆、告诉你一个秘密   安宏下了火车,并没有与陈航联系,而是去了韩家。   韩爸替她开了门,看到安宏,他有些吃惊。   安宏看到屋子里凌乱的场景,也很诧异:“叔叔,你们这是做什么?”   韩爸叹了口气,把安宏拉进屋子坐下:“我与你阿姨商量过了,晓君已经不在了,继续留在J市也没意思,我们想着把房子卖了,回W县老家去。”   “那……饭店呢?”   “哪里还有心思开饭店。”韩爸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以前拼死拼活就是为了晓君,现在他都走了,我们继续留在这里,看来看去,好像到处都有他的影子,这日子再过下去,你阿姨就要倒了。”   看着安宏垂头不语,韩爸拍拍她的手背,“晓君买的那个房子,我已经退了,扣了点钱,首付款也退给我们了,君晓饭店我也找好下家,准备转让,这里的房子……”他抬头四顾,重重地叹了口气,“已经签了合同了,我们要在七月底前搬掉,反正老家还有幢大房子,只有晓君奶奶一个人住,我们也不放心,正好回去尽尽孝道,给她养老。”   安宏点点头,又与韩爸说了几句,就走进房间去看韩妈。   韩妈坐在韩晓君的床上,抬头看着窗外。   安宏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她苍老了许多,她走到她身边坐下,韩妈并没有扭头,只是呆呆地往远处看。   “阿姨。”安宏叫她,韩妈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韩爸出现在房间门口:“宏宏,她已经几天没说话了,你不用管她。等我们回了老家,她会好起来的。”   安宏抬头看韩妈,她浑浊的眼睛定在那里,面色灰白,头发也是散乱又油腻的,嘴唇干燥,毫无血色。   安宏知道韩妈还没有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   其实,她自己也没有走出来。   根本就没有人走出来。   陈航把安宏带到秦月病房门口时,安宏很紧张。   陈航鼓励她:“没事,她这段时间真的一点事都没有,你就随意和她聊聊,韩晓君走了,我知道你很难过,但秦月的表现却很好,你还应该向她学习呢。”   安宏点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双人病房,墙壁素白,摆设简单,秦月独自坐在靠窗的一张椅子上看书,屋内开着空调,屋外阳光猛烈,她肩上洒着阳光,低着头看得很入神。   也许是因为手术,秦月剪了短发,她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身边的病床上还靠着一个毛绒玩具。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来,看到安宏后,立刻绽开了笑。   “你来了。”   她放下书,向安宏招手,“来,过来这里坐。”   秦月长胖了一些,面色也红润了不少,尿毒症引起的浮肿早已消失不见,她微微笑着,指指边上的那张椅子,安宏略一迟   疑,终于走去她身边坐下。   “秦月。”她笑得有些牵强,“你现在怎样?”   “我很好啊,基本算是恢复了。”秦月笑得很开心。   “对不起,你手术后,一直都没来看你。”   “没关系的,要喝水吗?”   “不用,谢谢。”   秦月拿过床头柜边的两个苹果,递了一个给安宏,“那吃苹果吧。”   安宏只得接过,拿在手里不动。   秦月顾自咬起了苹果,噶擦噶擦咬得很脆。   安宏看着她,说:“陈医生说你想见我,有什么事吗?”   “哦,就是想找你聊聊。你现在已经在T市上班了,是吗?”   安宏点头。   秦月不好意思地说:“还要你专程跑回来,真是麻烦你了。”   “不要紧的,我也想回来看看萧琳呢。”   安宏一直都没能放松心情,看着秦月一副没事人的摸样,她很紧张。   秦月啃完一个苹果,扯了两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又对着安宏笑起来,安宏全身紧绷地看着她,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秦月把头发掠到耳后,突然说:“哎,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吗?”   “呃?”   “你还记不记得,咱俩是怎么认识的?”   安宏点头:“记得。在江妍儿家里,我和路云帆打架,打得满头血。”   “那之前,你认识我吗?”   “认识。”安宏轻声说,“那时候,你是三好学生,班长,中队长,每次文艺演出都有你的表演,咱们年级的,谁不认识你呀。”   “你还记得啊。”秦月的语气里有一丝得意,“那我今天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在江妍儿生日那天以前,我就认识你了。”   “啊?我?”安宏很惊讶,想到自己那时候的模样,又黑又矮又瘦,成绩糟糕,长得又难看,秦月怎么会认识她呢?   “没想到吧。”秦月眨眨眼睛,似乎在回忆,“我第一次注意到你,是在二年级时。当时已经放学了,你蹲在(5)班教室外的走廊上,伏在椅子上不知在干什么。”   “那个啊,姚洪兴那个变态罚我做作业呢,说不做完不准回家。”安宏好笑地摇起头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我不止见了一次啊。”秦月大笑,“你好像是走廊专业户,我老是看到你,慢慢的就把你记下了。”   “这么糗的事,现在还说它干吗。”   秦月“嗤嗤”地笑,又说:“后来,我问了你们班班长,知道了你的情况,你知道当时,我心里是什么感觉吗?”   安宏摇头。   “我终于找到一个,比我还要惨的人了。”秦月收起笑,认真地说。   安宏不解,皱着眉头看她。   “在学校里,你们都只看到我光鲜的样子。却没人知道,我家是怎样的情况。”秦月叹了一口气,两只手开始玩衣角,“我   爸爸和我妈妈感情很不好,从我记事以来,就一直没好过。我爸爸话很少,不懂得哄我妈妈开心,从来不会给她买东西,说些甜言蜜语,我妈妈又特别在乎这个,两个人就老是吵架,然后我妈妈就会出去打麻将,跳舞,爸爸要守着烤鸡店,也不会去找她,慢慢的,他们的感情越来越淡,发展成见面也不说话的局面。”   说到这里,秦月抬头看安宏,“这样的情景,你有记忆吗?”   安宏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只是听我外婆说,我爸爸活着的时候,会打我妈妈,不过我已经没有记忆了。”   秦月微笑:“可是我有记忆。”   她继续说,“小时候,我还不懂,只是觉得我家里的情况好像和同学们家里都不一样,和电视剧里、动画片里演的也都不一样。我知道我爸爸和妈妈对我很好,可是他们俩的关系不好,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我发现,只要我考得好一些,爸爸就会开心一点,妈妈也会给我做好吃的,我们一家三口可以一起高高兴兴地吃顿饭,于是我就决定,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考试,这样,爸爸妈妈就会开心,他们开心,我也会开心。然后我学习越来越用功,很听老师的话,简直就像个老师的狗腿子一样。”   秦月“咯咯”地笑个不停:“很傻,是不是?”   安宏摇头:“不会啊,那时候,大家都很羡慕你的。”   “有什么好羡慕的,我还羡慕她们呢。”秦月垂下眼睛,“其实,那时候我心里也是有点明白的,即使我热情开朗,学习很好,老师同学都喜欢我,但是我爸爸妈妈的感情还是不好,我们家的气氛很压抑很压抑,你无法想象那种感觉。其实我只不过是希望爸爸妈妈能像别的同学的爸爸妈妈那样,周末时带我去儿童公园玩,吃一顿肯德基,或者带我去新华书店买书,怎么样都行,但是我们家,从来没有过。”   安宏说:“你说的这些,我也没有过啊。”   “所以啊,我才会说,知道你的情况后,我发现我找到了一个比我还惨的人。”秦月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你爸爸没了,妈妈改嫁到外地,你随着外婆住在幸福村的平房里,你的成绩很糟很糟,在班里根本就没有朋友,老师同学都不喜欢你,我当时就在想,这人怎么过的呀,居然还每天来上学。要是换成我,早躲家里哪里都不去了。”   安宏被她说得无奈地摇头笑:“我也不知道我那时是怎么过的,好像除了上数学课,我还挺开心的。”   “我知道。”   “恩?”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开心。”   “呃?”   “三年级的时候,你和姚老师打架,闹得全年级皆知,当时,我们都围在办公室外看,我就觉得说,这个女孩胆子真大,都不   怕吃处分吗?”   “他猥亵我们班的女生,被我看见了,他不敢处分我的。”   “哦……怪不得。”秦月点头,“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一天,我第一次注意到——晓君。”   安宏惊得瞪大了眼睛,秦月继续微笑:“吓着了吧?”   “怎,怎么会?”   “当时,他一直等在教导处外面,样子很焦急,我不认识他,只是觉得他长得很好看。”   秦月望向窗外,沉浸在回忆里,“我不知道他在等谁,只是偷偷地看着他,后来你出来了,我看到他上去拉你的手,你却甩开了,一声不响地跟着晓君爸爸离开。晓君就跟在你们身后,与你们一起下了楼。”   秦月长叹一口气:“安宏,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比我惨的人,在见到晓君望着你的眼神时,我才知道,我还是比你惨。因为,你有韩晓君,而我,没有。”   安宏完全地傻了。   “那以后,我有打听过晓君的事,他读六年级,我心里还在想,不知他会考哪个初中,哪个高中,我能不能认识他,能不能与他念一个学校。我还打听到,他一直与你很要好,你们是青梅竹马,从小就玩在一起,安宏,那时候我特别特别羡慕你,真的。   后来,在江妍儿的生日会上,我就与你认识了。其实也不算是刻意,至少后来你来找我借书,总是你主动的吧。”秦月幽幽地说,“那时候,我并不喜欢晓君,我才几岁啊,哪懂这些,我只是想像你一样,即使没有爸爸妈妈,身边照样有一个疼我、照顾我、保护我的小哥哥,而且,他还那么好看。”   秦月笑得羞涩:“不过,安宏,请你相信,与你做朋友,我是真心的。也许我存着一点儿想靠你认识晓君、接近晓君的心思,但是晓君他在外地啊,我根本也见不着他,与你一起玩,我一直都很开心。相处久了就会知道,你这人其实还满好相处的,就是稍微有些闷,尤其是初中时,你太自卑了,我想着法儿地想让你开朗一些都不行。”   安宏低着头,轻声说:“都过去了。”   “恩,都过去了。”秦月继续说,“上高中后,你就变了。”   安宏立刻抬起头来:“我没变。”   “你变了,变得漂亮,变得成绩好,变得受欢迎,怎么没变呢?”   “……”   “再次见到晓君,你也知道的,我喜欢他。我终于与他成了好朋友,我给他写信,给他打电话,我会对他说你的事,因为我知道他爱听。所以,我就对他说了许多,你与路云帆的事。”   “我,我和路云帆?”安宏皱眉,“我和他高中时什么都没有呀。”   “那是你自己这么认为,路云帆喜欢你,全世界都知道。”秦月叹气,“安宏啊安宏,你怎么那么不   开窍,路云帆天天追着你跑,难道你都没感觉的吗?”   安宏语塞。   “我不知道晓君听了这些事究竟是怎么想的,总之我听他语气,很不开心。”秦月耸耸肩,“他喜欢你,我知道,只有你自己不知道。”   “……”安宏错开眼神,“那时候,谁去想这些事。”   “晓君已经20岁了,他会想这些事,很正常。”秦月说,“我也想着这些事,天天就在想怎么能让晓君做我男朋友,我估计路云帆也是天天抓破脑袋在想怎么才能追到你。”   “不会吧。”   “就你不开窍。”秦月突然“噗”一声笑出来,“后来,我真的把晓君追到了,真是花了好大的功夫啊,你不晓得,那时候我都开心地飞到天上去了。家里爸爸妈妈整天吵架,我也不会觉得烦了,只要能与晓君写信,通电话,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安宏沉默。   秦月拉起她的手,幽幽地说:“很多年,很多年,我与他做了很多年的恋人,聚少离多,每一点点甜蜜的片段,都是我最珍贵的回忆。你的身边有了路云帆,我真心为你高兴,你有了归宿,晓君也会死心,我相信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晓君对我并不反感,我相信他会爱上我,与我结婚,我会为他生孩子,即使他爸爸妈妈都不喜欢我,我一直坚信我会与他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安宏感觉到秦月的手在颤抖,两个女孩眼神交汇,竟都是平静如水。   “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不知道哪里做得……让他讨厌,会让他一次次与我说分手。考上大学后,爸爸妈妈终于离了婚,我心里竟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自由了,多好啊,现在,他们都再婚了,我看他俩明显开心了许多,有时来看我,两个人碰到,关系竟比以前在家里做夫妻时都要好,真是挺奇怪的。”   秦月松开手,又靠回椅背,她望着安宏:“其实,晓君、路云帆和我,我们三个人都挺像的。晓君一直喜欢你,路云帆也一直喜欢你,我一直喜欢晓君,只有你,你变了。变得我根本搞不清你喜欢谁,你一会儿和路云帆在一起,一会儿又和晓君在一起,一会儿又和路云帆在一起,最后呢?”   安宏突然知道秦月要说什么了。   秦月还是说了出来:“在晓君临走的时候,你居然说,你爱他。”   安宏咬着嘴唇不吭声。   “安宏,看着我。”   秦月扣着安宏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告诉我,你真的爱他吗?”   安宏答不上来。   “告诉我,晓君临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她的语调很柔,安宏大声地喘着气,想到那个场景,她一下子就捂住了嘴,眼泪流了下来。   “不要哭,你哭什么呀?”秦月望着她,“我很认真   地问你,晓君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他……没受严重的外伤,但是……内脏伤得厉害,救不过来了。当时,他的气管被切开了,不能说话,我和叔叔阿姨都在他边上,陪着他走完最后一段,他……没受太多苦。”   安宏泣不成声:“秦月,秦月,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这车祸都是我的错!我……”   “我没怪你,也没怪路云帆。”秦月淡淡地说,“你不用道歉。相反的,我还要谢谢你,我知道我的手术费是你给我的,还有后期的疗养费用,一共40万,那么多钱,我什么时候才能还你。”   “不用还的。”安宏低声说。   “安宏,这么多年了,不瞒你说,其实我一直都把你当成一个竞争对手,不管是学习,还是晓君,你都是我的假想敌,即使高中后我们渐渐疏远,我每次都会关注你的成绩,有哪些男孩喜欢你,我也都知道。到了后来,我开始比不过你,但是,我一直觉得我是赢家,因为,我有晓君。”   “……”安宏抖动着嘴唇看她。   秦月微微一笑:“可是,最后,我发现,我还是输了。”   “不……”安宏胡乱地摇头。   “好啦,说完啦。心里爽多了。”秦月站起来,走到窗边伸了个懒腰,回头朝安宏笑,“你走吧,我想,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安宏默默地站起来,她抹一抹眼睛,说:“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恩。”   安宏走到病房门口,秦月突然叫住了她,安宏回头,秦月没说话,只是笑了一下,说:“没事,叫你一声。安宏,祝你幸福。”   “你也要幸福。”安宏长出一口气,秦月叫她过来,原来真的只是聊聊,她原以为她会怪自己和路云帆,若不是他们,韩晓君也不会死,现在看来,秦月真的没事了。   安宏觉得这样很好。   陈航一直守在门外,安宏不知他有没有听到她们的谈话,陈航说:“我送你下楼吧。”   “好。”   走出住院大楼,陈航的手机响,他看了一眼,奇怪地接起来。   “秦月?哦……”   他把手机交给安宏,“她有话对你说。”   安宏接过手机,听到秦月说:“我仔细想了想,似乎赢的,还是我。”   “咔哒”一声,电话挂断,安宏觉得莫名其妙,突然,身边出现了一阵骚动,有女人大声地尖叫起来,还有人快速地捂住身边人的眼睛。   安宏和陈航随着他们的视线,一起抬头。   一个白色的物体正迅疾地降落。   “砰“地一声巨响,落在地上,距离安宏的脚尖,只有两米远。   秦月扭着头,眼睛瞪得很大,身子呈一种古怪的姿势伏在地上,她身上的病号服迅速地被鲜血浸透,身下也慢慢地晕出一大滩血   来。   近乎黑色的血漫延着,漫延着,就像开出一朵残酷的花。   安宏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撑在身后,脚蹬着地,快速地往后退了几步。   她看到秦月的脸。   她的唇边似乎带着笑,眼睛就像是望着安宏,一眨不眨,她的头发凌乱地覆在头上,被风一吹,发丝就飘扬起来,她的身体还有轻微的抽搐,一抖,一抖,渐渐的,就没了动静。   医生们迅速地从各处冲过来,就地对她进行抢救。   陈航却是蹲下/身,死死地抱紧了安宏,怀里的女孩抓着自己的头发,已近崩溃边缘。   医生们把秦月抬上担架,从安宏身边经过,她看看担架上的秦月,再看看地上那滩触目惊心的血,突然就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啊————————————”   陈航追悔莫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抱着安宏,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年轻的女孩脸色惨白,目光惊恐,她抓着头发蹬着脚,身体扭动,不停地嘶声尖叫,陈航知道,这一下,真的是糟糕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很多人都猜到了。 ☆、怀疑   洛杉矶,医院。   许洛枫走进病房的时候,路云帆正在午睡。   许洛枫没有叫醒他,只是坐在一边玩起了手机游戏。过了一个小时,护工来帮路云帆上厕所,他才悠悠地醒过来。   看到床边的许洛枫,路云帆面上并没有多大反应,他的语气很淡:“你怎么在这儿?”   许洛枫看着他,说:“我现在是签的旅游签,不过,下个学期我就来这边读书了。”   路云帆愣愣地看着他,许洛枫身边放着一个背包,衬衫领口插着一副墨镜,神情有些疲惫,路云帆知道,他是下了飞机就直接赶到医院来了。   路云帆问:“待多久?”   “十几天吧。”   “哦。”   “你的腿怎么样?”许洛枫皱起眉来,从进了病房看到路云帆开始,他就感到疑惑,路云帆出车祸已经两个月,许洛枫原本以为二十多天没见他,再次见到,他的情况会好许多,可实际情况显然不是这样。路云帆的面容似乎比车祸后刚苏醒时都要来得憔悴,他剃着板寸头,整个人苍白得吓人,瘦得皮包骨头,脸上再也没了神采飞扬的表情,一双眼睛凹陷着,眼神空洞、疲乏,哪里像一个刚满20岁的男孩,他僵硬地躺在病床上,就像一个缠绵病榻多年的老人。   路云帆听到许洛枫的问题,压低下巴看了看自己的腿,他摇头回答:“不知道。”   “什么时候开始复健?”   “不知道。”   许洛枫觉得奇怪:“骨折而已,应该差不多要开始练习走路了吧?”   “不知道。”路云帆只是重复着这三个字,他的视线盯着天花板,神情漠然。   护工请许洛枫回避片刻,许洛枫知道路云帆要方便,拍了拍他的肩,就走出了病房。   在走廊上等待时,江蓓刚好过来,看到许洛枫,显得很惊讶:“小许?”   “蓓姨。”许洛枫走去她身边,“我过来看阿路。”   “你费心了。”江蓓微笑,为路云帆有这样的好朋友而感到欣慰。   “阿路现在情况怎样?”   除了家人,没有人知道路云帆的伤情,江蓓看许洛枫都已经赶来了美国,也不打算瞒他了,她叹了口气,说:“很严重,医生建议……截肢。”   “截——肢?”许洛枫震惊了,“为什么?他不是只是骨折吗?”   “神经损伤。我也不太懂,但是请很多医生看过了,都说即使保住,他的右腿也废了,而且小帆每天都觉得腿疼,两条腿都疼,有时我看他疼得都快撑不住,咬着牙在那里死命抓床单,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小帆爸爸说不管花多大代价都要保住他这条腿,但是这里的医生又说保不住,我每次和小帆爸爸打电话,他都还要怪我。”   江蓓揉着太阳穴靠在墙上,似乎是找到了倾诉对象   ,“小帆还不知道这些事,我们请医生护士都不要和他讲,我怕他会受不了。小许,你也知道的,小帆他从小到大都是个爱跑爱跳的孩子,他年纪还那么轻,这要是截肢了,他怎么接受得了啊!”   许洛枫没说话,路云帆的性格他当然知道,截肢,对于他来说,也许会比死都难以接受。   江蓓吸了吸鼻子,说:“医生昨天还和我说,不能再拖了,小帆的右腿已经坏死了,脚背上的动脉搏动都已经消失,整条腿几乎没有感觉,皮肤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医生说,再保下去一点意义都没有了,而且他的左腿骨折伤也痊愈得差不多,却不能进行复健,现在两条腿肌肉都萎缩了,如果再拖下去,说不定连左腿也会变得很糟。”   许洛枫呆呆地听着,他平复了一下呼吸,问:“那您打算……告诉他吗?”   “我不知道。”江蓓抹抹眼角的泪,“医生说,截肢手术没有那么严重,现在的假肢很先进,小帆穿了假肢很快就能重新走路,可是,可是,我……我根本不敢和他说啊!”   许洛枫也很为难,他完全能明白江蓓的困扰,路建宇在国内,江蓓一个人在这里陪伴着路云帆,即使有路云帆叔叔家的帮助,她的压力还是很大。   许洛枫想了想,问:“真的一点转机都没有了吗?”   江蓓缓缓摇头:“保住了,也不能走路,美国的医生对于我们的坚持觉得不能理解,在他们看来,命是最重要的,正常的生活是其次,穿假肢走路要比保下这条腿有利得多,可是,他们……他们不了解小帆啊!小许,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今天早上还和小帆爸爸通了电话,他明天会赶过来,小帆前几天还问过我他什么时候能下地走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蓓姨,不如,我去和他说吧。”许洛枫看着江蓓,“我了解阿路,他没有那么弱的,我觉得,他应该知道这一切。”   江蓓抬头望着许洛枫,她有些犹豫,又觉得这些事由许洛枫告诉路云帆,也许效果会比她来说要好一些。   “小许……”   “放心,有我在他身边,不会有事的。”许洛枫知道江蓓已经同意,心里也做起了准备。   护工离开病房后,许洛枫独自走了进去。   路云帆依旧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许洛枫坐到他身边,叫他:“阿路。”   路云帆没有扭头看他,只是轻轻地“恩”了一声。   “我前几天给徐沫沫打电话了。”   听到这一句,路云帆立刻扭过头来看他。   “你还在惦记她?”许洛枫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路云帆,你有点骨气好不好。”   “你和徐沫沫说什么了?”   路云帆完全不理会许洛枫的态度,只是追着他问。   许洛枫深吸一   口气,说:“我告诉你几件事。”   “说。”   “安宏去了T市工作。”   “我知道。”   “她把房子卖了。”   路云帆瞪大了眼睛。   “萧琳下个学期会转学去T市,我看,她们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   “还有……”许洛枫盯着路云帆的眼睛,“秦月死了。”   “什么?”路云帆的眼睛瞬间瞪大,“她手术失败了?”   “不是。”许洛枫平静地说,“她的手术很成功,徐沫沫没有多说,但是我去那医院打听了。秦月是自杀的,她从8楼跳了下来,当场死亡,新闻里也报道了。”   “为什么?”路云帆摇着头,抖动着嘴唇问,“是因为……韩晓君吗?”   “不知道。但是她死之前,和安宏见面了。安宏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跳了楼,死在安宏面前。”   路云帆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还不明白吗?”许洛枫看着床上已经呆滞了的男孩,“安宏一定对她说了些什么,把她逼死了。”   路云帆胡乱地摇着头:“不会的,不会的……安安……她不是这种人。”   “阿路!你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许洛枫觉得无语,“你用自己的命去救她,受了这么重的伤,生死未卜时,她就在韩晓君面前说那样的话!难道你觉得她是在安慰他吗?我告诉你我不信!因为我是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好!就算她是在韩晓君临终前安慰他,那她为什么在你昏迷时,一次都不来看你?你昏迷了16天啊!她一次都没有来过!你告诉我,为什么?”   路云帆答不上来,他手里只有那一封分手信,他也想知道是为什么。   “她不来看你就算了,居然连房子也卖了,一毕业就去了外地,她去了外地也算了,居然还在你来美国后又回了J市,去和秦月见面。我问过那边的护士,她们都说秦月当时已经恢复得很好,精神状态也不错,很快就能出院了,可是,她与安宏见面以后,一下子就跳了楼。路云帆,你还不明白吗?是安宏把秦月逼死了,她不知道与秦月说了些什么,总之,肯定是与韩晓君有关。她心里一直都只有韩晓君,根本就没有你!你追了她这么多年,难道都没有感觉的吗?”   听了许洛枫的话,路云帆深深地迷惑了,混乱了。   他记起了那些前尘往事。   12岁那年,14岁的安宏靠在韩晓君身边,说:“他是我男朋友。”   14岁那年,16岁的安宏穿着迷彩服,一脸温柔地跳上韩晓君的自行车后座,自然地环住他的腰。   15岁那年,17岁的安宏认真地向他询问该给韩晓君买什么生日礼物,情人节那天,她为了韩晓君与秦月开始交往而买醉,元宵节时,她因为他弄丢了韩晓   君送她的自行车而嚎啕大哭。   17岁那年,19岁的安宏和韩晓君在Z大操场上闲逛,看到军训的他后,仓惶离开。他曾经问过她:“安安,你是不是还在喜欢韩晓君?”她点头回答:“是。”   18岁那年,20岁的安宏瞒着他去商场,精心挑选送韩晓君的生日礼物,哪怕那时,韩晓君已经有了女友秦月。   19岁那年,21岁的安宏在韩晓君与秦月分手后,开始与自己产生矛盾,不断争吵。在她生日那天,还与韩晓君通了2个小时的电话。几个月后,她对自己提了分手,又过了两个多月,她就与韩晓君走在了一起。   如果不是因为秦月生病,韩晓君向安宏提分手,他们是不是仍旧在一起?   还有几个月前,那张夹在安宏钱包里的照片;还有她与韩晓君相处时,眼神交汇的那种默契;还有安宏拒绝去帮秦月挽回韩晓君;还有他父亲生日那天,韩晓君搂着安宏的肩,两个人慢慢走来的身影;还有……他们在车上的争吵。   她说:“你是我男朋友你也没资格说这些话!”   他说:“如果不是因为秦月生病,你俩现在还在一起吧!”安宏难以回答,闪烁其词。   还有车祸后,她说:“你再坚持一下,我去看看晓君。”   还有,她在韩晓君临终前说的话。   “韩晓君,我爱你。我要嫁给你,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她从未对他说过“我爱你”,一次都没有,哪怕是那句“我喜欢你”,也是他逼了无数次,才被她扭扭捏捏地说出口。   路云帆麻木地躺在病床上,脑中风起云涌。   因为自己的冲动,导致韩晓君在车祸中去世,路云帆日日夜夜都感到刻骨的后悔与愧疚,他痛恨自己,因为莫名的怀疑而引发了这场事故。可是在把一切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一直到那封分手信,再到如今许洛枫告诉他的一切,路云帆开始怀疑。   他怀疑自己,也怀疑安宏,他怀疑自己的头脑是不是出了问题,那么多年了,安宏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他怎么会一直搞不清?   答案显而易见,呼之欲出。   他终究,还是比不过那个人。   不管他怎么对她好,不管那个人如何伤害她,她还是,忘不了他。   那自己,究竟算什么呢?   路云帆觉得好笑,特别特别好笑,他知道了车祸发生瞬间的事,他打了方向盘,用自己的身体去迎接那次撞击,只为了能保护她,可是,这样的举动却令她最在乎的那个人,死了。   路云帆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思考了,他的头脑很乱很乱,根本接受不了自己得出的这个结论,这个结论梗在他的心里,喉口,令他觉得窒息。   ——她心里一直都只有韩晓君,根本就没有你!你追了   她这么多年,难道都没有感觉的吗?   是啊,路云帆,难道你都没有感觉的吗?   路云帆笑自己是那么蠢,那么傻,那么那么地相信她,相信她说她喜欢他,相信她说:“路云帆,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行了。”   都是鬼话!屁话!假话!   从小到大,她就是一个骗子,她骗了他的一切,而现在,韩晓君死了,她立刻远走高飞,还逼死了秦月,天哪!那个叫安宏的女人,究竟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   许洛枫看着路云帆千变万化的表情,他时而痴笑,时而呆滞,时而恸哭,时而愤懑,两只手紧紧地抓着床单,指节绷得发了白,牙齿咬着嘴唇,似要咬出血来。   过了很久很久,许洛枫才叫他:“阿路。”   路云帆没反应。   许洛枫说:“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我要告诉你,但是你必须要冷静。”   路云帆觉得奇怪,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老是忧心忡忡地要告诉他一些事,在说之前又神秘兮兮地要他冷静。   虽然他们说出的每件事都是晴天霹雳,但是惊得多了,路云帆已经麻木,他淡淡地回答:“说。”   许洛枫定了定神,冷静地说:“医生说,你的右腿,保不住了。”   路云帆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他“哈”了一声,扭头看着许洛枫,问:“什么?”   许洛枫正视他,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你的右腿,要截肢,大腿截肢。不能再拖了。”   路云帆茫然地看着他,他反应了很久,才弄明白许洛枫说的是什么。   他并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歇斯底里,他没有哭,更没有笑,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这一个多月来,医生、护士、爸爸、江蓓对他伤情的遮掩态度,明白了他的右腿为什么老是被许多陌生人围着看,明白了他为什么要一次一次地接受检查,明白了他为什么一直不能进行复健,明白了他的腿为什么会没了感觉……   明白了——他,路云帆,再也不会是以前的路云帆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节写得很乱,好像和小路一样,脑袋不够用了。 ☆、太平洋的那端   路建宇赶到洛杉矶后,依旧不同意路云帆截肢。   路云帆躺在病床上,听到自己的父亲在走廊上与医生争执,声量越来越大。   “我不能让我儿子变成一个残废!不行!绝对不行!他才只有20岁!”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路云帆知道,一定是江蓓拉开了路建宇。   路云帆漠然地看着虚掩的病房门,脑中一片空白。   两天后,他对主治医生说,他决定截肢。   路建宇知道以后大发雷霆,对着路云帆吼了起来,他说,只要腿还在,就还有希望,如果截肢,以后医学再发达都没有用了!   路云帆的面容一直很平静,不管路建宇怎么说,他都不为所动。   最后,他自己签了手术同意书。   当他签下自己的名字时,路建宇再也忍不住,他冲出了病房,这个头发半白、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像个孩子似的抱着脑袋蹲在走廊上,失声痛哭。   江蓓默默地走到他身边,将他揽进自己怀里。   手术前一天,路云帆说想去外面晒晒太阳。   江蓓和许洛枫合力将他抱上轮椅。他身体虚弱,虽是夏天,江蓓还是往他身上盖了一块毯子。   路云帆已经好久没晒太阳了,他的肤色白得不自然,几乎像是透明了一般,甚至可以看到皮肤下的血管筋脉。他的脸颊也凹陷得厉害,眼神不再清亮,仿佛蒙着一层水雾。   来到楼下的花园,他抬起头往天上看,强烈的日光刺着他的眼睛,令他觉得晕眩。   江蓓推着轮椅慢慢地走,许洛枫陪在他身边,路云帆看着周围散步的病人,还有许多玩耍笑闹的孩子,嘻嘻哈哈地跑过他身边。   有几个年轻的黑人在露天篮球场打球,路云帆让江蓓把轮椅停在场边,他没有说话,只是茫然地看着他们。   他们在场上奔跑、跳跃,大声喊叫,拿球后快速地突破,急停跳投,进球后,他们哈哈大笑起来,胸膛相撞,大手互击,又迅速组织起下一次攻防。   路云帆微微地笑了起来,看到进球,还鼓掌不停。   一个绑着许多小辫子的黑人扭头看到他,厚嘟嘟的嘴唇一咧,大白牙就露了出来。   他对着路云帆叫:“Hey,guy,Get well soon!”   路云帆点点头,也不答话,只是继续看他们打球。   一个小时后,他说:“江蓓,我想回去了。”   这天晚上,路云帆睡得很早。   当病房里没有了其他人,他打开了床头灯,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那封信。   路云帆拿出信纸打开,看着纸上熟悉的字迹,绝情的话语,他的眼眶渐渐地湿了起来。   她说了许多许多,洋洋洒洒地写满了两张信纸,逻辑混乱,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在回忆她与韩晓君的儿时点   滴,一会儿又在回忆她与路云帆的青春往事,一会儿似乎情绪有了起伏,痛斥起路云帆幼稚小气、心胸狭隘,一会儿又感谢路云帆在车祸发生的瞬间救了她的命,一会儿又说,如果能换回韩晓君的命,她情愿死的人是自己。   她说:路云帆,这半个多月,我想了许多许多,发生了这些事,我想我已经没办法再面对你了。   她说: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局,晓君死了。当他的生命在我手中渐渐消逝时,我就知道,我和你已经结束了。   她说:韩晓君之于我的意义,是你们都无法体会的。他只有25岁,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有许多的梦想还没有完成,可是,他死了。   她说:没有什么东西比生命更重要,爱情,事业,学业,理想,所有的一切都是构筑在一副健康的身体之上,当生命逝去,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她说:路云帆,谢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关心,但是,我希望从今以后,你能把我忘记。   她说:路云帆,请保重身体,好好照顾自己,多关心你的家人、朋友,他们都很担心你。   她说:我会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我会努力忘记这里的一切,包括,你。   她说:希望你能成熟起来,不要再这么冲动了。有时候,冲动会使人犯下难以挽回的错误,付出惨痛至极的代价,还会连累到无辜的人,让他们为你的冲动而买单。   她说:路云帆,我们分手吧。   她说: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会见你的。   她说:祝你幸福。   两张普通的纸,路云帆看了一遍又一遍,也没看出半点她对自己的不舍和眷恋。   字里行间,写满了她对他的失望,对韩晓君的怀念。   路云帆不知道安宏写下这封信时,是怎样的心情。   他只是觉得灰心丧气。   好像他与她在一起的一年半,那些分分合合,都是不存在的。   那些甜蜜默契,都是虚的。   那些海誓山盟,都是假的。   那些温柔的亲吻,都是一场空。   那些身体纠缠、大汗淋漓的夜晚,都是一场梦。   那些为她痴狂,为她追逐的日子,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只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他曾经为他们的未来做了无数的构想,到头来,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安宏,你就是个骗子,骗子,骗子!   路云帆忍不住又抚上自己的右腿。   在大腿的受伤截面下,感觉已经麻痹,截面处却如针刺一般得疼。   他知道,这样的疼痛马上就要终结了。   只是不知,心里的伤痛何时才能痊愈。   又或者,那血肉模糊的一团,会永远梗在他的心里,抽不离,剥不去。   他抬眼望向窗外。   云浅星稀,   夜似墨,月如钩。   不知隔着太平洋的那端,那个人,是不是和他一样,失了魂魄,独自愁。   第二天,路云帆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台上的灯光很刺眼,接受麻醉时,他笑了一下,然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的安宏,正瑟缩在T市医院的病床上,浑身发抖。   几天前,她在出租屋里割腕,幸亏被室友小李及时发现才救回了一条命。   小李吓坏了,把安宏送进医院后又不知要找谁,一直等到安宏醒来,自己拨通了陈航的电话。   陈航立刻赶去T市,他陪了安宏几天,不停地劝慰她,发现效果不明显。   陈航思考后,终于决定把这件事告诉萧琳,萧琳在电话里慌得大哭起来,陈航哄了她半天,帮她订了来T市的机票。   安宏像变了个人似的,她每天躺在病床上,不动也不说话。   萧琳心急如焚,经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掉眼泪。   她才17岁,碰到这样的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幸好陈航一直陪在她身边。   有一天,萧琳把陈航拉出了病房。   “怎么了?“陈航看着面前的女孩不安地扭着衣角,一脸犹豫,心中不解。   “陈航……”萧琳抬头看他,“我想来T市读书,我不放心我姐,怕她再想不开。”   陈航皱起眉:“高中转学去外地,很麻烦的。”   “所以我才找你啊,你能帮我吗?”萧琳的眼睛怯怯的,充满了期待。   陈航很为难:“你若是来了这里,你俩住哪儿呢?”   “我和我姐商量过了,我们打算把和平小区的房子卖了。”   陈航一惊:“真的?安宏考虑清楚了?”   “恩。”萧琳坚定地点头,“我和我姐都觉得,她必须要彻底离开那个城市,才会好起来。”   七月底,陈航托了许多关系,帮萧琳联系到一所T市的高中,缴了借读费,在新学期开学后插班借读。   他又找了一间装修齐全的二居室,交了一年的租金,给两姐妹住。   最后,安宏委托陈航,把和平小区的房子卖给了小区门口的一家房屋中介,价格比市场价低了20%。   做完这一切,陈航帮着萧琳收拾了行李,带着她去了T市。   其中的原委,他们没有对任何人说,安宏自杀的事,总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安宏在出租屋里休息了一个多星期,重新回丰源上班。   她依旧消沉,只是努力工作,连话也不愿多说。   萧琳每天与陈航通电话,汇报安宏的情况,陈航想与安宏说话,她都不肯接。   陈航只得隔两个星期就飞去T市看望她一下。   安宏开始感觉头疼。   脑子里像有东西在搅动,疼得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她迅速地消瘦。   疯狂地依赖酒精,   依赖咖啡因,依赖尼古丁。   每天夜里她都失眠,闭上眼睛,似乎就能看见那个场景。   泥泞的雨地,韩晓君一动不动的身影,他全身湿透,面如死灰,体温在她的怀里越降越低,终于变得冰冷一片。镜头一转,面前又变成了路云帆,肿胀的头颅,紧阖的双眼,凹陷的脸颊,全无血色的唇,还有裹着石膏的双腿……他的身下渐渐浸出一大滩的血水,越溢越多,越溢越多,安宏呆呆地望着他,病房渐渐消失,周围一片空旷,她清楚地看见了血泊中的那双眼睛,瞪得滚圆,直直地注视着她。   那是秦月的眼睛。   安宏大声地尖叫,从床上弹起。   萧琳冲进她房里时,只看到她缩在床头,眼神涣散,抱着脑袋抖个不停。   “姐!”萧琳冲到安宏身边,慌得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拍着安宏的背。   安宏挥着手挡开她,她的长发披散在脸上,面容惊恐,嘴里低声地念叨着,萧琳仔细听也听不出她在嘀咕什么。   她知道,安宏是生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卡文了,卡得很厉害。憋着写了一点,下一节就把十三大章结束掉,完结章应该会好写许多。   这几节都写得不好,大家将就看,争取把完结章写得带感。 ☆、六年   路云帆做了一个梦。   梦里天空晴朗,阳光灿烂,连风都是暖的。他站在一个体育场上,正在准备起跑。   耳边发令枪响,路云帆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他夹在一群年轻人中,规律地摆动手臂,迈动长腿,跑得坚定又有力。   他的呼吸很平稳,身体似乎一点也不疲劳,只是沿着偌大的体育场跑了一圈又一圈。耳边是不停歇的加油呐喊声,他抬头望向看台,那里坐了数不清的人,却一个个都面容模糊,令他看不清。   他又转头看身边的选手,同样也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听见他们粗重的喘气声。   路云帆有些纳闷,却也没有多想,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渐渐地就脱离了大部队,一个人冲在了最前面。   纷杂的脚步声甩在了身后,路云帆不禁有些得意,他抬头往前看,金色的飘带在终点线上随风摇荡,飘带后面似乎还站着一个人。   窈窕的身影,高高扎起的马尾辫,笑起来时眯起的细长眼睛,无不令他心生暖意。她在朝他招手,大声喊:“加油,加油!”   清风拂过她的面颊,年轻的女孩笑靥如花,路云帆翘起嘴角,更加卖力地向她跑去。   可是那终点线看着很近,跑起来却是那么得远,路云帆觉得腿像灌了铅,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很疲惫。   他向着远处的女孩喊:“安安!我好累啊!”   “就快到了,加油!”女孩依旧招着手,路云帆咬咬牙,继续往前跑,呼吸乱了,脚步沉了,心跳急了,却一点也不在意。   突然,他脚下一绊,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腿部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痛。   路云帆硬撑着支起上身,抬头看那女孩,他忍着痛大喊:“安安,我腿好痛!”   那女孩却只是笑着看他,没再说话。   身边响起无数脚步声,年轻的男孩们纷纷超过了他,欢呼雀跃着奔向了终点,跑在最前面的男孩高大健美,他扬起双臂,身体撞向金色的飘带,路云帆只看到阳光下,他轮廓坚毅的脸庞,还有获胜后的得意神情。   路云帆还想爬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募然心惊,自己的右腿——已经不见了。   原本修长匀称的腿,只剩下了短短的二十多公分肢体,无力地拖在地上,断腿处渗出一滩血迹,触目惊心。   路云帆一下子就哭了,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抱着自己的断腿,他又望向终点,那个女孩迎接着跑了第一的男孩,她递上水,娇羞地说:“晓君,你最厉害了。”   就像一把刀,直刺进路云帆心里。   他伏在地上,一手拍着地,一手向前伸,凄厉地喊着她的名字:“安安!安安!安安!”   那女孩似乎没听见,她牵起获胜男孩的手,慢慢走远,走着走   着,又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中尽是嫌弃与憎恶。   天瞬间就暗了下来,乌云密布,大雨倾盆。   路云帆浑身湿透地躺在地上,体育场里一片空荡,只余下了他一个人。   他张开双臂,右腿剧痛,却抵不过心里的痛。   他伸手摸上自己的断腿处,那奇异的感觉令他全身发抖。   他想,这一定是个梦,一定是个梦,一定是个梦!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这的确是一个梦,可是现实,似乎比梦境还要令人绝望。   江蓓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路云帆躺在病床上大声地喘气,他瞪着眼睛,满身满脸的汗,胸腔急剧地起伏着,右手正死死地抚在自己的右腿截肢处。   江蓓皱起眉,拉过他的右手放到身侧,柔柔地说:“又做噩梦了?不要去抓伤口,很快就愈合了。”   路云帆渐渐地平缓了呼吸,他扭头看江蓓,问:“我什么时候能穿假肢?”   “快了,先用临时假肢,适应几个月就能配正式的假肢。”   “恩。”路云帆突然像想起些什么,问。“洛枫回国了吗?”   江蓓一边帮他按摩左腿,一边说:“明天走。”   “我想见他。”   “好,他下午会来看你。”   许洛枫回国前最后一次来看路云帆,路云帆思考许久,终于向他说出了一个请求。   “洛枫,回国后,帮我去把安宏的房子买回来,好吗?”   许洛枫颦眉:“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阿路,她这样对你,你不要再惦记她了。”   路云帆垂头不语。   许洛枫气极了:“你听到没有?把她忘了吧!”   “照我说的做。”   “如果我不答应呢?”   “我去找别人。”路云帆依旧虚弱,面色惨淡,眼神却是坚定的。   许洛枫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很久以后,才勉强答应下来:“我答应你。”   几天后,路云帆截肢伤口愈合,为了缓解伤处肿胀,也为了消除幻肢痛,医生鼓励他穿戴临时假肢练习站立、走路。   复健的过程很苦,路云帆左腿肌肉都已萎缩许多,右腿又是初愈,每一次的练习都令他冷汗涔涔而下,江蓓根本不忍看,路云帆却是咬紧牙关,没有哭。   终于,他可以扶着双杠,慢慢地行走了,只是低下头看到自己骨骼般的右腿假肢,他心中酸楚得难以言述,面上却一点也未表现出来。   右脚踩在地上时,再也没有了本身该有的那种感觉,路云帆闭上眼睛体会,觉得自己就像是单腿站在悬崖边,摇摇晃晃,腾云驾雾一般。   他按捺下自己所有的心情,只是认真又积极地练习走路。江蓓觉得欣慰,又有些担心,以她对路云帆的了解,她以为他必定是要大发脾气的,而且,他是那   么怕痛的一个人,高中时右脚骨折痊愈练习走路,他都能嗷嗷地叫半天,可是现在,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左腿的痛,右腿截肢处的痛,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   江蓓知道,他的伤是在心里。   路云帆也有控制不住的时候。   他会摔跤,练习坐下、站起时,他会努力几次都站不起来,每次摔到地上或站不起来时,复健师都会来扶他,这时候,他就会冲对方发脾气,英文中文一起骂,甚至叫人家滚。   晚上,江蓓会和医生一起查看他的残肢,残肢依旧是肿胀的,还被假肢接受腔磨得很红,路云帆却只是呆呆地躺在床上,任由自己的断腿被几个人抬起放下,放下又抬起,他仿佛没有知觉,眼神空空洞洞的,茫然一片。   洛杉矶是个干旱少雨的城市,加州阳光充沛,尤其是夏天,几个月不下雨都是常见。   可是八月时,天竟然下雨了,淅淅沥沥的一场雨冲走了夏日里的热浪,却带给路云帆一种难以想象的痛苦。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痛,整条左腿像是在被虫子啃噬,尤其是膝盖受伤处,痛得他把脸都埋在了枕头里,牙齿差点咬破嘴唇。   江蓓慌得不知所措,想要帮他按摩左腿,只稍微重了一点,路云帆浑身的肌肉就绷紧了,他伸手拉开了江蓓的手,痛得声音都发不出来。   江蓓叫来医生,医生只说骨折后发生这种痛是正常的,随着时间推移,症状会轻下来。   路云帆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他和江蓓都相信了美国医生的话,可是后来,过了很多很多年,这种痛一直都纠缠着他,令他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有时候,听着窗外的雨声,路云帆午夜惊醒,他会想,韩晓君离开的那天,就是下雨,这是不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令他永远都忘不掉自己犯下的错,永远要承担这苦果。   路云帆复健了几个月后,终于换上了正式假肢。   他开始过正常的生活,只是这生活,再也离不开拐杖、假肢、轮椅,还有浴室中的一些残疾人辅助设施。   又过了几个月,路建宇与他商量,江蓓回国,让他在美国继续读书,结束本科,再读硕士。   路云帆答应。   许洛枫已经来美国留学,两个人都入读斯坦福,租了一间公寓做了室友。   在美国人人都开车,路云帆只是少了条腿,还是可以拿驾照的,但是他再也不肯开车,许洛枫无奈,只得做了他的专职司机,两个人开始了共同的求学生活。   安宏继续在丰源工作。   只是,她的注意力常会不集中,记性也越来越差,终于,她在工作上犯了错。   第一次做错预算,领导只是叮嘱了她几句。   第二次犯错,伍总把她叫去谈了话。   等到第三次犯错,也是最   严重的一次,因为她用错了单位符号,使得丰源势在必得的一个标被废,伍总大发雷霆,对着安宏的部门领导说如果安宏再犯第四次,就把她开除。   安宏像是惊弓之鸟一般,她觉得自己已经够仔细了,却还是会犯这样那样的错,以往只需要三个小时就能做好的工作,现在却需要两倍的时间来做,还错误连连。   她的领导压力也很大,对她的态度就不那么好了,发生了这些事后,同事们自然也对她颇有微词。Laura更是幸灾乐祸,时不时地去找安宏的茬,或是把一些无关紧要的工作丢给她去做,自己落得清闲。   有一次,安宏熬了整个通宵,做完自己的事,再做Laura交给自己的工作,天亮后,她把文件拷给Laura,Laura却看都不看,丢下一句:“这个我已经做完了,咦?我没告诉你吗?”   安宏没吭声,默默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连着两三次以后,她终于知道Laura是故意在耍她,安宏告诉自己要忍,不要去和她计较。   可是有一天,在茶水间外,她听到Laura在和几个女同事说自己的事。   “那个安宏,你们不要看她面上不声不响,其实很有手段的,事情做得那么糟,还能在公司里混下去,肯定是有后台的。”   “哎,Laura,她是不是别人介绍进来的呀?”   “我听说是技术部的谢工介绍进来的。”   “谢工?怪不得,谢工的爸爸以前在省建设厅工作的,门路很多的呢。”   “对啊,所以我觉得吧,她和谢工一定有关系,要不然一个J市人,又是Z大毕业的,毕业了大老远地跑来T市做什么?投奔情郎呗。”   “现在大学生都很开放的啦,同居、打胎什么的都很多呢。”   突然,一个陌生的女声说:“你们没凭没据的,别胡说八道!背后说人家坏话,缺不缺德啊!”   Laura一愣,说:“我们在说安宏,关你什么事啊!”   “我就是看不过眼,不行啊!跟着男朋友过来怎么了?我也是外地人,也不是在这里毕业的,我就是跟着我男朋友来的T市,我还要和他结婚呢!不行啊!哼!总比有些人,一大把年纪还没男朋友来的好吧。”   Laura气坏了:“你!”   “算了算了。”几个女人把她拉出了茶水间,她们看到门口默然站立的安宏,俱是一惊,面色变了变也就走了。   安宏手指绞着杯子走进了茶水间,里面只剩下了一个女孩在泡咖啡,看到安宏,她笑了一下。   安宏撕了两袋速溶咖啡倒进杯子,女孩有些惊讶:“你泡双份的啊?”   “恩。”安宏等着水开,沉默了一会儿后,轻声说,“谢谢你。”   “呃?”女孩“噗嗤”一   笑,说,“她们说的话,我中枪了,所以才和她争了几句。”   安宏低着头笑了起来。   女孩捧着杯子啜着咖啡,偷偷看她,说:“哎,我是业务二部新来的,刘艳。”   “安宏。”安宏扭头看她,“预算部的。”   2005年9月,萧琳转到T市一所高中读高二。   她觉得安宏越来越不对劲。   她很易怒,很疑神疑鬼,又常发呆,还会躲起来哭。   她一条一条地买烟,一个礼拜就能抽掉一条烟,萧琳走进她房里时,总能闻到浓浓的烟味,呛得她喘不过气来。   安宏却毫无反应,她还喝酒,啤酒已经喝不醉,红酒又太贵,她就开始喝白酒。   萧琳知道,她是想把自己灌醉,醉了,就不会去回想以前的事。   但是她酒量好,很难灌醉。   她甚至会在房里呕吐,身体难受至极,脑子里却还能想起过去。   有一天,安宏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很乱,一幕幕地闪烁而过。还有那些人,绕在她身边不停地旋转,不管她怎么喊停,他们就是转个不停,闪个不停。   安宏快要崩溃了,她抱着脑袋大声尖叫,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些景象消失。   最后,她看到了韩晓君。   他站在阳光下的溪水中,面向着她,笑容温和。   “晓君……”安宏跌跌撞撞地向他跑去,却怎么也跑不到他身边。   身后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她回身望,就看到了路云帆焦急的脸。   “你要干什么?”路云帆大声地问,“安安,你想要干什么?”   安宏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但就是因为不知道想要干什么,她才觉得迷惑。   韩晓君在叫她,他的身边出现了秦月,她还只是个初中生的模样,圆脸大眼,面容青涩又单纯。   接下来,人越来越多,妈妈、萧医生、外婆,甚至还有面目模糊的爸爸……   安宏越发迷茫了,她想要挣脱路云帆的手,路云帆却抓得很紧:“安安!”   安宏想了许久,说:“我累了。”   路云帆说:“你该为萧琳想想!”   “她已经长大了。”安宏回头望着他,路云帆的眼睛深幽,泛着水汽。   安宏一笑:“路云帆,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安安……”   路云帆突然变了脸色,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就知道,不管我做什么,我都比不过他。”   “不是的……”安宏有些慌了,“路云帆,不是的……”   “哼。”年轻的男孩脸上现出一丝嘲讽,他冷冷地说,“如果你累了,就去找他吧。”   他渐渐地松开了手,安宏怔怔地望着他,路云帆抿着唇,脸色很差,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终于似泡沫一般消失了。   “路云帆!路云帆!”安宏四下张望,四   周白茫茫的一片,她再也找不到他了。   又一次回头,韩晓君依旧在对她笑,还伸出了手。   安宏泪眼朦胧,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萧琳起得很早,背上书包出门前,她突然有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她打开了安宏的房门,立时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放声尖叫起来。   安宏躺在一片血泊中,脸色已经惨白,她的左手腕处鲜血淋漓,血已经凝固,边上是一片染着血迹的小刀片。   陈航得到消息时,头疼得无以复加。   他想了许久许久,才想到一个办法。   国庆长假,陈航不顾安宏的反对,带着她去了一个地方。   贵州,天柱县,远口镇。   安宏精神萎靡,不明白陈航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陈航步步不离地看着她,连着晚上住宾馆都与她住一个房间,然后把卫生间里所有的玻璃、刀片类物体给收了起来。   休整一天后,他带着安宏去了一家小旅馆,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婴儿迷茫地看着他们,陈航拢着安宏的肩走进去,说:“我是J市的医生,我叫陈航,我们是来找吴国栋的。”   安宏疑惑地看着他们,那个女人却笑了起来:“啊,找国栋啊?是因为他的眼睛吗?他现在恢复得很好呢,你们等等啊,我马上叫他回来,他已经能自己去买菜了。”   安宏更疑惑了,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她马上就明白了。   两天后,陈航又带她去了W县。   安宏本来有些抗拒,她不敢见韩爸韩妈,但是陈航宽慰她,说见了以后她就会明白了。   彼时,韩妈正抱着一岁多的韩君忆在哄,6岁多的韩君念坐在一边,正在哇哇大哭,不管韩爸怎么哄他,他就是止不住哭,也不肯吃饭。   韩妈看到安宏吃了一惊:“宏宏?你,你怎么瘦成这样?”   安宏呆呆地看着两个孩子,韩妈把君忆抱给她看:“你瞧,这个娃娃,是不是和晓君长得有些像?”   晚饭后,安宏独自走到院子里,君念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正在呆呆地看天。   安宏也坐到小板凳上,君念见边上坐了一个人,起先还不理,片刻后才偷偷看她。   安宏朝他一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李彬。”   “几岁了?”   “6岁。”   “念小学了吗?”   “一年级。”   安宏不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派,慢慢地撕起了包装纸。   君念眼巴巴地看着她,他因为闹腾,没有吃晚饭,此时早已饿了。   安宏把巧克力派拿出来看了看,递到他面前:“给你。”   君念伸出小手拿过,偷偷看了她一眼,低头就啃起来。   “吃慢点,不够还有。”安宏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问,“你为什么不吃晚饭   ?”   君念啃了一半,渐渐停了下来:“他们要我叫他们爸爸妈妈,我不肯。”   “为什么?”   “他们不是我爸爸妈妈,这里也不是我家!”   “那你的爸爸妈妈呢?”   “爸爸妈妈……死了。”君念开始掉眼泪,“爷爷说,他们到天上去了,但是我知道,他们死了。”   “那你爷爷呢?”安宏继续柔柔地问。   “爷爷年纪大了,奶奶也死了,爷爷就不要我和琛琛了。”君念似乎想到了伤心事,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安宏把他揽到怀里,指着天上星星说:“爸爸妈妈虽然不在了,但他们会在天上看着你的,然后,神仙就变了个魔法,送给你新的爸爸妈妈。”   君念看着满天星斗,说:“但是他们也不想要我的,他们只想要琛琛。”   “恩?为什么?”   “我听到的,那个胖阿姨对爷爷说,她只想要琛琛。”   安宏终于知道了君念哭闹的原因,小小的孩子还不太懂事,但有些事已经能明白了。韩妈想要领养一个孩子,但只看中了1岁多的李琛,李彬太大了,有了记忆,有了想法,她一定是怕带回来养会不亲。   但最后,她还是把他一起带来了,可是这个孩子却已经没有了安全感。   “君念。”   “我不叫君念!我叫李彬!”   安宏也不和他计较:“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叫你君念吗?”   君念摇头。   “因为他们的儿子叫晓君,他们在惦念他,回忆他。”   “他在哪儿?”   “在天上,和你的爸爸妈妈在一起。”   安宏的眼泪滑了下来:“君念,我向你保证,他们不会不要你的,他们是最好最好的爸爸妈妈。”   君念沉默了,稚气地问:“阿姨,那你是谁?”   “我不是阿姨,我是你姐姐。”安宏摸摸他的脑袋,“好好读书,乖乖吃饭,你要变得很高很强壮,才能更好地保护君忆,不管你们的名字改成怎样,他都是你亲弟弟,是不是?”   “恩。”君念似乎明白了,他点点头,“阿姨,哦不,姐姐,你还会来看我们吗?”   “会啊,我每年都会来,过年都来,姐姐带你去买糖葫芦吃,给你堆雪人,我们一起放鞭炮,好不好?”   “好。”君念终于笑起来,继续啃起那个巧克力派。   安宏又一次抬头看天,天上的星星闪闪烁烁,似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   她想,每个人都会死的,只是早晚而已。而自己,似乎还没到死的时候。   回到T市后,安宏终于去看医生。   她被确诊为抑郁症。   她开始定期检查,按时吃药,很自觉,一点也不排斥。   她申请转部门,转去了业务二部,与刘艳成了一个部门的同事,直系领导是辛维。   她打起精神,努力工作。   陈航看着她左腕上的两道疤,就送了她一块宽表带的手表。   “疤痕虽然消不去,但是你会好起来的。”   “恩。”安宏点头。   这些年,他们谁都不容易,抑郁症是很难治疗的病,但是安宏很配合医生。   虽然她依旧失眠,易惊醒,嗜烟嗜酒,偶尔也会有消极的想法,但四下无人时,她总会鼓励自己,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的工作渐有起色,2006年底,萧琳满了18岁,安宏用卖了和平小区房子的钱交了首付,买了一套属于姐妹俩的房子。   2007年6月,萧琳高中毕业,考上了T市的一所一本高校。   2008年11月,安宏的年薪达到了13万,她买了车。   2008年12月,路云帆和许洛枫回了国。   2009年2月,春节后,路云帆去了W县。   2009年8月,萧琳作为交换生,出国留学,安宏卖掉了L市的房子,给她做生活费。   2009年12月,宇华开发了一个楼盘,在定名的最后阶段,路云帆给楼盘改了名。为了这个事,路建宇大发雷霆,整整一个月没和儿子说一句话。   2010年6月,路云帆认识了孔岚,8月,她成了他的女朋友。   2010年12月,安宏通过刘艳认识了赵德生,开始与他交往。   2011年2月,春节,安宏如往年一样去W县过春节,告诉了韩妈自己有了男朋友的事。   2011年2月底,路云帆去看望韩爸韩妈,得知了安宏有男朋友的消息。   2011年3月初,他拿到了创意大厦标的报名单位名单,定下了实地考察计划。   路建宇知道了这件事,多年前,他就打听到安宏在T市,工作单位是丰源,而丰源建设,即是创意大厦的重点夺标单位,听说了路云帆要去丰源考察,路建宇再也憋不住,找路云帆好好地谈了一次。   这一次,他对自己的儿子说出了一件隐瞒许久的事。   “她不是双手空空地离开的。云帆,她向我开口要30万啊。”   路云帆看着自己的父亲,难以置信。   “我给她了,她也收下了。”路建宇拍拍路云帆的肩,“儿子啊,你别再傻了,岚岚现在虽然在美国,你们见不了面,但是她毕业了就会回来了,你要和她交往就好好交往,不要再去想那么多年前的事了。这世上好的女孩子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惦记她一个呢?”   路云帆没有说话,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去了和平小区,坐在客厅里的小床上,抽着烟,想了整整一夜。   2011年3月14日,路云帆一行人到了T市。   进了丰源的办公大楼,路云帆莫名地有些紧张   ,但是面上并没有表现。   经过办公大厅时,他暗暗地观察周围,什么都没发现。他们先去了伍总的办公室,谈了一会儿后,伍总说一起去用个接风宴。   路云帆和伍总并肩走出办公室时,还未抬头,他的心就漏跳了一拍。   眼角的余光看到不远处的那个人影。   等他抬起头来时,只看到她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她穿着宝蓝色的小西装,黑色长裤,长发扎成马尾,一甩一甩地晃在脑后。   路云帆的唇微微地弯了起来,眼里闪过凌厉的光。   嘿,安经理,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第十三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十三章写完了,十四大章是完结章“情丝难了”   不会长,所以,该讲的基本要讲完了。   今天是路总和安安的结婚一周年纪念日,本来想放个番外的,精力不够,用正文充数吧。 ☆、花衬衫   一辆白色轿车停在宇华大厦的门口,车上下来三个男人。   他们走进一楼大厅,为首的男人穿着一件夏威夷风格的红色大花短袖衬衫,下穿白色长裤,白色皮鞋,他身材高大挺拔,肤色健康,走起路来有款有型,颇有T台男模风范。   他的头发乌黑,抹着发蜡,发型随意又有型,脸上架着一副硕大的茶色太阳眼镜,虽挡住了眼睛,可是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唇,轮廓方正的下巴,仍显出他面容俊朗,器宇轩昂。   两个黑衬衫、黑西裤、黑墨镜的男人跟在他身后,三个人旁若无人地走进了电梯间,前台小姐已经被这个场面镇住了,甚至没敢去叫人登记,只在那几人走进电梯后,快速地打电话到楼上:“高助理,路总等的人好像提前到了!”   电梯门打开后,花衬衫面色严峻,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办公大厅的人都站了起来,小高已经迎了上来,还没来得及招呼,花衬衫已经开了口:“路云帆呢?”   “路总在办公室。”小高毕恭毕敬地回答。   “唔。”   花衬衫没再搭理他,对身后两个人说:“你们在外面等我。”   “是。”两个男人点头回答。   花衬衫大摇大摆地进了路云帆办公室,小高想跟进去,花衬衫已经“砰”地一声,把门甩上了。   小高无语,只得回头招呼花衬衫的两个跟班:“两位,请跟我去会客室坐一会儿吧,喝杯茶。”   办公室里,路云帆抬头看着花衬衫,有些错愕。   他皱起眉:“不是说下午才到么?”   花衬衫完全不理他,顾自拉开椅子就坐在了路云帆对面,翘起二郎腿看着那个眉头越皱越紧的男人,闷闷地说:“本来上午和一个小妞儿有约,结果被她放了鸽子。”   “……”   花衬衫看着有些郁闷,路云帆站了起来,问:“喝什么?咖啡可以吗?”   “昨晚喝了好几杯,快喝吐了。”   “那绿茶?”   “不要,我讨厌茶叶吃到嘴里的感觉,怪死了。”   “……”   “哎,你这儿有酒吗?”   路云帆的脸色差了起来,花衬衫耸耸肩,仿佛在自问自答:“算了,大早上的喝酒也没什么味道。”   路云帆手指敲着桌子,嘴角带笑问,“要不要我叫小高给你,泡杯奶茶?”   花衬衫抬头看他,两个男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盯着看了半天后,花衬衫突然笑了起来,他摘下太阳镜丢在桌上,一双眼角微翘的桃花眼格外明亮:“不用了,冰水就行。”   路云帆给他倒了杯冰水,花衬衫已经站了起来,在他办公室里悠闲地逛来逛去,东看看西摸摸,最后还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看风景,路云帆沉着气也不叫他,他晃了一会儿才又回来坐下,懒洋洋地说:“看来你   最近麻烦是挺大的,都不会发脾气了。”   路云帆觉得头疼,捏捏眉心,才缓缓开口:“石毅,我找你来,是有正事和你谈。”   石毅摊开手:“所以我来了呀,路总一个电话,我立刻订了机票屁滚尿流地过来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哎,真是筋疲力尽啊!”   路云帆嘴角抽搐:“你最近是在研究成语词典么?你究竟知不知道屁滚尿流是什么意思?”   “唔?我用错了么?”石毅哈哈大笑,眼珠一转,突然问,“哎,对了,几个月前和我跳舞的那个美女,你泡到手了没?”   “干吗?”路云帆斜眼看他。   “我一直对她魂牵梦萦,朝思暮想,很想再一亲芳泽啊!”   “……”路云帆觉得再和他说下去,自己就要疯了,干脆直接拿过办公桌上的一个文件夹丢到石毅面前,“别扯了,你先看看这个。”   石毅撇撇嘴,打开文件夹看了几眼,一下子就合上了,又丢回路云帆面前:“都是中文,看了头疼,你找人翻译了给我看。”   路云帆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看得懂,中文的。”   “哎呀。”石毅揉着额角,“Sorry,最近太久没练中文,有点儿一知半解啊,你晓得,这个项目好大好大的,我需要看得透彻一点,你找人翻译了再给我看吧。”   他点起一支烟,优哉游哉地抽起来,还丢了一支给路云帆,路云帆拿起来,点燃。   他点点头:“好吧,那要麻烦你明天再来一趟,我会叫人通宵翻出来。现在的话,我可以把这个项目先给你讲一下。”   “不要那么急嘛,我现在时差还没倒过来呢,喏,10点多了,我都有点困了,想睡觉了。”   路云帆看着石毅笑嘻嘻的脸,知道是自己在求人,只能忍耐再忍耐。   “吃饭了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吧,然后我送你去宾馆休息。”   “早餐吃了没多久,不饿。”石毅面色轻松,又说起了之前的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那个美女叫什么来着,好像是……Ann,你现在和她怎么样了?”   路云帆瞪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拿过办公桌上的一个相框,转了个面推到石毅面前。   相框里是他与安宏五一时在T市公园游玩拍的合影,两个人拥在一起,笑得格外灿烂。   石毅看了一会儿,点点头,抬头看路云帆,指着相片问:“弟妹?”   “恩。”路云帆点头。   “Jennifer呢?”   “分手了。”   “嗷嗷嗷!”石毅叫起来,“所以你被孔其东摆了一道,是不是?”   路云帆沉着脸,继续点头。   “我就知道!”石毅一拍桌子,“如果我和你合作,DP岂不是也会遭殃!”   “不会的。”路云帆说得诚恳,“你先看一下资料   ,电话里我也和你说了大概了,这个项目虽然有风险,但前期工作我们做了许多,纺织厂地块地处市中心,我们计划开发成高端写字楼,现在楼市虽然不景气,政策调控很厉害,但是商用楼几乎不受影响,这地价拿到手也并不算高,开发起来,利润空间还是很大的。”   石毅仔细地听着,一边听一边点头,随即又眉头一皱:“既然是这么好的项目,孔其东为什么要退出?”   路云帆不语。   “就是因为你和Jennifer分手了?”   “是的。”   “你是为了那个Ann?”   路云帆叹了口气,点头,又摇头:“我不爱Jennifer。”   “喔!Jesse,真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个情圣!”石毅摁灭香烟,夸张地拍了拍手,又说,“那孔其东退出了,你再找一家合作单位嘛,这么好的项目,你大老远地来找我,不是舍近求远,声东击西么?”   路云帆一头黑线,闷闷地回答:“不瞒你说,孔其东的朋友多,合作伙伴也多,他有政府背景,所以……最近风头紧,我很难找到合作单位。”   石毅用眼角瞟他:“所以你才找我?”   “我也是没有办法了。”路云帆眼神沉静,一点也没有平时的倨傲神情,“DP是美资,孔其东还管不了那么宽。”   “那DP不是和东海结怨了?以后再也合作无望?”   路云帆也摁灭了香烟,他倾身靠在办公桌上,双手交握,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直视着石毅:“石毅,相信我,宇华不比东海差。”   石毅沉思片刻,认真地说:“路云帆,你知道,这是十几亿,不是几百几千万。”   “我知道。”   “如果出了纰漏,DP也会倒的。”   “我知道,但是我有把握。”   石毅又沉默了一会,终于点点头,说:“我晚上给你电话,让我考虑一下。”   “好。”   两个男人都站了起来,路云帆问:“一起吃饭?”   “不用了,我还要去找那个放我鸽子的小妞儿。”   “那我等你消息。”   石毅瞟向桌上那个文件夹,不动声色地拿在了手里:“恩。”   路云帆要送他,他挥挥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路云帆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坐回办公桌前,给安宏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Nico石行事向来乖张,为人也捉摸不定,要说路云帆一点不忐忑,是假的。   一直等到晚上9点,路云帆终于接到了石毅的电话,立刻带上小高去了目的地。   是一间慢摇酒吧。   酒吧里灯光昏暗,音乐舒缓,客人们三三两两地在喝酒聊天。   石毅换了一件休闲T恤,已经喝了一轮,他脸颊潮红,眼睛也亮晶晶的,看到路云帆就招呼他坐下:“来来来,先喝   一杯。”   路云帆不动声色,陪着他喝了一杯,石毅也不含糊,立刻又给他倒了一杯,路云帆眉都不皱,一口闷下。   “啊!都说中国人喜欢在饭桌上、酒桌上做生意,果然如此。”石毅笑得很大声,拍着路云帆的肩,指着远处的几个女孩说,“嘿,Jesse,你看那个女孩子漂不漂亮?穿红衣服那个。”   路云帆看到那个女孩,妆容妖娆,胸前澎湃,只得低低地“恩”了一声。   石毅笑:“你说我们俩去泡她,她会选谁?”   “……”   “呐,赌一把吧,如果你赢了,我们就有的聊,如果我赢了,那就……抱歉啦。”   路云帆看他一眼,石毅眼眸精光四射,笑得挑衅,路云帆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你想怎么赌?”他问。   “我去请她喝酒,然后你过来说一句话,把她气走,或对你投怀送抱,就算你赢了。她要是依旧在我身边,就是我赢了。记住,只能说一句,而且不能对我和她人身攻击。”   路云帆笑得狡黠:“好,我赌。”   石毅端起酒杯就走了过去,他叫吧台的小弟给红衣女孩调了杯鸡尾酒,凑到女孩耳边说了几句话,女孩立刻娇笑起来。   石毅很英俊,眼泛桃花,男人味十足,与女孩调情的功夫也是一流,没一会儿,女孩已经把手搭上了他的肩,扭着腰笑个不停,眼里柔情满溢。   路云帆冷冷地看着他们,时候差不多了,他站起来走了过去。   石毅扭头看他,嘴角带笑。女孩有些迷茫,只看到一个穿着深色衬衫的英俊男人慢慢走近。   路云帆走到他们面前,看了一眼女孩,女孩脸红了,兀自打量着他。   他又看向石毅,突然拉起他的手,眼神哀恸,大声说:“Nico,不要找女人帮你生孩子,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我就满足了!”   言毕,他一把抱住了石毅,抱得很紧很紧。   石毅目瞪口呆,然后,红衣女孩已经把一杯酒泼到了他们身上,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酒吧里的人都呆呆地看着他们,路云帆松开怀抱,掸了掸身上的酒水,冲石毅挑眉:“我赢了。”   石毅摸摸湿漉漉的脑袋,扬起食指,点头说:“路云帆,算你狠。”   路云帆面色已经恢复如常:“资料你看完了吧?”   “差不多了。”   “什么时候详谈?”   “你干吗那么急啊!”石毅摸着自己的衣服,眼珠一转,说,“对了,我刚才来的路上看到一个地方,你和我一起去转转?”   “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石毅笑,“我都准备好了,哎呀,你不要那么严肃嘛,月黑风高,很适合去那里玩的!”   路云帆彻底无语,只希望石先生不要再卖弄他新学的成语了。   作者有话要说:唔。。。石二少,乃又来打酱油了~~代我向你哥、嫂问个好~~ ☆、许愿   J市的七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刻,而这些天,又是七月中最热的几天。   路云帆和石毅走出酒吧,感受到空气中令人窒息的闷热,不消片刻,他们的额头已经沁出了汗。   石毅的司机将车停在酒吧门口,路云帆没有考虑,直接就上了车。   车子开了十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路云帆下车一看,浓眉皱了起来。   这是一个在区体育场边的露天灯光篮球场。   已是晚上10点多,三块篮球场连成一排,打球的人已经不多,两块场地空着,余下那块场地上也是一些在收拾鞋子、背包的年轻人。   路云帆回头看石毅,只见他手里抛着一个篮球,正笑嘻嘻地走过来。   路云帆双手往裤兜里一插,也不说话,石毅走到他面前,弯下腰叉开腿快速地运了几下球,最后又把球抓在手里,手腕一转,篮球就在他指尖转了起来。   路云帆依旧笑着看他。   他喝了三杯洋酒,此时起了一些酒劲,脸颊泛红,眼神也迷离了一些。   石毅转了会儿球,下巴朝空荡荡的场地点点:“比一下。”   路云帆扭头向场地看了一眼,又看向石毅,石毅笑得很灿烂,似乎完全没考虑路云帆会不会答应,已经顾自运着球,向前走去。   路云帆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   这些篮球场是免费对外开放的,照明并不是很好,石毅穿着短袖T恤、休闲九分裤,光脚穿着双板鞋,他熟练地运着球,几处灯光投射在他身上,在水泥地上拉出数个方向不同的修长阴影。   石毅已经站在篮架下,他抬头看了看,身子微蹲,把球轻轻一抛,姿势轻巧又标准,皮球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抛物线,空心入网。   “Yeah!”他接住球,回身看着路云帆,一边拍球一边喊,“来啊,一对一,很久没玩了。”   石毅的样子很认真,路云帆知道,自己不能拒绝。   他把衬衫下摆从西裤里拉出来,握住双手扭了扭手腕,一步一步地向着场内走去。   石毅笑得更开心了。   他继续运球,在路云帆走到他面前三米时,突然把球向他掷去。   路云帆接住球,微微弯腰放低身体,熟练地运起球来。   他的头没有低下,一双眼睛牢牢地注视着石毅。   夜色中的篮球场上,只余下了两个年轻男人修长的身影。   路云帆一边运球,一边盯着石毅,石毅嘴角一牵,已经扑了过来。   篮球一对一,讲究速度和力量,论上肢臂力,两个男人是不相伯仲的,但路云帆毕竟右腿是假肢,走路时虽不见步态太过异常,在这种高对抗中,还是经不得快速移动。在石毅防守时,他的动作明显要僵硬许多,石毅并没有防得太凶,但路云帆还是很难带球突破。   不管他往左还是   往右,石毅张着双臂,就像一堵墙似的挡在他面前。   路云帆心中并未急躁,只是将身体重心放低,专注地控制着球。   至少,球不能被石毅断走。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路云帆见很难突至篮下,突然做了个假动作,石毅稍有迟疑,路云帆已经后退了一小步,直起身体,望着篮框眯起眼睛,手腕用力,将球投出。   石毅眼中闪过一丝光,他高高地跃了起来,一记势大力沉的盖帽,“砰”的一声,就把球给打掉了。   路云帆站在原地未动,石毅把球捡了回来,带着点痞气地冲他笑:“换我了。”   路云帆扭头看着他,只觉得自己心跳很快,掌心也都出了汗,浑身热血沸腾,他开始解自己衬衫的纽扣,一颗一颗地全部解开后,他一把把衬衣剥了下来丢到一边,露出白皙匀称、肌肉紧致的上身。   这段时间他身上压力很大,此刻面对石毅,他却感受到了一种想要释放的冲动。   天气很热,却抑不住棋逢对手时,激动的心情。   路云帆张开双臂伏低身体,移动双脚,目光炯炯有神,像一个猎人,在等待着他的猎物。   石毅面上漾着笑,原地运着球,身形一动,他如闪电般往路云帆面前冲去。   路云帆精神集中,他毕竟身高臂长,在防守方面还是可以支撑一阵子的。   石毅也是光明磊落,不会攻着路云帆的软肋去,只是很正统地与他对抗,完全讲究力量和技术。   两个人肢体相抗,石毅忽而持球背打,忽而转身佯攻,路云帆沉着应战,不敢掉以轻心,两个人渐渐胶着起来。   石毅运球时有稍微的犹豫,路云帆抓准时机,快速地抄手一探,皮球已经被他断了。   路云帆面上显出一丝得意,石毅则是神色一凛,但是他并没让路云帆高兴太久,路云帆毕竟行动不如他迅捷,石毅受了之前的教训,很快又把球断到了手里。   路云帆也不气馁,只是打起精神转换攻防,但是石毅身手矫健,得球后再也不给他机会,身子往他身前一挤,一个转身,步伐极速移动间,他已经持球掠过了路云帆。   路云帆想要回身拦他,无奈右腿行动起来并不太受他控制,抬头间,石毅已经一个三步上篮,把球投进了篮框。   路云帆叉着腰,一边喘气,一边看他,片刻后终于鼓起掌来。   石毅哈哈大笑,捡到球后又丢到路云帆手里:“换你了!”   石毅似乎越来越起劲,他也扒掉了T恤丢到一边,向着路云帆秀了秀健美的手臂肌肉,笑道:“再来!”   路云帆随意地运着球,眼睛一直盯着石毅,之前的运动不算太剧烈,但他的左腿已经隐隐作痛,尤其是膝盖处,似乎总是用不上力。路云帆心里虽有些懊恼,面   上却不动声色。   很多年前,他运动万能,最爱这样有对抗性的运动,踢足球、打篮球全都不在话下。截肢以后,他做得最多的运动就是游泳和器械健身,虽然偶尔也会练习投篮,可是与别人对抗却是多年没有过的了。   这一刻,似乎又让他找回了那种感觉。   路云帆知道石毅并没有用上全力,也知道他若是用上全力,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无法与他抗衡。但是他还是接受了石毅的挑战,因为,他知道石毅要的是什么。   只是全力以赴的自己。   石毅要看到他的决心,对合作前景的决心,破釜沉舟,绝不放弃。   路云帆的心跳得很快,呼吸也有些急促,但是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汗水从额头滑落下来,赤/裸的上身也早已汗珠密布。   篮球在地上有节奏地弹跳着。   路云帆全神贯注,寻找着机会,但是石毅的防守密不透风,路云帆想往内突,几乎是不可能。   他心中一动,带着球慢慢地往右边移动,在石毅还未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运着球后退了一些。   他低头看脚下,石毅目光一闪,已经知道了他的意图,他快速地欺身而上,却还是慢了一步。   路云帆站在三分线外,盯着遥远的篮框,左手扶着篮球,右手手腕用力,颀长的身子在空旷的篮球场上,幻化成一个标准又优美的身影。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石毅冲得过猛,身子收不住,路云帆球才离手,他整个人就撞到了他身上。   路云帆的身子向后倒去,眼睛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球。   篮球落在篮框上,发出一声闷响,沿着篮框转了几圈后,终于落进网里。   路云帆心中石头落地。   “砰”、“砰”两声响,两个男人已经摔到了水泥地上。   路云帆觉得自己左腿很痛,却没有精力去管。   他张开双臂躺在地上,抬头看着夜空,深灰色的云朵缓缓飘过,城市的夜空朦朦胧胧的,只能看到寥寥无几的几颗星。   他大声地喘着气,七月中旬,天气炎热,即使是晚上,围绕在周围的空气也是热扑扑的。   路云帆渐渐地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喂,死了没?”   他睁开眼,发现石毅已经站了起来,肩上搭着T恤,又把路云帆的衬衣丢到他身上。   路云帆接过衬衣,弯唇一笑,低声说:“三局两胜,我输了。”   “不,你赢了。”石毅看着他,伸出手。   路云帆抓住他的手,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他摆正右腿的位置,抬头说:“拉我一把。”   石毅拉着他的手,路云帆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弯腰摸了摸左腿膝盖,微微皱眉。   “没事吧?”石毅问。   “没事。   ”路云帆站直身子,也把衬衣搭到肩膀上,“还要来吗?”   石毅盯着他笑起来:“不来了,走吧。”   路云帆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就发现不对,左腿太疼了,疼得他不得不走得一瘸一拐的。   石毅看着他的样子,走过去拉起他的手,搭上自己的肩:“帮你做一下拐杖。”   “谢谢。”   两个男人俱是满头大汗,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聊起来。   路云帆绝口不提合作的事,石毅却先说起了。   “明天下午,我去你办公室和你详谈。”   路云帆微微一怔,片刻后,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渐渐地就笑出了声。   石毅也不恼,他看看周围,继续说:“路云帆,我认识你已经5年了,我相信你不会坑我。”   “哈哈哈哈……”路云帆终于放声大笑,他有些激动,大声说,“我也相信你一定会和我合作。走,再去喝几杯!”   “不了。”石毅摇头,“我家小朋友还在等我呢,我难得回国陪她,把她一个人丢着不好。”   “哎,我说你那个小朋友究竟是哪位?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   石毅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没问题,绝对不比你老婆差。”   听到“老婆”这个词,路云帆的脸居然红了一下,他想了想,说:“下半年我结婚,你记得带着你的小朋友来喝喜酒。”   “靠!这么快?”石毅吓了一跳,又说,“对了,许洛枫那个混蛋最近如何?很久没见他了,什么时候叫他出来喝杯酒。”   “好,等这个事儿告一段落,我把他叫出来。”   ……   “哎,你怎么这么重啊?好好走路!”   “腿很疼啊!!”   “靠!那么大声干吗啊!”   ……   和石毅分开后,路云帆穿上衬衣,坐着小高的车回广和公寓。   他心情很好,路过皇冠广场时,突然说:“小高,停车!”   叮嘱小高在车上等他后,路云帆一个人慢慢地爬上广场阶梯,走到了喷水池边。   夜色已深,皇冠广场周围只有大型霓虹广告亮着,喷水池已经关了,此时池水幽幽,毫无波澜。   路云帆左腿不适,直接就坐在了喷水池边。他打量四周,只有很少的行人,远处有一对小情侣牵着手走过,女孩子手里还举着一个粉红色的氢气球,两人像是刚从KTV出来。   路云帆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他想起读大学时,他与安宏也常来这里约会,那时这里还是叫红太阳广场,是J市的市中心,周围有许多商场、小商品市场,还有大大小小的饭店,路云帆和安宏都是吃货,两个人常会从这一家吃到那一家,有时候选不好吃什么,就用剪刀石头布来决定。   有一次,吃饱喝足走出饭店时,安宏看到了卖气球的小贩。   那时是初冬   ,她站在那里,对着那一大串五颜六色的氢气球,眼睛居然移不开了。   路云帆想要给她买一个,她没同意,说那是小孩子玩的东西。   牵着她的手离开时,路云帆看到安宏回头看了一眼,目光里尽是渴望。   一直到很多年后,路云帆才从韩妈那里得知,安宏小时候几乎没有玩具、零食,也很少很少出去玩,她的童年,真的和大多数的孩子,都不一样。   然后,韩妈就讲起了韩晓君和安宏小时候的那些事。   路云帆终于知道,韩晓君之于安宏的意义,的确,是所有人都不能体会的。   小情侣已经走远,路云帆收回思绪,摸出手机,给安宏打了个电话。   她的声音迷迷糊糊的:“喂……”   “睡了?”   “是你啊。”安宏在那边笑了起来,“刚睡没多久,你在干吗呢?”   “刚和别人谈了点事,马上就回家了。”   “累了吧?回家洗个澡,早点休息。”   “恩。”路云帆回头看了一眼,说,“安安,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儿吗?”   “哪儿?”   “皇冠广场的许愿池边。”   “……”安宏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搞清楚所谓的许愿池究竟是什么,她低声笑,“大晚上的你跑那儿干吗去?”   “许愿。”路云帆从口袋里掏出两个一元硬币,手一挥,就丢进了池子里。   几乎没有声响,没有水花,两枚硬币已经消失不见。   路云帆笑得温暖,对着手机柔柔地说,“安安,我刚丢了两个硬币,我们一起许愿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次更新是周四晚上或周五凌晨,明天就不要等啦! ☆、还有谁能教我爱   安宏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路云帆也闭上了眼睛。   几秒钟后,安宏说:“我许好了,你呢?”   路云帆笑:“我也许好了。”   安宏并没有问他许了什么愿,就像她不会问他之前许的那些愿一样。   她也没有问他工作上的事,不是不关心,只是不想增加他的烦恼。   她与他闲聊:“今天沫沫还问起你来着,说好久没见你了,问你什么时候再到厦门来玩。”   路云帆想了想,说:“你在她那里住几天吧,过几天我去找你。”   “不不,不用那么急。”安宏急忙说,“以后有的是机会的,你最近那么忙。”   路云帆一笑:“其实,我的确想去鼓浪屿了,这些年去厦门,我都没上岛。”   听着他低低缓缓的声音,安宏心中了然,说:“那我等你过来。”   “恩。”   “你知道吗?沫沫的女儿已经4岁了,长得很可爱呢,白白胖胖的,一半像小谷,一半像沫沫。”   路云帆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怎么,你羡慕了?”   安宏嗔道:“哪有啊。”   路云帆听她越来越有精神,不想再打扰她睡觉了,他知道安宏睡眠向来不好,惊醒后不容易睡着,就想着要挂电话:“我先不和你说了,该回家了,你早点睡。”   “恩。”安宏抱着手机在床上翻了个身,“路云帆,加油。”   “我会的。”   “晚安。”   “晚安,好梦。”路云帆对着手机留下一个吻,安静的房间里,轻微的一声“嘬”,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安宏耳朵里,令她心中温暖,眼神也变得柔软。   路云帆挂下电话,他站起身,看着夜色中空荡的皇冠广场,原本平静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商场的霓虹灯光依旧闪烁着,附近一些写字楼也有部分楼层亮着灯,不远处的马路上,呼啸而过的车辆汇成几条金色长龙,路云帆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微昂着头,面对着眼前所有的一切。   这个城市日新月异地发展着,无数高楼大厦拔地而起,高架桥纵横交错,快速公交、地铁相继开通,城市版图越扩越大,新建工厂如雨后春笋般出现,08年金融危机过去后,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淀,这个城市吸引了来自五湖四海的精英,在各个领域施展拳脚,为城市的建设出着自己的一份力。   路云帆就是其中之一。   面对着这个朝气蓬勃的城市,他心生感慨。   这是他与她出生、成长的地方,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建筑,甚   至是每一棵树,都承载了他们所有的青春岁月,也寄托着他们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为了那些离开的人,为了那些一直关心他们的人,也为了他们自己,他,与她,都要奋斗下去。   他想要造出高质量的住宅,让每一个心中有爱的人拥有一个家。   他想要造出高质量的写字楼,让每一个怀揣梦想的人可以大展宏图。   他想要建起设备一流的工厂,让每一个初来这个城市的打工仔、打工妹,心中都生出一份希望。   路云帆心中雄心万丈,虽然很多人都对他说过,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相信。   梦魇已经过去,他的生活终于像一列火车,拐进了一条正常的轨道,延续着年少时的轨迹,无忧、快乐、信心百倍地向着前方驶去,直到那个叫做幸福的终点站。   而且,这一路上,身边都会有她的陪伴。   路云帆相信,他与安宏,再也不会放开彼此的手了。   结束与路云帆的通话,安宏真的睡不着了。   她起床抽了一支烟,站在窗边发了会呆,干脆下了楼。   小旅馆院子里很热闹,有一群放暑假的大学生结伴来鼓浪屿玩,此时的他们正在一边烧烤,一边玩杀人游戏,徐沫沫在忙,安宏就走到边上坐下,静静地看着他们玩。   有个留着波波头的女孩子抽到了杀手牌,在大家闭眼时,她茫然无措地睁开眼睛,看自己的杀手同伴,那是个留着小平头的清瘦男孩,女孩子完全不知该怎么办,只是看着男孩指挥着工作,接着就闭上了眼。   警察工作完后,所有人睁眼,从被杀之人开始发言,安宏饶有兴趣地看着,轮到女孩子时,她脸色微红,只说了个“过”就闭了口,轮到那个杀手男孩时,他面容坦荡,振振有词,抓着前面发言人的漏洞,指引大家去投票,安宏看着一些平民都在微微点头,显然已被他说服。   可惜的是,后面有警察说,他是已被验明的杀手,男孩脸色没有太大变化,眼神丝毫未看他的同伴,可是那女孩却沉不住气了,面上明显有些焦急。   到了投票时,报到一个男孩起先指引怀疑的平民时,波波头女孩牢牢地盯着那男孩,见他手一动,她也“刷”地举起了手。   哄堂大笑。   杀手男孩叹了口气,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女孩茫然地看着大家,讪讪地收回了手,垂着头,一张脸涨得通红。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安宏笑得肚子都痛了。   徐沫沫走到她身边坐下,问:“   笑什么呢?”   安宏指指院子里那些可爱的男孩女孩,说:“年轻真好。”   徐沫沫推了她胳膊一把:“说得自己多老一样。”   安宏继续笑,徐沫沫拿出两支烟,递给她一支:“你不是睡了么?怎么起来了?”   安宏点起烟,眯着眼睛吸了一口,说:“刚和路云帆通了电话,睡不着了。”   “要不要这么腻啊。”徐沫沫歪头看安宏的表情,“瞧你笑的,皱纹都出来了。”   “讨厌!”   安宏吸着烟,继续看那些年轻人闹腾,徐沫沫打量着她,说:“你和路云帆,这一次,真的没事了吧?”   “恩。”安宏点头,“他刚才还说过几天到这儿来呢。”   这几年安宏来过厦门几次,徐沫沫断断续续地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事,她心疼安宏,却也没有办法,几个月前安宏与路云帆重逢时,她曾经与安宏通过电话,听过她的抱怨,后来安宏与路云帆重新走到一起,她心里就有了隐隐的担忧,果然,之后就发生了她不想看到的事。   这一次,安宏突然来厦门,徐沫沫本来还很担心,可是安宏看起来却好像卸去了一身包袱,显得很轻松。她告诉徐沫沫,她和路云帆已经没事了。   然后,她细细地给徐沫沫讲了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   徐沫沫回想着这一切,对安宏说:“没事了就好,你瞧我家小莅都上幼儿园了,你也真的要抓紧了。”   安宏笑笑,没回答。   徐沫沫继续说:“说起来,真的要谢谢陈医生,要不是他把一切都告诉了路云帆,你俩就真的错过了。”   安宏扭头看她,说:“其实,路云帆还不知道一件事。”   “是什么?”   “秘密。”安宏的视线又转到院子里那些年轻人身上,她的眼神闪亮,嘴角弯弯:“等他过来,我要亲口告诉他。”   安宏留在鼓浪屿,每天悠闲自在,在海边踏浪,或是去岛上最热闹的街道随意乱逛。徐沫沫要照看小旅馆,安宏就自告奋勇,带着小莅去海边玩。   小莅在沙滩上玩沙子,捡贝壳,安宏抱着膝盖坐在不远处,耳朵里塞着耳机,一边听歌,一边照看着小莅。   她戴着宽沿的大草帽,身穿湖蓝色的长裙,轻柔的裙摆垂在沙滩上,被海风吹得轻轻飘动。   远处走来两个人,安宏远远望去,发现是前一晚在小旅馆院子里玩游戏的那两个小杀手。   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地在沙滩上慢慢走着,女孩走在后面,她赤着脚,手里拎着一双鞋,身子摇摇   摆摆,显得很快乐。   走了一会儿后,女孩突然跑上去几步,拉了拉男孩的衬衫下摆。   男孩回头看她,女孩走到男孩面前,低着头,似乎在对男孩说话。   安宏看不到女孩的表情,只看到男孩的脸红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女孩一直低着头,两只脚丫子在沙滩上蹭来蹭去,一会儿后,男孩终于恢复了面色,也说了些话。   女孩的脸一下子就抬了起来,安宏看到那男孩摸了摸后脑勺,继而咧开了一个笑。   然后,他抱住了女孩,女孩垂着手臂,好像已经傻了。   男孩把女孩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说着话,女孩还是没反应,男孩干脆一把把女孩抱了起来,原地转了几个圈。   安宏终于看到了女孩的脸,她已经哭了。   女孩扔掉手里的鞋,搂住了男孩的脖子,终于破涕为笑,两个年轻人爽朗的笑声被海风送进了安宏耳里。   看着他们手牵着手欢快跑远的身影,安宏唇边也浮起了笑。   似乎能体会到他们的幸福,因为这幸福,是她曾经经历过的。   耳机里适时地响起了一首歌,女孩子的歌声很清朗,是安宏没听过的一首歌。   她看了一眼小莅,她正玩得起劲,在用沙子造房子,安宏转过头,看着面前的海,还有头顶蔚蓝的天,她闭上眼睛,静静地听。   “又来到这个港口,没有原因的拘留   我的心乘着斑剥的轻舟,寻找失落的沙洲   随时间的海浪漂流,我用力张开双手   拥抱那么多起起落落,想念的,还是你望着我的眼波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来,只是当又一个人看海   回头才发现你不在,留下我迂回的徘徊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来,只是当又把回忆翻开   除了你之外的空白,还有谁能来教我爱   又回到这个尽头,我也想再往前走   只是越看见海阔天空,越遗憾,没有你分享我的感动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来,只是当又一个人看海   疲惫的身影不是我,不是你想看见的我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来,只是当独自走入人海   除了你之外的依赖,还有谁能教我勇敢   除了你之外的空白,还有谁能来教我爱……”   ……   石毅的工作效率很高,他与路云帆详细地谈了两天,很快就进入合同拟定阶段。   石毅开始准备银行贷款的事,路云帆连着两天几乎通宵,这时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东海集团并没有再来干涉,路建宇知道了这一切,心里的石头也微微落了地。路云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时刻关注着东海集团的动向,他担心石毅的贷款会受影响,石毅也没有足够把握,但是那么大金额的贷款需要准备的资料很复杂,时限也不短,此时的他们只能持观望态度。   还有许多许多事要做,但是路云帆稍微空了一点,把合同草稿交给宇华的律师后,他决定去见安宏,他很想她,此时此刻,只想放松心情,有她陪在自己身边。   临出发前,路云帆去了商场,仔细挑选了一枚钻戒。   望着盒子里闪闪发亮的小圈圈,他终于笑了起来。   给安宏打电话,他说:“安安,我现在过来见你。”   听他的语气,安宏就知道,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她说:“好,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十四章推歌,徐佳莹《失落沙洲》   本节比较平淡,过度,为了下一节的一个小高潮铺垫。下一节就是十四章的结尾,也可以算是全文的结尾了。   再就是一个尾声,也就是说,漫长的《青春》只有两小章就能结束了。   下一节周六晚或周日凌晨更,希望你们会喜欢。 ☆、答案   吃过晚饭,安宏正与徐沫沫散着步,又接到了路云帆的电话。   他告诉她,大概是周五及暑假的缘故,J市到厦门的机票已经没有了,他上了到福州的动车,9点半到站后再打辆出租车到厦门。   安宏埋怨道:“那到了厦门不是要半夜啦,你这么急干吗,等到明天早上坐飞机也来得及呀。”   路云帆笑:“明早的飞机,折腾到你那儿都快中午了,我不想浪费时间。”   安宏抿着唇笑起来,小声说:“能差多少时间呀。”   “一分钟都不想耽搁,安安,我想你了,只想快点见到你。”   他还挺一本正经的,安宏说:“那我今晚到厦门市里开个房间,明天我们再一起上岛。”   “好。”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挂下电话。   徐沫沫在一边叹气:“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安宏不理会她的取笑,抬腕看表,说:“小白,一会儿我得到市里去,路云帆大概要半夜才到,晚上我们就不回来了。”   “随你。”徐沫沫想了想,说,“你要不要用车?我的车还停在码头停车场,你拿去用吧,要去接他什么的也方便点儿。”   “行,谢谢你啊。”安宏心情很愉快,回到小旅馆简单收拾了一些换洗衣服,就和徐沫沫告别,坐渡轮离了岛。   她找到徐沫沫停在停车场的车,依照徐沫沫的建议,开去一家五星级酒店,订了个豪华大床房。   安宏想着路云帆到了也许会肚子饿,就买了些点心、饮料、水果到房间。然后,她不打算出门,只想洗个澡,安安心心地在房间里等他。   安宏准备了一条浅紫色的连衣长裙,一双紫色的高跟凉鞋,她一边吹着头发,一边照着镜子看自己。   这段时间她的气色好了许多,面容已不再灰暗,安宏把化妆包拿到洗手间,寻思着路云帆到福州后自己就化个淡妆,然后漂漂亮亮地去接他。   准备好一切,安宏打开宾馆房间配备的电脑,随意地上起网,她发了条微博,只有两个字:等待。   看了会新闻后,安宏点起一支烟,烟雾袅袅中,她又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不由自主地傻笑起来。香烟燃尽,她起身去烧水泡咖啡,在洗手间洗杯子时,房间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安宏心一慌,手一滑,马克杯就不小心掉到了瓷砖地上,变成一地碎片。   安宏有些发愣,手机还在锲而不舍地响着,她也不管杯子,跑出去接起电话。   是路云帆打来的,他的语气听着不太好。   “   怎么了?”安宏担心地问。   “没什么,就是……天下雨了,腿有点疼。”   安宏松了一口气,说:“现在都是雷阵雨,过了一个区域雨就停了,动车开很快的,一会儿我帮你查查福州的天气。”   “嗯,我现在才到温州,晚点了。”路云帆声音很轻,“刚才睡了会儿,结果腿越来越不舒服,醒过来才知道是下雨了。”   “忍一下吧,晚上我帮你按摩。”安宏很心疼,“你别再吃止疼片了呀,吃多了有依赖性。”   “知道,我不会吃的。”路云帆笑起来,“安安,你说多奇怪,和你打电话,腿似乎就不疼了,难道你是灵丹妙药么?”   “少贫嘴。”安宏也笑,心里甜丝丝的,“我已经在厦门宾馆里了,沫沫的车还借我开了,你差不多到了就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你把宾馆地址告诉我,我自己过来就行,挺晚的,你先睡。”   “你没来,我哪睡得着呀。”安宏嘟起嘴,“一会儿等你电话。”   路云帆没再拒绝:“好,我会打给你的。先挂了,晚上见。”   “晚上见。”   挂掉电话,不知怎么的,安宏觉得有些心慌,她突然想起洗手间里的碎杯子,就去收拾了一下。   捡碎片时,一个不小心,她的手指被瓷片割破了,流了血,安宏怪自己笨手笨脚,立刻冲水,找了创可贴贴上。   咖啡喝不成,她干脆又坐下来上网,说来奇怪,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颗心跳得很乱,坐了一会儿又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后,她拿起手机发呆,想着要不要再给路云帆打个电话,想了想还是打消了念头。   路云帆坐得不踏实,小高替他买到的是2号车厢的二等座票,可是这节车厢是软卧改的硬座,六个人一个包厢。他上车时,包厢里还是满的,到了这时,只剩他与另一个三口之家了。   路云帆靠在包厢挡板上休息,动车开得很快,天已经黑了,根本看不清窗外景色,可是空中劈下的一道道闪电,还是突兀地映在了车窗玻璃上,宣告着外面正是雷雨交加。   包厢里的年轻爸爸在打盹,妈妈在看杂志,路云帆能听到隔壁包厢传来的聊天声,他再也睡不着,干脆拿着手机玩起切水果来,玩着玩着,他就觉得身边似乎有人在看,一扭头,就看到那个5、6岁的小男孩站在他身边,正伸着脖子在看他玩游戏。   路云帆冲他一笑,小男孩也羞涩地笑起来,路云帆问他:“想玩吗?”   “想。”小男孩也不怕生,眼馋地看着他手里的手机。   路云帆把手机递给他,教他怎么玩,小男孩很聪明,一下子就学会了,坐在路云帆身边玩得津津有味。   路云帆和小男孩一起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小声地说着话,小男孩的妈妈一边翻杂志,一边抬头笑着看他们一眼,穿着漂亮套裙的列车员推着小车从他们身边走过,细心地询问着旅客们需不需要咖啡、爆米花……   一切都很平静,只是谁都不知道,在列车最前方的驾驶室里,动车司机潘一恒正在经受生死考验。   这一天是2011年7月23日,这一刻是晚上20点29分32秒。   司机潘一恒接到温州南站计调员呼叫:“动车301你注意运行,区间有车啊,区间有3115啊,你现在注意运行啊,好不好啊?现在设备……”   信号断了。   20点30分05秒。   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D301次列车以99公里/小时的速度与以16公里/小时速度前行的D3115次列车发生猛烈追尾。   巨大的撞击声传来时,车厢大幅度地晃动起来,路云帆还没反应过来,列车里的灯已经全部熄灭。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最后一瞬间,只是一把把身边的小男孩搂在了怀里,接下去就是一阵猛烈的翻滚。路云帆感到天旋地转,几个人就在车厢里被撞击得滚来滚去,他们早已坐不住,却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只感到不停地有物体砸到身上、脸上,路云帆没有时间去细想,只是牢牢地搂着怀里的小男孩,他腾不出手去抓任何东西,何况在这样一个小包厢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抓。   又是一阵剧烈的撞击,路云帆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被震得散了架,几声闷响,又打了几个滚后,一切终于平静下来。   漆黑一片中,路云帆睁开眼睛,喘了几口气,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动车出事故了。   四周响起了尖叫声、哭泣声,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一起在哀嚎,有人在叫救命,有人在喊疼,有人已经爬起来走动,寻着出路。   路云帆动了动身子,感觉到怀里的小男孩也开始动,他急忙问:“你有没有事?”   “呜呜呜呜……”小男孩已经吓傻了,话都说不出来,开口就是哭。   路云帆发现自己是抱着他躺着,至于究竟躺在怎样一个位置,他完全不知道了,车厢都已经变了形,本来放在上铺的行李都掉了下来,压在他们身上。   路云帆大声地喊那对小夫妻:“你们怎么样?你们儿子没事,在我这儿!”   一个微弱的女声从黑暗中传来:“儿子……西西……”   “妈妈!妈妈!”小男孩听到妈妈的声音,哭得更大声了。   路云帆大声地对那女人喊话,那女人也喊着她老公,其他方向也传来阵阵呼喊,路云帆想坐起来,却一点也动弹不得,两条腿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他折过手去摸,才发现一堆行李下,是一个人的身子。   “你老公在这里!”他叫起来,去拉那男人,却发现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显然是晕过去了。   路云帆大口地喘着气,他知道,这时候不能乱动,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他们了。   几个人就这样被卡在包厢里,很久很久,车厢里的呼叫声越来越少,有人已经爬出去了,有人拿着石头来砸车窗,路云帆静静地等待着,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他还活着,左腿很痛,不过这时候,有痛觉反而是好事,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大碍。   他想给安宏报个平安,可是手机早就不知道摔哪里去了,他只能继续等待,偶尔喊几声“救命”。   他们的包厢玻璃终于被人砸开,有人朝他们喊话,女人只是吓得大喊“救命”,她的先生依旧昏迷,小男孩也是大哭不止,路云帆沉着地回答:“我们包厢一共4个人,3个大人,1个孩子,有个男的昏迷了,其他人都没事。”   手电筒的光终于照了进来,路云帆眯起眼睛,女人离车窗最近,她被拉出去了,一边爬还一边喊:“老公!西西!我老公还在里面!还有我儿子西西!”   灯光照到路云帆脸上时,他大喊:“孩子在我这儿!先把他救出去!”   施救者想爬进来,可是包厢里一堆行李,路云帆腿上还压着个人,他不敢走,说:“那个男的,你自己能不能爬起来?”   路云帆的右腿是假肢,这时候根本就动不了,他知道这样不行,孩子出不去是小事,那个昏迷的男人拖延得越久,就越危险,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想了想,伸长手说:“我的腿被卡住了,给我一把剪刀或刀子!”   施救的人吓了一跳:“你要干吗?”   路云帆冷静回答:“我的右腿是假肢,被压着动不了,我要把它卸了。”   那人把灯光打在路云帆身上,丢进来一把瑞士军刀,路云帆单手接住。   他裁开了自己的右裤腿,手抓着假肢一拽,右腿残肢就从接受腔里脱离出来。   路云帆一下子就觉得行动方便了许多,他手撑着身下的平面,左腿用力蹬,往后退了一些,终于人坐了起来。   他挪动身体,把怀里一直   扒着他身子的小男孩抱给了施救的人,又与那人一起把压在地上的行李一件一件移开,施救的人终于把那个昏迷男人抬了出去。   路云帆这时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那人向他伸过手来,他一把抓住,终于爬出了车窗。   雨已经停了。   路云帆单腿站在车厢外,他抬起头,惊讶地发现,他们的车厢已经从几十米高的桥上落到了地上,此时几乎支离破碎,有些地方还冒着明火,场面残酷又混乱。最恐怖的是,半空中还悬着一节车厢,下面的人救不到,只听到里面传来不停歇的“救命”声。   周围的人都在焦急地跑来跑去,还有女人跪在地上大声痛哭,路云帆有些茫然,他低头看自己的腿,他把右裤腿裁得挺长,此时可以遮住右腿残肢,但是单腿站立的样子还是引来不少人的注意,有人上来问他:“你怎么样?”   “我没事。”路云帆脸上有擦伤,衬衫早就破了,手臂上、肋骨处都出了血,左腿估计也被行李压得出了些问题,站着能感到疼。   “先去边上等一下吧,一会儿会有车把你们送去医院。”那人很热心,搀住了路云帆,路云帆有些无奈,还是搂住了那人的脖子,单腿跳着随他去了安全的地方。   他站不住了,直接坐到地上,看着数不清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围着地上的几节车厢展开救援。   已经有遇难者的遗体被抬出来,路云帆远远望去,看到有人在他们身边哭,还有人脱□上的衣服盖在他们脸上。   他静静地看着,突然想到,六年前,当他卡在车里失去意识时,安宏一个人,是怎么面对这一切的?   当时的场面,是不是也如今天这般,混乱,绝望,凄凉。   安宏得知这个消息时,是晚上9点半,她一直没接到路云帆的电话,打过去,关机。   她很奇怪,就一遍又一遍地打,后来想着上网查一下列车时刻表,才看到QQ新闻弹出的即时讯息。   看到那新闻的一瞬间,安宏的心直接掉进冰窟里。   根本没有多想,她迅速地换上衣服,抓起包、手机、车钥匙就冲出了门。   安宏知道路云帆坐的动车班次,但是不知道他的车厢号,可是他关机了!安宏立刻就决定,去温州,去找他。   她开着车在高速公路上狂飙,没有功夫再打手机,她知道路云帆如果没事,一定会给她打电话。   厦门到温州有560多公里,开车需要6个小时,安宏全神贯注,一度将车在盘山的高速公路上开   到120码、130码,那什么超速,那什么违章,都让它见鬼去吧!   她恨不得长出翅膀,一下子就飞到那里,去找到那个男人。   她在心里默念:路云帆,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一切都好起来了呀!你怎么可以有事!   可是,如果他没事,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为什么啊!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安宏的心一阵狂跳,她左手抓着方向盘,右手接起电话:“路云帆!”   电话里却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是我,许洛枫。”   安宏的心直往下掉,她想,难道那个男人……   许洛枫的声音也很焦急:“安宏,你没和路云帆在一起?”   “没有,我看新闻了!他就是坐的D301!”   “嗯,小高刚看了新闻,打给我我才知道的。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开车去温州。”   “那我现在就和小高出发,我们去那里碰头。”   “嗯。”   “路云帆的爸爸还不知道这个事……”许洛枫有些失了方寸,“希望他没事。”   安宏大喊:“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保持联系。”许洛枫刚要挂电话,突然又说,“安宏!”   “嗯?”   他的语气很诚恳:“小心开车,你千万不要出事。”   “我知道。”   挂下电话,安宏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打起120分的精神,专注地看着前方。   她超过一辆又一辆车,知道自己正在离他越来越近。   安宏只用了五个小时就到了温州,此时已近凌晨三点,她给110打电话,说自己是D301动车旅客家属,问动车事故的伤者在哪个医院。   J市离温州比较近,许洛枫和小高也已赶到,安宏与他们通电话,三个人决定兵分三路去三家收治伤员的医院寻找。   安宏去温州市第三人民医院,一路问路,就在离医院还有3公里时,她的车子没油了。   她发了懵,一秒钟后,拔出车钥匙,抓起包就下了车。   任车子停在大马路上,安宏一路狂奔,才跑了三、四百米,她的脚就崴了一下,人也摔到了地上,安宏右脚踝剧痛,裙子也磨破了,她丝毫没迟疑,脱下脚上的高跟凉鞋丢到路边,赤着脚就跑起来。   这一晚的温州,很特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场残酷的动车事故,虽是凌晨,路上车辆却挺多,行人也不少。   尤其在市三医院   附近,很多人看着那个一身紫色连衣裙的长发女人,在街上跑得满头大汗,她赤着脚,手里抓着包,像个运动员一样摆着手臂,迈着长腿,跑得飞快。   凌晨的医院灯火通明,停着许多车,还有许多人来义务帮忙,新闻媒体也来了不少,采访车停在医院门口,有记者拿着话筒在采访,安宏完全无视,只是像一阵旋风似的冲进了医院大门,直奔闪着红灯的急诊大厅。   路云帆正坐在角落里休息,他的擦伤处被做了简单的处理,有些破皮的地方还缠了绷带。他很累,想给安宏打电话,可是医院里的人行色匆匆,几乎所有的医生护士都赶来加班,救治源源不断送来的伤员,路云帆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添乱。   他的右腿假肢留在了车厢里,此时只剩左腿,行走也不便,就想着等天亮时再做打算。   希望安宏,还不知道这件事。他不想让她担心。   安宏冲进急诊大厅后,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她抓住一个穿白大褂的就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路云帆的伤员,我是D301次旅客路云帆的家属,他在不在这里?在不在?”   有护士提示她去服务台登记,不是所有的伤员都在这里,她可以留下自己的名字和对方的名字,等人手空一些了会逐一通知。   她劝慰安宏:“你不要急,所有的伤员我们都在救治,其他医院也一样,一时找不到是有可能的,等天亮了所有医院救治的名单就能出来了,再说,现在还有很多伤员被困在车里,没送过来呢。”   听到这样的话,安宏的头“嗡”的一声就炸开了。   她松开护士的衣服,在急诊大厅里绕起了圈子,突然,身边响起一阵凄厉的呼喊,原来是医生通知一个年轻男人,他的妻子伤势太重,已经去世了。   安宏呆呆地看着他,那个男人一下子就跪到了地上,捂着脸泣不成声,望着他颤抖不已的背脊,安宏额头冒汗,身子摇晃,仿佛天都塌了下来。   这时,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呼喊:“安安——”   那声音很轻,周围很吵,无数的人在安宏身边穿梭来去,可是她还是一下子就分辨出了那个声音。   她猛地转过头去,就看到二、三十米开外的角落里,男人挺拔站立的身影。   越过无数的人,越过无数的声音,越过那漫长却又像弹指一挥的时间,安宏向他奔去。   一下子就扑进他的怀里,路云帆单腿站立,差点没站稳,右手在墙上撑了一把才稳住她的身体。   安宏用尽浑身力气抱着   他,止不住地哭喊起来:“路云帆!你到哪里去了!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啊!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你吓死啊!你究竟到哪里去了!”   路云帆也抱紧了她,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怀里,柔声说:“没事了没事了,我手机不见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真的没事,安安,别哭了……”   安宏终于抬头看他,颤抖着手摸他的头发,摸他的脸,摸他的脖子,又抓起他的手反复看:“你有没有哪里受伤?有没有?”   “没有,你看,都是些小擦伤,已经包扎了。”   安宏在心里呐喊:神呐!感谢上苍!他没事!他还活着!   她低头看到路云帆残缺的右腿,只看到垂落的裤管,惊道:“你的腿呢?”   “卡在车厢里了,我没事,真的没事,相信我。”   他的额头和脸颊都有擦伤,此时被涂了一点紫药水,看起来有些可怕,他的下巴上也有些淤青,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可是他的眼睛却很亮很亮,很柔很柔,他抹去安宏的泪,说,“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你不是看到了么,我好好的呀。”   安宏兀自抽泣不止,天知道她刚才是有多绝望,天知道此时看到活着的他,她心里是怎样的滋味。   长途驾车的疲劳,脚踝的扭伤,担心到差点疯狂的那颗心,此时都烟消云散了,依偎在他怀里,安宏是那么那么地确定,这个男人,这个陪伴她长大的男人,对她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路云帆……”安宏抬起头来看他,路云帆衣服破了,身上伤了,很是狼狈,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披头散发,满身的汗,破烂的裙子,眼睛哭得像两个桃子,鼻尖通红,嘴唇也是干裂的。   路云帆这时才发现安宏赤着脚,他皱起眉来:“安安,你的鞋呢?”   “路云帆……”   “你的鞋呢?你的脚割破了!在流血!”路云帆有些慌,“快叫人来给你包一下。”   “路云帆!”   路云帆终于望向她的眼睛。   安宏吸了吸鼻子,认真地说:“我爱你。”   “……”   路云帆傻了。   “我爱你,路云帆,我一直都只爱你一个。这句话,我很早就想对你说了,六年前……不!更早以前,我很早之前就爱上你了。我刚才真的好怕,我怕自己再也没机会对你说出这些话,我真的好怕,好怕……”   她揪着路云帆的衣领,又开始哭泣,路云帆呆滞片刻,猛地就把安宏搂到怀里,这一次的拥抱,要比之前热烈千百倍。   然后,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一个漫长又温柔的吻,代替了千言万语。   良久以后,路云帆松开安宏的唇,他的眼眶潮湿,胸膛也因为激动而剧烈地起伏着,他说:“安安,我也有句话要对你说。”   “什么?”安宏脸红红地看着他。   “就是,嫁……”   路云帆一边说,一边把手往右边裤子口袋里摸,一瞬间,他的脸僵住了。   脸色红变绿,绿变白,白又变红。   安宏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把话说完。   路云帆的脑袋耷拉下来,把裤子口袋内衬反拉出来,安宏不解地看着他。   他语气低落,神情郁闷:“我准备了戒指了,不过好像……掉在车厢里了。”   安宏一笑,踮起脚尖,又吻住了他的唇,她说:“我答应你!”   “嗯?”   “咱们结婚!回去就结婚!路云帆,我要嫁给你做老婆!”   路云帆的眼神闪亮,他轻柔地回应着她的吻。   只觉得心里所有的迷惘、不安、疑问、纠结,通通都消失了。   他说:“安安,我爱你。”   他知道,那个困扰他六年的问题,再也不用问出口了。   因为,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第十四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呼……还剩一个尾声了。   姑娘们,不知道这样的结局,你们是否喜欢?   说几个事吧:   1、《青春》定制书的封面已经出炉,在文案里,感兴趣的姑娘可以去看看,10月31日开定制,之前我要全文修一遍。   2、这个漫长的故事终于要结束了,我真心地觉得松了口气,我对这个故事的所有感想,会在尾声中的作者有话说里,以后记的形式告诉大家。   3、欢迎大家踊跃留言,如果觉得文里有bug,或者是我埋下的伏笔没有解惑的,可以告诉我,我会在修文时考虑,毕竟写了一年多,要保证全文无硬伤,无bug很难。但是如果是涉及到人物主性格或行为的,就不算了,毕竟千人千面,没写到你心里,不保证他(她)不存在。   暂时就这样吧,感谢大家陪伴我度过漫长的青春,自己认为没有烂尾~目前的笔力就是到此为止了。   谢谢大家,含含会继续努力,给你们讲其他故事~~~   请期待尾声吧!爱你们~ ☆、尾声   车子驶进地下停车库,安宏提着副驾驶座上的几个大袋子下了车,穿过石子小路,她走进了隐藏在竹林里的二层欧式小楼。   四周空气清新,满目绿意,时而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安宏心情愉快,把东西放在厨房,洗了手,去了位于一楼的主卧。   宏安花苑远离市区,他们的这幢房子位于半山腰,很是幽静。   路云帆的腿不好,原本二楼朝南的大房间才是用作主卧的,但是安宏坚持改到了一楼,改动工程很大,还要增加一个洗手间,让设计师伤透了脑筋,不过最后还是顺利完成了,只是这个卧室面积不大,只有20方,但是安宏很满意,她只要路云帆方便就行。   卧室里窗帘紧闭,安宏走到床边低头看床上的男人,他闭着眼睛,发着均匀的呼吸声,裹着薄被睡得很香。   安宏替他掖了掖被子,视线移到他的下半身,他侧着身子,右腿残肢搁在左腿上,被子上就凹陷了一块,床尾也只露出了一只左脚。   安宏把被子盖住他的脚,转身出了房间。   这是2011年9月中旬的一天。   路云帆这段时间很忙,公司里仿佛有做不完的事,每天都忙到半夜才回家,前一天晚上他更夸张,为了第二天能享受周末,直到凌晨四点才被小高送回来。   洗完澡后他爬上床,安宏睡得迷迷糊糊的,路云帆却好像没有睡意,又抱又吻地粘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安宏被彻底弄醒他才满意。   然后自然是有滋有味地吃了一块肉,安宏攀着他的身体时,能感受到他冲刺得特别有力,她的感觉也很好,但又有些心疼,担心他每天这样早出晚归,晚上还要干坏事会不会累坏了身体。   路云帆显然没有这样的困扰,他只觉得这样的生活完美得像在做梦,每天回到家,门外、客厅及卧室都为他留着灯,安宏还会帮他准备宵夜和换洗衣裤,有时候他回来得早一些,就发现她等在客厅里,电视机开着,她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路云帆难得地睡了回懒觉,安宏则去了厨房,她系上围裙,翻着印刷精美的食谱书,开始煲汤。   她和路云帆的厨艺都不怎么样,路云帆又死活不肯请保姆,于是安宏只得自己钻研厨艺,为他做一些营养丰富的菜品,通常卖相还是不错的,味道……实在是好不到哪里去。   灶台上的小火正在炖煮着猪骨汤,安宏用汤勺舀起一些尝了尝味道,觉得还不错,可以打7分。中国人讲究吃哪补哪,于是路云帆的餐桌上就经常会出现各种骨制品……令他很是迷茫。   时钟指向上午10点半,安宏去房里喊路云帆起床。   她拍他的背,拍他的脸,连喊带拉,他都不肯起来,最后索性把被子裹在了头上,开始耍赖。   安宏双手叉腰,眯起眼睛,突然“刷“一把掀开了被子,路云帆光溜溜的身子立刻一览无遗。安宏一点不停歇,“啪”一下就拍上了他的光屁股:“起床啦!下午还有很多事儿呢!”   路云帆惊得整个人都弹了起来,一把扯过枕头盖住自己下/身,右手还覆上了自己的右腿残肢末端,叫道:“谋杀亲夫啊!”   他的头发乱蓬蓬的,满脸委屈,嘴角都挂下来了,安宏扶额,好声好气地劝他:“该起床啦,下午事情多,晚上还要去金水苑吃饭,你都忘了?”   “再睡一会儿又怎么样啦!”路云帆捞过床边手机看时间,“啊!才10点40分,我天亮才睡的哎!”   安宏气道:“谁叫你回家了不马上睡觉,非要……非要那个!活该!”   看着安宏不自在的脸,路云帆笑得坏坏的,他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抱着就开始啃她的脸:“你是我老婆嘛,不那个,哪里叫夫妻……嗷嗷!好痛!”   安宏已经往他肩膀上咬了一口:“赶紧起床!”   “老婆……”路云帆揉着自己的肩膀,几乎要眼泪汪汪。   安宏立刻就心软了,摸摸他的脸,又往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才说:“好了好了,老公乖,赶紧起床。”   路云帆满意了,屁颠屁颠地拿过床头柜上安宏早已为他准备好的衣裤开始穿。   安宏摇着头走出了房间,觉得自己不是在伺候一个大男人,而是在伺候一个小少爷,她嫁的这个人……真的是高智商么?   哦,忘记说,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几天前的中秋节,他们领取了结婚证,婚礼则安排在国庆假期。   下午在外出的车上,路云帆一直在称赞安宏煲的猪骨汤有多美味,简直比五星级宾馆的大厨都要厉害,末了,他小心翼翼地说:“安安,下次能不能烧些牛肉汤、鱼汤?”   “……”安宏没理他,车子已经停在了一家婚纱摄影店门口。   他们是来取婚纱照的。   翻着大本小本的婚纱照,路云帆笑得很开心,他指着边上那些放大的相框,对安宏说:“这个主婚纱就挂在卧室床头墙上,这个中式唐装的就挂在书房,这个休闲装的挂在玄关,这个水晶框放餐厅边柜上,哦!还有这个,这个礼服的就挂客厅沙发后面……”   安宏快疯了:“谁家里挂那么多婚纱照   的呀!”   “我家!”路云帆笑得露出一排大白牙,眼睛亮闪闪的,像个开心的小孩。   把婚纱照都塞进了后备箱,两个人又去了婚庆公司,之前他们已经来过几次,这天路云帆难得休息,就想着要把婚礼上的细节再落实一下。   安宏本来对这些都不在乎的,但是看着路云帆认认真真地和工作人员在讨论,她也就随他去了。   真是没想到,这个大男人居然对这些事这么上心。   边上的桌子边也坐着一对小新人,女孩子正在事无巨细地问工作人员话,时而问一下男人的意见,男人就只有几句话:“你看着办。”、“你喜欢就好。”、“差不多就行了。”“我没意见。”……   安宏听得想笑,再看路云帆,却听他一本正经地在和工作人员讨论要在婚礼上唱歌的事。   安宏有些傻,问:“谁唱歌?”   “我和你唱。”   “结婚唱什么歌呀!”安宏脸都红了,看那个为他们咨询的小姑娘想笑不敢笑的样子,拉拉路云帆的袖子说,“我不要唱,上次不是说请歌手来表演么。”   路云帆一脸义正言辞:“不行,这事儿我已经想了好多年了。”   “啊?”   路云帆看着她,说:“你还记不记得高三那年,你和沈柯在文艺汇演上合唱的事?你和他还拉手了呢!那时候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也要和你当众合唱一首歌曲。”   安宏冷汗都下来了:“前,前几个月,咱们不是在钱柜唱过了么。”   “那个不算!才这么几个人。”路云帆浓眉扬起,“我觉得结婚时是最好的时机了,唱什么我都想好了,回去放给你听,咱们多练练。”   神啊……安宏完全石化,彻底绝望,勉强坐了半个小时,终于拉着他出了婚庆公司。   下一站,他们去了广和公寓,路云帆的房子在装修,原先的设计太男性化了,不适合做他们市中心的小婚房。   两个人看了会装修进程,又去了酒宴会场,确定了婚礼当天签到台的位置,桌子如何摆,罗马亭放哪里,路云帆一直兴致高昂,最后,他们坐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讨论起了宾客名单。   安宏拿着纸和笔不停地记录着,路家的亲友占绝大部分,包括了路建宇生意场上的朋友,安宏这边的亲友很少,最多的就是些老同学了,还都是和路云帆共同的老同学。路云帆一边报名字,安宏一边记,写着写着,她突然说:“哎,话说你伴郎确定了几个?”   “三个,阿旭、小高和我美国来的堂弟。”   “能再加一个么?”   “谁啊?”   “陈航。”   路云帆脸黑了,瓮声瓮气地问:“为什么?”   “萧琳求我来着,她不是伴娘么,说到时我们要拍小短片,她想和陈航在一块儿。”   “……”   “哎呀,老公,萧琳暑假都没回来,就等着我结婚才回国,她都快一年没见陈航了,难得提个要求你就答应了吧。”安宏抱着路云帆的胳膊直晃晃,路云帆瞟她一眼,终于点头:“好吧。”   安宏笑了,突然又想到什么,说:“叔叔阿姨国庆时会带着君念和君忆过来,两个孩子放假,他们想带他们在这里玩几天,我想给他们安排宾馆,再借叔叔一辆车开,方便点儿。”   “行,我来安排。”   “哦,还有花童的事儿,君忆和小莅做童男童女,你觉得怎么样?”   “行啊。”   “其他就没什么了,喜帖也发得差不多了。对了,还有夏老师,我和她通过电话了,什么时候我们一起把喜帖给她送去。”   “明天吧,明天周日,我上午肯定没事,最多下午去公司里转一圈。”   “好,那我一会儿给夏老师打电话。”   安宏咬着笔头想着自己在T市的旧同事们,伍总、辛维都会过来,刘艳一家也会来,她突然想起半年前与路云帆重逢时说过的话:秋天结婚。   她真的要在秋天结婚了。   事情办完,路云帆和安宏去了金水苑,江蓓喊他们去吃晚饭,小夫妻已经一周没去了。   到了金水苑,路建宇正在客厅看电视,路云帆搂着安宏的肩走进去,喊了一声:“爸。”   安宏也叫了一声:“爸。”   “嗯,来啦。”路建宇拍拍身边的沙发,“坐。”   路云帆和安宏坐了下来,三个人闷闷地看了会电视,路云帆问:“江蓓呢?”   路建宇眉一皱:“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叫蓓姨。她在厨房呢,忙了一下午了。”   “……”   路云帆干脆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他用眼神示意安宏与他一起去,安宏却装作没看见。   路云帆有些纳闷,他知道安宏与路建宇之间的关系怪怪的,本来还担心她一个人坐在这儿会觉得难受,但她好像没什么反应,路云帆也没多想,就走去了厨房。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安宏才定了定神,她抬头看路建宇,老爷子坐得很端正,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视机,似乎没打算与她说话。   安宏想了想,喊了一声   :“爸。”   “嗯?”路建宇转过头来,面色有些沉。   安宏打开自己的包,掏出一张现金支票递到他面前:“爸,这里是35万,是我……还您的。”   路建宇吃了一惊,正色道:“你这是干什么?!”   安宏咬了咬嘴唇,说:“您收下吧,您知道我的意思的。”   “我不知道!”路建宇有些生气,“你和云帆已经结婚了,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你给我这个算什么意思?!”   “爸,别让他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钱。”安宏盯着路建宇的眼睛,“您收下这个,我们才能是真正的一家人。”   “荒谬!”路建宇气得站了起来,背着手就上了楼。   安宏看着他的背影,手里捏着那张支票,叹了口气。   晚餐的气氛变得很怪,路云帆不明白是为什么,不管他与谁说话,对方都是爱搭不理的,他终于也没了精神,闷头吃起饭来。   饭后,路建宇把路云帆叫去了书房。   安宏帮江蓓收拾碗筷,她刚要挽起袖子洗碗,江蓓拉住了她,说:“宏宏,放着一会我来洗,你先跟我来一下。”   安宏垂着头跟着江蓓去了阳台上,江蓓站在她面前,拉过她的手,说:“小帆爸爸把事情告诉我了。”   “……”   “其实,当年你为什么要拿30万,我们也已经知道了,小帆早就告诉我们了。”   “……”   “小帆爸爸很生气,觉得你是在侮辱他,不把我们当一家人看。”   “我没有。”安宏叹了口气,“蓓姨,我是觉得,爸一直都不喜欢我。”   江蓓看着她的脸,很心疼,她拍拍安宏的手背,说:“小帆爸爸就是这样的脾气,其实他和小帆是很像的,虽然他看起来不太好亲近,其实他心底里已经接受你了。”   “……”安宏并不信。   “他之前对你是有些误会,其实那些误会,与那30万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要我说呀,他对你的误会,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了,早到你根本就想不到的时候。”   “什么时候?”安宏很迷茫,她高二时才第一次见到路建宇,难道那时候他就不待见她了?   江蓓笑起来,说:“我给你说个故事,你要听吗?”   安宏现出疑惑的表情,点了点头。   江蓓也叹了口气,说:“你晓得,小帆不是我生的。”   “嗯。”   “我嫁给小帆爸爸的时候,只有23岁。”江蓓靠着阳台栏杆,望着夜色中的小区,“那时我很年轻   ,刚刚大学毕业。可是我已经像个死人一样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安宏摇头。   “大学时我交了个男朋友,大四的时候不小心怀孕了。我们很害怕,就找了个小诊所想把孩子打掉,结果手术做得很糟糕,我大出血,差点死掉。后来我被送到了大医院,医生告诉我,我能再怀孕的机会已经微乎其微了。”   说到这里,安宏的心揪了起来,江蓓却好像没什么事,继续说,“知道了这个消息,我男朋友就和我分手了,那时候,我对整个世界都绝望了,无数次想要一死了之,我的亲人们天天都陪着我、安慰我,后来我终于想通了,只是不能生孩子而已,大不了我一个人潇潇洒洒地过一辈子嘛。我毕业那年才是1986年,那时候大学生是非常吃香的,我被分配到一个建筑公司,非常卖力地工作起来。也许是因为作为一个女生,我表现得太出色,我的领导注意到了我。他就是——小帆爸爸。”   江蓓的眼神有些飘忽,思绪似乎回到了那段岁月。   “有一天,我送资料去小帆爸爸家,第一次见到了小帆。那个时候,他才2岁,长得非常非常可爱,黑黑的头发,白嫩嫩的脸,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红润可爱的小嘴,放到现在,绝对比电视里奶粉广告里的小孩子都漂亮。小帆很聪明,不怕生,非常活泼,看到我就给我表演起了背诵唐诗,我发现这个孩子和我很有缘,我把他抱起来,他一点事都没有,还往我脸颊上亲了一口,奶声奶气地喊了我一声‘妈妈’。当时我都傻了,大概是因为自己不能再有孩子,平时看到小孩子我都是能避则避的,但是面对小帆,我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我很喜欢他。”   “小帆爸爸看到了我们的相处,告诉我,小帆妈妈在大半年前已经去世了,小帆一直由奶奶在带,他工作忙,都没有时间照顾他。他说那些话时,我就体会到他的意思了,其实……虽然小帆爸爸那时已经37岁,可他依旧英俊,很成熟,很有男人味,我心底里对他很有好感,于是……我就默认了他的意思。”   “几个月后,我嫁给了他,婚礼很简单,但我不在乎,我正式和小帆成为了一家人。我把我的爱都倾注给了这个家,倾注给了小帆爸爸和小帆,我一直把小帆当成是我的孩子,虽然我知道小帆爸爸娶我也许只是为了找个女人帮他照顾孩子,但是我愿意。我不希望小帆被其他女人欺负,都说后妈很坏是不是?所以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做个好后妈,我要让小帆无忧无虑地长大,与其他所有孩子都一个样。”   江蓓突然笑了一   下,看着安宏呆滞的脸,说:“我好想扯远了,是在说你的事呢,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没有啊。”安宏抹抹眼角,问,“然后呢?”   “然后,小帆就长大了呀,那时候我已经跟着小帆爸爸从国企出来了,他自己组建公司单干,我就过去帮忙。小帆他慢慢地长成了一个漂亮的男孩子,他很调皮,也很聪明,虽然经常闯祸,可是他哭鼻子的样子真的让人一点都气不起来。虽然他不肯叫我妈妈,也不肯叫我蓓姨,但我没和他计较,小孩子有点个性还是挺好的。他除了不肯叫我以外,其他都表现得很好,与我很亲,到哪儿都会粘在我身边,看着像是他在和我吵吵闹闹,其实你们不知道,这就是我和他的相处方式,我知道他很喜欢我,他爸爸事业刚起步,常年要出差,他奶奶年纪也大了,所以小帆小时候其实就是我在带,我侄女江妍儿过10岁生日那天,我还把他带去呢,你还记得吧,就是那天,他和你认识了。”   “再来说说你的事吧。我想,你该是玉兰中学毕业的吧。”   “嗯?”安宏点头,“是啊。”   江蓓了然地点头:“我就知道。小帆小学里闹着要跳级,小学毕业又闹着要读玉兰中学,当时我们都很匪夷所思啊,一点也不明白他的心思,小帆爸爸就说,玉兰中学就玉兰中学吧,初中毕业就把他送到洛杉矶叔叔那里去,虽然我很舍不得,但是这是我和他爸爸一早就给他定好的计划。”   “结果初中毕业后,他死活不肯出国,他爸爸就说,不出国,就必须要考上二中,其实我心里挺高兴的,我知道小帆的实力,他一定考得上二中。结果这死孩子才在二中读了一年,成绩就下降了,说是有小姑娘骚扰他,他爸爸就又考虑起了让他去美国的事,他不干啊,又哭又闹,非要转学,转学就转学吧,他还非要转去城南的七中,当时我们都傻了,但是小帆很倔,他爸爸到底还是宠他,最后终于妥协了。”   安宏脑门上的冷汗流了下来。   “小帆读七中后,你来了我们家玩,你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女孩子,也许那时候你们自己没感觉,但是我和他爸爸一眼就看出了小帆对你的心意,这孩子,情窦初开了。”   “当时小帆爸爸就与我商量,高中毕业一定要让小帆出国,我也觉得这样才对。结果高三时,相似的一幕又出现了,小帆不肯出国,他爸爸就说,不出国就考清华,我当时就在心里叹气了,小帆爸爸是真的不了解他儿子的实力啊,小帆从小到大的家长会都是我去开的,联系本也都是我签的,我对他的成绩再了解   不过了,只要他发挥正常,清华是没有问题的。”   “他真的考上了清华,那年暑假,他很开心,还去了黑龙江的姨妈家过暑假,没想到回来以后,我们去我哥哥家吃饭,江妍儿对他说,你的志愿填的是Z大,他一下子就疯了,那天雨下得很大,我们回家后,车子刚停稳,他开了车门就跑了出去,我追都追不上。”   “后来,他没有去清华报到,复读一年,莫名其妙地考上了Z大,当时我心里就觉得,这事儿大概和你有关,直到他把你带回家,说你是他女朋友,我和他爸爸才把他从小到大一整串儿的事联系了起来,这个傻孩子,原来一直都在追着你跑啊。”   “……”安宏不知该说些什么。   “所以小帆爸爸之前对你有成见,我相信你可以理解。你要知道,小帆截肢的时候,我一直在他身边,看着这个我带了将近20年的孩子,硬生生地少了一条腿,那个时候,不要说他爸爸,连我都很恨你啊!小帆是个那么出色的孩子,可是从那以后,他再也不能跑不能跳了,他才只有20岁,你不晓得那时候我是怎么过来的,真是天天以泪洗面。一直到几年后,小帆回国,进了宇华工作,我们的心才慢慢地定了下来。我知道他把那个别墅楼盘改名叫宏安花苑,我也知道他心里一直没有忘记你,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再去找你。”   “直到小帆和孔岚提了分手,差点让宇华垮掉,我和他爸爸才知道,是因为你。”   “小帆遇到动车事故的事,我们是最晚知道的,小许告诉我,你是第一个赶到他身边的,当时我就想,罢了吧,不管小帆爸爸怎么想,我是一定要帮小帆忙的了。”   “其实也不需要我帮忙了,小帆找了个时间,把当年的事,还有这些年你遇到的事,都讲给了他爸爸听,当时我也在,听完以后,我看着小帆爸爸,就知道,他不会再质疑你了。”   “也许一时间,你们的相处还是会有些问题,但是我相信时间久了,你就会体会到,小帆爸爸已经接受你了。宏宏,相信蓓姨。”   江蓓哭了,安宏也哭了,她紧紧地拉着江蓓的手,点头说:“我相信你的,蓓姨。”   “那就好,别哭了,记住,以后再也不要提钱的事。”   “嗯。”   江蓓和安宏走回客厅,两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路建宇与路云帆也刚从二楼下来,安宏望向路云帆,发现他的眼睛居然也有些红。   路云帆看到她,浓眉微皱,伸手抹了抹她的眼角,说:“怎么像只兔子一样。”   安宏嗔道:“你还不是一样。”   路云帆挑眉:“哪有,我是眼睛进沙子了!”   安宏看着他不服气的样子,“噗”一下就笑出声来。   他们准备回家,路建宇依旧沉着脸,对路云帆叮嘱了几句,又对安宏说:“宏宏,以前的事咱们都不要提了,现在开始,你和小帆好好地过日子,知不知道?”   安宏点头:“我知道,爸。”   江蓓把他们送出门,路云帆沉吟片刻,转身握住了江蓓的手,说:“蓓姨,你自己注意身体,我们走了。”   江蓓愣住了,嘴一撇,就像个孩子似地哭了起来。   路云帆大窘,手忙脚乱地拍着她的肩:“好啦!不要哭啦,早知道就不叫了!”   “呜呜呜呜……臭小子!”江蓓哭得稀里哗啦的,“你们路上开车小心。”   “嗯,好了好了,你进屋吧。”   直到车子开出老远,路云帆都能从后视镜里看到江蓓站在家门口一边抹泪,一边挥手的身影。   车子开到宏安花苑,安宏和路云帆手牵着手下了车,走在竹林中的小径上,安宏抬头看天,月光透过竹叶,细细碎碎地洒了下来,披在他们肩上,安宏眯着眼睛看那些并不太明亮的星,抱着路云帆的胳膊就数起来:“一颗,两颗,三颗……”   路云帆站住了脚步,轻轻把她搂在怀里,柔声问:“老婆,数什么呢?”   “我一直相信,他们都在天上。”安宏把脑袋搁在路云帆肩上,“在看着我们,看我们幸福快乐地过日子。”   路云帆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他笑了一下,说:“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到天上去的。”   “呸呸呸,别胡说,童言无忌!”   路云帆笑得更开心:“我还没说完呢,大概需要……再过一百年吧。”   “一百年,你不是变成老妖怪了,丑死了。”   “怕什么,你也变成老妖怪了,我们两个妖怪就一直在一起,直到有一天,飞天成仙。”   安宏被他逗笑了,笑了一阵就盯着路云帆的眼睛,放柔了表情。   她说:“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路云帆点点头,神情温柔:“嗯,再也不分开了。”   说完,他就闭上眼睛,低下了头,竹叶轻轻摇曳,白色月光照着他们痴缠的身影,一直蔓延到路的尽头,那里,是他们的家。   星星们在天上眨着眼,安宏流下了眼泪。   她想,你们都看到了吗?   我们都会幸福的。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那些青春,与爱有关》后记】】】   现在是2012年10月18日,晚上22点18分。   打下【全文完】后,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离开五年,含含重回晋江之后的第二部长篇都市言情《那些青春,与爱有关》,自2011年9月28日开坑,历时一年零20天,终于正式完结(不要笑,第二部开坑,第三部完结~被三弟超了个车)。   我没有想过自己会写完这样长的一本小说,在我的认知里,都市现言就是二、三十万字的,当时《思远》写到46万时,我觉得已经很长很长了,但是不知不觉,《青春》就由我起初估算的25万,写到了30万,40万,50万,最后定格在58万这样的字数上,嗯,还不包括番外。。-_-   ******   为什么要写《青春》的故事呢,说来话长,大家也许不信,在离开晋江的五年里,我一个字都没有写,可以算是压根儿没想过要重新动笔,但是我是个喜欢幻想的人,喜欢在脑袋里YY各种故事,当时我的公司离家很远,我每天要花2个半小时在往返路上,坐在公交车上时,看着身边形形色色的人,我就开始构思心里的小故事,偷偷摸摸地想,想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样子,他们之间发生的事……   几年间,我看了许多书,都是实体书,杂七杂八,中外古今什么都有,有让我感动得泪流满面的,也有让我笑得满床打滚的,甚至还有推理、悬疑、纪实类小说……其中有一些书,会让我看了小半本就看不下去。   原因就是,我会觉得:这都写的什么呀,还没我写的好呢。   ******   后来,我开始整理脑袋里的故事,想着要不要自己写写看。   我没有上晋江,也没有上其他任何文学网站,我只是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在WORD里闷着头写,那就是《青春》的初稿。   有个秘密我可不会告诉你,其实比《青春》构思得更早的,是许洛枫的故事(笑)。   ******   《青春》的初稿从2011年7月开始写,当时我列了非常详细的大纲,写了大概五、六万字,决定到网上去连载。   首先想到的就是晋江,因为那里还躺着我的笔名,和我五年前埋下的一个坑——《五彩世界》。   说实话,我都不敢去搜索这篇文,当初立誓绝对不坑,结果却一声不吭地人间蒸发,自己想想都很不好意思。但我还是好奇了,我去搜索了这篇文,天地良心,我已经有近五年没有打开晋江了,在看到《五彩》下面那些07年、08年、09年、10年的催更留言时,我震惊了。   ******   离开晋江时,我还未满24,重回晋江时,我已经29了。   试着用含胭这个笔名登陆晋江,发现密码忘记了。。。。于是我也没再勉强,注册了一个小马甲,开始连载《青春》。   《青春》的故事,就像在讲述我自己,我身边的朋友,甚至是电脑前所有80年代初出生的姑娘们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成长的故事。   写《青春》时的我,已经结婚,婚姻美满,大概是因为我自己很幸福,所以就特别相信爱情,想要写一份坚持、坚定的爱情,想要写那么两个人,从小到大漫长的纠缠,最后喜结连理。   很俗,是么?   但是我就想耐心地把他们的故事写出来,他们那样稚气、青葱的少年岁月,我不想用几句话带过,我要让大家看得明明白白,在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的年代,幸福可以那么简单,一碗酸辣粉,一串糖葫芦,每天一起上下学,过年过节有烟花看……就能让人心满意足。   ******   初时连载《青春》的小马甲已经被我锁住了,我能看到里面的数据,不能说是惨不忍睹,但成绩的确是不好(其实用含胭连载初期,也差不多啦,笑),当时我边更边写,已经写到了8万多,自己觉得非常了不起了。   但这样的成绩令我不满意,也有些沮丧,于是空下来时,我从头看了遍自己写的《五彩》,居然发现说。。。嗯。。。这故事虽然幼稚了点,不过还挺有趣的嘛。   于是我就生出了要续写《五彩》的念头,我试了许多许多密码,老天保佑,密码居然被我找到了,于是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啦。   我开始续写《五彩》,又把《青春》的头八万字大幅度地修了一遍,在11年9月28日时在含胭专栏重新开了《青春》的坑,当时我就说,我有8万字存稿呦,很富足呦~~现在想来真是好傻,区区8万字,和这个小说加上番外一共60多万字的总字数比,算个毛线啊(啊喂)!   ******   再后来,11月时,《思远》开坑了,含含签约了,算是正式入了晋江这潭水,与一群老人新人一起,大战晋江这个江湖。   ******   说回《青春》,其实我都不太愿意回顾这个故事从构思、列大纲、动笔、挪窝大修、存稿耗尽开始裸奔、卡文、硬憋、停更等等等等直到完结之间发生的事。   我也不太愿意回顾在写这个文的过程中,与之有关的每一件烦心事,现在,就让这些事随着《青春》的完结,随风而逝吧,我希望能记住写文时快乐的事,温暖的事,而不是其他。   码字很苦,真的很苦,但是也很有爱。   现在,码字之于我,是兴趣,也可算是赚点零花钱的途径,但究其本质,还是因为我爱文字,爱讲故事,如果码字不能给我带来快乐,带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心烦郁闷,我就会思考我这样做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   我会承认,我不止一次想弃坑,有很多很多的原因,觉得很累,但是一直有人在鼓励我,做我最坚实的依靠,做我抱怨时的树洞,做我卡文时的参谋,你,你,还有你们,我都记得,在这里,衷心地说声谢谢。   我最终没有弃坑,最终把这个漫长的故事讲完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不舍的情绪已经淡了许多,把《青春》写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变成了我的执念,我没想过要让这本书成为我的代表作,但是我非常肯定地说,《青春》是我目前已完结与连载中的所有文里,最最特别的一部。   它特别在哪里,相信随我一路,仔细阅读每一章,仔细阅读每一句话的你们,都能体会得到。   ******   既然是写后记,除了说《青春》的写作过程,自然还要说说我的二儿子和儿媳妇儿的事。嗯……他俩都被人骂过,小路追安安时,安安冥顽不化被人喷;安安从了路总,路总疑似设局被人骂;小路对安安万般好,安安却暗暗心系韩晓君,继续被人喷;安安没对小路敞开心扉,小路吃醋酿成车祸,害得晓君去世,小路再被人骂……   总之整个文就是在这两个娃被人喷来骂去的过程中展开,其他配角也不好过,晓君、秦月、楼静静、许洛枫、安宏妈妈、萧琳……每一个人都被人喷过。   摸下巴……其实我在回复留言时已经讲过好多次他们的性格,也唐僧般地说过人无完人,但是在这里,我还是要给大家讲讲我这个作者对于路云帆和安宏的看法,感兴趣的姑娘可以看下去,不感兴趣的姑娘可以直接拖到底了~   ******   简单说一下路云帆这个人,此货聪明,英俊,傲娇,臭屁,家境殷实,小时候有些调皮捣蛋,长大一点后还是个挺懂事的好少年,总得来说就是小言里雷打不动的男主形象。但是他可没有那些男主幸运,因为他从小到大一直在干的事儿,是小言里的万年男配才会干的,那就是对女主好,对女主好,再对女主好,结果他付出了挺多,真没讨得什么好。那个憋屈啊,那个可怜巴巴啊,与其他小言里冷漠、腹黑、邪魅狂狷(笑)……死虐女主女主还对他忠心不二的男主根本比不来嘛(好吧我是后妈!)   可是此货真的就坚持了二十年,在一条道上走到黑了。。。(囧)   我不晓得现在还会不会有姑娘在疑惑那么优秀的路云帆为毛线会看上安宏这样的丑小鸭,这样的问题我真的回答不出来了。   那绝不是说一眼见到就被吸引那么简单。   年纪小的男孩子吸引女孩子注意力的办法就是欺负她,欺负她,再欺负她,他们不知道这样做会让女孩讨厌,只是想要自己在女孩心里留下印象。   很不幸,高智商的路云帆情商太低,少年时的他貌似就采用了这样一种最拙劣的方式去接近他心目中的小女生。于是悲催地,他差点被炮灰。。。。   我能概括一下路总的属性么?很明显,他就是个M体。。。(被pia飞)   ******   其实,我最想说的是安宏这姑娘。   在连载的过程中,不知有多少妹子说对安安喜欢不起来,说她别扭,矫情,不懂得争取幸福,不懂得珍惜小路,不懂得这,不懂得那……嗯……含含想说,你们有看第一章、第三章、第五章吗?或者说,看进去了吗?   一个生活在外婆身边的小女孩,貌不惊人,学习糟糕,从小没有过多的关爱,没有零食,没有玩具,不会撒娇不会卖萌,身边只有一个对她来说几乎是全世界的韩晓君,在晓君都离开了她以后,她很努力地调整自己的状态,想令自己变得越来越好。   那些经历,贯穿了她性格形成的整个阶段,安安是内敛的,含蓄的,即使后来她变得优秀,内心里却还是会对自己自我否定,试问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对于路云帆这样一个小太阳般的男生,近乎狂热的追求,她怎么会容易接受?   她的成长过程,决定了她不是那只为爱不顾一切,纵身火焰的飞蛾。   ******   爱这种东西,对安安来说是稀缺的,一个没有得到过太多爱的人,本身就很难去学会爱。   她只知道怎样才是保护自己,她也不想伤害路云帆。   高考改过志愿后,她没有再与路云帆联系,她是真的想与他相忘于江湖的;   路云帆高复后重新追求她,她一次一次坚定地拒绝;   她从没有与他藕断丝连,没有去干涉过他的生活,更不想去阻碍他的前程;   直到非典时,母亲的去世。   那是安安最脆弱,最痛苦的时候,路云帆一直陪在她身边,而她,在卸下一些防备后,也终于接受了他。   其实,我是觉得,安安早在非典之前,就已经喜欢路云帆了,只是那还不能称之为爱。   真正的爱情,应该是在他们交往过程中出现的,只是这个迟钝又自我保护过度的孩子,不愿承认罢了。   一直到与路云帆的分手,与韩晓君的梦圆,再到与韩晓君的分手,21岁的安宏才清楚地知道,她爱路云帆,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爱上的。   只是可惜,她没有来得及告诉路云帆一切。   ******   我说过,安宏这个女孩子,身上有许多中国传统女性的美德,孝顺,勤劳,节俭,内敛,她乐观向上,积极进取,在没有父母的监督陪伴下,照样学习优秀;为了能多点生活费,她会去打工;外婆病重,她日夜陪伴在侧,悉心照顾……许多说她不是的姑娘们,请你扪心自问,如果你处在她的境地,能否把生活过的比她还要好?   对安宏来说,爱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不是全部,她明白年轻的自己所要争取的东西有很多很多,所以她受不了路云帆那样狂热又激烈的爱,那与她的理念不符,所以年轻时的他们会产生矛盾,是在情理之中的。   幸好啊幸好,时间最终教会了她如何去爱,而路云帆,又是一个最好的老师和同学,他用他的坚持、坚定,最终俘获了安安那颗漂泊流荡的心。   ******   关于文中的其他人物,我就不多讲了,大家各有各的体会,不同年龄、不同阅历的人看这个故事,感想肯定是不一样的。   通过留言我就能体会到,与含含一样是80年代初出生的姐姐妹妹们,更能体会这个故事里我要表达的一些东西,年纪小一些的姑娘,恕我直言,你们的成长经历真的与这个故事里的他们存在代沟,所以有时候对于人物和情节,理解的切入点,会很不一样。   于是含含给《青春》写的长评就到这里,以后想到什么,会在番外坑《时光的印记》的作者有话说里继续和大家唠嗑。   ******   再来说一下近期计划:   1、青春的定制会在10月31日开通,之前会全文修文,喜欢实体书的姑娘们到时可以订购,请留心站短;   2、订购了实体书的姑娘,如果想要签名书签的,可以将订购成功的页面截图,敲我q61839841,或发我这个q邮箱,告诉我你的姓名、地址、邮编、手机,含含会以挂号信的形式在定制结束后统一邮寄;   3、《青春》和《思远》的番外会继续填,时间不定,大家闲着没事儿可以去看,想要知道更新与否就要麻烦大家收藏一下了,不会特别通知;   4、《越来越明亮》会继续更新,喜欢阿岳的姑娘就关注着吧;   5、很多姑娘比较关心的《何秦合理》,会在青春开通定制后开始囤稿,大家不要催,含含已经裸奔地累了,这一次想囤点稿再发,而且想把阿理的故事写得特别一些。   6、囤稿期间,我会陆陆续续写一些短篇,陈航和萧琳的故事,程旭的故事,许洛枫的故事……时间说不准,可是这些故事真的想了满久了,大家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算是为青春这个系列添砖加瓦。   在后记快结束时,特别感谢以下姑娘在连载期间对我的支持:   xyz1234567890扔了一个手榴弹、lilytoy102扔了12个地雷、8899930扔了7个地雷、小彤鞋扔了2个地雷、2239516扔了2个地雷、13764303023.sdo扔了1个地雷、沉湘扔了1个地雷、在水一方扔了1个地雷、娃娃扔了1个地雷、Ruby扔了1个地雷、没有昵称扔了1个地雷、cibel扔了1个地雷、笨鱼扔了1个地雷   也感谢长久以来留过评的姑娘们,尤其是留过千字长评的妹子:hilary、畅想、小彤、christina8905、JJ、小贝、Tempo、Macy,以及一直默默潜水却仍支持着《青春》与含含的姑娘,我爱你们。   最后,非常诚恳地希望喜欢含含文章的妹纸们,去含含的专栏收藏一下作者,开新坑会有通知。你们小小的举动,会给我很大很大的动力,因为含含想好好在晋江发展,有了动力,我才能为你们写出更多更好的故事。   衷心感谢大家一年多来的陪伴、支持、鼓励、意见和批评,《青春》正式完结,路云帆和安宏会幸福的,每一个认真生活的女孩子,你们都会幸福的。 本文内容由【押井守】整理,八零电子书网(www.txt80.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